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記—風景在路上II.青藏線

作者: ykkshijazhuang

導讀西行記 — 風景在路上 II(二) 青藏線(1)張師傅開的大貨車正如預計的那樣,在晚上9點半左右把我送到了格爾木。張師傅問我打算住哪裡,我說住市政府招待所,他就把車停在了交通規則允許範圍內的離市政府招待所最近的一個路口,又告訴我一直往前走10多分鐘就能到了。謝過張師傅,問應該付多少錢,他說你就給我50塊吧。我就痛快地掏了50塊錢給他,然後說要請他吃晚飯� ...

西行記 — 風景在路上 II(二) 青藏線(1)張師傅開的大貨車正如預計的那樣,在晚上9點半左右把我送到了格爾木。張師傅問我打算住哪裡,我說住市政府招待所,他就把車停在了交通規則允許範圍內的離市政府招待所最近的一個路口,又告訴我一直往前走10多分鐘就能到了。謝過張師傅,問應該付多少錢,他說你就給我50塊吧。我就痛快地掏了50塊錢給他,然後說要請他吃晚飯,他說不用了。之所以要請他吃晚飯,是因為中午飯是他請我的。如果按照AA制的原則,我應該另外付給他15塊飯錢,可是他不肯收。於是我也沒有過多地堅持,默默地領受了一個同路人的善意,正如在之前的旅行中接受過許許多多人的幫助。我沒有記住張師傅的車號。第二天走青藏線的時候,我乘坐的面包車頻頻地超過一輛又一輛緩慢行進的大貨車,我也曾經屢屢地扭頭,只要一看見深藍色的車身就辨認駕駛樓裡的人是不是張師傅。我固執地認為我乘坐的面包車中午11點從格爾木出發,而起早摸黑的張師傅必然早早就出發了,但面包車的速度要快得多,必然會在某一時刻超過張師傅的車。如果能在超車的幾秒鐘裡,從我坐的車裡探頭出去向張師傅揮揮手大聲地問好,那感覺必然非常開心而溫暖的。可是這樣的一個願望終究還是落空了。(2)格爾木市政府的招待所剩下的床位最便宜的是40元並且不帶衛生間。不想住。前台接待的漂亮女孩態度極為傲慢冷漠。更加不想住。於是問她這附近還沒有招待所,她極其不情願地為我提供了顯然不屬於她工作範圍內的額外服務,懶洋洋而不耐煩地回答了我的問題:對面就有一個。馬路對面果然有一個招待所,30元帶衛生間,床單是白色的,雖然舊但還算干淨,就住下了。登記住宿的時候,接待的小女孩看我的身份證上寫的“朝鮮族”,好一陣子吃驚,兩眼彎彎地笑著不停地抬頭看我,又招呼一起值班的女孩也過來看,再加上找不開零錢,入住手續辦得極其地慢,慢得一出門就從在家裡的急性子變成徹頭徹尾慢性子的我幾乎不耐煩。想到這裡是青海,而且是出門在外,就把不耐煩控制在了幾乎的範圍內,自顧自上廁所去了,回來繼續等小姑娘給我找錢。安頓下來後去吃晚飯,招待所旁邊的四川小炒很好吃。第二天早晨再去,吃的是同一家的另一個店鋪,點的飯菜和頭天晚上一模一樣,味道卻大打折扣。(3)由於粗心,也由於沒有問對人,格爾木市政府招待所的留言板到第二天早晨才被我發現。那個征伴准備先去納木錯再去拉薩的車主,在回復我應征的短信時已經上路狂奔了100多公裡。我有些懊惱,我早晨6點多就發的第一個短信,後來又發了兩個,這伙計9點多才回信給我。盡管如此,我還是回復短信說:好的,那麼我會幫你摘掉留言板上的字條。不是為了“以德報怨”,而是不希望萬一還有一個和我一樣的孤身女子想搭他的車,就還要忍受與我同樣的焦灼等待。又問了幾個招待所院子裡准備出發的車是否去拉薩、是否還有空位子,回答都是前一個問題yes;後一個問題no. 只好想別的辦法了。坐2塊錢一張票的招手到長途客運站,簡單確認了功略上的信息。又換另一路招手去了西藏長途客運站, 除了功略上看到的210元一張票的臥鋪大巴,還有一大串看起來很新的11座東風得利卡面包車,那種車看起來比普通的面包車底盤要高,有點像越野車。排在最前面的車主上前拉客,說可以給我優惠價180元,並且說就差一個客人了,如果我上車就可以馬上出發。