新疆往事

作者: 小馬叉蟲

導讀前言我的城市即使在隆冬季節也仿佛是北方明媚的春天,每天走在綠意盎然的樹蔭下,我再也看不到北疆那成片金色的白樺林,那片片紛飛的黃葉就像是天上撒下金幣飄飄灑灑;每天抬頭看遠山青翠、江天一色了無纖塵,我再也看不到晶瑩的雪峰白雪皚皚,那凝固剔透如美玉般的湖面宛如是仙女落入人間的淚珠;每天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陌生麻木的面孔,我再也尋不到� ...

前言我的城市即使在隆冬季節也仿佛是北方明媚的春天,每天走在綠意盎然的樹蔭下,我再也看不到北疆那成片金色的白樺林,那片片紛飛的黃葉就像是天上撒下金幣飄飄灑灑;每天抬頭看遠山青翠、江天一色了無纖塵,我再也看不到晶瑩的雪峰白雪皚皚,那凝固剔透如美玉般的湖面宛如是仙女落入人間的淚珠;每天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陌生麻木的面孔,我再也尋不到那些親切熟悉的面容,游伴們惡作劇的表情和溫馨的眼神無數次地出現在我的夢裡對我若即若離。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那裡的風景、那裡發生的事情、以及在那裡認識的人們,淡忘的慢慢地模糊了,記住的成了這個冬季溫暖的線索。

(一)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臨下飛機的那一刻,我掏出鏡子上了一層淡淡的唇彩,希望自己看起來不至於很憔悴。我和Snoopy約好在機場見面,他比我早一個多小時抵達。我們沒有互傳過照片,只記得他說自己是一米七七,最喜歡藍色。我在人群中搜尋那個穿藍色上衣,背藍色登山包的GG,相信那一刻他也在找一個短發、深色T恤淺藍色仔褲、背紅色登山包的丫頭。很快,我就看到一個瘦高的GG在向我招手。。。。。。我當時沒有料到,那見面的第一瞬間,隨著時間的推移反而越來越清晰。

我們在二道橋邊轉了許久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事先預訂的國防工辦招待所。二道橋附近是烏市維民聚居的地區,國際大巴扎就在這裡,有著濃郁的民族風情和商業氣息。我們和另外兩個在網上約好的驢友見上面了,他們是上海的JIM和香港的阿宏。

在烏市的第一個晚上,我們忙於尋找包車的師傅,忙著討論後面的行程。那天晚上,我疲憊、飢餓、情緒低落,很少說話。跟著三個GG同行,這種事情我放心地讓他們做決定。回到住處已經是夜裡的1點多了,我隨便衝了個澡,枕著濕漉漉的頭發就睡了過去。

(二)五彩灣,永遠的遺憾

我們選擇走東線經五彩灣往布爾津,路上JIM提議繞到奇台縣看胡楊林。到達奇台縣城是中午,我在街上的音像店買了兩盒磁帶,因為大兵的車上老放我深惡痛絕的刀郎 。這個司機大兵對北疆的路並不熟悉,奇台的胡楊林離縣城至少需要4個時辰,於是大家決定放棄,立即趕往火燒山和五彩灣。出了奇台,路況越來越差,北疆的國道在修路,只能走戈壁裡的便道。一路上塵土飛揚,放眼過去毫無吸引人的景致,天氣干燥炎熱,人也顛簸得七葷八素。從那時起,我對新疆路況抱有的美好期望和幻想徹底地破滅了。

火燒山沒有想像中的艷麗,我們稍做停留就立即趕往五彩灣。我們在戈壁裡迷路了,幾經周折,經過卡拉麥裡野生動物保護區,才遠遠地看到了五彩灣,可是當時已經是7點45分了,即使有著2個小時的時差,太陽公公也等不及我們的到來按時下山啦。正因為少了那一抹夕陽,五彩灣的雅丹地貌在我的眼裡如同當時的心情黯淡無光。天黑後,戈壁上的氣溫驟降,景區裡唯一的蒙古包並不對外接待游人,我們得盡快找到落腳的地方。面對夜色茫茫的戈壁和野生動物出沒的保護區,面對一個不識路的司機向導,我內心的恐懼遠超過當時的不滿。

我們只能趕回火燒山油田招待所碰碰運氣,盡管下午經過時被告知已經客滿。那個油田招待所是這片大戈壁灘裡唯一有燈光的地方,我們沒有選擇。幸運的是,我們遇到了一個好心的大姐,讓我們以油田職工家屬的名義住了進去。他們四個人一間,我住在斜對面,那個臥室裡除了四張床沒有其他的硬件設施,盡管簡陋但還算干淨,只是那個窗戶沒有窗簾也關不緊,被風吹得哐哐響,戈壁的風聲很像狼哭的聲音。我盡管已經精疲力竭,卻因為害怕不敢熄燈睡覺,當時真後悔沒有提出來讓他們過來一個人陪我。我在床上猶豫了一會決定放下矜持過去敲他們的房門,可是我開門一看,他們的房間已經熄燈悄無聲息。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可是天還沒亮我又醒了過來,聽著窗外鬼哭一般的風聲,我只好把MP3的音樂塞進耳朵,蔡琴的“寂寞路”在那樣的夜裡娓娓道來,又把我引回了夢鄉。

