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邊
指的是陝北的定邊，安邊，靖邊
從名字就可以看到，這些地方曾經寄托著帝王對邊疆平穩的期望是的，自唐宋以來，那已經是中華帝國的邊界了
不要相信那些自欺欺人的祖上疆土很大的理論，
漢人以前能管理到輻射到的盡頭，只是到這裡了
這裡歷來就是天朝和異民族對峙的地界，
無論這邊是漢唐宋明，那邊是匈奴突厥或者是蒙古的鐵騎
多少年來，這裡都是殺戮的戰場，你進我退你退我進
當地人告訴我，這裡基本上沒有真正意義的土著
大家都是移民
只不過是有人來得早有人命大死不了而已
明朝開始漢人不願意打仗了，
他們開始修長城，把自己自我感覺良好的築在城裡，
也同時失去了拓疆的進取心
或者，三邊的名字，就是那時候來的吧，我想
而當時曾經以為固若金湯的長城，現在已經成了一胚黃土了
從銀川到定邊的高速公路就是沿著那一條殘破的老長城修建的
我靠著車窗上，用手擦著窗上的冰，然後看著那條在荒原裡隱沒的長城
前年在嘉峪關的時候曾經寫過一點對於長城的看法
發在網上，然後招來一幫憤青的謾罵
現在到這裡，我又看到了長城，我依然不覺得有什麼可以驕傲的
想起家駒的歌詞
“遙遠的東方，遼闊的邊疆
還有遠古的破牆
前世的滄桑，後世的風光
萬裡千山牢牢接壤
圍著老去的國度
圍著事實的真相
圍著浩瀚的歲月
圍著欲望與理想”
又跑題了，歡迎繼續批評
1130，到達定邊，班車居然在城外把所有人卸下
我傻傻地問：不是到車站嗎？
售票員笑了：不是有公共汽車嗎？你也可以打的啊
我也是笑了笑，背起大包走在大馬路上
好在天上有點太陽，讓我不太冷
10分鐘後，擠上了一台號稱是公共汽車的小面包
我四處打量著窗外，買票的問我，去那裡？
我沒有回答，只是和別人一樣遞上了一元紙幣
公共汽車由南往北穿過了這個吵吵嚷嚷的縣城
我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了大興土木的中心廣場
但沒有看到我期望的陝北味道，連攤上的年貨都是大江南北千篇一律的
我有點失望，在城的另一頭跳下了車，一頭扎進一家小飯館
我一直認為旅館前台和飯館的伙計都是當地的活導游
前提是你要主動，要有一顆真誠的心，
當然，你自認為貌若潘安，不發一言便人見人愛我估計也是可以的
飯館的小男孩給了我准確的信息，我實在不應該在這裡停留
獨旅的最大好處是可以隨時調整行程，而不必去考慮或者妥協
不需要理由，我繼續跳上一台往靖邊的車
在車上，我掐掉了MP3，是要做做功課的
車上沒有驢子，准確來說我走到現在，還沒有見過一頭驢子
我只有向在我面前笑得很燦爛的小孩遞去了巧克力
然後迅速和他的父親拉近了距離
說起來也好笑，身為旅游論壇斑竹的我，居然出發前一點功課都沒有做
或者，我更喜歡這些從路上得來的小道消息
從那個爽朗的中年人口裡，我知道了統萬城，知道了白城則
也知道了在元宵前要看一場當地的秧歌和社火實在是種奢望
從定邊到靖邊的車居然沒有走高速
於是，我就經過了安邊
這個在定邊和靖邊之間比較大的小鎮
小鎮也沒有什麼特色，
和千萬中國的小鎮一樣，唯一的商業街道上擠滿了人車和牲口
唯一特別的是，我和車上的其他人，在安邊被買到了另外一台車上
好在我也已經習慣，順從地把包從一台車背到另外一台車上
其他人也一樣，或者，他們也習慣了吧
靖邊遠比定邊繁華
據說是這些年這裡發現了石油和天燃氣
而且據說這裡搞了個東亞最大的天燃氣淨化廠，成了西氣東輸的起點
以上的話是一個叫史生平的出租車司機告訴我的
