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蠡祠隨感

作者: 落霞孤騖

導讀莫干山風景區在德清縣境內。附近有不少景點:如碧塢龍潭、下渚湖濕地、防風古祠等等。在游覽莫干山的同時,順便走上一圈,倒也值得。在離下渚湖不遠處,有蠡山和範蠡祠。據傳範蠡與西施曾在此隱居。但是範蠡在輔佐越王勾踐攻克姑蘇(現今蘇州市)滅吳之後,即攜西施泛舟江湖,棄政從商,渡過長江、淮河去齊國(現今山東省)定居。也就是從蘇州出發向北而行,而德清� ...

莫干山風景區在德清縣境內。附近有不少景點:如碧塢龍潭、下渚湖濕地、防風古祠等等。在游覽莫干山的同時,順便走上一圈,倒也值得。在離下渚湖不遠處,有蠡山和範蠡祠。據傳範蠡與西施曾在此隱居。但是範蠡在輔佐越王勾踐攻克姑蘇(現今蘇州市)滅吳之後,即攜西施泛舟江湖,棄政從商,渡過長江、淮河去齊國(現今山東省)定居。也就是從蘇州出發向北而行,而德清在蘇州南面,怎會在此隱居?心存疑慮,於是專程去了蠡山。蠡山位於德清舊縣城(現名乾元鎮)東邊不遠,沿德清至新市的公路驅車幾分鐘即到。過了一個名叫回馬嶺的小坡,右側有一個叫劉橋的小村,立著一塊德清蠡山旅游風景區的牌子,右拐便至。其實蠡山是個很低矮的小山,沒有高大的樹木和茂盛的竹林,只是叢生著一片雜木,俗稱柴山。真是“山不在高,有仙則名。”這“仙”便是財神陶朱公 — 範蠡。

蠡山雖小,山頂倒也平坦,範蠡祠即建於此。祠堂上方有“範蠡祠”匾額,祠堂分上、下二層。樓上是個戲台,稱為蠡山戲台,邊上刻有重點文物保護的石碑。戲台前面是一塊平地,可供數百觀眾看戲。是當地社戲的遺址。通過戲台下面的通道就是範蠡祠,當地人稱為廟。中間有範蠡的神像,右側是西施的塑身,左側還有一個菩薩,說是財神。後面還有一座神殿,供奉著三世如來和千手觀音。但這是近年所增建,與範蠡西施風馬牛不相及。

據當地人介紹,範蠡祠及戲台是近年修葺的,雖然粉飾了千百年來的風塵,但窘於地方財政,無法體現當年陶朱公富甲天下的氣派。吸引不了很多的游客。香火倒也不斷,游人三三兩兩陸續可見。香祝熱情相迎,一一介紹。他說村邊還有一座西施橋,雖然橋身已經破舊不堪,但上面西施的腳印清晰猶存。這當然是無稽之談,姑妄聽之,也就不去尋蹤訪古了。

筆者孤陋寡聞,對於範蠡在此隱居的史料無從考證,但是範蠡祠代代相傳,也必然事出有因。適逢美藉作家吳菲立先生歸國,筆者向他請教。他講了以下故事,雖屬民間傳說,不是史實。但寓意深邃,並非刻意牽強附會,現記之如下:

公元前473年,越王勾踐采用範蠡的計謀,大破吳國。吳王夫差被圍在蘇州城西的姑蘇山上,升起白旗,請求無條件投降,被勾踐拒絕。夫差只得自殺身亡,吳國也就滅亡了。勾踐雪了二十年前滅國被俘的奇恥大辱,報了國仇家恨。國勢強盛,樹立了震懾中原的威信。越王封範蠡為上將軍(越國最高的軍事指揮官)。範蠡沒有接受,還辭了大夫的官職,只帶了以前的情人西施,乘著木船,北渡長江、淮河,下海經商去了。由於範蠡很有經濟頭腦,熟悉地理和風土人情,利用當時的地域差價,做起買賣,生意越做越大。夫妻兩人苦心經營多年,積累了大量的財富,成為億萬富翁。範蠡自號陶朱公。當年億萬富豪排名榜上竟然名列榜首。被後世人尊為財神供拜。於是在齊國辦了綠卡,全家做了投資移民。範蠡離開越國的時候,曾經勸過文種跟他一起走。但是文種老馬戀棧,沒有聽從朋友的忠告。沒過多久,越王找個借口,用莫須有的罪名給了文種一把寶劍,勒令自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文種就這樣抹了脖子。臨死前,當然還要以頭搶地大聲謝恩,高呼萬歲和偉大!

