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岳寺：上台與下台
——2005年國慶節心願之旅之三
華中科技大學現代領導科學與藝術研究中心教授
陳海春
在韶山衝參觀完後，我們在湘潭市住了一宿，第二天上午就前往本次心願之旅的第二站，也是終點站的衡山市。來衡山首先要看南岳廟，這是南岳最大的寺廟，也是湖南第一巨剎。南岳廟始建於唐，歷代進行重修、擴建，規模不斷擴大。現存建築是清代重修的。整個廟宇沿中軸線依次為欞星門、奎星閣、川門、御碑亭、嘉應門、御書樓、正殿、寢宮和北後門等九進四重院落。正殿高22米，莊嚴肅穆，氣勢雄渾。殿內有72根石柱，像征著衡山七十二峰。正殿中央供奉著“南岳司天昭聖帝”，即祝融神君。南岳廟以總體布局完整著稱。
我們是從北後門進入南岳寺的，參觀完正殿及其他幾個建築後，穿過川門，就來到了“奎星閣”。奎星就是主管文學藝術的魁星。奎星閣在古代往往用做戲台，每逢節慶祭祀之日，一些戲班都會在台上演出一些傳統地方戲，如“魁星點狀元”、“五子登科”、“秋胡戲妻”等等，台下則擠滿了四鄉八裡趕來的鄉民們，翹首觀戲，隨劇情喝彩，熱鬧非凡。奎星閣的基石上有4個銅錢大小的孔洞，它可以產生共鳴，增強音樂效果。但是，在一個以市場經濟為基本運作機制的社會裡，導游告訴我們更多的是摸銅錢可帶“財運”——物質財富，而不是從古代勞動人民智慧中吸取精神財富。不過，觀察滲透觀點，觀察反映態度。很快，我的注意力就被戲台上的一幅對子所吸引。此對子上聯是：凡事莫當前看戲不如聽戲樂；下聯是：為人需顧後上台終有下台時。聽話聽音，鑼鼓聽聲。作為一個研究領導者行為的學者，我的直覺是，這那裡是對聽眾和演員說的話，分明是對追隨者和領導者說的話。這裡，我們暫不以聽眾和追隨者為話題，僅就演員和領導者該如何做人、如何思考談一些淺見。
按照劇本規定情景和角色的思想感情，善於運用語言和動作創造角色形像，並能夠與其他人員密切配合，著力體現劇本的內容和主題，這就是演員表演藝術的根本所在。領導者和演員也有異曲同工之處，都是一個特殊的行當。而任何一個行當無外乎決定三件事：一是養家糊口的手段，二是確立地位的途徑，三是展示才華的舞台。因此，演員和領導者都是要靠影響力來謀生的，都是要注重自己的表演藝術，都是久而久之就把自己看成比天還大的人。但是，演員似乎比領導者的利害關系要少一些，似乎比領導者要明白一些。好一點的演員都追求德藝雙罄，都知道上台時看的是做藝的功夫，下台時看的是做人的功夫。古時人們常瞧不起藝人，將他們並稱為“王八戲子吹鼓手”，視其為小人物。其實，小人物往往勝過大人物，小事情往往折射大道理。從戲台上，從藝人的表演中，我們可以學到許多為官之道。
——上台要投入，投入需忘我。人欺戲一次，戲欺人一世。著名豫劇表演藝術家常香玉先生常說：“戲比天大”。在她去世的靈堂上懸掛著一副挽聯：“人間戲劇唱念做打生死演繹紅白花，戲劇人間風霜雨雪上下求索真善美”， 這是對大師富有魅力一生的最好概括。不過，一個好的演員只要上台不惜力，不怕吃苦，就是沒有太大的名氣也能贏得尊重；而一個不好的演員往往在台上偷奸躲懶，弄虛作假。這兩種人的區別其實十分簡單，前者把自己看得很小，把觀眾看得很大；後者反之。一句話，演員若達到忘我的境界，百事可為。但是，演員下台也要投入，投入也需忘我。演員也是人，也需要充當不同社會角色的人。因此，一個好的演員下台後要會生活，要會將自己的精力投入到家庭、投入到朋友、投入到社會，不能老是想到舞台上那一點風光，那才是多大一點地方呀。太看重自我的演員要麼家庭悲劇甚多，要麼朋友交往甚少，要麼社會認可甚低。說到這裡，為官者該明白了吧，上台後就要好好干事業，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當官不為民作主，不如回去買紅薯。不要老想著謀私利，不要老想著休假期。而下台後就要好好做家務，為民一段，造福一家，造福一圈；當民不為友作主，不如打洞做老鼠。不要老想著以前在台上那點事，這個世界離開誰都行。人什麼特性都有，就是不具備不可替代性。記住一個真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們在崗時，組織的事情再小也是大事；而我們離崗後組織的事情再大也是小事。