我在把包隨便仍在車站旁的一家旅館後，就跳上了他的車
我問他：去白城則來回多少錢
他反問：你去那裡干嘛？
我說：去拍統萬城，統萬城你知道嗎？
他想了想，然後忽然醒悟：就是那幾個土帽子？
我斜著眼看著他，再看看快要西下的太陽，催促說：曉得路不？多少錢，快說！
他一邊應酬著我說他曾經在高速路上看過統萬城的路牌，一邊馬上打電話給行家咨詢
我有點不耐煩了，准備下車在找另外一台車，他忙拉著我，
說：那挺遠的，起碼三四十公裡啊，要不，你給多少？
靠，小樣，居然跟我來花的？我是誰啊
我依然是一副懶散的樣子：你說，我合適我就走，不合適就算
事實上，我實在心中無數，
事實上，我對統萬城的認識也並不比他知道多多少
見過很多遺址，我依然覺得那些是應該塵封的歷史，我實在不願意折騰
只是我在幾個小時前才大大咧咧地答應了某文化女孩，信誓旦旦地要幫她拍兩張那裡的照片啊，
我是不能不去的，而且走了半天的路，就這樣回旅館睡覺我也心有不甘的
小史開出了80塊，我像征式地回了10塊，然後就成交而去
一個多小時後，車還沒有到白城則，小史大說：虧了虧了
兩天後，我重新上網看別人寫的功略，
統萬城，離市區80公裡
從縣城到白城則一路是另我振奮的路城
離開了城市的喧囂，我終於走進了原野，我終於走進了雪裡
我終於有了點北方冬天的感覺了
如果說一天前賀蘭山陰的雪是只能遠觀西夏皇陵的雪是不忍褻玩的話
到現在，我才真正走進北國的雪意裡了
我是個有非常的冰雪情義結的人的
當我看到道路旁、田野裡、樹梢上星星點點的積雪時，已經興奮莫名了
我還走進道邊的幾家窯洞前，偷偷地拍著，生怕驚動了裡面歡樂著的人們
積雪隨著道路的延伸而愈發厚實
當終於去到白城則的時候，已經是一片雪的世界了
白城則是在無定河邊的一條小小的村莊，
村裡只有幾戶人家，屋頂積著薄薄的雪，院子裡圈著豬和羊，還有驢子
裡面會有當年KOKO同學寫過的小吳波吧，我以為
但我沒有時間也沒有勇氣去驚動那個已經成為傳說的才子
我只是和我的出租車一口氣殺進那個破落的廢墟
我帶著小史走進他口中的那幾個土帽子，讓他高興不已
我一知半解地告訴他這地方有著千年的歷史，
隨便一個土帽子都有一段不能從來的過去
嚴格來說，統萬城沒有什麼令我振奮的地方
縱然它號稱有道十層樓高的殘牆
2000年就見過古格的我，已經不太容易感動
另我感動的是，從高處看下去那一片白雪皚皚一望無際的原野
相對於歷史，自然的力量更讓我感動
小史十分興奮，他上竄下跳地爬上那堵高牆
然後大聲對我嚷著：原來這土帽子也真的不錯啊，我要把自己的名字留下
我一聽，急忙嚷嚷：你這樣不好，很不好的，不如你下來，我幫你在這裡拍兩張照片？
小史有點不明白，但還是聽話的收起刀子
我幫他拍了兩張照片，然後把他的地址留下，承諾回去曬好了就給他寄去
他沒有再問我為什麼不讓他把名字刻上，我也沒有再說
我只知道，對於歷史，我們要負責任的
而我能做的，只有這樣了
回去的路上，天快全黑了
我們看到在一個空地有一隊在休息的秧歌隊
小史說，可能今天晚上這裡有秧歌看呢，
我點了點頭，然後對他說：不如你今天晚上再拉我走一趟？
兩個小時後，我正為了那間沒有熱水沒有電視信號的標間和服務員理論
電話響起，那頭說：是陳哥嗎？我在樓下........
阿裡豬豬
20060205
陝西榆林
(三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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