越國滅吳之後,國力增強。勾踐本是個臥薪嘗膽的人,“能忍人之不能忍”說明“其挾持者甚遠”,是個有野心的人物。他處心積慮地擴軍備戰,勤練兵,廣積糧,立志爭霸中原。幾年後兵強馬壯,便出兵北渡淮河,與宋、齊、晉、魯等國諸候相約在徐州會盟 — 召開最高層的峰會。周天子也不敢怠慢,連忙派出使臣到徐州赴會,封勾踐為“伯”的爵位。春秋的“伯”就是霸的意思。當時越兵饒勇善戰,藐視群雄。一時沒有人敢與爭鋒,就連秦、楚等大國也不願跟他比試。即兵法所曰的“避其銳氣”。所以各國諸候都退避三舍,應邀來到徐州參加結盟,尊勾踐為盟主。勾踐號稱霸王,趾高氣揚,好不風光!

範蠡得到這個消息非常高興。想當初與勾踐在吳國做俘虜受盡虐待的苦難日子,君臣相依為命,感情之深,遠遠超過親人。現在終於有了出頭之日,如今勾踐在徐州做了天下諸候的盟主。徐州離齊國近在咫尺,這麼大的喜事,如果不去祝賀,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所幸現在富甲天下,財力豐富,不妨化費一些錢財,以天下首富的身份去會一會天下的霸主,擺擺闊氣,顯示一下我範蠡這幾年也混得不錯。於是備了許多牛、羊、美酒,還帶了不少金銀珠寶到徐州去慰勞越國軍士。全軍大吃一頓鮑翅、龍蝦、茅台、五糧液之外,還每人發一個紅包。

越王大喜過望,鳴禮炮二十一響,迎接老朋友。兩位都是講排場的人,宴會盛況自不必說。席間也無非相互吹捧和訴敘離別後發達的情況。酒足菜飽之後,越王說:“我能夠有今天的日子,你是第一個有功之人。現在越國強盛了。首都會稽物產豐富,經濟發達,人民生活富足,到處都是形像工程。變化之大,不是你所能想像的。請你跟我一起回去看看。可能你連老家都不認得了。”

範蠡聽了表示感謝。但要求回家去准備點禮物之類,然後跟西施一同衣錦還鄉。越王說:“不必了,你在齊國辦了這麼多企業,有著這麼多家產。西施經營著這麼多的業務,怎麼能離開呢?至於回家帶點土產之類,送送親戚鄰居。我這裡應有盡有,還要你回去做什麼?”範蠡就這樣被軟禁了。範蠡就用隨身所帶的現金,買通看守的人,讓他去給西施送信。

他在信上說:“我已被越王綁架,馬上要回會稽。這一去凶多吉少,只怕性命難保。請你變賣所有家產,兌成黃金六十四罐。叫小兒範二押送去越國進行疏通營救。這件事一定要叫範二去辦,關系重大,絕對不可有誤。”

西施與範蠡同居之後(因為當時兩人從吳國出逃沒有戶口,領不到結婚證,只好稱為同居)生了二個兒子。大兒子小名範大,從小非常聰明,能夠吃苦耐勞,很像他父親精明能干。範大幫助父親艱苦創業,克勤克儉,精打細算,積累這麼多家當,有他一半功勞。

小兒子範二出生時,家境已很富裕,父母非常溺愛。平日游手好閑,吃喝玩樂,慷慨大方,用錢如流水,是個標准的“紈绔子弟”。

西施看了範蠡的信,如同晴天霹靂。連忙召開家庭緊急會議。不想範二不知到哪裡尋歡作樂去了,一時找不到。只有範大出席。範大說:“六十四罐黃金,是我們的全部家當,是多年的血汗積蓄,事關父親性命。這麼大的事,不叫我去,卻叫弟弟去,是不是父親老糊塗了?另外,家父有功於越國,在越國為官二十多年,清廉勤政,有口皆碑。現在朝中大員,很多是他當年的門生和部下。他的關系網也可謂盤根錯節,一定會有人從中幫忙,所以也犯不上傾家蕩產賠上這麼多金子。”西施考慮再三,為慎重起見,還是變賣了所有家產,湊足六十四罐黃金,由範大、範二兄弟二人一同奔赴越國,實施營救。

勾踐滅吳之後,有功的舊臣差不多殺光了。只有範蠡漏網,逃在國外,奈何他不得,成了一塊心病,一想起便懊惱不已。這次徐州會盟,範蠡自投羅網,勾踐真有說不出的高興。當即把範蠡押回會稽,說他以慰勞三軍為名,行收買軍心之實。以行賄罪、危害國家安全罪、企圖巔復政府罪、叛國投敵罪、投機倒把罪、、巨額財產來歷不明罪等數罪並罰,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關入死牢,有待綁赴刑場,斬首示眾。

範氏弟兄二人日夜兼程趕到會稽。先由範大去拜見首相。雖然侯門似海,但只要有金銀打點,很快就被召見。範大送上很多箱煙台蘋果、即墨葡萄、萊陽雪梨和東阿阿膠等山東名特產。訴說範蠡對越國的功勞和貢獻,說明這次徐州牿勞越軍的一番好意,駁斥了判決書所羅織的各條罪名和種種不實之辭,要求平雪冤獄。越相說:“這案子是大王親自定的性,哪個敢翻?”一句話就擋了回去。