(三)北疆,視覺的盛宴

離開火燒山油田,車子繼續在戈壁灘上馳騁,隨時可以看到石油工程師和工人們在采油機那邊辛苦勞作,我不禁想在那樣惡劣的環境裡,他們拿什麼來對抗寂寞和荒涼,相比之下我們在城市裡唾手可得的燈紅酒綠又是何等的奢侈與幸福。中午時分,我們到達了富蘊縣的一個鄉,這裡是額爾齊斯河流域的上游,這裡已經完全是一派金秋的景像了。我們在一家維族餐館用餐,那個餐館的老板娘不僅人長得漂亮大方,做菜的功夫也很不錯,飯後還一定要我們捎上一大袋番茄和礦泉水。車子離開富蘊繼續往西北方向,經福海和北屯,我們在傍晚到達布爾津。布爾津是個干淨的小城,城內大多是很新的歐式建築,布爾津河兩岸的楊樹金燦燦的,成群的牛羊在河岸上悠閑地吃草。夜幕降臨後的小城氣溫降至零下,但是河岸邊的大排檔喧鬧非凡,來自天南海北的游客三五成群聚在這裡大口嚼肉大口喝酒,北疆旅游業的繁榮讓這個幾乎避世的邊境小鎮名揚天下。我想,這樣一個精致的邊陲小城,是蠻適合停下來小住些日子的,可是這樣的念頭只有在日後回憶起來才會有,當時一心想著前方還有更美的風景在等待,只能馬不停蹄地日夜兼程。

布爾津往白哈巴的途中下雪了,汽車在泥濘的路上艱難前行,甚至還會打滑。我因為是第一次見到降雪,心裡特別興奮,絲毫沒有因為汽車打滑而感到害怕。我們在大雪中翻越了一座山,眼前出現了一片寬闊的雪原,遠山呈黛青色,像極了淡淡的中國水墨畫,我興高采烈地在雪地裡不停來回走著,因為喜歡聽鞋子陷進雪中發出吱吱的響聲。平時不曾見到大規模牛羊群的我們,每次看到牛羊就像艷遇了一般興奮,每一次都請求大兵停車拍照。記得,有一只“年輕貌美”的牛MM,站在原地歪著腦袋向同行的Snoopy深情款款地拋下媚眼,那哀怨幽深的眼神仿佛在說:“這輩子你就是變成了人我也認得你,我站在這裡就是為了等你萬裡迢迢來看我一眼呀。”

往白哈巴的路上我們經過鐵熱克提,那是個有著北歐風情的鄉村,雪山松針葉林下是一排排尖頂的小木屋,因為剛剛下過一場雪,空氣凜冽清新。我們下車向鄉民問路,不知道是因為他們沒有聽清我們的語言還是對漢人不友好,我們在山中繞了一圈又回到原來的地方,好在轉山的過程有美景相伴,即使是繞彎路也還算值得,只是我們的司機大兵頑固倔強,走錯了路還死要面子不輕易承認,他在旅途初期就表現出的種種頑劣態度讓我隱隱有些不安。

雪過天晴,翻山越嶺來到一片開闊的谷地,周圍雪山環抱,雪線低得仿佛觸手可及,汽車往谷地深處前進,我們經過一座邊防軍的了望哨就來到了號稱“西北第一村”的白哈巴村,一條小路分開了兩邊稀疏的小木屋,這是一個蒙古族聚居的村落。挨近白哈巴村子西邊有一條小河,這是中哈邊境的界河哈巴河的上游,河的另一邊是一座雪山,那邊就是哈薩克斯坦的地界了。我們在一棟嶄新的小木屋安頓下來後就迫不及待地在村子裡閑逛起來。深秋黃昏的陽光恰如其分,村子裡隨處可見牛羊成群結伴,地上滿是厚厚的金色落葉,我們沿著一條泥濘的山路登上了村子西邊的一座小山,有不少牧民的房子就沿路搭建在山坡上,村民對我們很友善。在山頭上俯看白哈巴村落,夕陽的余暉照在阿爾泰山的白雪上,輝映著整個村子,成群的牛羊步履姍姍返回牧民的家園,金色的白樺林下一條小溪潺潺流過,木屋的上空炊煙裊然飄動,放學歸家的孩童三五成群掛著淳樸的笑臉,一幅動人的黃昏牧歌畫卷就這樣靜靜地展現在眼前。我閉上眼睛想像一下腳下的土地在地圖上的位置,那種身在天邊的感覺讓萬裡以外的家園,萬裡以外的人和事完全淡出我的視線和牽掛,我體會到了什麼是遠走高飛。

白哈巴往喀那斯的途中到處都是迷人的雪景,雪後的天空透著純淨的藍,經過賈登嶼後我們便到達了目的地。我們在圖瓦人的小木屋安頓下來,這裡的設施很簡陋,房間的中間有個燒炭火的土暖氣設備。景區內有公共巴士往來,載著我們去了觀魚亭。當我們登上駱駝峰頂,發現觀魚亭的一半懸在峰頂的半空中,這裡是眺望喀納斯湖絕佳的位置。喀納斯湖在蒙語裡的意思是“峽長的湖泊”,這湖有六道灣,我們在觀魚亭上可以看到三道。喀納斯的湖水藍得動人心魄,那種藍比海水和天空更甚,湖的周圍被雪峰環抱,東北面傲然佇立的便是中俄蒙三國邊境的界山友誼峰。這樣的季節是喀納斯最美的時候,然而凜冽的風和極低的溫度讓我那被美景沉醉的心迅速地接近悲涼,美景當前卻無心流連。我們下山的途中隨處可見金色的白樺林,風起時,金黃的樹葉飄飄灑灑,這個季節,三分之一的葉子長在樹上,三分之一的葉子鋪在地上,還有三分之一的葉子在空中飛舞。

