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

作者: dryad

導讀雪域(一)貢嘎山 作者:偉利 攝影:dryad 第一次見到貢嘎雪山是在十一年前。那年夏天我登上了海拔3077米的峨眉山金頂看日出,當霞光斂去,四周只剩下靜靜的白雲環繞著山巔,一座狀如寶塔的雲堆突兀出無邊的雲海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莫不是要變天了?”我心裡直犯嘀咕。偶爾也翻翻氣像方面的書,知道個卷積雲什麼的,但是不,山頂的攝影師告訴我們:“那是雪山!� ...

雪域(一)貢嘎山

作者:偉利

攝影:dryad

第一次見到貢嘎雪山是在十一年前。那年夏天我登上了海拔3077米的峨眉山金頂看日出,當霞光斂去,四周只剩下靜靜的白雲環繞著山巔,一座狀如寶塔的雲堆突兀出無邊的雲海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莫不是要變天了?”我心裡直犯嘀咕。偶爾也翻翻氣像方面的書,知道個卷積雲什麼的,但是不,山頂的攝影師告訴我們:“那是雪山!海螺溝的貢嘎山主峰。”我頓時興奮起來,目測過去,貢嘎山離金頂不過幾十公裡的距離,這是否意味著我們離雪山已經很近了?同伴也很雀躍,下山後,我們到處打聽,希望加盟某個旅行團或者直接坐長途車過去。結果卻令人失望,別人告訴我們說這一線路已被取消。因幾天前發生一場雪崩,上一批入溝的游客被困在山裡出不來,有關部門正在組織營救。我們只好抱憾而去。

今年的五一節,我們出游的第一個目標就是貢嘎山。有發燒友取笑我們:“怎麼,春天來了你們要去看冰?”話雖如此,仍然熱心地搜尋出好些書籍供我們參考。從資料上得知,貢嘎山是青藏高原東部和四川省第一高峰,被譽為“蜀山之王”,是我國海洋性現代冰川分布最集中、規模最大、最接近大城市的地區。景區內呈放射狀分布有冰川74條,我們要去的海螺溝一號冰川是其中最長最大最壯麗的一條。

在藏語裡“貢”意為至高無上,“嘎”意為聖潔無瑕,貢嘎山意即至高無上的聖潔雪山。當地各族人民將它視為神山,認為一生如能朝拜貢嘎雪山,將會受福今生來世。五月二日,我們終於站在了她的腳下。從原始森林參天挺拔的樹木間仰望峰巔,真的是一座冰雪終年不化的白皚皚的雪山!潔白的冰雪覆蓋了山體,像為她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貢嘎山在蔚藍的天空下巍峨聳立,神秘、純潔,令人無限神往。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雪山。和她相比,玉龍雪山好像就只是戴著一頂雪帽子罷了。我們開始一步一步地朝拜這座美麗的神山。植被漸次由山腳下的棕櫚、落葉喬木轉到香杉,走了兩個小時,我們才剛走出原始森林,而我因高原反應已有些頭昏眼花了!

在冰川觀景台上我們邊喘著氣邊往下俯視一號冰川。我們只看到灰蒙蒙的一條大峽谷,這也叫冰川嗎?這就是書上所說的跨海拔2940米到6750米、全長13公裡的一號冰川嗎?若不是看到下山的游客捧著冰塊,玩童般興高采烈,我簡直不確定這條峽谷哪兒藏著冰!待我們在旅游鞋外面套上冰爪踩在谷底時才發現,好家伙,原來灰蒙蒙的礫石下面全是冰。整整一條長長的峽谷構成了一條碩大無朋的冰川,真正是名符其實的一號冰川!

五月的陽光已有些驕人,我的額上已滲出汗珠,可從峽谷裡吹來的冷風,又使我的鼻子直淌鼻水。一件外套穿著嫌熱,脫下來又會打噴嚏,反反復復幾次,弄得我簡直無所適從。登山這麼久,還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而且導游告誡過我們:“在雪山上感冒了要一個月才能好呢。”心裡不是沒有一點顧慮的。

同伴新學了攝影,正是最熱衷擺弄照相機的時候,一心一意地想拍冰川,但是冰面上滿是砂礫石,我就拿了裝礦泉水的瓶子,灌了冰雪融成的雪水,為她冼冰!我衝了一瓶又一瓶,手在冰水中凍得刺骨,也才洗出那麼一面潔白的晶瑩剔透的冰來。這真正是杯水車薪,不自量力。待她照了幾張後,我也就放棄了。我們問導游:“大冰瀑布呢?怎麼看不到?”來之前我們就得知這兒有一條高1080米、寬1100米氣勢恢宏的大冰瀑布。導游慢吞吞地說:“是有一條大冰瀑布,有黃果樹瀑布的十四倍那麼大,可你們是看不到它的。只有專業的登山運動員才上得了那個高度。”這不是在饞我們嗎?,我們不死心:“那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有呀,可以坐纜車呀,這兒幾年後就會修一條纜車道,把游客直接送上山去。你們下次來的時候就能看見了。”唉,幾年以後,這跟畫餅充飢又有什麼區別!