於是由範二去相府求見。門衛說,相爺有令,範家人一律不見。範二拿出兩根十兩重的金條,讓門衛通報首相,示意範二帶來一車黃金。於是範二就進了相府,獻上六十四罐黃金,懇求越相設法開恩。越相一見這麼多金子,一臉陰天立刻變成多雲轉晴。連聲說“可以研究研究。”

範二見有希望,就提出要見父親一面,越相說:“你爸是朝廷重犯,大王有旨,任何人不得接見。君命難違啊!你去看他,於事無補,反而會弄巧成拙。既然你拿來了這麼多美麗的金子(簡稱美金),俗話說:受人錢財,替人消災。我可以用它們去上下打點,想想辦法。你先回賓館休息,等候消息吧!”範二告退。

第二天,越相上朝稟奏越王,說:“如今天下大治,四海升平,政權穩固,社會和諧。人民安居樂業,國家繁榮富強,已沒有內憂外患。為了宣揚大王的英明偉大和昭示大王寬宏仁慈之心,不妨實行統戰策略,搞一個大赦天下。這樣天下人都會稱頌大王的功德,大王可以流芳百世,名垂青史。”

越王一聽有道理,就叫越相起草大赦令。

越王大赦的消息不徑而走,很快傳遍大地。老百姓奔走相告,歡呼越王英明偉大而正確!

範大在賓館裡得到消息,知道父親有救了。但想到昨天送去相府的禮金實在太重了,真有點舍不得。於是再次去見越相。寒暄之後,範大問越相昨日所贈六十四罐金子已否全部動用?越相說全部原封不動放在金庫。範大就說昨天的六十四罐金子成色不足,質量有問題,是小弟範二弄錯了,今天特地來拿回去換好的送來。越相同意了。

在春秋戰國時代,黃銅也稱為黃金。範大就換了六十四罐黃銅送去相府。

越相連夜去見越王。說:“這次大赦天下,只有一個人不能寬大。”王問是誰?越相說:“那就是範蠡。此人足智多謀,而且現在擁有億萬財富,大王的國庫還沒有他多。如今他全家入了齊國國藉,不再是越國人了。現在諸侯之中以齊國最強,能與越國抗衡爭霸的也只有齊國。齊國得到範蠡的資助,如虎添翼。範蠡過去功高蓋主,本來就是漏網之魚,這次他化了大錢,慰勞越軍,卻被我們捉拿歸案,定成死罪。他一定會說我們是恩將仇報。如果免他不死,他怎肯善罷甘休?這不是放虎歸山嗎?”於是趁大赦令還沒有生效的時候,連夜把範蠡就地正法了。

次日,全國實行大赦。範氏弟兄到監獄接父親,卻領到一顆人頭,一看竟是父親!二人呼天搶地,失聲痛哭。但在傷心之余,忽然想到處境的危險。範二主張馬上逃走。範大舍不得放在賓館裡的六十四罐真金,要回去拿來。範二再三勸阻不聽。於是兩人相約在諸暨外婆家碰頭,以三天為期限。範二一人先走。範大一回賓館就被埋伏的兵士亂箭射死。六十四罐黃金當然全部沒收充公了。

範二晚上住在諸暨苧蘿山麓的外婆家中,忽聽全村的狗狂吠不止,村外人聲嘈雜,便知情況不妙。慌忙從後門上山逃走。一路向北狂奔,如喪家之犬。越兵一直追到德清劉村南邊一座山嶺,人困馬乏,就收隊回去了。這地方就叫回馬嶺。範二總算躲過一劫。走到德清澉山,已經身無分文。於是就在當地插隊落戶,隱姓埋名,做了農民。範二經過這次磨難,忽然大徹大悟。從此一改闊少惡習,立志通過勞動,自食其力。好在年輕,人也聰明靈活,刻苦學習農活,種田養蠶,樣樣都會,就在當地結婚成家,生兒育女。後來越國被楚國所滅。範二恢復了原來姓名,還把母親西施從山東接來同住。在此平安渡過余生,倒也不乏天倫之樂。

隨著歲月的流逝,範氏家族逐漸繁衍興旺。為紀念祖先,建造了範蠡祠。香火世代不絕,流傳至今。

當代詩人盧前先生有詞一首《蠡山》(調寄念奴嬌),寫的就是範蠡祠,現抄錄於下,作為本文的結束。

詞雲:

越吳爭霸,嘆夫差差矣,招來尤物。傾國傾城微一笑,笑潰姑蘇堅壁。響屣廊摧,館娃宮毀,悔恨無人雪。纖腰曼舞,折旋消去雄傑。信是大智大愚,功成身退,挈婦扁舟發。西子範公空費力,多少前朝興滅。古井未湮,芳蹤猶在,搔短詩人發。山間花好,杜鵑紅透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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