下山的過程我又冷又餓,當時已經是下午3點多了,從早上起床到那個時候我除了喝幾口冷水,全靠Snoopy口袋裡的幾塊DOVE巧克力補充能量。到了山下,Snoopy居然向飢寒交迫的我提出賽跑,好強的我不甘示弱,以最快的速度跑出百米後徹底崩潰了。我們四個人在景區內慢慢地走,再美的風景我也無心拍照了,那時候我多想有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擺在眼前,可是他們三個人好像絲毫沒有進餐的意思,我想自己真是倒霉,跟著這幾個自虐的驢要一路受罪了。正當我一籌莫展的時候,一輛景區內運送木材的卡車從我們身邊經過,Snoopy攔下它,跟司機商量了幾句,我就鑽進那溫暖的駕駛室,他們仨則站在卡車的敞蓬車廂內。卡車把我們帶到景區巴士的停靠點,阿宏和JIM還要繼續取景拍照,我Snoopy決定回駐地泡面吃。

在喀納斯的那天恰逢2004年的仲秋節,零下10度的寒冷讓我喪失了賞月的閑情逸致,很遺憾自己當時沒有在屋外獨自停留片刻,感受銀色月光下喀那斯的博大和壯美。我早早就躲進被窩,打開手機接到四面八方發來的短信祝福,沉浸在人走天涯被親朋好友牽掛的溫暖和幸福之中。在我收到的所有短信中,最喜歡的一條短信是這樣寫的:這幾天很想你,為什麼很想你,因為很喜歡你。為什麼很喜歡你,因為你很有味道。為什麼你很有味道,因為你是月餅。嘿,月餅,仲秋節一定要快樂哦。

禾木鄉的美麗早有耳聞,我以為有了白哈巴和喀納斯的鋪墊,禾木的美應該不至於讓我在內心尖叫。然而,當汽車接近禾木的時候,路邊的風景已經預示著即將到來的禾木將會是一場視覺的盛宴。

禾木鄉就坐落在一個四面皆山的寬闊谷地上,四周的山都被金色的白樺樹覆蓋著,那筆直雪白纖細的樹干幾乎是整齊地順著山勢排列著,每一個金色樹冠的輪廓都是那樣的清晰,幾乎連大小都是一致的,那樣的山體,我只在油畫中見過,當這種醉金色的山林真實地出現在眼前的時候,我真的迷醉了。

村子裡幾乎全是陳舊的原木屋,牧民們用木柵欄把自己的家園和牛羊圈圍起來,這裡的村民以蒙古族和哈薩克族為主,很多家庭都兼營家庭旅館。我們入住的是“白華林山莊”,屋內燒的同樣是土暖氣,落地窗戶上擺放著盆栽鮮花,映著紅色的窗簾給整個屋子帶來了一絲鮮活的靈氣。

阿宏和JIM是攝影發燒友,JIM很快就抱著它的攝影器材不見了蹤影,他是那種“有組織無紀律”的典型,阿宏一開始還和我們同行,不過沒多久他就追著牛馬羊拍特寫和我們走散了。我和Snoopy來到村頭的一座大木橋,站在橋上看湍急清澈的小河從這裡穿過,河邊是成片的白樺林,滿地的碎金,不時有村民趕著馬車從這裡來往,有一兩個村民在那裡悠閑地垂釣,我納悶這麼急的水怎麼能釣到魚兒。觀景則需登高,為了在暮色來臨之前登頂賞景,我們選擇沒有路的直線攀登美麗峰。當天只吃一餐早飯的我已經沒有什麼體能了,可是為了見到最美的景色,代價是必須的。

當我們登上高坡,山頂上已經聚集了不少攝影發燒友,日出和日落時分都是他們最為忙碌的時刻,看著他們駕著長槍短炮般的攝影器材,全神灌注地盯著鏡頭,我真替他們感到惋惜。美景當前,他們只在方寸大小的鏡頭裡尋找拍照的最佳角度,調整構圖,捕捉光線,只關心在最恰當的時刻按下快門收錄那一瞬間的美麗。他們忽略了美麗的景色不是凝固的,她是流動的,眼睛和心靈才是記錄美麗最佳的載體。我選擇一塊陽光照得到的草地靜坐,內心平靜安祥,連日來旅途中遭遇的種種困難和失落在那一刻都煙消雲散了。遠望對面的山林在夕陽的余暉中泛著金色的光芒,那片錯落有致的木屋安祥佇立在大地上,幾縷低低的雲輕輕地掛在山林中,牧馬人在馬背上揮動長鞭吆喝著牛羊,聲音傳得很遠。暮色漸濃,有幾戶牧民的屋頂已經飄上了藍灰色的炊煙。在大自然的面前,在那樣美侖美奐的景色中,我感覺自己的語言和文字實在是太匱乏了。