從一號冰川下來已是中午一點多鐘了。餐廳裡重重疊疊的都是人,連窗台上都坐滿了人。我們吃的是自助餐,拔直喉嚨都喊不來那個忙得暈頭轉向的服務員給我們配菜,我們索性趁她不注意,端起鍋就跑,一頓飯吃得打劫也似。飯後我們動身前往二號營地。《旅行家》上介紹,冬天當雪花漫天飛舞的時候,在二號營地一邊泡溫泉一邊觀雪是賞心悅目的樂事。在這兒溫泉水按水溫高低分別注入不同的池子,低則二、三十度,高則五、六十度,最高可達九十度,可以煮雞蛋了。我們興衝衝地來到池邊一看,頓時愣住了。泳池不但全是露天的而且溫度適宜的池子幾乎全無樹木遮擋。高原的陽光透過清澈的水流,慷慨地撒滿了泳池的每一個角落。到這海拔三、四千米的山區,面頰上多兩塊高原紅倒也罷了,要是曬得活像煮熟的蝦那可就悲壯了點。拎著泳衣在池邊逡巡良久,我們終於戀戀不舍地離去。泡溫泉雖然舒坦,但是我們不想回去的時候家人猝然不忍相認!

(二)木格措

“遠遠遠遠地高過海面

高原上安靜躺臥著的

像菊花一般清澈的湖水”

見到木格措的第一眼,我所有跋涉的辛苦就都得到補償了。

十八公裡的上山路,因路況不好,交通堵塞,相當部分的路程得靠自己步行,直走得我腦袋發脹,耳畔“撲通、撲通”響著的是自己被放大了的心跳聲。怕加重心髒負荷,雖然嘴唇皴裂,喉嚨發干,也不敢多喝水,未到目的地,鼻血已經涔涔地流下來了。

但是現在眼前豁然開朗,展現在我們面前的木格措是那樣遼闊。湖水那樣清澈又那樣深遂,在湖的另一端雪山羅列,風掠過湖面從雪山腹地吹來,帶來了雪的沁涼和山的寂靜,撫慰著遠游人心的熱渴。我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端坐湖邊,看遠處山脊上的雪線,看雲塊在山坡上巨大的投影,看那影怎樣緩緩地移動,許久許久,我的心竟如坐禪般安祥了。

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遼闊的高原湖泊。雖然木格措也是我見到的第一個高原大湖,我幾乎可以確信,所有的高原湖泊都是這麼美麗的。因為在海拔三、四千米的地方,還沒有人類的滲透和污染,一切都荒莽凄涼,一切都原始冷寂,就像歌中唱道:“重回原始的寂寞”,在這裡,寂寞不但是原始的,而且是清澈的,清澈得就像生命最初的愛戀。

湖邊的鵝卵石上疏疏落落地殘留著冰雪,有的地方冰層仍然很厚,這裡的春天要七月份才來臨。沿著湖邊隨意走著,湖水在腳邊無聲地泛著波瀾,湖底的鵝卵石上游走著細碎的鱗光,像懷有無限的秘密,卻又欲語還休。除了被湖水漂白的枯樹枝,時不時還能看見一種類似銀柳的植物破冰而出,綻成毛絨絨的團,小雛雞似的。冷不盯聽到一個川妹子在吆喝:“喂,同志,你把那個空瓶子撈起來吧。什麼,不是你扔的?不是你扔的難道就不能撈一下嗎?它都漂到你那邊啦。”那個男人不再爭辯,蹲下身去夠白色漂浮物。目睹到這一幕的游人都不禁微微笑起來,川妹子真是潑辣。

木格措已經這樣美麗了,那麼藏民心中的聖湖—納木措,我們所向往的西藏明珠,又會是怎樣的景致呢?

(三)四姑娘山

“我姓楊,我的藏語名字叫阿思蒙。”我們的導游這樣自我介紹,她是藏族的一個分支--嘉絨族人。

“阿思瑪?藏族人也叫阿思瑪?”我沒聽清,驚奇得不得了。

“不對,不是阿思瑪,是阿思蒙。”導游更正道。

“阿思蒙,阿思蒙。”全車的漢人全都藏語發音。

導游忍不住笑起來:“你們學得不像,怪怪的,像外國人說中國話。這樣吧,我給你們唱首藏歌,歌的名字叫《白塔》。”

