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4:喀那斯的月亮

作者: newnewnewnew

導讀海子說:明月如鏡,高懸草原,映照千年歲月。喀那斯的月亮也有幸遇到這一機緣。 (一)白哈巴 1、 傳說中,白哈巴不算美。 傳說中,那是圖瓦人真正存留的地方。 不管是傳說還是事實,總是有那樣一個村落存在,靜悄悄地佇立在大地上,不管你是否入侵或過問。 我很喜歡白哈巴,或許我到來時,是一個溫婉的黃昏。一個過客,在黃昏時分,到達一個可以暫時棲息的� ...

海子說:明月如鏡,高懸草原,映照千年歲月。喀那斯的月亮也有幸遇到這一機緣。

(一)白哈巴

1、

傳說中,白哈巴不算美。

傳說中,那是圖瓦人真正存留的地方。

不管是傳說還是事實,總是有那樣一個村落存在,靜悄悄地佇立在大地上,不管你是否入侵或過問。

我很喜歡白哈巴,或許我到來時,是一個溫婉的黃昏。一個過客,在黃昏時分,到達一個可以暫時棲息的地方,總是無限溫暖,無論這裡是路過還是專門到訪,那都讓我們仿似歸人。

人與風景總是需要機緣,譬如我愛小黃寨,比較不喜歡塔爾寺,並不見得它自身不好。天時地利人和占盡,才有愛。

2、

經過夏娃牧場,經過數個明艷的草場,我們才到達白哈巴。

大面積的黃,一種相機難以捕捉的生氣勃勃。照片可以記錄部分風景,但很鴉乖?庵稚???。

白哈巴也有牧場。我們路過的時候,一群群的牛、羊、駱駝走過,一茬走了,一茬又來,只見我們眼前不盡屁股滾滾來——羊屁股、牛屁股、駱駝屁股。

如一場熱鬧的牧場表演。

3、

深深淺淺的黃和綠,修葺房子的人們,牛叫聲此起彼伏,錯落的小木屋,天空湛藍,沒有一絲雲。

我們走到山丘上,看著這個黃昏的村落,直到太陽落山,帶走溫暖。

我們住在白哈巴山莊,一個新開的店。旅途中,新開的店往往最便宜,也最熱情。

聽說這裡是圖瓦人生活的地方,聽說他們是成吉思汗的後代。

這一夜,月還沒圓,用照耀過他們先輩的光亮撫過他們的頭頂,也撫過我們的。

(二)喀那斯

4、

喀那斯,一個有水怪的地方。無限風光,引來人們心中無限邪念。

我們來的略早幾天,人還沒有上來,但已經有無數個小紅帽上演萬人大卡拉。他們在有標志性的地方拍照,然後就返回住地。

漂流150元每人,同任何景點的漂流沒什麼區別。游客們喊著號子,笑聲轟隆地“漂”過喀那斯湖。

棧橋同九寨的類似,像一個大公園,越走人越少,直到踏著塵土回到住的客棧。

月亮灣的形狀最特別,總也忘不掉,像一個胃,不覺得它像月亮。

秋天到來,樹開始黃,映襯在溫柔的藍色的水周圍,特別漂亮。

黃昏的湖水和村落很奇怪,在一層曖昧的氤氳裡。

這裡的月亮8點就升起,又圓又亮,像銀盤,也像小時候家裡那座老鐘的鐘擺。

5、

我們住在一個叫“樺林姐妹”的客棧,沒有問她們來這裡做生意的感受,不曉得為什麼,現在的我明明知道每個人都有故事,卻沒有去探詢的欲望。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這是屬於自己的生命軌跡。

就像我那個很平凡的母親,她常跟我聊亦舒、衛斯理、朱德庸,她是我的朋友,但更多的,還是我的母親,這是她於我生命最重要的角色。當然我愛她,這個與別人無關。

記得做記者的那幾年,我一直用很大的力氣去克制淡漠的好奇心。我的工作需要我有好奇心,我的天性好奇心比較差,所以我那時候更喜歡在機房裡剪輯片子,而不是出去采訪。

每個人做適合自己性格的事情才好,因為喜歡,才會輕松。但事實常常並非如此,不夠喜歡,也要堅持,亦很難得。

(三)喀那斯-黑湖

6、

我們此行唯二的男丁小馬哥和流水堅持要徒步,我和VICKY、泡泡姐姐、RAIN姐姐騎馬。本來很想一起徒步,但身體不是很好,就乖乖放棄了原來的計劃。

我騎的那匹馬極富個性,又咬人又踢人。VICKY說什麼人騎什麼馬,她騎的那匹馬總是又拉屎又放屁,當然我能證明VICKY沒有。

其實我的馬和我性格不像。雖然我也屬馬,我也全身都有點小刺,但不足以變成鐵蒺藜,不過是一只刺蝟,沒有敵人,會安靜地呆在那。我信奉老二哲學,我的馬兒不,它是一個叛逆青年。