在暮色茫茫的禾木流連忘返,我忍不住哼起了“又見炊煙”這首歌,“又見炊煙升起,暮色照大地,想問陣陣炊煙,你要去哪裡?夕陽有詩情,黃昏有畫意,詩情畫意雖然美麗,我心中只有你。又見炊煙升起,勾起我回憶,願你變成彩霞,飛進我夢裡。”

(四)翻越天山,痛並快樂的旅途

離開禾木後,我們不走回頭路從西線經布爾津、烏爾禾魔鬼城、克拉瑪依、奎屯來到天山腳下。這段路歷經兩日,中間分別在布爾津和奎屯停留一個晚上,路上的風景和絢麗的北疆比起來實在沒有什麼可圈可點之處。關於第二天在哪裡停留住宿的問題,我們和司機大兵產生了意見分歧,大兵執意要我們在克拉瑪依住宿,我們則堅持多趕100公裡到奎屯,最後大兵不得不聽從我們的意見。從奎屯出發去天山之前,大兵鄭重地向我們四人提出所謂的約法三章,我們和他的矛盾越來越深。

當時我對大兵也心存不滿,但是在那樣的環境下,我只希望旅途中不要出現太大的變故,大家萍水相逢能遷就一釐就盡量忍讓一分。為了緩和車上不太融洽的氣氛,汽車盤山之初,我就提議大家輪流唱歌,於是自己帶頭唱了一首“出塞曲”,大兵也受我的感染唱起了“青藏高原”,只是我那些不解風情的驢伴們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不但沒有開腔附和,還納悶我為什麼在那個時候突然興奮地嘻嘻哈哈自娛自樂起來。我那本來就底氣不足的嗓音在海拔將近3000米的地方更是讓我上氣不接下氣,一個人唱了幾首後,覺得自己像獨角戲裡的小醜,雖然他們給我掌聲,可我覺得沒有互動效應索性聽音樂看風景了。

如果把新疆的土地比作一只雄鷹,准葛爾盆地和塔裡木盆地就是雄鷹的兩個翅膀,那麼天山山脈便是雄鷹的脊梁。翻越雄鷹的脊梁,我們將盡情地游歷它的另一個美麗翅膀。翻越天山,從草原到高山,從平坦到崎嶇,隨著海拔慢慢抬高,也是心靈逐漸超拔的一個過程。這個過程中,一路上坡下坡,一路是褐色裸露的山體和白雪覆蓋的山顛,陽光和陰影變換交錯,山風和飛石結伴同行。站在天山達阪,掬一把晶瑩的白雪,俯瞰雪峰連綿橫空嵯峨,置身其中,覺得自己離凡塵很遠,離天堂很近。站在天山達阪,我用力呼喊,聲音穿越連綿的雪峰消失在未知的遠方,那是我傳向天堂的吶喊。

從天山北麓至那拉提這段公路,是獨庫公路(獨山子-庫車)的一部分,2002年的一場洪水將這條公路衝斷,至今無法修復。我們從天山達阪下來,來到喬爾瑪,天山南北的氣候有著很大的差異,此時的喬爾瑪陽光明媚、草綠花紅。喬爾瑪有一座烈士紀念碑,是為了緬懷修建獨庫公路獻出生命的149位英烈。出了喬爾瑪,司機大兵又走錯路了,我們本應該繼續翻山向東前往那拉提,可是他卻向西往尼勒克趕了60公裡路才恍然明白。誤走尼勒克的這段路風景優美,綠茵茵的草甸上一條翠綠的河流宛如玉帶纏繞蜿蜒在綠野上,墨綠色的冷杉林依山而立,藍天白雲下漫山遍野都是潔白的綿羊。只是我們的車時常被上百只的羊團團圍住。這一路從北疆到南疆,路上邂逅的牛羊成千上萬,我們不再輕易對牛羊驚艷贊嘆,對牛羊產生審美疲勞後開始對各羊種評頭論足。我認為還是南疆潔白的綿羊最漂亮,因為它們毛色純正,肥碩的羊PP奔跑起來顛來顛去的好可愛。

我們折路回頭經那拉提到鞏乃斯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大兵聲稱如果要他繼續趕夜路到巴音布魯克則需要我們另外給他加班費,對於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走錯路,我們早就心存不滿,再加上他的無理要求,更讓我們覺得他誤走尼勒克這一段的動機不純。於是,在鞏乃斯林場的“草原小屋”飯店,JIM和大兵激烈地爭吵了起來,也許是北方人和南方人性格上的差異,大兵魯莽,JIM較真,本來可以有話好好說的事情,演變到劍拔弩張的局面,Snoopy說了一句要投訴他的話,讓矛盾再次升級,眼看一場暴力事件就要發生了,我和阿宏只能死命拖住大兵,不讓他動手釀成大禍。事情鬧到這一步,我們對司機大兵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於是,我們打電話通知“野馬戶外俱樂部”的許經理,我們必須換個司機了。

