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魯木齊,我好像沒找到你

作者: Mingkaiyehe

導讀我的那些新疆朋友眼界都相當開闊,一年裡總有不少的時間逛在外邊,茫茫戈壁灘上一腳油門就跑出多遠,近處挨著他們的哈薩克斯坦,那是從來的生意伙伴,遠處的歐洲、美洲也差不多全已轉遍。我每去趟新疆當回事兒似的,他們到北京卻來來往往,家常便飯。也許正因如此,他們對“口內”(他們對新疆以外國土的叫法)的了解,比起口內人對他們了解得更為全面。他們� ...

我的那些新疆朋友眼界都相當開闊,一年裡總有不少的時間逛在外邊,茫茫戈壁灘上一腳油門就跑出多遠,近處挨著他們的哈薩克斯坦,那是從來的生意伙伴,遠處的歐洲、美洲也差不多全已轉遍。我每去趟新疆當回事兒似的,他們到北京卻來來往往,家常便飯。也許正因如此,他們對“口內”(他們對新疆以外國土的叫法)的了解,比起口內人對他們了解得更為全面。他們對我說過,北京人管那幾條賣烤馕、烤肉,開滿清真館的小街(現在已被拆掉)叫作“新疆村”讓他們十分不滿,“我們才是地地道道的新疆人,真正新疆人就該是我們這個樣。”朋友說,在他們看來,新疆的形像不應該是旅游媒體上總宣傳的那樣。

朋友是在酒過三巡之後對我說這些話的,就在我飛抵烏魯木齊的那個晚上。一起坐在那個裝修豪華卻毫無特點的酒樓包間裡,吃著遠道而來、價格昂貴的海鮮。那桌上除我之外喝的都是伊犁老窖,平均一人喝掉了一瓶的量。我後來有點後悔要了那沒滋沒味的干紅,還不如與他們大杯同醉,因為那種喝法在我看來是相當地“新疆”。

當然他們是肯定醉不了的,而我呢,也根本不可能有膽子真把自己喝倒,我知道那種新疆白酒並不上頭,頂多是喝到腳底下稍微地有那麼一點兒發飄。可那晚上朋友們卻是安心不想我“飄”,竟為我連要了兩盅酸甜的冰奶,把干紅那點兒根本就還沒上來的酒勁兒也非給解掉。那冰奶是一種飯店自制的乳品飲料,裡面加了切碎的果仁,比市上賣的酸奶味道要好。我知道朋友之所以偏要我在此時保持著清醒的頭腦,是為了能去聽他們那發自肺腑的酒後真言,把未來幾天中有可能遇著的障礙提前掃掉。因為他已經看出來,我是相當勉強地才認可了他們對那個工程外觀的局部修改,的確,對此事我自始至終有所保留,為的就是沒能保住我苦心搜尋來的那一點“新疆”。

可朋友卻堅持說,那不是真正的新疆。

那麼,新疆到底是什麼?這個正值旅游旺季大小酒店爆擠、每天有好幾班塞得滿滿的飛機把不同膚色的人從世界各地運進來的烏魯木齊又是個什麼?我對這個城市曾有過很美好的記憶,從前來時,每一回都住在那一片樹木掩映的明園裡,我記得大院門外的那條繁華的街,記得對面的友好市場,裡面有山一樣堆著的干果,飄著香的瓜杏,還有那各色各樣的帶得回去的花帽和帶不回去的刀……

可這回那條街我沒有看到,明園的房間朋友們也很抱歉地說沒能訂著,就是最後去的那個座落在偏僻小巷裡的內部酒店,標間也早已客滿,剩給我的只有平時他們頭兒來此下蹋時才用得著的那個雙套。來接的還是那輛三菱越野吉普,可如今那PAJERO的標牌已經有點兒讓人心驚肉跳。“放心吧,”司機說:“剎車管已經換了,還送了一只石英表。”與以往不同,這回是位漢族司機,不聽歌,一路上喜歡一起閑聊。

在結束了那個自稱是世界上離海最遠的城市裡的那頓海鮮晚宴後,我執意走上夜裡的街道,想要尋找,卻沒有什麼可以找到。腳下踩著的是坑坑窪窪的人行道,破舊的街上燈亮得很短,一點兒也不熱鬧。在一個被有意淡化了的圈子裡,我明白自己這種一廂情願的概念化尋找實在是有些徒勞。於是就把它結束在立交橋十字路口邊的空地上,那裡擺著十幾個維族人的攤子,賣著西瓜、哈密瓜和各色的葡萄。

在新疆吃的第一只哈密瓜並不怎麼樣,葡萄卻還好。果子的蜜汁淌滿外屋的那張方桌,可還是不覺得有多少新疆的味道。我想我這回一定得到吐魯番去,南疆,當然更好。

如果我知道那將是此行在烏魯木齊唯一的晚上,我就一定不會讓它結束得那麼早。我想過這回肯定是走不到那根本就不可能的南疆了,也想過到往哈納斯去的路太長、希望很小,可我想我總能去看一眼吐魯番吧,離烏魯木齊只有兩小時的車程,以新疆的距離感覺,應該算是近得不得了。

可幾天之後,當我在將要誤掉航班的最後一刻才緊趕慢趕地離開克拉瑪依,眼看著我本打算用來在烏魯木齊逛街的時間在時速120公裡的車上一小時一小時地耗掉,聽任那車下了公路就直接拐上機場高速道,看著遠處藍天下那白雪皚皚的博格達峰在前面閃了一下就掠過去了,心裡頭,真是難過得不得了——烏魯木齊,我竟連你都錯過了!

我這一趟去的真是新疆麼?那個換著樣吃海鮮、吃潮州鹵水、建起了一片片歐式風格住宅小區的城市真是我心裡一直忘不了的烏魯木齊麼?那座用細巧的鐵花換掉那排圓拱的建築真是我為新疆做的麼?我真的還能再去一趟新疆麼?

就算是將來我能再一次去新疆,到那時我還能夠有信心去找尋、有運氣去找到那個一直在我心裡揮之不去的新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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