在這之前我從來沒聽過藏族歌手亞東唱的歌。為了避免盯著導游看可能讓她窘迫,我把視線投向窗外。歌聲細細柔柔地響起了:“仰望純淨的天空,想起一首古老的歌,那是媽媽唱給太陽的歌,無論天空烏雲密布,你潔白的身影照亮真誠的心……曲登嘎布(白塔之意),我心中的太陽。”

不知什麼時候,淚水已經盈滿了我的眼眶。有信仰的人有福了!藏族是全民信教的民族,他們的信仰已經成為他們生活的一部分。在沿海、中原一帶地理位置比較優越的人們看來,藏民的生活粗礪艱苦,物質匱乏,居無定所,但是他們有信仰,他們一生下來就被族人教導著要篤信自己民族的宗教,他們一生都矢志不渝。還有什麼比純潔而又堅定的信念更讓人覺得幸福的嗎?我意料不到,這樣的振憾和觸動竟然來自一個年輕的嘉絨族姑娘……

翻過4523米的巴朗山,我們進入四姑娘山景區。四姑娘山是橫斷山脈上四座相毗鄰的雪山,傳說是由四位美麗的姑娘為鎮住作孽多端的惡魔化身而成。四姑娘山景區由雙橋溝、長坪溝和海子溝組成,山頂終年積雪,景色秀麗,號稱“東方的阿爾卑斯”。導游說有一年一個瑞士游客看到四姑娘山,像極他家鄉景致,當場放聲大哭。

我們當天下午就騎著馬到海子溝的鍋莊坪遠眺四姑娘山全貌。四座山峰一座比一座高(最高的四姑娘峰海拔6250米),全都銀妝素裹,綿延起伏,壯哉美哉。我們並沒有哭,但是知道有個老外為此哭過我們蠻高興,我們的家園美嘛!在鍋莊坪我們看到從遠處的山脊上絡繹下來一些年輕人,他們背著登山包捆著防潮墊,那背包看過去比我那30斤重的登山包還要沉。在這個呼吸都覺得困難的地方負重登山並且露營?我們倒吸一口涼氣,此地夜間最低溫度已達零下二、三度,就是擠著睡只怕也暖不過來。他們真是豪興。

第二天游雙橋溝。雲霧迷蒙,我們霧裡看山。我抱怨變天了,同伴說:“不怕,太陽會一路跟著我們的!”果然,天漸漸放晴了,雲霧慢慢消散。忽然導游大叫一聲:“看啦,日月寶鏡!”所有的人順著導游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不約而同地發出:“哇--”的贊美聲。只見在溝的盡頭,從溪水流來的方向,雲扉洞開,兩座山峰相對開列,中間赫然露出一彎銀白色的新月!那是一座狀如新月的雪山。我們立刻亮出照相機,在溪邊,草坪上,小橋旁,以日月寶鏡為背景,抓緊時間哢嚓個夠。

下午去長坪溝,仍然是騎馬上山。我只恨不能快馬加鞭!我騎的那匹馬六歲,渾身雪白,馬的主人說它的名字就叫做白雪,曾經在一屆賽馬會上獲得過亞軍。我意外地驚喜了一下,挽過韁繩自己騎。那匹馬敏感好駕馭,很快就認同了我,路陡的時候我下來牽著它走,它乖乖地跟著我,不時把腦袋往我身上拱,似在跟我親呢。我騎著它在草坡上隨處溜達,馬蹄得得,馬鈴聲細碎,那感覺,真好!

我們住宿的獵人峰賓館晚上有篝火晚會,烤全羊、跳鍋莊舞。入夜溫度驟降,我們把背包裡所有的衣服都穿在身上,才下樓去。我們加入快樂的人群,繞著篝火手舞足蹈,不亦樂乎。舞會持續到深夜十一、二點才結束,直跳得我們氣喘吁吁,汗如雨下。同伴忽然驚覺:“咦,你不是有高原反應嗎?”我昂然答:“跳舞跳好了。”

原路返回。巴朗山昨夜降雪,新下的雪履蓋了一切的痕跡,山坡一片白茫茫。山上雲霧迷漫,霧氣大時,能見度不到5米,車輪碾著冰渣緩緩前行,發出輕微的響聲。到達峰頂時,我們一致要求下車玩雪。捧起一簇潔淨的新雪,多麼輕軟多麼細致的雪呵,輕盈得就像一只小精靈。深一腳淺一腳地邁向雪的世界,大地留下了我的一串足跡。在潔白無瑕的雪地上,我寫下了一個大大的“家”。

鳥倦飛而知返,此時此刻,我思念著我的家人。我想念兒子的笑臉,想念家的溫馨。孩子小,還很依賴母親。我的先生成全我不羈的心,讓我出來圓漂泊的夢,令我充滿了感激。當我重回生活的秩序,當我忙碌於零亂的家,我會記得這一刻,記得這一片潔白的雪域和自己深深的感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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