我們和司機大兵就此分道揚鑣。“草原小屋”飯店只是一間維民經營的路邊小店,後面有兩間破舊的小屋,屋裡是大通鋪,我們當晚只能在這裡將就一下啦。為了安全問題,我們四個人擠在裡間小屋內。JIM向我們檢討自己的衝動,連累大家流離失所。那一刻,我突然和他們有了一種共患難的感覺,何況JIM也是為了大家的利益據理力爭,我只是擔心第二天將如何趕到庫爾勒和新司機接應上,Snoopy和JIM在那個時候都很堅定地說這種事情我這個女生就不用操心了,他們會處理的。那天晚上,我第一次絮絮叨叨地抱怨這次旅行從辦理邊防證到機場誤航班的種種不順,然後就抱怨自己到新疆一個星期居然沒有吃到一個水果,哪怕是一粒葡萄。第二天一早,我跟阿宏在飯店裡吃早餐,JIM和Snoopy出門去找車了。他們很快就回來了,找了一輛回程的桑塔納,令我感動的是,Snoopy給我買了幾個庫爾勒香梨。

我們從鞏乃斯林場出發前往位於巴音布魯克草原的天鵝湖,深秋的巴音布魯克草原浩瀚蕭瑟,陰沉的天空下北風呼嘯,我只能在腦海裡想像廣袤的草原在春天來臨以後變成綠草茵茵百花盛開的樣子,而此時的天鵝湖早就沒了天鵝的蹤跡,天空偶爾掠過一兩只掉隊的候鳥,那哀鳴聲仿佛告訴我們在錯誤的時間來到錯誤的地點。值得一提的是,登上草原上的一處高地,從這裡的一個觀景台我們可以看到草原上的開都河蜿蜒成九曲十八灣的模樣。我們一路風塵僕僕,一路歷經磨難,一路和司機大兵爭執吵架都是為了這個天鵝湖和“九曲十八灣”,天鵝湖讓我們失望了,而這條神奇的河流讓我覺得自己沒有白來。我一個人坐在高處的岩石上發呆起來,因為自己的攝影水平對於眼前的美景是那樣地無能為力,天地如此廣闊,我如何才能把它完全收納在方寸大小的鏡頭裡?即使我有超凡的攝影水平,我也不可能收納此時此刻置身其中的感受。廣闊的蒼穹下,渺小的自己,大地雄心,萬籟俱寂,唯風聲過耳。

從天鵝湖出來後我們就往庫爾勒方向趕路,然而不幸的是,我們的汽車在路上出現了三次爆胎,每一次,我們都必須下車並把自己的行李全部背在身上,站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最後一次的爆胎是在夜裡,周遭荒無人煙,天上下著小雪,我只能在內心默默祈禱唯一的備用輪胎能支撐到終點。我們在風雪交加的夜裡馬不停蹄趕路,次日凌晨4點終於安全到達了庫爾勒。當庫爾勒城市的燈火出現在我睡意朦朧的眼裡,我內心的喜悅如同迷途的小孩找到自己的家園。

(五)穿越塔克拉瑪干,圓夢之旅

我們在庫爾勒和“野馬”新派來的司機朱師傅接應上了,朱師傅笑容可掬一副好脾氣的模樣。

離開庫爾勒,我們的車子沿著314國道往沙漠方向前進,公路兩側的鹽堿地仿佛鋪滿白雪的原野無邊無際。 2個小時後車子到達輪南石油基地,這裡是“西氣東輸”的起點站,而沙漠公路亦是從輪南石油公路開始,全長522公裡。在沙漠公路的開端,有一個醒目的標語:只有荒涼的沙漠,沒有荒涼的人生。我們在沙漠公路0公裡處留影紀念後,車子開進位於塔河流域的胡楊林國家森林公園。來新疆之前,我對塔克拉瑪干沙漠和胡楊林就有一種特殊的情結,因為“不到沙漠不知天地之廣闊,不見胡楊不知生命之輝煌"。

秋天的塔河,風沙已息、塵埃落定,金色的沙洲勾勒出柔和綿軟的線條,岸邊的胡楊林靜靜地倒影在水中。站在塔河橋頭,看著彎彎曲曲的河床,可以想像在夏季河水充沛泛濫的時候,塔河那如無僵之馬放蕩不羈的性格,而今,渾濁的塔河水緩緩流向沙漠腹地一去不回,仿佛告訴人們沙漠裡的這匹無僵之馬也有忍辱負重的一面。在這片貧瘠的死亡之海,生生不息繁衍著美麗的胡楊林,沙漠的胡楊有著“生一千年不死,死後一千年不倒,倒下一千年不朽”的傳奇,人類短暫的生命不足以印證它的傳奇,而置身其中,我可以感受它的生,樹根深深扎進泥沙深處,枝繁葉茂;感受它的死,昂首矗立在風沙之中,枝椏扭曲,樹干綻裂;感受它的倒下,不隨歲月的流逝而與地上的黃沙同流合污,依舊木質堅硬,扣之有聲。

離開胡楊林森林公園、離開塔河大橋,車過肖塘後就進入真正純粹的沙漠了。午後的陽光讓這片沙的海洋翻動著金色的波濤,而塔裡木沙漠公路像一條游弋在茫茫沙海的烏龍,平坦寬闊的路面在連綿的沙丘間無盡延伸。它是目前世界上流動沙漠中修建的最長公路。公路兩側用來固定流沙的蘆葦方格井然有序地排列,猶如一條千裡長堤,牢牢縛住了漫天黃沙,在蘆葦方格中還有一條很細的黑色橡皮管,細密的水珠源源不斷地滲透到泥沙深處,這是用來澆灌公路兩邊的防護植物。在沙漠中完成這樣一項工程,無疑是個奇跡。

