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馬楚雄看彝州

作者: tbtv

導讀走馬楚雄看彝州撰文/稅宏州冷智宏 攝影/稅曉潔 阿拉表,阿拉表,你要來呢嘎, 阿表妹,阿表妹,你要來呢嘎, 不來就說不來的話, 莫讓阿妹(哥)白等著。 ——一首彝族民歌 1、 楚雄在蒼山和洱海之間,因為兩邊的地方都太出名,這 個其實很有看頭的地方就有點默默無聞。 在武定獅子山,這個可憐皇帝最大的貢獻應該是研究牡丹花。 從武漢飛往昆明的班機上,� ...

走馬楚雄看彝州撰文/稅宏州冷智宏

攝影/稅曉潔

阿拉表,阿拉表,你要來呢嘎,

阿表妹,阿表妹,你要來呢嘎,

不來就說不來的話,

莫讓阿妹(哥)白等著。

——一首彝族民歌

1、 楚雄在蒼山和洱海之間,因為兩邊的地方都太出名,這

個其實很有看頭的地方就有點默默無聞。

在武定獅子山,這個可憐皇帝最大的貢獻應該是研究牡丹花。

從武漢飛往昆明的班機上,我一直恍然覺得這不過是在重復往日的一次旅行。我疑心這是虎年漂流在西藏衝撞的神靈還在和我開玩笑,事實上,這是我第一次從空中進入雲南。憑窗俯瞰,腦海一片茫然卻又似塞滿了東西,片片漸漸遠去的蒼茫山脈和細線般的河流總是勾起太多傷感或幸福的回憶。很長時間了,我一直對自己生活在回憶裡深懷恐懼但無能為力。田野、村莊、集市、人流依次出現在我的視野,空中客車降落在巫家壩機場,我才強迫自己回到現實。

依我的游歷經驗來看,除了西藏,最好玩的就是雲南了。雲南我排在其次,所以這幾年是一有縫就往西藏鑽。 古人雲:物極必反……那次艱苦卓絕橫穿西藏漂流雅魯藏布江,在世界第一大峽谷快走斷了腿,終於看了兩處新“發現”的,被叫嚷是要改寫地理教科書的“世紀地理大發現”的雅江干流大瀑布後,回到城市,我就患了“失語症”。整個人萎靡不振,頹廢不堪,很多以前認為不得了的東西崩潰了,沒有了愛情、沒有了一些朋友……也沒有了金錢,大半年只寫了一篇只有我們自己能看的《反思雅漂》。總歸耐不住寂寞,流竄到成都,攝影家羅浩嘲笑我效率低下:“你小子是畫不出畫了寫文章,寫不出文章了拍照片,拍不出照片了寫詩,我看你現在已經是詩人啦!再這樣下去你小子就要成哲學家啦,一年寫幾百個字就行啦!……”羅浩這廝以字數多少來劃分藝文品種。——對此我有點麻木,不打算戒煙也不打算戒酒,心說老子怎樣老子自己知道。我們都滿腹話兒卻不知從何說起,也懶得說給不相干的人聽,不會明白的。羅浩你小子喝點酒不也說有時真的想自殺,打算改行拍紀錄片了嗎?黎文這小子給自己雜志完稿頂缸後感覺不也是終於吐出幾只蒼蠅,同樣懶的動筆嗎?……所幸,我們都還沒有喪失幽默。這時候我已經號稱要自由撰稿養活自己,從西藏回來就弄了電腦,但一“坐家”,對著破電腦總還是繼續做網民,整天昏天黑地在網上逛來逛去聊來聊去忙到後半夜,夜深人靜卻每每發現工作效率低到還是在寫“詩”,弄得酒錢都成問題,恨不得殺了自己。

這趟楚雄彝州之行是網上飛來一喜,所謂否極泰來。此行,紅土地上的的這片厚重山水使我神清氣爽,頓悟天地之間我能行走,就是幸福的。天地永壯我魂魄,日月永賜我信心。沒必要悲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沒必要自己跟自己過不去,該干嘛就好好干嘛,一切其實都很簡單。真的就這麼簡單。