7、

中午到達一個叫小黑湖的地方,馬夫夏朗是這麼說的,他是一個40歲的中年男人,哈薩克人,學過漢語,可是溝通仍然有點辛苦。

後來又遇到了一個大黑湖,旁邊有蒙古包留下的痕跡。一瞬間,我突然體會到了一點游牧民族的艱辛、自由和快樂,這些是並存的,好與不好總是同時在你身邊伸展,只看你更看重的是哪一個。

8、

我之所以說那個小黑湖是馬夫夏朗說的,是因為幾天之後,我才知道,那個就是大黑湖。文師傅很堅定地這麼告訴我們,我們給他看了拍的數碼照片,他更加肯定地說是。

我不明白走過很多次的文師傅和夏朗哪個說的對,但是從感情和信任度上,我更加相信文師傅。

就是這個夏朗,給我們這次旅行制造了麻煩。

9、

我現在已經不想說麻煩的起因,總之麻煩就是那麼不合時宜地出現了,當然任何麻煩都是不合時宜的。

我們丟失了我們的同伴——小馬哥和流水。他們本來該走在我們後面徒步,後來就不見了影。我們帶了對講機,根本聯系不到,我們就想,那就到黑湖那邊吧,晚上總能夠見到。

我們住在黑湖過去一段路的蒙古包,前後沒有人家,這個蒙古包是目力所及處唯一的溫暖,我們四個在裡面烤火,絮絮地說著對兩個男伴的關心。

他們穿的不算多,流水只穿了一個短袖和一件衝鋒衣,小馬也不過是多了一件長袖,他們的取暖設備都在我們這裡,一起放馬上的。

在這樣的夜裡,冷風襲來,萬一他們迷路,那麼無論如何也是無法抵擋這樣的寒冷和飢餓的。他們包裡只有一袋干糧,是早晨出發前“樺林姐妹”的包辦塞給我們的,我們讓流水帶著了。

10歲那年,在一個陌生的小鎮,我也丟過一次,也是在荒涼的山裡。我認為自己回到了原來的山,而實際上,我是翻到了另一座山,卻完全不自知。

那段經歷讓我非常清楚在山裡迷路是怎麼一回事。我們邊吃東西邊說: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吃的,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找到有人的地方。

10、

山谷裡的夜特別寒冷,月亮掛在樹梢,特別皎潔。因為特定的環境,比城市裡見到的大、圓、白,也更加孤獨。

這樣的夜,仿佛與世隔絕,或許一切月亮都洞明,但它不會說話。它無法告訴我秦始皇的故事,它也無法告訴後人,有一個我來過。

它同樣無法告訴我,小馬哥和流水在哪裡,我們有火取暖,有拌面吃,可是他們呢?

最擔心的就是他們迷路,那是最可怕的一件事,人在自然面前,一點辦法都沒有,所有的掙扎都會顯得那麼無力。

11、

哈薩克姑娘的笑聲傳過來,她常年生活在這一帶,也許終老,也許繼續流浪,四海為家,但根總在這裡吧。我們這些城市裡的人,有了一個扎根的地方,有了一個家,我們為了自己的內心,為了向往,為了夢想,或者為了更多別的什麼,我們也盡自己所能四處走,我們不是飄泊,所以我們為行走中可能發生的困難無比憂愁,特別這種憂愁就發生在你自己身上或著你自己身邊。