我們在天黑時抵達位於沙漠腹地的塔中石油基地,嚴重缺乏睡眠的我們早早便洗漱上床。同屋的四個男人鼾聲四起,此起彼伏。在這片吵鬧的鼾聲中,我感嘆這旅行真是神奇的經歷,讓我模糊了自己性別的存在,可以如此坦然地與同伴們同處一室。我非常珍惜旅途中這種不設防的單純心境,也銘記住了彼此之間那份無所企圖的關愛。夜宿塔克拉瑪干,也許今生今世不再回來,睡意恍惚中,心中的和田、喀什葛爾不再遙遠,夢裡闌珊,我依稀聽到了往事燒成灰燼的聲音。。。。。。

我已記不得沙漠日出的模樣,縱然翻看DC拍攝的照片,那天的日出也稍顯蒼白無力。然而,我念念不忘的是,雙手雙腳與細柔黃沙之間的親密觸感,久久不能釋懷的是同伴們在沙海裡盡情玩耍的歡聲笑語。躺在柔軟的沙床上,讓干燥的空氣蒸發我委屈的淚水,讓沙漠寬廣的懷抱接納失落和惆悵。我可以用礦泉水瓶子帶走塔克拉瑪干的沙子,可是我帶不走那天在沙漠裡產生的怦然心動,也帶不走這一路小心收藏的感動和溫暖。

(六)南疆二三事

沙漠公路在民豐縣城結束,我們也告別了塔克拉瑪干。一進入南疆的地界,不僅天氣晴朗燥熱,空氣中亦有一種奇怪的味道,或許那就是傳說中沙棗的香味吧。我發現南疆的幾個城市(民豐、和田、葉城和喀什)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城市的中心廣場必定有一尊毛主席和庫爾邦大叔親切握手的塑像。盡管南疆的大街小巷隨處可以見到蒙著神秘面紗的異族女子,騎著毛驢留著長胡子的維族老人,火紅的石榴金黃的馕,可我還是找不到留在童年記憶中的阿凡提的影子和一千零一夜中城市的模樣。

我們的車子行駛在的策勒境內時,路的前方有一輛旅行社的中巴在熊熊燃燒,不時還有爆炸聲傳過來,前方已經圍滿了人,有警察神情嚴肅地跑來跑去,所有車輛被迫停下等候通過。這樣的場面對我們幾個人來說都是新鮮的經歷,於是四個人很不厚道地嘻嘻哈哈下車拍照,我想我們絕無幸災樂禍之意,只是在經歷了長途枯燥的沙漠之行後,那種突發事件點燃了大家的興奮。我拍了兩張得意的“新聞照片”後,就回車上待著,我們的香港同胞阿宏卻樂此不疲地企圖從多角度拍攝事故的場面,結果被警察大哥當場“抓獲”,警察大哥把他DC裡拍的所有跟事故有關的照片給刪除了,看來此次事故並非一般的交通事故。大約半個小時過後,車子終於可以通行了,我們迅速離開爆炸現場。JIM提議順路去洛浦縣看葡萄樹王。根據“藏羚羊”書上的描述,位於洛浦縣杭桂鄉的烏斯坦烏奇村是個葡萄的王國,這裡有一株132年高齡的葡萄樹王,是清朝的文物。我們的司機朱師傅雖說是新疆人,卻是頭一次到南疆,他對線路不熟悉。到了南疆有一種到國外的感覺,那些異族人基本上不懂漢語,因此我們每次問路都特別費勁。當我們的車子好不容易駛入杭桂鄉境內,發現那天好像是當地的一個集日,集上甚是熱鬧,卻見不到一個漢族同胞,對於我們這些漢人的突然闖入,當地人臉上的表情並不顯得友好,甚至連小孩也不例外。朱師傅提醒我們不要隨便拍照,並且奉勸我們立即離開此地,他認為那天集市上的氣氛不對。由於剛剛經歷了一個真像不明的爆炸案,心有余悸的我們還是聽從了朱師傅的意見,不見葡萄樹王就從原路返回往和田方向而去。

英吉沙的手工工藝小刀是新疆四大名刀之一,我們從和田往喀什的路上就慕名前去購買。刀還是好刀,做工精細且實用,可是賣刀的維族老板生意經比較獨特怪異,所以我很難用“淳樸”來形容我在南疆遇到的這些異族人,好在那天我的心情很不錯,因為馬上就要見到可愛的“小熊”了,這個從出發前就在網上緊密聯系的驢友,一路上給了我們不少的友情提示,我們四個人和小熊他們約好在喀什相聚。

那天的晚餐是我們在新疆最豐盛最熱鬧的一次聚餐,早前只在網上風聞其名的英雄大哥、Jenny、激沙沙、Stella都來了。那天聚餐的氣氛不錯,大家說了什麼鬧了什麼都記不清了,殘留在腦海中的是酒後通紅的臉,水汪汪的眼神、狂亂的笑聲。寫到這裡的時候,我猛然發現除了跟自己同車的幾個驢友,我對小熊他們所有人的姓名一無所知,可這又有什麼關系呢?這並不妨礙我和小熊在新疆分別後隔著MSN仍然互相親熱地稱呼對方“寶貝”。我們十個人來自七個不同的城市,當攜程上一個個陌生的ID化作真人活蹦亂跳地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一個個原本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萬裡迢迢趕到遙遠的新疆,內心卻湧動著“他鄉遇故知”的溫暖,我不得不說:緣 妙不可言。

