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游雜記時間：2001年1月25日至2月3日；
路線見下圖：（實際上所走的路線次
序有所調整）
一、出發記夢
2001年1月25日星期日/年初二 （第一天）峨邊縣招待所/陰
今天是大年初二，也是此次重走西南絲綢之路的出發之日。天空
陰沉沉的，如同舊日的春節一般，沒有什麼不同，但卻是我滿心期待
的日子。
這將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獨自旅行，與我做伴的是一群未曾
謀面的陌生人，目的地是我從未踏足的雲南麗江。未來的十天將是
暫新的，我的心情是復雜中帶有欣喜；期待中有些迷茫。總之是美
麗的。希望十天後的我會變得更加堅強和自信。--有夢想就有明天。
到我們第一天的目的地峨邊縣已是傍晚時分。夜幕下的小縣
城依山傍水，燈火嫵媚，令我心中一亮。已全然不是記憶中那個落後，
狹小，垃圾滿街的舊模樣。（峨邊得名於其地理位置在峨眉山的邊緣
地帶，是一個彝漢合居的小縣城。在我幼年時代，曾跟隨父母頻繁往
返於樂山地區和涼山州美姑縣之間，而峨邊小縣則是必經之地。）我
在心裡默默祈禱：天亮後的小城秀美依然。更期待明天的美姑和西昌
之行將是快樂而明朗的。
二、美姑記昔
2001年1月26日星期一/年初三 （第二天） 美姑縣林業局賓館/陰
按照行程，今天晚上應該住在西昌市，所以心裡一早就有了許
多的計劃和安排。兒時的同學玩伴有許多都在西昌成家立業。故，
要見面的，要聯絡的在心中就排了一長串。所以，跳躍和期待的心
情一直是裝得滿滿的。
早晨從峨邊出發，小城寧靜而安詳。峨邊通往美姑的道路在記
憶中是崎嶇又危險的山路。尤其是此時正值冬季，必定要翻兩座海
拔在四千米以上的雪山。今天重新走過卻是風光壯美，特別是最高
的依支埡口（音同）大雪山，銀裝素裹，喚起許多的回憶。兒時的
我，每到寒假，就會跟父母一道乘坐大客車從美姑前往樂山，去探
望奶奶和姐姐。這座雪山是我們一路上最險的地段，但於年少的我
而言也是最期待的旅途風景。每當經過此地，由於雪厚，且路面結
凍。客車司機總是要停下車來掛鏈條。而我們小孩子，也可乘此機
會牽著媽媽的衣角擠過充滿汗味，汽油味，蘭花煙味還有其他怪味
的車廂，到雪地裡透透氣。捧一把雪花放進嘴裡，冰涼和清新便在
瞬間融化。路旁的雪地裡，偶爾會有一些彝族漢子扎堆烤火。每人
批一件彝族特有的查兒瓦（披風）圍火堆而坐。這時，媽媽會從旅
行包中取一，兩枚生雞蛋，在道路邊的小溝裡浸濕幾張紙。然後將
用濕紙包好的雞蛋放進火堆裡，蓋上材灰。不一會，我就能吃到香
噴噴熱乎乎的燒雞蛋了。
順利翻過雪山又走過很長的一段山路後，我們一行四輛車在
洪溪鄉稍做休整。有一個六，七歲模樣的彝家小女孩正在路邊賣油
炸土豆塊。紅黑紅黑的臉蛋，一身廉價而刺眼的橘黃色薄衣，在飄
著零星雪花的寒冷的空氣中，遠遠望去，竟有一絲難得的暖意。走
近前去，小女孩正在把一塊塊去皮後的土豆放進油鍋裡烹炸，右手
邊的碗裡放著誘人的紅亮亮的碎辣子和翠綠綠的蔥花，不知是真的
嘴饞還是對小女孩的好感，我與同行的好友不顧小女孩黑乎乎的手，
買了幾塊，金黃的土豆塊外裹著紅的辣子綠的蔥花，也真的令人食
欲大開。
我們一行是四輛吉普車，我的坐騎叫陸迪，藍色的車身上噴繪
有漂亮的黃色狐狸尾（為此次活動提供吉普車的是一家叫藍狐的俱
樂部）； 有一輛叫狂草，批著相近的外衣；另外兩輛是白色的，其
