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天 賈沙梅爾夜行巴士上一共只有包括我在內的三個外國游客。車開的很快，凌晨4點鐘就到達賈沙梅爾。感覺自己仍是睡眼惺忪，差不多整車乘客都走完了，才半夢半醒的下了車。車門口站著一個笑容可掬的青年，問我，你想住哪裡？非常的親切，不像平時那些司機的急不可耐，我環顧四周，發現這裡周圍的一片空地，竟沒有什麼人，奇怪，在印度會沒有人接旅游車？腦子一時轉不過來，竟隨口蹦出個印度字眼。哪知那青年略有吃驚，隨即笑道，他就是從那家旅館來的。看我不相信的樣子，他拿出張和我手上一樣的介紹單張，又笑著反復強調了一次，並把半信半疑的我領到一輛吉普車前。我一看，同車的還有一個印度三口之家，男主人頗有些官家的氣度，他們是從德裡過來度假的。哈，看來我的所有品位越來越接近印度人了，不僅僅是迄今以來一次肚子也沒拉過，我暗想。車開了一會兒就到了，估計剛才長途汽車停的是離賈沙梅爾城堡不遠的南站。路上，那青年介紹說，從這裡花5分鐘就可以走到城堡。旅館的位置和房間都很一般，我有點猶豫是否住下，看見介紹上說這裡有宿床，一問，說暫時沒位，我更猶豫了。青年見狀，領我去一樓的一個單人間，開了門，說讓我先住下，等天亮了，看看有沒有人結帳，到時再考慮也不遲，並告訴我這段時間免費。我還想說些什麼，他卻笑笑，柔聲說，你現在還不夠清醒。的確，我也實在不想再背上個大包出去找，盡管我知道走進城堡後，那些旅店的腳程至多也就十來分鐘，可是現在仍是夜色沉沉的凌晨4點。於是鋪開睡袋，倒頭便睡。早晨8點多，被走廊上一陣陣的印地語吵醒，感覺這家旅店可能以作本地游客生意居多，於是心裡打定主意換一家。才收拾好，准備出門找人，就聽到敲門聲，一看，正是今早遇到的那個青年。聽了我的話，他急切的告訴我樓上的客房住滿了外國游客，並許諾今天就有宿床空位，又殷勤的帶我上屋頂。來到屋頂的露台上，發現一角有座小小的廚房，另一邊用茅草搭成一個餐廳，幾張簡單的桌椅，有幾個游客在那裡用早餐。這裡一眼可以看到賈沙梅爾城堡。他熱情的同那些游客打著招呼，示意我在一張空桌邊坐下，又端上杯滾燙香甜的奶茶，看著我的眼睛說，這是為你准備的，你是我的特別客人。望著他黑色的眼睛和長長的睫毛，我摸摸自己的臉上，也沒多長出一朵花來，普普通通的一個模樣，為什麼會有這般的待遇。盡管深知這是顆糖衣炮彈，可也沒忍心拒絕，畢竟這樣的駕勢我還是第一次遇到。他告訴我鄰桌的客人今天會去沙漠safari，帶隊的是今天也會從焦特普趕來的他的舅舅，原來是家族生意啊。由於這個季節是去沙漠的黃金時段，所以不僅外國游客，還有許多本地人都會來到拉賈斯坦邦的“黃金之城”，所以最近的生意非常繁忙，每天要開車去幾次沙漠，接送換騎駱駝的游客。早餐我點的是喜歡的芝士馕，他俏皮的對我說，愛吃這個是會發胖的。倒還真的把我給嚇了一跳。同他分手的時候，他提出願意用摩托車帶我去附近的幾處小的古跡花園看看，我們約好11點半在賈沙梅爾城堡門口的一家咖啡店等。下樓的時候，遇到了昨天才說再見的焦特普的旅店老板。回房間衝涼的時候，才洗到一半，突然停電了，好在尚有熱水。順著門口的小路，走向城堡。一看到它，我就不由自主的喜歡上了這個地方。通向城堡的路略微傾斜向上，很寬，高大的拱門門楣上是精美的石雕花紋。