(七) 帕米爾高原,地獄和天堂之間的游走

出發往帕米爾高原的那個上午,JIM和Snoopy到色滿路的邊防支隊辦理通行證。我在車上呆得無聊就跑到旁邊的喀什人民醫院轉了一圈。醫院的建築類型和內地中小城市的醫院並沒有什麼區別,而我在醫院裡看到的全是維文維藥宣傳,聽到的全是維語,大夫病人幾乎全是維族人。現在回想起自己那一刻站在醫院門診室裡好奇地觀察維族大夫怎樣給病人看病的情景,恍如隔世般那樣地久遠。。。

從喀什往南走,經過了疏附縣後路況開始變得不平坦起來,這次新疆之旅一路上老遇到修路,往往幾十公裡的路程要跑上2個小時,後來汽車轉入一片干涸的河谷,眼前出現一片雄偉造型奇特的褚紅色風化的山峰,上面寸草不生,在耀眼的陽光下宛如火焰山一般鮮艷。

路標顯示奧依塔克冰川離路口10公裡,JIM因為閱讀了藏羚羊書上對它的介紹而興趣盎然。我們從路邊拐進去後,發現路途崎嶇不平,異常難走。冰川腳下是一個柯爾克孜族的村莊,村子裡多數是低矮的土房子,房子前後是一株株彩色的樹,高原上的秋天總是那樣色彩斑斕,樹下的狗群、羊群安逸地享受著高原的陽光,那種簡單的幸福讓人羨慕。柯爾克孜族的女人穿著鮮艷,鮮艷的衣裙鮮艷的頭巾,印著一張張粉紅的臉蛋;克爾柯孜族的老人慈眉善目,神情安詳;柯爾克孜族的小孩明眸皓齒,落落大方。這是一個平和友善的民族,這是一個你看一眼就會心生好感的民族。

當我們來到冰川腳下的一個旅游接待站,站內只剩幾個留守的工作人員,沒有其他的游客。工作人員告訴我們,這裡是避暑勝地,現在已經秋末,馬上就要封山了,顯然我們來得不是時候。餐後,他們三人決定與兩公裡遠的奧依塔克冰川親密接觸,而我卻執意留在山下。當時已經下午4點鐘了,戶外降溫不能久留,我躲進接待站工作人員的休息室等待。那些留守的工作人員在旅游淡季無所事事,他們打牌度日,消磨時光。我無心看人家打牌,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豎著耳朵聽外面的動靜,半個小時過去了,外面沒有動靜,我有點煩躁;一個小時過去了,外面仍無動靜,我開始焦急不安;突然,聽到外面有汽車的聲音,我飛快地奔了出去,可惜不是他們,我失望極了。一個半小時過去了,他們仍然無影無蹤。走之前他們不是說只上去拍幾張照片就下來的嗎?再說兩公裡的路就是走路也該回來了呀,難道車子壞了嗎?他們出了什麼意外?難道他們忘了我在山下從其他路返回了?。。。。。。我開始胡思亂想,而此地此時,移動電話沒有信號,接待站內有一部固定電話,卻被告知只能撥打阿克陶縣內電話,不能撥打任何長途?我的悲觀主義此時此刻完全占據了上風,我想他們一定是出了什麼意外了。我在阿克陶又不認識任何人,我後悔沒有把烏魯木齊野馬戶外俱樂部許經理的電話留一個在身邊。我再也坐不住了,隔幾分鐘就跑出去看一下,凍得受不了就回屋內,如此反反復復,我望眼欲穿,望穿了秋水!工作人員專心致志打牌,沒有人理會我的無助。氣溫越來越低,我的心也越來越冷,我束手無策回到屋內,縮在角落裡偷偷地哭了。大概又過了十幾分鐘,我終於聽到他們回來的聲音了,內心狂喜,臉上卻絲毫沒有興奮的神采,剛才的擔心都化作了一臉的不悅,我默默上車,不聽他們解釋,不接受他們的道歉,板著臉孔一言不發。在我眼裡,JIM是“罪魁禍首”,Snoopy是“幫凶”,只有阿宏和朱師傅才是無辜的。路上,Snoopy講笑話逗我開心,好幾次我都快笑出來了還是憋住了,阿宏因為語言障礙這個時候幫不了腔,他把自己的iPod MP3遞過來,問我要不要聽歌,JIM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Snoopy在車上寫了幾個字遞給我:“剛才我們在路上已經說了JIM了,他也跟你道歉了,你就不要再生氣了。”於是,我跟他們和解了。。。

過了蓋孜邊境檢查站,我們的車行駛在中巴國際公路上,路上的風景越來越壯觀,放眼望去雪山連綿,我是個有高原情結的人,此刻完全沉浸在左手昆侖右手天山的豪情之中,只是當時天色漸晚,就算我們奔走在中國的最西端,奔走在天涯盡頭,我們依然追逐不到日落中的慕士塔格峰,然而,當我們抵達卡拉庫裡湖畔,我們收獲了最美麗的星空――帕米爾高原的星空。只是那時候,飢寒交迫,居不定所,Snoopy因為吃了我給的兩顆藥丸子變成腹瀉(對我來說這個冤案永無平反之日),JIM因為剛剛被同伴們“口頭警告”而郁郁寡歡,而我還沒有完全從奧依塔克冰川事件中恢復過來,阿宏本來就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所以,那個夜晚,望著美麗的夜空,興奮和激動不再溢於言表。那一刻我想起了夜宿虎跳峽的那個夜晚,那個繁星璀璨閃耀的夜晚,我想起當年一起對著山谷夜空清唱老歌的旅伴們,心中無限感慨。。。。。。