楚雄在蒼山和洱海之間,因為兩邊的地方都太出名,這其實很有看頭的地方就有點默默無聞……以前的多次雲南之行,楚雄一直在我視野之外,每次皆掠地而過。這次開始也沒太重視,攝影包都沒背,拿了最後一台磨難中幸存的寶貝佳能EOS1就上了路,這讓我很後悔:以後還得到這片古樸而充滿生機的紅土地,到這個稱得上是古生物之鄉、恐龍之鄉、銅鼓之鄉和人類搖籃的地方,再來一趟,好好再拍一圈。

永遠春天般的昆明,這時讓我不勝其煩,世博會弄的人滿為患,能看的地方到處前心貼後背……次日早早西行兩三、個小時到清幽的武定獅子山,心裡靜了,卻讓彝家的攔門酒灌的渾身輕飄。不由得你不喝,剛到山門,伴隨著一陣陣隆隆的長號和笛子聲,彝家小伙和姑娘又是歌又是舞,手捧牛角酒祝你吉祥幸福,喝還是不喝?只有喝了。一牛角足有一兩多,三牛角下肚,心裡的念頭就只剩一個:怎樣才能讓自己保持清醒?

不由得亂發牢騷:這純粹為了討游客歡心的商業酒敬得真沒幾分道理——號稱西南第一山的這武定獅子山其實與彝族風情卻沒多少干系……公元1311年,蜀僧朝宗在此初建古寺,築庵閣後離去。公元1315年,古印度高僧指空化緣續建,歷時多年終成規模。指空大師本名提納薄陀,古印度摩竭提國王子,8歲出家披剃,修頭陀行,被尊崇為迦葉第108祖,公元1326年赴高麗傳法,因他博學多識,弘法嚴謹,身體力行,而被韓國佛教界尊崇為“師之師”……現在的武定獅子山,以一種官話語言來說,可謂集儒、釋、道、皇宮為一體,加之琳琅滿目的摩崖碑刻、詩詞楹聯,能讓人體會到天人合一、人與自然相融、相生的境界。

武定獅子山離昆明只有82公裡,但那天,除了我們卻沒看見別的游客,條件很不錯的賓館空空蕩蕩,雖然這裡據稱也是世博會的一個分會場。交通是個重要制約原因,離開昆明一進入武定地界(也是進入楚雄彝族自治州範圍),路就開始變得糟糕起來,後來說起這事,楊文傑副縣長直嘆沒抓住機遇,說那段破路縣裡正在盡全力,很快就會好起來。獅子山離武定縣城只有三公裡,有十公裡的盤山公路直抵山中的正續禪寺,這十公裡卻是很棒的柏油路面。山上的旅游設施很不錯,我的朋友晚上很順利地上網發出了電子郵件。

關於獅子山,明惠帝在此削發為僧隱居的傳說當地人是不會忘記告訴你的,他們還堅稱山中的兩種鳥叫是在說:“貴妃醉酒”、“洗手燒香”……遙想當年朱元璋的孫子建文帝貴為天子,一夜之間卻……關於這段野史,我這平民實在懶得關心,只記住一句:半邊明月冷,千古甘泉香。——獅子山的水在這一帶很有名,依我親口所嘗,的確比最名牌的礦泉水還好。

以我的俗人眼光看,如果傳說確有其事,那麼可憐的建文皇帝在這裡最大的貢獻應該是研究牡丹花。現在,武定獅子山上尚有傳說是600年前這個皇帝親手所植的一株老牡丹,歷經歲風霜仍枝繁葉茂,實實在在是個奇觀,至今還能開出28釐米大的花冠。在獅子山,目前牡丹有9個色系、120余種、4萬余株。名貴的有就“垂線愈黃”的姚黃,“碧綠修莖”的豆綠,“純正紅色”的胡紅,折疊瓣中心呈淡黃帶粉色的趙粉等等。另外這裡的“青龍臥墨池”、“楊妃插翠”、“珊瑚台”、“萬世生色”、“酒醉楊妃”等等也都是牡丹花中極品。