——上台要從容，從容需冷靜。會演戲的演員往往舉手投足都能夠做到收放自如，這既是功底，也是需要。一個在戲台上表現從容的演員有如下特征：一是他們對演戲的程式往往爛記於心，對什麼時候應該出什麼招幾乎近於習慣，而習慣成自然；二是他們往往對觀眾的息怒哀樂非常敏感，善於投其所好，如此自然能夠贏得觀眾的贊賞；三是他們非常相信自己的意念，能夠跟著自己的感覺走，同時也會有效地掩飾自己某些緊張和焦慮的心情和神態。除了這些基本功必不可少，演員在舞台上的臨時處置也非常重要，補台、救場是需要勇氣和靈氣的。演員下台也要從容，從容也需冷靜。人在這個世界上生存與發展有個基本法則：心態決定狀態，狀態反映心態。我們在酒桌旁，在談判桌旁，在茶桌旁，總之，在一切公眾場合要能夠給人以穩定、大度的氣質。在這點上，當年的梨園精英如梅蘭芳、張君秋等藝術大師的豐采是今天那些一夜成名的“明星”們難以企及的。拿這個道理來告誡為官者，就不必說在台上該如何做了。為官者的功夫關鍵在於處理好下台時的表現，特別是下台初期的表現。要學會調整心態，樹立良好的公眾形像，否則，將會成為人們茶余飯後的談資。切記從容，在被那些原來對自己敬若神明的人開始鬥膽議論自己時，要自己寬慰自己：哪有人前不說人，哪有人後不被人說；在被那些原來對自己敬若神明的人開始冷淡自己時，要自己寬慰自己：都說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的確掉了毛的鳳凰不如雞。切記冷靜，在被那些原來對自己敬若神明的人開始鬥膽議論自己時，要能夠做到寵辱不驚，永不與這些小人糾纏一起；在被那些原來對自己敬若神明的人開始鬥膽冷淡自己時，要能夠做到寵辱不驚，永不與這些小人一般見識。記住：在自己出於邊緣化狀態時，越打越亂、越打越差、越打越死，後一步海闊天空。
——上台要思考，思考需周全。人和任何動物都不同，動物大多靠本能生存，靠強力發展；而人大多靠學習生存，靠思考發展。許多東西是要用心思去想的，不用心思去想，就難以明白，因此，好的演員是會用心思而不是僅靠手腳去演戲的演員。這樣的演員有如下特點：一是善於和勤於學習，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邊苦作舟；二是善於和勤於琢磨，注重研究帶全局性和指導性的規律，找出影響演出效果的各種關節，找出帶有規律性的東西；三是善於和勤於將所學所思的東西與實踐中的問題相對照，並將新的心得去指導實踐，主席老人家教導我們說“讀書是學習，使用也是學習，而且是更重要的學習。從戰爭學習戰爭——這是我們的主要方法。”下台也要思考，思考也需周全，只是主攻對像不同罷了。我常說，永遠不要把事情僅僅當成任務來做，要學會把觀眾當成作品來做，如此，你會天天高興，天天精細。到哪個山唱哪個山歌，過哪條河劃哪條小船，但是唱歌也好，劃船也好，基本套路就是那些。可惜，我們那些下台後患上“離退休綜合症”的同志們，在台上只知道一味執行上級的命令，唯書、唯上，不懂得按照自己的實際需要調整工作思路；而下台後，只知道一味回憶當年的那點事情，不懂得調整主攻方向，將不同時間、地域和性質的差別搞清楚。最後，糊裡糊塗就迅速到馬克思同志那裡去報到了。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把台上、台下的事情都整明白了，也是不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