我看到他的車裡就只有一個女孩子坐在裡面,於是要了電話號碼就回招待所取了行李,又吃了早飯兼午飯。一個多小時後再次來到西藏客運站,剛才見到的那輛車子才果真如車主所說,我上車沒多久就馬上出發了。那一時刻是2005年8月30日星期二上午11點。(4)帶著幾分新奇、幾分躍躍欲試的挑戰心態和十分絕對的自信心,我等待著,接受高原的海拔對我的考驗。其實,這個游戲幾乎談不上有什麼趣味和刺激,因為贏家基本上肯定就是我。我之所以在等待,只是想驗證自己的判斷而已 — 這句話顯得有些缺乏邏輯,因為我的身體是否會出現高原反應,並不取決於大腦的判斷。可是我依然固執地堅信,我不會有高原反應。因為我相信自己的體質可以允許我去到任何想去並能去的地方,並且正因為我相信,我相信的事實就更加能被驗證為事實。我總是固執地堅信,堅信本身不僅僅屬於意識形態,而且往往會轉化為物質能量,雖然這樣的堅信有時候可能缺乏邏輯性並且不符合唯物主義原理。因為這樣的堅信,很多在別人看來充滿刺激的游戲對於我就顯得索然無味,比如蹦極 — 蹦極從來就不曾吸引我,因為我堅信自己蹦完了會活得好好的,所以我斷定蹦極的過程對於我沒有絲毫的在短暫的時間裡體驗從生到死再死去活來的樂趣。也因為這樣的堅信,很多對於別人意味著風險需要防範措施的事物到我這裡就可以視若等閑,比如非典 — 非典期間我無數次在北京逗留,還出門旅游去了泰山,可是從沒吃過任何預防藥也沒帶過口罩,公司發的口罩如數轉送給了同事,因為我堅信自己不會在風華正茂的年齡裡死於非命或疾病。同理,我出門如果是坐飛機,除非是出差的情況下公司要求,自費的飛行就從來不買保險,因為我堅信自己會好好地活著回來。同樣因為這莫名其妙的堅信,我固執地認為自己就是不會有高原反應。去年在新疆去卡拉庫裡湖的時候,同車的另外兩個女孩在帕米爾高原就有了高原反應,而我卻為了拍公格爾峰在一個土丘上爬上爬下跑來跑去都安然無恙。我手裡的藏羚羊自助游書上寫道,有一種說法認為高原反應是心理暗示的結果 — 讀的時候竊喜,因為照那一說法我就更加確信自己不會有高原反應了。到現在我也不清楚,這樣的堅信在多大程度上甚或有沒有對後來的事實成為事實起了作用,可是事實就是,我真的沒有絲毫的高原反應。除了兩位輪班的司機,同車的乘客大都有不同程度的高原反應,完全沒有反應的只有我和另外一個重慶的女孩,最嚴重的兩個人則幾乎從昆侖山開始就吐了一路。後來,西行之旅的整個過程中,有無數次,我默默地感謝了大地和山神,感謝了青藏高原對我的寬厚與仁慈。(5)遠遠地能看見玉珠峰的時候,就開始按捺不住久別重逢的喜悅,開始在晃動的車裡給雪山拍照。從去年9月在新疆、12月底在雲南見到雪山後,已經有整整9個月沒見到雪山了。從小生長在長白山麓,冬天的時候見慣了白雪皚皚的山峰。後來到武漢上學,再到大連工作,就很少見到積雪覆蓋的山了。對雪山的喜愛對於我而言,好像是與生俱來自然而然的。去年的秋天隔著卡拉庫裡湖眺望號稱冰山之父的慕士塔格峰的時候,沒有震驚、沒有仰慕,只有很熟悉很親切的感覺,覺得他普普通通,普通得就像我家鄉的某座山,但是很喜歡很喜歡,那種對自己喜歡了很久因而熟悉的人或物所具有的可以依賴般的喜歡。看見玉珠峰的時候,也是同樣的一種喜歡。藏羚羊自助游書上有這樣一句話:昆侖山脈從高原上看去,並沒有大多數人想像的那麼巍峨。我讀的時候對著書會心地笑了。同車的人對我說:你這樣在車裡拍照太浪費膠卷了;進藏以後雪山會叫你拍不完地拍,比這漂亮的山多得很啊!我笑一笑,沒有回答。心裡想,比玉珠峰漂亮的雪山可能會很多很多,我心中對雪山的喜愛也不會因為見得多了就會減弱,但是此時此刻的此番久別重逢的喜悅肯定會越來越淡。車到一個叫西大灘的小鎮,司機就停車吃午飯,車上的人們也下去或吃飯或自由活動,我則對著馬路對過兒的玉珠峰和冰川一頓狂拍。那地方正對著玉珠峰,山谷間的冰川仿佛就快流到山腳下,山腳下是一片廣漠的草場,令我感覺好像走個十幾二十分鐘就能穿過草場到達冰川腳下。