2、 和元謀一樣,這個安詳的到幾乎沒有游客的縣城也有一個很不錯的

博物館,裡面的完整的恐龍化石是實實在在的奇觀。楚雄被稱作恐龍之鄉、古生物之鄉可謂名不虛傳。

我們在古木參天、滿目蒼翠、植被極好的獅子山清清幽幽懷了古,第二天,按緯度是往北,到植被很不好的元謀縣,卻是越走越熱,這是因為我們進入了長江上游金沙江的干熱河谷,焦黃大地一下子把我們拉回170萬年前。

一到元謀,我就盯上了縣政府招待所的一棵芒果樹,串串拳頭大的金黃芒果使我垂涎。半夜,忍不住去抱了樹干,忍了忍終於還是沒有爬,終於站在樹下對自己說:這叫偷!不要未經允許拿別人東西和不能強奸女人是我做人最重要的兩大信條。足足想了4分鐘,還是要以德服人,克制了自己的饞欲,沒動那可愛芒果。元謀年均氣溫21.9度,特殊的干熱河谷氣候使這裡物產豐富,非常有利於經濟作物和蔬菜的生長,特別是反季節蔬菜,銷往全國24個省市,占到雲南省外銷蔬菜的一半,縣裡正雄心勃勃的提出要鞏固大菜園、建設大果園、培植大花園、形成大樂園……但同時,這種氣候也給當地相當大的環境壓力。元謀在旅游者眼裡以土林著名,但這土林奇觀卻實實在在是水土流失的產物。土林距長江干流金沙江只有幾十公裡,依我“徒步長江”所見,這一帶,在整個長江流域,也是水土流失最嚴重的地區之一。

現在可考的亞洲人共同的祖先就來自這片焦渴大地。1965年5月1日,修建成昆鐵路的建設大軍在元謀縣城附近的大那蚌村發現了的兩顆牙齒化石,經研究確認,定名為直立人元謀亞種,距今170萬年。——這個改寫了北京猿人是最早類人猿歷史的古人類學上的重大發現當時卻是地質學家完成的,所謂無心插柳。後來,在這裡又陸續發現了400萬年前的古猿化石、舊石器時代中晚期、細石器、新石器、青銅時代的眾多種種遺跡,元謀遂被稱為是天然的人類原始社會博物館。

我們在午後飛揚的塵土裡找到大那蚌村的元謀猿人遺址發現地時,四周靜靜的,寂寥無人,只有一匹老馬圍著紀念碑打轉。歸途中,我們都很留意腳下,開玩笑說,沒准運氣好摔一跤就是一個重大發現。這也真很難說,事實上,後來的許多重大考古發現者就是當地村民,特別是細心地農婦。

縣城裡的元謀人陳列館藏品豐富,不可不看,轉一圈,大開眼界。

看了猿人,順著時間隧道繼續往前走,我們去祿豐看800萬年前的腊瑪古猿和1億8000萬年前的恐龍,惡補科普知識。

和元謀一樣,這個安詳的到幾乎沒有游客的縣城也有一個很不錯的博物館,在全縣也算豪華建築的博物館裡面有完整的長到60米的恐龍化石,稱得上實實在在的奇觀。僅就元謀和祿豐而言,楚雄州被稱作恐龍之鄉、古生物之鄉就名不虛傳。最近半個世紀,楚雄州僅祿豐縣境內就發現出土的動物植物化石7門21綱47目129科426種,其中動物界化石3 門11綱32目76科249種,植物界化石4門10綱15目53科177種。

