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飛機，首先迎接我的便是空氣中的灼熱。從寒冷的北半球飛了十多個小時來到南非，跨越了一個季節和六個時區，我竟不覺得累，心裡跳躍的是對這片土地的新鮮和好奇。對我而言，曾經對於非洲的印像是《國家地理》上的圖片，Discovery裡的探險，《Can You Fell The Love Tonight》優美的旋律，梅麗爾斯特裡普在《走出非洲》裡的憂傷……
現在，向往已久的非洲就在我眼前：蔚藍的天仿佛觸手可及，大片大片像棉花糖一樣可愛的雲，一望無際的稀樹草原連綿千裡望不到盡頭，讓人真正領略廣闊的含義。滿目的青翠蔥蘢，擦亮了眼睛也潤澤了心靈，面對這樣的開闊和廣博，任何憂愁和煩惱都顯得微不足道。從約堡機場到比勒陀利亞，我一路舉著DV拍個不停，惟恐錯過了任何景致，哪怕是公路邊的野花，我都覺得有非洲的美。導游說每年十月是紫薇花怒放的季節，六萬多株紫薇花樹花讓整個比勒陀利亞都籠罩在一片紫煙裡。盡管現在早已過了花期，無緣這如夢的美景，但我覺得此刻仿佛就沉浸在紫薇花無邊的笑顏裡。於是，我開始暗自揣測這個神奇的國度，是柔媚，是野性，還是生生不息生命的力量……初夏的南非清晨，還有微微的冷。抵不住叢林的誘惑，早早地出發去普林斯堡動物園與野生動物一起呼吸早晨最新鮮的空氣。這是真正的非洲原野，空氣裡只有新鮮的青草和泥土混合的氣息，帶露珠的綠葉和不知名的野花，一切都是渾然天成。不遠處，長頸鹿高傲的昂著修長的脖子在叢林的晨暉裡沉思；吉普車外，大像一邊悠閑的踱步，一邊用鼻子卷倒礙腳的樹木，近在咫尺的羚羊和角馬輕快地從我們車前跳躍而過……在南非，動物們無疑是幸福的，人類對於他們友善的態度讓它們不用關在籠子裡被人觀賞，而是可以在大自然中自由自在地馳騁飛翔。這裡是動物的家園，是真實版《動物世界》最完美的呈現，我們這些外來的旁觀者一路小心翼翼、屏息靜氣，生怕打破了這清幽、寧靜與和諧的美好畫卷。這裡有我從未觸摸過的真實自然，有自由的空氣，還有生命的豐滿。 約翰內斯堡如同香港，繁華忙碌，巨廈林立，那種喧嘩熙攘與世界上任何一個國際大都市無異，它的特別之處在於它是從金礦鑽石礦中站起來的，是黃金鑽石創造了約翰內斯堡。現在，無數“拜金主義者”遠道而來，也是為了與黃金鑽石一親芳澤。從發現黃金開始，這個城市就一直是冒險家的樂園，黃金礦城當年是世界上最大的金礦，現如今，只有靜靜的儲蓄著一泓綠水的深洞，仍在那裡用靜默的方式，來向參觀者訴說當初是如何在千軍萬馬的日夜勞作下，從山丘夷為平地，平地又陷做深坑的滄海桑田。沿著黃金礦城的最繁榮時期的建築物和街道在園內繞行一周，會有時光倒流的幻覺，在這裡欣賞南非傳統的礦工舞，很容易被他們附著靈魂、節奏強烈又透著野性的舞蹈迷住，南非婦女身著傳統服裝的合唱令我印像深刻，黑人的嗓音得天獨厚，無伴奏的和聲仿如天籟。特別鐘情在約翰內斯堡下榻的名為Sunside River Park Hotel的酒店。酒店由一座有百年歷史的莊園改建而成，給我的感覺就像在電影電視中出現過的英國十八世紀的小客棧，維多利亞風格的支型吊燈，吱吱做響的老式電梯，樓道裡深棕色護牆板搭配碎花的牆紙，木結構的樓梯拱門摸著有種厚重而溫馨的質感，充滿著古意昂然的歷史氣味，如美人遲暮，卻風韻不減。我喜歡把自己埋在大廳的皮沙發裡，聽著從餐廳裡傳來的鋼琴聲在暖黃的燈光下品茗閱讀，仿佛有一個時空交錯的入口，交融著過去和現在。