中噴有一條白色長龍的是切羅基；最後一輛是城市獵人。這輛車在
後來被我更名為城市烏龜，原因是這位老“獵人”的水箱平均每天
要開6-8次鍋，而且每次開鍋後水溫久久降不下來。所以，乘此輛車
的朋友，個個都被培養出了非凡的耐心和敏銳的找水的能力。每當
看到該車的四位兄弟姐妹將車停在道旁，並笑嘻嘻地朝我們揮手時，
就知道又到爬山涉水拎水時。有了次位“獵人”的幫忙，我們今天
的行程被徹底延誤了。抵達美姑縣時已是下午的5點30分。這座我
十年來常常想起的小城，便這樣呈現在我的眼前：貧窮，狹窄，污水
橫溢，垃圾遍地。已全然不是我記憶中的模樣。那個整潔，清新的
小縣城，你已被丟失在何方？
三、西昌記憾
2001年1月27日星期二/年初四 （第三天）攀枝花賓館/陰
由於車況不佳，行程被迫更改，昨日夜宿西昌的安排也被取消。
這一取消，心中的種種期待頓成泡影。惟有悵然息嘆。這是解脫？
還是遺憾？問自己，無以作答。
中午時分途徑西昌也未作盤桓，但駛經邛海時看見昔日清澈、
碧綠的湖水已變成一種近似土黃的顏色，惋惜之情油然而生。憶起
兒時來湖邊觀艇，劃船、學游泳、吃醉蝦、撿貝殼，種種畫面，
清晰依然，但此時此刻，卻只有疑惑久久無法釋懷。
四、旅途記景
2001年1月28日星期三/年初五（第四天） 麗江文筆峰大酒店/晴
我們是上午10點左右從攀枝花出發，直奔向往已久的雲南
麗江。今天沿途雖然不像前兩日那樣需要翻越4000米左右的大
雪山，但是，因穿越川、滇邊界時有一段盤山路海拔頗高，路
面狹窄，且道路全是沿陡壁開鑿而成。車從山頂向下衝去，猶
如車在雲中飛馳，從車窗往外看，如被懸在藍天上，無依無靠，
煞是驚心動魄。
經過近7個小時的艱難跋涉，在接近麗江時，車隊從山上
盤旋而下，幾經周轉和顛簸，感覺山腳隨時就會出現在眼前。
忽然，右邊的視線豁然開朗，一大片生機昂然翠綠平原闖進眼
簾。與一路上的黃土地和紅山坡形成強烈對比，猶如一塊平整
的碧玉鋪陳在塵土飛揚的黃紅群山之間。這抹綠，如無邊沙漠
中的一鴻清泉把我們一天所積累的疲憊和風塵在瞬間洗滌一空。
實際上，這是一塊平整、富饒的土地，在大幅的綠色當中，點綴
著一小片，一小片整齊而有風格的民居。這種民居以一種近似四
合院的瓦屋為基本單位，一個個的小院舍緊緊挨著，其間穿插一
叢叢的翠竹或一株株碧綠大樹。再加上屋頂的飛檐層層疊疊，
在夕陽的照耀下，共同組成一個世外桃源，人間仙景。原來，
無論是陶潛還是金庸，都並非在杜撰，而只是寫實罷了。
五、古城記幽
2001年1月29日星期四/年初六（第五天）麗江古城民居/晴
車隊中的切羅基在從虎跳峽前往中虎跳的的途中，前輪被尖利的
石鋒劃破。除了領隊、隨隊司機和維修人員趕往出事地點處理外，
我們大部分人馬均呆在虎跳峽邊等候。而此時夜幕正徐徐降臨，
剛才還夕陽無限，金碧輝煌的峽口頃刻已被夜色吞沒。虎跳峽以
其狹窄、險峻、和狂濤而聞名天下，但令我印像深刻的卻是黑夜
中的峽谷勁風和璀璨星空。
返回麗江縣城時已是午夜時分，由於早晨逛古城時禁不住古色
古香的誘惑，與同行的一位朋友在古城深處的小院內預定了二
樓的一個小房間，小院的房東是一位黑臉龐，身材高大的年輕
畫家（或者叫美院學生更合適），平時外出寫生，逢旅游旺季
或節假日才開店做些小生意。比如出售自畫的T-SHIRT。由於
被麗江人的質樸與熱誠所感染，訂房時並未索取任何的憑證，
古城雖然不大，卻也只能靠回憶去尋找。