祿豐恐龍聞名於世始於1938年,這一年,著名地質學家卞美年、古生物學家楊鐘鍵等在這裡發現了6具恐龍化石和上百件零散恐龍骨骼化石,被命名為“祿豐蜥龍動物群”,這距今一億八千萬年前早期原蜥腳類的典型代表群,在世界古生物學界占有重要地位,為此,1961年國務院將祿豐列為古脊椎動物化石保護點。另外,中國人首次裝架、研究的恐龍,也是在祿豐發現的許氏祿豐龍……1997年在祿豐川街鄉阿納老長菁村,又發現了幾百萬平方米的大型恐龍群化石,經專家初步鑒定為距今一億五千萬年的中侏羅紀時期的蜥腳類恐龍……這些太專業的東西弄得我很累,我聚精會神鑽研了半天也只是知道:楚雄這一帶,在距今10—14億年前是地槽海盆,一片汪洋,水中生長著大量的原始藻類。到8 億年前,部分海水退去,隆起成山。3億年前,海水全部退去, 整體抬升成陸。2億年前,地殼下沉,形成沼澤湖盆,在澤湖四周山地上生長著真蕨、蘇鐵、石松等植物。到侏羅紀至白堊紀時代,氣候溫熱,湖、河中生活著魚、蚌、介形類、葉肢介等動物,大頭鯢、龜、鱷魚、以及恐龍隨處可見。到了距今8000萬年前,因燕山運動的影響,地殼抬升,這裡的大部河、湖消失,爬行動物開始向哺乳動物進化。到第三紀的漸新世紀未期,強烈的喜馬拉雅造山運動,使祿豐形成了斷陷盆地。這一時期,裸子植物、被子植物茂盛生長,百余種脊椎動物在此生存,靈長目中的古猿向猿人演變、進化,慢慢才有了人……

這些東西,我實在沒有耐心弄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決定寄希望於下一代。等我娶了好老婆,生了棒兒子,我只要帶我兒子來這裡,告訴他,自己慢慢看吧,就行了。這些東西,有心的話,實地看看,比教科書管用得多。

3、 火把節之夜,我的朋友羅知音當了一回“新郎”

火把節實際上已經漸漸演化形成彝族全民族的狂歡節。

雲南在游人的眼中向以民族眾多、風情旖旎著稱。擁有彝、苗、回、傣、白、哈尼、傈僳、納西、壯等20多個民族各民族的兄弟姐妹的彝州楚雄大地,自然也不例外,十裡不同俗是常見的事情。偉大的領袖和導師毛澤東同志總結說:“各個少數民族對中國的歷史都做過貢獻。漢族人口多,也是長時期內許多民族混血形成的……”,誠哉斯言,每當我們陶醉於兄弟民族風情時,總會勾起許多血液深處的許多難以說情的感慨……居楚雄州人口主體的彝族是滇、川、黔三省的主要土著民族,分布在長江上游金沙江南北兩側,即烏蒙山、六詔山、哀勞山、蒙樂山和大小涼山一帶。

彝族是一個崇尚火和黑虎的民族,即使在信息時代的今天,在彝族同胞聚居的兩個主要民族自治地方——雲南楚雄彝族自治州和四川涼山彝族自治州等地,遠古流傳下來的火把節仍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之一。同漢族過年傳說是為了驅趕一種叫“年”的怪物異曲同工,彝族的火把節也是源於驅除魔鬼。最初的火把節據說來源於彝族祖先英雄阿巴沙的一次成功火燒天魔,在那次有關彝族民族危亡的戰鬥中,英雄阿巴沙驅趕魔鬼手段主要有火燒、水淹、石壓等三種辦法,其中火燒最為有效……隨著時間的推移,彝族先民對火的感情不斷加深,漸漸又認為,人死後只有火葬,靈魂才能隨火煙進入天國。久而久之,彝族畢摩做法事,也一定要在法事上燒一堆火,放出濃濃的煙霧,認為也只有這樣,在天諸神方能順煙霧而下,光臨法場。另外,彝族先民還認為,火災也是火神主宰的,為除火災之患,人們必須請畢摩念經祭火神,送火鬼。星轉鬥移,血脈不變,歲月的年輪上慢慢就有了彝族火崇拜極致表現的火把節。