其實心裡明白,那只是周圍沒有參照物而造成的視眼錯覺。果然,向路過的一個牧民打聽,走到冰川腳下要多久,他說走路的話要至少半天,騎著馬也得兩三個小時吧。只好堅決地壓抑掉想要走到冰川跟前的願望, 然後第N次由衷地深刻地羨慕自駕車出游的人們。(6)路邊的景色變化多端,綿延的昆侖山脈時遠時近,只有燦爛的天空是始終如一的寶藍色,沒有一絲雲彩,純淨而無暇。司機說,好多天沒有遇到這麼好的天氣了,我就覺得自己很幸運。意識到自己正在漸漸地遠離青海的腹地,而下一次來不一定是什麼時候了,就想起了此次去西寧非常想見卻未能如願的全叔叔,一個於我有恩的人。和全叔叔相識在我大學一年級開學去報到的旅途中,那個鐵路常常嚴重超員的年代,好不容易在爸爸的熟人的熟人的幫助下弄到一個臥鋪席位,跑到擁擠的車長席補款的我卻丟失了兜裡的30元錢。鄰座的全叔叔和另外兩位叔叔就每個人湊了10元錢送給我,讓我交了臥鋪錢。那幾位叔叔都是朝鮮族,全叔叔說,咱們都是一個民族的,出門在外應該互相幫助。後來我通過那幾個叔叔的閑聊得知全叔叔是黑龍江人,畢業於哈爾濱的一個名牌大學後支邊去了青海西寧,在那裡認識了同樣去支邊的中央民族學院畢業的也是朝鮮族的一個好姑娘,從此就結婚定居下來,已經好幾年了,也不打算再回內地。後來那天我和那三位叔叔一起在天津下車,又一起從天津到了北京。在北京全叔叔又幫我在亂糟糟的北京站中轉簽字窗口排隊,簽好了到武漢的座位。臨別的時候,他拍了拍我的臉,叮囑我一定要小心;又因為那天我差點上一個乞丐的當給人錢,幸好被全叔叔趕來攔住,他就反復地叫我注意一定不要上當,這才萬分不放心地自己先登上了開往西寧的列車。後來,到了武漢後,我給全叔叔寫了信,還寄過禮物,也收到過他寄給我的禮物,在大學四年裡始終保持著通信往來。再後來在我大學畢業後一度頻繁的工作變更中,和很多人都失去了聯絡,包括全叔叔。這一次來青海,按照原來地址的線索打了很多個電話查詢,也沒能再找到全叔叔。於是那天在車上,望著青藏高原無比清澈的藍天,望著昆侖山口隨風飄動的經幡,我開始回憶自己從小到大的人生旅途,為的是在腦海裡羅列出曾經幫助我的人的名字。從小學開始,有給了我許多愛護和關心的王美良老師;到了中學,有對於我的人生具有重大影響的樸虎山老師;到了大學,有我無比敬重的MR. Larry Lewis和崔桂馨老師,還有大學生活之外的全叔叔,以及好朋友明順和梅梅;本科畢業剛參加工作後,則有後來去了上海的方哥,有自己當了老板的陳哥,還有由於我當時的年輕和無知而在工作中頻頻與之作對、實際上卻對我恩重如山的曾經的多年上司梁哥;還有前一家公司的同事兼朋友小劉……當然還有其他一些給過我短暫卻非常重要的幫助的人們,包括旅途中邂逅的人們。我在青藏高原默念著這些人的名字,問自己是否曾盡心盡力去圖謀過對他們每一個人的報答,答案是對自己基本滿意。於是乎,在那個周圍的許多人都因為缺氧而呼吸困難的時刻,我的呼吸卻似乎愈發地順暢起來。(7)到了五道梁,仍然沒有高原反應。功略上寫著這是一個通常被認為比較難捱的路段,據說有句俗話叫“到了五道梁,哭爹又喊娘”。至此,終於堅決而徹底地相信自己是抗高原反應型體質。青藏高原上明晃晃的藍天白雲大好晴日好像會永遠持續下去似的,讓我在已經是內地的黃昏的時間段裡有個強烈的錯覺,以為當時是正午。無意中看了一眼手表,居然是下午五點整!小小地吃了一驚。燦爛的白天在繼續,漸漸地遠處出現了唐古拉山,看起來同樣談不上巍峨雄偉,但是我依然很喜歡,就像喜歡我見過的所有雪山。忽然間看到一條清澈透明的小河,河水透亮干脆,隔著飛馳的車窗仿佛可以聽見她帶著金屬質地的流水聲。遠處的唐古拉山倒映在水上,雖然不完美,卻絕對堪稱風景。沿途倒也不少見到河流,比這一條大得多的也不算少,但沒有一條比得上她叫人耳目一新,也沒有一條像她一樣可以在上面見到雪山的倒影。只可惜僅僅十幾秒的功夫,那條小河就被車子遠遠地留在身後,再也看不見了。