穿過厚厚的門洞，眼前是一個寬敞的中庭，周邊是一圈小地鋪，多是賣掛毯，銀飾等手工藝品的。一直認為見識過賈沙梅爾的掛毯，才算是領略到拉賈斯坦邦的紡織品工藝。掛毯沿著城牆腳，被排成一溜，非常富有裝飾性。穿過這個廣場，再走過一道門，就來到城堡裡面。這裡太熱鬧了。右手邊有一座5層樓高的博物館，外牆上是典型的拉賈斯坦邦的石雕手藝。博物館前的平台上，當地的藝人在即興表演歌舞，強烈的鼓點聲撞擊著每個人的耳膜，圍觀的人群傳出止不住的喝彩聲。周圍的幾家餐廳也裝飾的非常有特色，五彩的掛毯，服裝和明信片點綴著小巷的大半面牆。陽光將這裡所有的土黃色建築又鍍上層燦爛的金色。游客和當地人仿佛過節似的，聚集在這裡，盡情的享受著這“黃金之城”的熱情。走進小巷，滿是旅店，餐廳，紋身店，手工藝品店，還有散落其間的寺廟和民宅，覺得千轉百繞，驚喜連連，於是盡興的由著自己走上一陣。不知不覺已過了11點半，趕去城堡外的時候，還沒找到咖啡鋪，就發現他已經出現在眼前，於是跨上摩托車，我們向著城外駛去。城外的路，是平整的瀝青車道，兩邊是漸漸呈現出來的塔爾沙漠外圍的地貌，矮矮的荊棘灌木叢，土黃色的沙丘，一望無際的地平線。路上沒什麼車，摩托開的飛快，很愜意。我們先去的是Amar Sagar Garden，在城堡的西北面，據說是以前國王的狩獵行宮，裡面一個游客也沒有，花園面積不大，穿過一道門，看見有幾棵枝葉蔓蔓的大樹和規劃整齊的花壇。順著一個涼廳的台階走過去，發現這裡原先應該有個很美的湖，但現在已經干涸，台階下是一大片的草地，二個小孩在放羊，看見我們走來，遠遠的招著小手，孩子們的笑容永遠是相冊中最燦爛的。Bada Bagh Cenotaphs是一組小巧精致的神殿，有著精美的石雕。風沙的侵襲使部分建築的頂部開始坍塌，但這反而使它在細膩玲瓏之外，增加了幾分力度和滄桑，成群的鴿子在這裡盤旋築巢。遠處的戈壁中有許多的風車，好像美國西部片的感覺，竟想起“末路狂花”裡的片段。回去的路上，央求摩托車手送我去火車站，因為我要買後天下午從賈沙梅爾回德裡的火車票。到了車站，發現這裡竟非常的寬敞和干淨，好像之前在德裡的一切經歷都是印度旅游的反面教材。小小的售票廳不是很大，可也沒什麼人，途經和始發的火車時刻表清楚的寫在牆上，門外雖然只有兩個站台，可是在一片開闊地上，可以清楚的看見鐵軌蜿蜒曲折向遠方。陽光安靜的照著站台上的花壇，不多的旅客坐在石凳上等車。可唯一的遺憾是我買到的車票是候補臥票，不過工作人員很肯定的告訴我，後天早1小時再來核實，應該問題不大。希望是這樣，因為那可是個18小時的車程啊。為了感謝摩托車手，我打算請他吃午飯。選了家城堡外的餐廳，我們走到頂樓，在靠近露台邊的位置坐下，看見對面小樓懸掛的一張編織精美的大掛毯，很讓人養眼，再一探頭可以望見餐廳門前小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這個餐廳環境還行，只是味道比較一般。原想下午參加旅店的團，去沙漠看日落，可是因故取消了。反正我也無所謂，在這裡，時光會很輕易的被人打發走。再次走進城堡，還是一樣的熱鬧，而且金黃色的線條更漂亮動人了。走進博物館，遇到一群當地游客和他們的導游，自然說的印地語，揩不到一點油。4樓有間Rang Mahal，裝飾富麗堂皇，花紋依稀有點中國景泰藍式的味道，極具瓷質感。坐在這裡的窗前，可以很悠閑的俯看古堡的城門和平台上的藝人。