卡拉庫裡湖畔的宿營地有若干個蒙古包供游客住宿,那天晚上我們5個人擠在一個蒙古包內,蒙古包四處透風,那少得可憐的炭火又不足以支撐到天明,而零下10度左右的氣溫加上3700米左右的海拔高度,使我不得不在地上墊了三層厚被子,然後把自己裝進睡袋,又在睡袋上加蓋了兩床被子。我躺在那個嚴嚴實實厚重的被窩裡,感受著腦袋臉蛋和身體四肢冰火兩重天截然不同的溫度,一度擔心自己一早醒來,臉上會掛滿冰霜。大自然的風,有時是輕輕地吹拂著的,有時是乎乎地刮著的,而我覺得那個晚上的風,是憤怒地吼叫著的,沒有片刻將息。所幸那個夜晚,我身體無恙很快就沉入了夢鄉,只是夢一直是淺淺的,我能感受到同伴們翻來覆去出門進來細細簌簌的聲音,第二天得知,JIM被高原反應折磨一夜不眠,Snoopy身體欠佳也睡得不塌實。

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個清早,當我推開蒙古包的門簾,一排雪山促不及防地展現在眼前,雪山下是卡拉庫裡深藍色的湖水,天空明淨,雪山的那一頭有些許橘紅的朝霞。我緩緩走到湖邊,靜靜地凝望著湖畔聖潔的慕士塔格峰,雪山和湖水,白色和藍色,純潔和永恆。此情此景,剎那間,我的心裡充滿了對愛情最美的想像,此情此景,剎那間,我的眼睛和心靈飛上了天堂。那一刻,是誰站在我的身邊?那一刻,是誰與我一同注視著晶瑩的雪峰?那一刻,是誰與我一起期待帕米爾高原上的日出?我知道,你知道,天知道,雲知道,山知道,水知道。

考慮到Snoopy和JIM的身體狀況,我和阿宏決定放棄海拔更高的塔什庫爾干,也許這次的放棄使我永遠失去進入塔縣的機會,也或許成為我下次故地重游的美麗借口。人在旅途,我們的每一天都在經歷著不同的事情收獲著不同的心情,只要上路,我們隨時都能與美麗激情相遇,只要上路,放棄和遺憾也會是美麗的。

(八)喀什葛爾,各奔東西

從帕米爾高原下來,我們從原來的色滿賓館換到其力瓦克賓館,因為早前已經去過喀什市內那幾個必去的景點,如阿帕霍加香妃墓和艾提忑爾清真寺,這次我們只是在大街小巷自由閑逛,那個時候,我像尾巴一樣膩在Snoopy和阿宏的身邊,生怕他們像在奧依塔克那樣“丟”下我。JIM還是將特立獨行進行到底,他總像一陣風,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在喀什停留一個晚上後,阿宏和JIM繼續往庫車和吐魯番方向行游,Snoopy從喀什飛烏魯木齊後飛回去,而我,從喀什坐火車到庫爾勒,然後轉車去了敦煌、蘭州和西寧。那時候我已經感覺到了疲憊,可又不想回家,選擇一個人繼續行走,只是為了把有些事情留在路上。。。。。。

後記

這篇游記我斷斷續續寫了三個多月才完成,在我結束游記的今天,正好距離我離開新疆整整半年。這半年來,新疆之行留在腿上腳上的傷疤漸漸地淡了,卻還在。這半年來,新疆之行造成脫落的那片趾甲已經長滿了大半個甲床。這半年來,經歷了秋天、冬天和春天的季節更替,這半年來,我的愛情,我的生活,我的工作也經歷了一系列滄海桑田的變化。

半年了,地球圍著太陽優雅地轉了半圈,對於那些遙遠美麗的風景,我的記憶已逐漸模糊,而記憶深處的那些往事如今仍歷歷在目。我不知道那些曾經結伴同行的伙伴們如今過得怎麼樣了?我也不知道他們是否還像我這樣常常把他們想起?如果可以回到過去,我希望自己當時對JIM寬容一點不發脾氣,如果可以,我希望Snoopy生病的時候自己能好好地照顧他,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能多跟阿宏說說話,多了解他。如果可以,我希望那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旅行,我希望和他們一直往西走,直到天涯盡頭,如果不可以,我寧願從來都不曾遇到過他們,我寧願回到遇到他們之前的日子裡。。。。。。

南方的夏天總是來得特別早,才四月份,明媚的陽光已經灼熱得讓我不忍抬頭直視,在盛夏來臨之前,我開始為自己的下一次美麗出發上網閱讀游記收集信息征集游伴。對我來說,那些出發前的美麗期待、在路上的美麗往事和回程後的美麗回憶,都是我生命中最精彩和最有意義的內容,對我來說,那些路上的照片,那些為旅行記錄的文字都成了我開心活過的最佳證據。


精選遊記: 烏魯木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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