火把節在著名的彝族十月太陽歷中,大約在每年北鬥星柄指向西南(即大暑)日即農歷六月二十四日。過去的火把節,各戶點火把在自家驅邪逐魔,而後一起趕到火把山上,集體驅鬼,現在的火把節實際上已經漸漸演化形成彝族全民族的狂歡節。

隨著時光過隙、地理變遷,高山阻隔,大江橫斷,彝州各地的火把節也各有所不同。比如每年農歷六月二十七日,楚雄州祿豐縣高峰鄉的彝族群眾別致的火把節,就叫做大刀會。這源自三國時諸葛亮南征,諸葛先生七擒七縱孟獲,仍命孟為南中王,還派漢人幫助南中種谷,傳播文化。後來,孟獲病,臨終前念念不忘諸葛亮的恩情,但又擔心他死後諸葛亮會不會改變既定政策,於是孟獲口咬長須,久不閉目。諸葛亮聞知後,即派夫人親自到孟獲榻前看望,並表示亮的政策一如既往,決不改變。孟獲聽了才放下心來,“噗"的一聲,吐出長須,瞑目長逝。後來,彝民們為了紀念孟獲逝世和彝漢民族團結,就在每年六月二十七日這天舉行紀念活動。屆時,人們聚集在高峰火把山下,當鑼鼓齊鳴、大號吹響、鐵炮轟鳴時,一隊戴著諸葛亮、關公、孟獲面具的武士手執大刀、梭標,在一束大火把和數面紅綠族的引導下,“哦!"“哦!"地高呼著口號向三個山頭猛衝。然後男女青年們手拉手的圍成無數個舞圈,歡歌跳腳,直到天黑。近些年,這個節日,不光有上述紀念活動,實際上還是物資交流大會。

這幾年,雲南大力發展旅游,這使現在的一般游客不必非得趕農歷六月二十四日到彝州就可以看火把節。當然,你要做研究搞學問,那還是趕對日子到田野裡去才行。只為散散心新鮮新鮮時間又金貴得不得了的各位,就這樣看看作秀的火把節也挺好。就在楚雄彝州首府楚雄市,火把節現在已經作為一種儀式每周都有。

楚雄這座因相傳先民沿一只梅花金鹿足跡踏勘築城而得名的城市,我幾年前來到時還以為是一座縣城,現在,僅僅粗覽其繁華的夜景就足以讓人刮目相看了。這座距今已有1657年歷史的城市現在擁有四家旅行社、16家旅游涉外飯店、標准客房2000多間,還有全國唯一的彝族文化研究所、彝劇團、黑虎藝術團等等……抵達楚雄當夜那個狂歡的火把節,最使我噴飯的是我的朋友羅知音當了一回“新郎”。

那天,火把節的篝火晚會前有游戲和歌舞節目,我端著相機,借口拍照正用長焦看美女看得起勁,忽然懵懵懂懂被主持人抓到了台上,和一大群美女站在了一起,這讓我覺得十分難堪,面紅耳赤,我一向不習慣在這種大庭廣眾的場合公開展覽,眼看著我的朋友羅知音也被抓到台上,這才幸災樂禍的平靜下來,轉瞬又悲哀地想:雖然我做了許多孤獨的事情,但實在還是更適合於群威群膽呀……我和羅知音等被主持人隨手抓上台的八位男子和八位台上女子一一對應編了號,每人分配給一位號碼對應的“新娘”。