細細體會，摩登的閃爍著黃金光澤的約翰內斯堡其實也有懷舊婉約的一面。太陽城如同拉斯維加斯，紙醉金迷。失落之城是游人造訪太陽城的必到之處。傳說在西方擁有文明之前，來自中非的游牧民族，在太陽之谷建造了一座空前偉大的城市，其山光水色巧奪天工，令人贊嘆，但在後來的一場中地震城市被熔漿所吞噬。現今的失落之城展現的就是當時的曠日榮光。我在太陽城住的CABANAS酒店，所有房間均而對著青翠園林和水光蕩漾的湖面，窗外的景色無比養眼；奢華的皇宮酒店是太陽城裡最迷人的風景，皇宮酒店內部裝潢精致講究，客房內家具上的浮雕，用各種動物造型顯示非洲的獨特風情，即便是文具鉛筆等細小物件，也盡現著非洲的風格。急流飛瀑，茂密叢林，一派好山好水正召喚著人們做非洲的君王，我沒有一夜暴富的欲求，只有小賭怡情的雅興。如果說在約翰內斯堡、比勒陀利亞，我讀到的是她的經濟、歷史與文化，在太陽城體會的是她的狂野和奢華，在非洲最南端的開普敦，展現在我面前的便是她充滿無窮魅力的奇特風光。從比勒陀利亞到開普敦，內心的熱情在慢慢地加溫，有種漸入佳境的美好。我的興奮是從開普敦開始的，我也是在那裡愛上南非的。開普敦就像南非的藍色鑽石，幽藍的海灣，清澄的蒼穹，風景如畫，明朗旖旎。 桌山是開普敦的地標，正如其名，從任意角度望去整個山頭都是平地，它就像是一座本來堅挺的巨峰被人攔腰砍去，成了光如平鏡的桌子，似乎等待著誰來晚餐，讓你不得不感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它仿如開普敦的守衛者，高高地站在開普敦的繁華盡處，把美麗的城市溫柔地攬入懷中。坐上旋轉纜車登上山頂，眼前雲與海之間產生出一種微妙的形態，山巒在雲海中若隱若現，桌山下的開普敦似是剛剛蘇醒一樣，慢慢從迷霧中起來。早晨的煙霞飄走了，換來蔚藍天空，絲絲白雲。在山頂，我被吹得東倒西歪，就躲到咖啡館裡一邊品咖啡，一邊細賞開普敦和大西洋的美景，那杯卡布奇諾，是我品過的最美妙的滋味。從桌山俯覽大西洋海灣，有一座占盡風光的海島，像一葉扁舟漂泊在驚濤駭浪之中，顯得那樣孤獨和渺小，那就是羅本島，因關押曼德拉而聞名世界。在曼德拉為黑人人權奔走多年後，南非的黑人才得以擁有投票權，進入真正的民主時代。我望著孤島，想像著一個人要用多大的勇氣和毅力對抗日復一日無望的鐵窗生涯，又如何在磨折的經年中不失卻對理想的激情，用疲倦的雙眼帶著希望，風雨中依然抱緊自由。在旅程中，曼德拉的名字和故事無數次被提及，他也是我們旅程的一部分。好望角——非洲大陸幾何上的最南，兩洋海水的分界線蜿蜒地指向遠處的南極大陸。在這非洲大陸的最南端，真正的天涯海角，面對那樣純淨的藍，心和靈魂都會清澈明淨，站在山坡上俯瞰碧藍的海水拍打懸崖的激情浪花，感覺就像站在非洲這艘航船的船首，迎著風浪，駛向地球的南極。我沉浸在東面印度洋溫暖柔情的海風中，也陶醉在西南大西洋幽怨暗藍的深邃色彩裡，沉醉不知歸路。好望角的路標，指示著通往世界各大城市的路，是否也能指引著我找尋通向未來的路呢？在好望角的紀念品商店買一張南非風光的明信片，蓋一個天涯海角的郵戳，再給最關心的人發條短信，“開普敦、好望角，處處是加了偏正鏡的明媚色彩，陽光燦爛得讓人難以置信。真羨慕你，在這樣的世界盡頭，還有我在思念你。”在如此寂寞的高處，人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放縱自己的溫情，我生命裡一直不能離去的記憶，依依不舍背負的愛與眷戀就在此刻、在心裡沸騰起來。