(四)黑湖-禾木中秋之夜

12、

早上是被凍醒的,我在睡袋裡蜷著,像只小動物。

VICKY說晚上有老鼠在我們頭頂散步,她拉緊睡袋繼續睡了。我說幸虧我睡覺沉,不然方圓幾裡都是我的尖叫聲。

哈薩克男人在早晨光著上半身洗頭發,我們穿著厚衣服喝粥。

13、

去年中秋,我在日喀則,也是一個寒冷的日子,但是心靈溫暖。

今年中秋,我們抱著希望和擔心,繼續飛奔在路上。

只有趕到禾木,那裡有衛星電話,我們可以問留在喀那斯等我們的文師傅,小馬他們是否回去過。

就是昨夜,我夢到給文師傅打電話,說小馬他們回到了喀那斯,他們打算過幾天和文師傅一起到賈登峪等我們。VICKY則夢到他們正眉飛色舞地同我們講路上的所見。

醒來一切都是假的。泡泡姐姐說,如果他們足夠聰明,該是會返回的。RAIN姐姐說,他們那麼聰明,應該會回去的。

希望他們足夠聰明,更希望在一念之間,他們是決定回去,而不是天黑了還繼續走。一瞬間的光芒,常常不是智慧給的。

14、

穿過幾片白樺林,今天的樹已經比昨天的黃。

一路黃葉,落英繽紛。樹葉是一種半透明的黃,晶瑩剔透,這是禾木的秋天。

從小就喜歡秋天,一種還不算冰澈骨髓的清冷,落葉滿地的飄零。

經過一個牧場,特別安靜,午後的陽光灑下來,馬吃草,夏朗躺在草地上睡著了。

夏朗能記住我們的名字,他一直叫我妞妞,叫VICKY的名字也很標准,不過他這麼說VICKY:“那個女孩。。。,她是女孩嗎?”VICKY今天戴著框架眼鏡,頭發扎著,像英俊版的房祖明。

夏朗跟我們只在一起三天,但也努力與我們和平共處,夏朗不是壞人,他只是小生意人的自私,對我們也還算好,事情的發生一部分是他的責任,也有幾分是我們的,這個無可推卸。

可是誰是壞人呢?有幾個人會去殺人放火?一句話、一個動作、一個誤會、一個判斷,都會影響一件事情的結果。

15、

下午就到了禾木,即使小馬哥和流水能到,估計也是晚上,我們先找到了一個家庭旅館,放下行李。

我去公話處打電話,文師傅的電話打不通,一直撥,也撥不通。

我們回去,心想,或許他們晚上能到。

我們住的那戶人家有位80多歲的老奶奶,哈薩克族,語言無法溝通,她總是笑,眉目異常慈祥。

禾木有很好的陽光,我在院子裡曬太陽,老奶奶坐我對面的木樁上,她知道我在看她,就對我微笑。

她穿著黑白格子的裙子,我也是個一年四季穿裙子的人。我突然想,我有沒有做過游牧民族?

淺淺的欲求,深深的平靜,淡漠地對待年齡與光陰,已經看不出她何時滄桑,何時繁盛。只是一棵樹,開過花,結過果。

一個小小女孩跑過來,給我看她的書,她讓我看她的課本,哈薩克文,線條文字,很流暢。

少數民族保留的文化記憶特別值得我們尊重,因為是小眾群體,這種保留就比我們的困難的多。

16、

太陽又落山了。好像太陽公公一天到晚、年復一年就在忙著做兩件事情:日出和日落。

泡泡姐姐和RAIN姐姐的胃有點問題,不能吃油膩,我和小V要了一些肉串,我還買了一瓶酒,本來大家說好中秋要喝點酒慶賀的,這個中秋,卻不知道那倆要和我們喝酒的人在哪裡。

電話還是不通,我跑去打了3次、小V去了1次,都沒有打通。

旅館也沒電,聽說禾木有電的地方很少,這麼著名的旅行的地方,居然大部分人家在點蠟燭。

黑暗中,月亮就顯得格外亮。天涯共此時,我們會想念千裡之外的家人,我們更擔心我們的兩個同伴。

我喝了半瓶酒,就半點都提不起興致了。我一向無法喝悶酒,就放下酒瓶,鑽睡袋裡了。

17、

當天晚上,我看到了主人的女兒,只有3個月大,極其漂亮,高鼻梁,大眼睛,小嘴巴,白皮膚,具備了一切美女所該具備的條件。不曉得18年後,是如何模樣。

那晚,主人家的羊還生了個羊寶寶,咩咩叫著,像個嬰孩。

(五)禾木-賈登峪

18、

禾木的太陽快出來了,月亮還沒落下,早晨8點,今年的中秋之夜才戀戀不舍地離開山間。

早晨拍完日出,我又跑去打電話,還是沒打通。

我們決定按原計劃上路,到了賈登峪,手機就會有信號了,真相就會大白。希望是好真相。

今天馬快。在去黑湖的路上,我和VICKY就換了馬騎,我騎那匹腸胃不好的馬,那麼老實的馬,今天居然脾氣大起來了,也開始咬別的馬。

禾木到賈登峪是喀那斯到賈登峪最漂亮的一段,我們的馬不停在跑,夏朗是為了早點回去,我們沒計較,是為了早點有他們的消息。

手機一有信號我就給文師傅電話,他在那邊也焦急萬分,原來小馬哥和流水很安全,但他們今天才到禾木,也就是說,我們需要在賈登峪等他們一天。

19、

勝利的消息就這麼傳來,一切焦急都變成了安心。

大家結伴出游,本來就是為了共同的快樂,誰都不喜歡有不好的插曲。

我們於是跑到了賈登峪最好的大酒店去吃飯,吃到一半,文師傅來了。

原來事情是這樣的:

那天他們跟我們跟丟了,就一直向前走了,到了黑湖,天已經黑了,再往前走,就是很難辨認的路了,也沒有蒙古包等住的地方,吃的也沒了,一切都很糟糕。

還好他們路上揀到了半張羊皮,又找到了一個廢棄的木屋,就住了進去。裡面什麼都沒有,他們就蓋著那半張羊皮湊合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他們從黑湖走回喀那斯,回去就找了兩匹快馬,要追上我們。小馬哥主要擔心我們在路上等他們,大家走叉了。

狂追的結果是跑壞了一匹馬,馬在路上就趴下了,在禾木又換了兩匹新馬。

但因為我們與文師傅沒聯系上,我們離開禾木的時候,小馬哥和流水才到禾木。

所有的謎底都是特別簡單的,只是在事情發生的時候,人總是控制不住地緊張。

20、

賈登峪的住宿非常貴,聽說明年開始,去喀那斯就要在這裡收門票了,游客也只能住在這裡。喀那斯的規劃將日漸“成熟”,像九寨那樣,日漸熱鬧而又冰冷,人多卻沒多少人情味。

晚上四個女人開始聊天,因為都很興奮。她們誇我眼力好,因為小馬哥和流水都是看到了我在旅游論壇貼的帖子才找到我的,我僅和他們聊了一會兒就覺得他們是好伴,事實證明也是如此,他們很有責任心,不計較,也肯擔當。文師傅說起他們的時候,也是一臉感動,RAIN姐姐則說要回去給流水介紹女朋友。

(六)賈登峪-布爾津

21、

太陽依舊很曬,我和小V坐在客棧門口曬了幾個小時的太陽。

我們到喀那斯的下游轉了轉,又去昨天走過的那一段路,從禾木到賈登峪中臨近賈登峪的那一段。

樹葉已經轉呈金黃色,這幾日,我們見到了這裡的樹慢慢變老。

大概4點多,泡泡姐姐和RIAN姐姐突然衝著橋那邊揮手大叫,我和VICKY衝過去,小馬哥和流水已經騎馬過來了。

我和VICKY同流水擁抱,小馬哥害羞,躲一邊去了。

擔心了幾天後的見面,格外親切,待親切勁兒一過,重新開始拌嘴。

一車人,又滿滿地坐在文師傅的車裡。

22、

我們直接回到布爾津,路過一個托洪台水庫,夕陽在水中留下一抹極亮的影子,有種艷驚四座的美,這也是額爾齊斯河的水。

蒙古詩人兼作曲家的墓在離布爾津不遠的地方,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但墓碑堅定地指著天空。

落日也落在布爾津大橋的河水中,這裡剛下過雨,天空一道彩虹。

天空依然陰霾,今夜看不到月亮。

23、

月是故鄉明,其實不過是一種寄托,哪裡的月亮都一樣,只要它肯出來對你微笑。

不知道有多少人來過喀那斯,走過禾木,但是感受都不一樣,不需要一樣,就如我們的經歷和感受肯定不會一樣。

月亮不會說話,不然它會告訴我們很多事。可是它沒有,它千百年來就那麼沉默地懸掛在那,因為不會說話,它只用眼睛看,它只用耳朵聽,它知道所有的故事和秘密,它也保留著所有的故事和秘密。

一切靜悄悄地,月亮也年復一年地升起和落下。

它以美麗的姿態,守口如瓶。

20050921妞妞 布爾津

最後,要替流水感謝一下他們在禾木住的地方,在橋邊,晨曦山莊,他們家新開了酒吧,流水替它取名金秋月夜(流水,這個名字我不喜歡呀),女主人叫山克西克。

似乎是他們看到小馬哥和流水的馬有一匹累倒了,就幫他們換了兩匹馬,並因此免收了住宿費。非常友善,在日漸商業化的禾木鄉。

——受人之托表示一下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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