我一看,大喜,和我同號的正好是我剛才用長焦鏡頭偷看時間較長的那位姑娘。可惜,根本沒容多高興,連牽手的機會都沒有,我們男的就被要求轉過身去等待八位新娘蒙上蓋頭交換位置。游戲規則是要准確找出衣著打扮完全相同、個頭也相差無幾的一排姑娘裡的那位剛才只看了一眼的“自己的新娘”,我自恃學美術出身且一直高燒攝影,認人是我強項。——事實上,我也一眼就認出了那位屬於我的“新娘”。可游戲規則有些不講道理,相認新娘竟然也按序號分先後,1、2、3號自然占了大便宜,我序號靠後,眼睜睜看著前面的老兄搶走了我的“新娘”,連忙頻頻舉手招來主持人告知大事不好我的新娘被人領走了,主持人面帶看不出內涵的笑容告訴我莫急莫急好戲在後頭就不再理我,忙著招呼後面的老兄繼續胡亂相認去了。

我傻傻地等著,直到後面的老兄都找完了新娘,只剩下一位給我,主持人宣布揭蓋頭時,我才明白中了這廝的緩兵之計,只好想,本是游戲,認真不得……戲劇的是,竟然只有我的朋友羅知音一人找對了“新娘”,那麼,接下來的節目就是要羅知音背“新娘”回家了。我等著看笑話,在我的印像裡,羅知音是個古板、羞澀的人,但那天使我驚奇的是,羅知音在大庭廣眾中竟然不但背了新娘而且還手持話筒大大方方唱了一首《夫妻雙雙把家還》才興高采烈下了台。要知道,羅知音和我曾經同一個辦公室多年,我一直認為這家伙是個從不唱歌、不抽煙、不喝酒的清教徒般的人物,可見環境是多麼的能改變人,是多麼能喚醒人的沉睡的東西,可見要認識一件事物我們最好不要太自信。

很多年來,我所受的半調子所謂藝術教育使我對城市裡這種做秀節目總是根深蒂固地不以為然,現在我知道了,玩就是玩,這樣玩和那樣玩都是玩,玩的時候就是玩,這樣的時候就這樣好了,非要把自己弄得心事重重那才是傻蛋。在楚雄城外的紫溪山,一場同樣有些做秀的篝火晚會使我熱汗淋漓,大叫痛快。在這場以附近彝族村寨村民為主的篝火晚會上,我學會了一首彝族情歌《阿拉表》。我想,僅僅這首歌就足以使我的這躺彝州之行不虛,歌中唱曰:阿拉表,阿拉表,你要來呢嘎,阿表妹,阿表妹,你要來呢嘎,不來就說不來的話,莫讓阿妹(哥)白等著……歌直截了當而飽含深情,節奏明快且適合舞蹈,雖很能夠起一些敏感傷心事但不會占據你的軀體,可謂人間少有的仙樂。我唱著跳著,左右手分別拉著一位彝族美女融入古老的群舞中,什麼也不想。我知道我的毛病一得意就會忘形,正手舞足蹈間,突見眼前一到白光,有人用傻的不能再傻的傻瓜相機拍下了我的張狂相。後來,這張照片被用來為幾百萬讀者編織了一段所謂我的彝族浪漫史,使我有口難辨……都是玩笑,不提也罷。提起來,我也早已刀槍不入,愛誰誰吧,反正我知道自己是誰是什麼德行就行了。且舞且酒,酒酣時我和那幫彝族人的頭領成了朋友,互以兄弟相稱。我的這位彝族大哥是前楚雄最著名畢摩的兒子,他爹的大照片現在還陳列在富麗堂皇的州博物館。大哥邀我次日到他家接著喝酒,我只好和他約到不知多少年後的某一天,心中有些黯然。

4、遠行和游歷中,不經意間發現的往昔“新聞”常常會使我大吃一驚,每每能在許多自以為常識的東西裡看出新鮮,比如這次在楚雄讀到彝族長篇英雄史詩《銅鼓王》,就使我對“中華民族”這個稱謂有了全新的認識