深夜的古城寧靜而安詳，皓月當空，星星點燈，映照得整個
城區嫵媚又迷人。大理石鋪就的路面，在星月下泛著神奇而
悠遠的光茫。令我恍然置身於“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復
散，寒鴉棲復驚，相思想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的
意境中。
整個古城已經入睡，幽靜的空氣中只有溫柔的流水和我們的
腳步在回蕩。我幾乎不敢呼吸，深深為自己的唐突打擾而愧
疚。這番景像，與白天看到的熱鬧而嘈雜的麗江相比，全然
兩樣。忽然間明白，這深夜的古城才是魅力麗江的所在。
六、瀘沽湖記情
2001年1月30日星期五/年初七（第六天）瀘沽湖湖畔人家/晴
一大早，我們匆匆出發，作別古城，取道寧蒗直奔神秘
的女兒國。一路上翻過蒼翠的群山，駛過紅土綠草的丘陵，
越過白雪皚皚的山巒，在傍晚時分，走進了夕陽下的人間仙
境—美麗的瀘沽湖。湖水溫柔而平靜，湖面泛著神秘的金色
光輝，湖中心仿佛有雲霧在升騰、環繞。我們的車隊在湖邊
的一棟美麗的彩繪雕花的紅色木樓前停下，於是，花樓上第
三層靠湖的一間小屋就成了我今晚的家。
晚飯後，去拜訪一戶人家。老祖母依坐在火塘邊。火塘後面
的正牆上有一個神龕，裡面擺放著一些美麗而神秘的圖片，
圖片下方是一些供品。其中有一只肥肥的豬頭讓我過目不忘。
老祖母不太懂漢語，對我們好奇的提問也只是偶爾作答，
大部分時間是數著手中的佛珠，笑而不語。黑黑的臉上，
皺紋縱橫，讓我了解歲月如刀。
告別主人後，在滿天星星的陪伴下沿著湖畔緩緩走著，
一陣湖風吹過，如春風拂面，萬種柔情上心頭。湖邊的每
棟木樓都有一個美麗的名字，可以想見，在美麗的紅樓中
，住著一個個美麗的阿夏（摩梭女子被稱為阿夏；男子稱
為阿注），此等美景良宵，當是溫柔纏綿時。
七、湖畔記醉
2001年1月31日星期六/年初八（第七天）瀘沽湖湖畔人家/晴
臨湖而居的經歷在我的生命中只有屈指可數的幾次，
所以特別珍惜。清晨的光輝還未及出現，我便在隱約的經
樂鼓鳴中起床。推開精雕細刻的木格窗欞，靜靜佇立，等
待著朝陽的升起。水天交接的盡頭已被映照成略帶紅的金
色，無數的野鴨和湖鷗正迎著光茫飛去。湖水輕拍著岸邊，
發出緩緩的，低沉的聲音。
岸邊，幾十只長梭般的木船沿湖整齊地排放，身著摩梭
人服飾的劃船者三三兩兩靜立在岸邊。尤其是氈帽下一張張
黝黑的臉龐，點綴在這樣寧靜的風景中，美得幾乎讓人窒息。
為我們劃船的是兩個阿注，船頭劃槳的年輕小伙有一張帥氣
而輪廓挺拔的臉。說話間時常因靦腆而燦爛地笑著，雪白的
牙齒映著藍天碧水，令人感動於造物的完美。
晚上，充分享受過摩梭歌舞和燒烤全羊後，回到湖邊。湖水
靜謐，明月皎潔，星星閃爍。我們在一家賣燒烤的無頂帳篷
前坐下，好客的女主人一邊幫我們翻烤銀魚，一邊拿出家釀
的蘇理嗎酒請我們暢飲。女主人今年35歲，排行老大，家裡
共姐妹四個，其中老二、老三外出打工，只有最小的妹妹在
身邊幫忙。家中一切事務均由媽媽做主。女主人的阿注是一
個外鄉人，十幾年前來自重慶的兵哥哥路過此地便留了下來，
現在已有一雙兒女。就這樣聊著、喝著，不覺已是半夜，家釀
好酒甘甜，再佐以浪漫愛情故事，漸漸品出點味來。 那一刻，
仿佛宇宙凝固了，美景定格了，心情放飛了，將頭靠在朋友
的肩上，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