意外的發現展廳中的一件國王王袍，那個寬敞的程度，簡直可以同時包裹住三個人，倒是他寢房內的床顯得有些局促。屋頂上有一個平台，可以全方位的俯視小城，房屋，湖，和蜿蜒向前的公路，以及更遠處的風車。出得博物館來，又開始在小巷裡閑逛，突然遇到了Kevin，驚喜之余，大家都搶著說話，問候這兩天的行程。因為他趕著去上網，我們約定一起吃晚飯。走出城堡，發現下午光景，外面的街道開始沸騰起來。一眼看到那家咖啡鋪，它的位置很好，而且兼賣西式面包和蛋糕，裡面又有幾台電腦，可以上網或者刻錄光盤，所以生意很好。點了杯印度奶茶。發現打從喝第一杯起，每每那迫不及待的第一口總會燙著自己的嘴。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裡，我卻始終在犯同一個錯誤，因為印度才使我這樣。坐在門外的凳子上看風景，竟看見今早同班車的那二個外國游客和印度三口之家。看來好像所有來賈沙梅爾的人，都聚集在這裡了。三口之家的男主人看我整天不停的在寫，於是問我是否是做研究的，我否認。不過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如果日後可以從事一份類似印度，埃及或者吳哥文明的研究工作，那豈不是可以順理成章的經常進行實地科考。看到對面桌坐著個日本人，差一撇人中胡子就是個葛存壯演的日本軍官，完全可以參加 “明星真人秀”的節目了，他不點東西，也不和人交談，臉色有點陰郁的坐在那裡，我心想這個孤僻的日本人。咖啡鋪對面有家賣大麻的店，在印度，可以申請政府特批的販賣大麻的許可證，但只限外國游客購買。店鋪外的牆上是“官方授權，合法經營”等的字樣，不大的店堂裡有客人坐在小矮凳上等，這裡可以當場試用含有大麻的酸奶或者餅干等，也可以買些帶走。想起Kevin對我的忠告，我還是放棄了打算試一試的念頭。有個年輕人走過來，在我對面坐下，同我打招呼，閑聊了幾句，得知他原來是咖啡店的，並不是我以為的游客。“小朋友”臨走時他主動下調了店裡的上網價格，說這是我們愉快交談的友情價。回到旅店的屋頂上，看飛鳥在暮色中留下最後的自由身影，便消失在遠處的樹叢中。日落之後的城堡，金黃色開始淡去，漸漸亮起的是五彩的燈光。夜晚的第一顆星星已經升起。正坐在天台的圍牆上看的發呆，聽到背後響起腳步聲，一回頭，發現是今天的摩托車手。他問我，你想不想上第二個屋頂，還沒等我會過意來，看他已經站在廚房邊的台階上，台階很高，他把我給拽了上去。原來我們爬到了廚房的屋頂上。這裡的確很高，所以視野更好，前面正對著夜晚的城堡，看著城牆上一閃一閃的燈光，想必靠的近了，就可以聽到那音樂的鼓點聲，燈光在墨色的背景中勾勒出起伏的曲線，有絲白天難以得見的妖嬈。還想找那顆最亮的星星，可是一仰頭，哇，滿天的繁星，在夜空中，當真像天堂的金幣，撒落在漆黑色的絲絨上。夜風漸寒，可是裹著厚厚的毛氈，感覺粗糙，卻是溫暖，席地坐在靠墊上，面前是一杯滾燙香濃的印度茶。當穆斯林的夜祈禱在這異域的星空下響起的時候，我想，現在點上一支略有點嗆人的印度煙，是再合適也不過的了。附圖：Bada Bagh Cenotaphs
(附圖：Bada Bagh Cenotaph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