我的彝族大哥家所在的紫溪山現在已被開辟成風景區。官方資料說:紫溪山風景區位於楚雄市鹿城西面,距市區20公裡,海拔1900-2502.7米,南北長16公裡,東西寬2-8公裡,總面積6700公頃。雲南八大名花有七種就植根於此。特別珍貴的是這裡保存有雲南茶花古樹28株,樹齡均在200年以上。其中一株童子面茶花母樹,根基圍286釐米,樹齡達600年以上,一樹開紅白二色花,花大如簇,九蕊二十三瓣,是中國茶花的珍貴稀有品種。

我們繞山轉了一天,一一看了這些奇珍異卉。退休干部張方玉老先生還專程帶我們去看了他發現的“藤王”,這株老藤的確大,光樹就纏了好多棵,我們十幾號人全爬上去,也只顯得像一堆螞蟻吃麻花。據張老先生講,有著名植物學家稱這是中國第一大。不過,以我的所見,雅魯藏布大峽谷還有更大的,但除此,稱第一也不算為過。

青山綠水間,使我感動的是,這位山東籍的南下干部張方玉老先生,退休後的這幾年爬遍了這裡的山山水水,把紫溪山摸得比自己的手掌紋還清楚。從官位上下來,老人有了時間專注於這塊他心中的寶地。紫溪山能列為風景保護區,在很大程度上,正是張老先生退休後努力的結果。這個中艱辛,非親歷者難以體會,我們看到,在紫溪山,老先生是最受歡迎和知名度最高的人。這樣的人,總使我在沮喪時能保持清醒頭腦,要求自己堅持不懈地活下去,並且豐富多彩。

隨著保護措施的加強,紫溪山曾是滇中地區著名的佛教勝地的歷史漸漸被人們所記起,這裡這眾多的梵剎寺宇和文物古跡得到保護和修復。可惜,完整的已經不多了,在猢猻箐的山崖上,我們看到了《護法明公德運碑贊》,為大理國相高量成而作。

我們中華民族的歷史雖只有五千年,但已顯得太老了,很多事情,現在我們這些子民都很陌生。遠行和游歷中,不經意間發現的往昔“新聞”常常會使我大吃一驚,每每能在許多自以為已屬常識的東西裡看到新鮮,比如這次在紫溪山讀到彝族長篇英雄史詩《銅鼓王》,就使我對“中華民族”這個稱謂有了全新的認識——彝家英雄史詩《銅鼓王》曰“……不知哪一年,天漏地傾盆。地上漲大水,處處浪滾滾。萬物被卷走,只剩兩個人。伏羲和女媧,本是同胞生。他們的虎救,難中得生存。為了傳人種,兄妹配成親。過了許多年,地上又有人。繁衍好多代,才有百家姓。盧、羅、勞、老、李,都是彝家人。伏羲老始祖,又把八卦生。接著造虎歷,年月有區分。八卦蔔陰陽,陰陽兩分明。男人屬陽卦,陰卦是女人。有男又有女,才能成天倫。天干地支配,地鼠醜牛生,寅虎救彝家,才得有子孫。彝家老祖先,就是虎族人。彝家虎族人,供奉虎圖騰。是水都有源,是樹必有根。彝家古代史,早已有定論。後來有三皇,五帝應運生。三皇和五帝,共同定乾坤……”——我之所以在這裡大段引用,是因為當時初讀的新鮮感太強烈了,楚雄當地學者認為:在彝族的五、六百萬人口中,有半數自稱“羅羅”,意為“虎人”,即曾崇拜虎為圖騰,也就是說,彝族是夏代以前遠古“三皇”(伏羲、炎帝、黃帝)之首伏羲始祖部落的遺裔。

楚雄彝州的十月太陽歷文化園,在我看來是游人應該必去的一個所在。

十月太陽歷是彝族先民創造的一部偉大、精湛的天文歷法,一年等分為五季十個月,每季度兩個月,每個月三十六天,合計360天,余下的5-6天為過年日。它精確地計算出地球繞太陽運行一周的時間為365.25天,一年的季節准確到一天不差,到目前為止,任何一種古歷法都無法與之相比。它不僅是彝族文化中最具科學性、最有人文價值的一大瑰寶、也是中華民族遠古文明的智慧結晶。