甩開開普敦市內的喧鬧，去約會著名的海豹島和企鵝海灘。在開普敦坐車真是一種享受，沿著寬闊的道路飛馳，可以看見開普敦眾多的海灣猶如一顆顆藍寶石鑲嵌在漫長的海岸線上，圍繞桌山而建的麗舍香居周圍花團錦簇，樹影婆娑，恬謐嫻靜宛如人間仙境，沿途已留下了無數的驚喜。海中小島上，數以千計的海豹蔚為壯觀，它們有的慵懶地棲息在礁石上，讓你盡情拍照，還有一些海豹呆煩了就滑落到水裡暢游一番。企鵝海灘坐落在漂亮的SIMON鎮，海灘上、灌木叢林裡，都可以看到可愛的企鵝挺著白白的肚子在安靜地休息，上岸的企鵝搖頭晃腦、憨態可掬的模樣更給游人帶來陣陣歡欣。入夜的維多利亞碼頭，岸上晶亮的燈火映著墨色的海水，如流螢一般閃爍，耳畔是悠揚的音樂。坐在阿爾佛雷多可以看見海景的酒吧裡，邊吮飲加了冰的果汁邊看著人來人往，空氣中飄動著優雅的風。在信號山俯覽開普敦壯觀的夜景，頭頂是熒熒閃爍的月色星輝，腳下是碎金遍地的城市燈華，絢爛的光影在明亮與幽暗，璀璨與柔和的對比交錯間演繹充滿幽幻的迷人世界，整個開普敦就在桌山的呵護下，大西洋印度洋的擁抱裡，此刻的我，仿佛也化作了一顆星星，隱沒在開普敦奇幻瑰麗的夜曲中，非洲大地的故事，天地間的傳說，就這樣在眼前毫不設防的鋪陳開來。我在開普敦徹夜燃燒的燈海中陷入遐想，我總覺得這裡的風充盈著紅酒的醇香，吹啊吹，心就被揉醉了。 南非被譽為彩虹之國：赤熱焦灼的土地，靛藍無塵的天空，斑斕多姿的野生動物，黝黑驛動的人群，濃艷絢麗就是南非的色彩。南非常使我動容，凄艷的夕陽，總是在入夜前溫暖了草原上的萬物；暗夜裡，燦爛的星群更是張開雙臂，用極深的擁抱，撫慰著這片傷痕累累的土地。在那裡，我每時每刻都在體會它如同彩虹般的多樣與包容，這如同南非的城市，既有非洲的粗獷野性，又有歐洲的典雅精致；又如同南非的大自然，干旱中包容著綠洲，平原襯托起入雲的山峰。南非也常使我迷惑，她無疑是高度文明的，但日後回想起來，潛意識裡卻是揮之不去的原始與蒼茫；這裡盛產黃金鑽石，無疑是富裕的，但黑白民族復雜相處的寬容與怨恨的矛盾卻遮掩了前者的光芒；她是世俗的，和很多國家一樣，有著與生俱來的原罪必須背負；她又是躁動的，因為貧富懸殊和允許私人擁有合法槍械讓治安混亂堪憂。但正是這種復雜的魅力，才讓我不由自主地探索和追尋，讓我為她深深地吸引：愛就是這樣一種莫名盲目的情緒，因為愛，我可以超乎想像的勇敢，甚至連曾經身臨危險都可以忽略。記得從約堡去比勒陀利亞的路上，經過多處貧民區，那裡滿是種族隔離時期用鐵皮圍成的住房，住著全南非最貧窮的人。今日的南非早已沒有了種族分割，但是大部分黑人依然掙扎在貧困線上，生活對他們來說仍是無法喘息的重壓。時近中午，我在開著空調的車裡依然能體會窗外的烈日，我百無聊賴地望著窗外，一個頭頂大水罐的黑媽媽咧著大嘴朝我熱情的揮手，我回報同樣的笑臉，直至汽車開得很遠。現在，當我回想起這一幕，還會有熱流在心裡湧動，那種我永遠無法領會的底層生活，那種在異常艱苦的生存環境下依然發自心底的笑，那種寬容、樂觀和豁達，讓我深深地感動。在南非的日子裡，我常常看到這樣美麗迷人的笑臉，南非人自信熱情，爽朗又充滿活力，他們總是帶著笑滿懷信心地過著每一天。看到他們，我仿佛看見草原上一株株鮮艷奪目的向日葵，只要有陽光便能綻放，將厄運換成剛強。所以，從南非回來，我也變成了一朵向日葵——面對陽光微笑，把憂傷永遠留在背後。
(維多利亞碼頭的夜色)
(太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