戀戀不舍,無比遺憾之際,倏然一個名字跳入腦海 — 沱沱河!功略上說,青藏線會有一段經過沱沱河的。該不會剛才的那條小河就是沱沱河吧!長江的源頭沱沱河!於是,向專心開車的司機求證,回答果然是肯定的。哇,難怪那條小河那麼與眾不同,原來是帶著雪山的風采、貴族的血統呢。白夜仍然輝煌,青藏線繼續向我展示著大自然千變萬化的面貌 — 雪山、草原、綠林,溪流、河水、冰川,野驢、駿馬、羊群,無不美得令人嘆為觀止。“哇 — ,好漂亮的彩虹啊!”剎那間我看到了那一道像是從車窗外的綠地上長出來的似的彩虹,情不自禁地驚呼了一聲。把同車的人嚇了一跳。有人就笑說,咳 — ,看你大驚小怪的;你要到了拉薩,幾乎天天都能見到彩虹。“是嗎?真的嗎?那太好了!我這可是自從去年在喀納斯見到一次彩虹之後,一年來第一次見到彩虹呢!而那一次在新疆見到的彩虹,是我十多年來的第一次啊!”小時候是經常見到彩虹的。可是自從離開家鄉,就真的是十多年見不到彩虹了。大連的空氣指數,據說是全國第一的好,晴朗的藍天確實比較常見,夜晚也經常看得到繁星,但是我仍然十多年沒見到過彩虹。而那天在唐古拉山看到的彩虹,是即使在小時候的記憶中都沒有過的那麼大、那麼近、仿佛伸手到車窗外就夠得到似的。而且之前見過的彩虹都是兩端插到天空的某一處,像雲彩霞光一樣凌駕於地面的萬物之上的,唯獨這一次見到的彩虹,我清清楚楚地看見她的一端是從青草地裡長出來的,實在是新奇!再後來走的路上,就見到了一道又一道的彩虹。我不再驚呼,卻依然滿心歡喜,為青藏線賜我如此多的美景。日暮的時分,到達溫泉兵站,大家休整吃晚飯的時候,我一個人在外面溜達,在那裡見到了黑夜蒞臨之前天空送與我的一份禮物:那天的最後一道彩虹。而事實上,後來到了拉薩,也許因為我呆的日子並不多吧,不但沒有像同車的旅伴說的那樣天天見到彩虹,而且是甚至連一次都沒見到。翻越青藏線的最高點海拔5231米的唐古拉山口時,已是深夜。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凌晨一兩點鐘。正迷迷糊糊地睡著呢,司機就把車停了下來,與另外一個司機換班,車裡的人也有下車活動的。我坐的位置靠裡,如果想下車,必須要讓另外的至少三個人都下車才行。為了不驚動別人的睡眠,只好忍住了下車拍照的欲望。搖開車窗把鏡頭對准界碑,可惜距離太遠閃光燈強度不夠,只勉強趁對面一輛車開來的時候借著車燈照明拍了一張照片。同車的旅伴有半數以上高原反應比較厲害,最嚴重的兩個中有一個是和我一樣獨自出來旅游的天津女孩。坐在我旁邊的司機出身的大哥就建議我講些笑話、唱唱歌什麼的,分散大家的注意力,高原反應的感覺就能好一些。於是一路上最活躍、也沒有什麼高原反應的我就充當了大家臨時的笑星。後來,車到拉薩大家臨分手的時候,幾個工作在拉薩的女孩一致對我說,她們經常走青藏線坐長途客車,可是從沒有經歷過如此開心而有趣的旅途。開心果是我原來公司的同事們對我的稱呼。開心果很開心出來在旅途也能充當同路人的開心果。十八個小時的青藏線旅途,開心果不但自己是開開心心的,也因為讓別人覺得開心而收獲了意想不到的開心。有人說,新藏線、青藏線、川藏線相比,青藏線的路況最好,但是景色也最單調。走過了青藏線後,我覺得,景色是否單調,完全取決於行路人的心境。這幾條線路,我只走過一條,無法進行對比,但是我相信他們一定各有千秋。對於我而言,有經過玉珠峰時久別重逢的欣喜,有看到唐古拉的彩虹時那份開心的驚呼,有驗證自己沒有高原反應時的堅定和愉快,有回顧人生經歷感恩他人相助的思緒和浮想,整個青藏線的旅程就足夠絢爛而精彩了。

海女

2005年10月5日於大連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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