這個位於楚雄市郊的中國彝族十月太陽歷文化園的標志性主景——“十月太陽歷雕塑廣場”是一組占地 5220.4平方米的大型彝族文化建築,不僅可以懷古,也還能科學的觀測天像。

踏著108 級花崗岩石階登上3台共高18米、直徑36米的祭壇,抬頭仰望,是10根巨大的圖騰神柱。中央“祖先神柱”直徑3.5米,高26米, 頂端是10米高的“三女托太陽”不鏽鋼雕塑,在彝族萬物有靈的原始宗教中,“祖先神”始終居於首要位置。以祖先神柱為中心,正南方兩根, 是天神神柱;正北為葫蘆神柱;東方排列著竹神、太陽神、虎神;西方依次是月亮神、鷹神和龍神神柱。

這10根神柱是按照“畢摩”插杆觀天像以定季節的原理,通過天文學家測定設計的,觀測效果非常精確。每當夜間站在祖先神柱下朝正北看葫蘆神柱柱頂,北鬥星鬥柄正下指是“大寒”,正上指是“大暑”,早晨太陽照竹神柱影落祖先神柱是夏至,日照太陽神柱影落祖先神柱是春分、秋分,日照虎神柱影落祖先神柱是冬至;這4個季節在日落時,太陽則分別照射龍神、鷹神、月亮神柱影落祖先神標示夏至、春分(秋分)和冬至。而夏至正午, 陽光照在火神柱影落天神柱;冬至這天則影透天神柱落在祖先神柱上。

基座周圍環形的聖水河邊,是彝族“聶蘇頗”古歷法“十獸歷”的生肖石雕。它們是一月黑虎,二月水獺,三月鱷魚,四月蟒,五月穿山甲,六月麂子,七月岩羊,八月猿,九月黑豹,十月蜥蜴(四腳蛇)。

5、古鹽都:黑井尋夢

在相當長的一個歷史時期,大山深處的黑井小鎮,在整個雲南的財政賦稅中,都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我開始有點討厭自己總喜歡老破房子、老破街道的學生時代留下的那些怪癖。我深深覺得我目光下的黑井要是高樓大廈我會愉快得多。看風景和生活在風景裡是兩回事。既然都在趕往另一種風景,那就都趕好啦。我開始討厭那種酸酸的“懷舊”,懷什麼舊?找什麼舊夢?扯什麼文化?扯淡,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想,我要這麼懷舊就真他媽的是個活得很沒勁的人。我想我就也去趕這種風景好了,該怎樣怎樣好了,就這樣。很簡單了。

多年以後,黑井,這個失落的古鹽都,即使在省會昆明人的眼裡,也幾乎成了傳說中的遙遠之地。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非要去那個失落的古鹽都。同行的朋友走了,我留下來執意前往黑井。從地圖上看,黑井距昆明不過百余公裡。在昆明的幾天中,我坐出租車就打問這些常出沒在祥雲街、拓東路的司機,竟無一人能說出准確抵達黑井的路徑。噫吁呼!不過幾十年前啊,黑井的鹽戶還曾經買斷過省會這整整兩條街的房產呀。不由感嘆曾經滄海的殘酷。

便只好發揮我的強項聽天由命,在一個睡足了奢侈懶覺的早上決定和昆明的朋友即刻上路,打算先到以挖出過腊瑪古猿和多種恐龍化石聞名的祿豐縣再說。從資料上看,今日已經不為人知的黑井——這個昔日的鹽興縣城,已經成為楚雄州祿豐縣的一個鎮。資料上還說:至遲從西漢開始,黑井就出產井鹽,到明朝時,黑井的鹽稅占到雲南鹽稅的64%,清朝中葉占50%,清末民初尚占46%……在相當長的一個歷史時期,大山深處的黑井小鎮,在整個雲南的財政賦稅中,都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盛時的黑井,常駐人口有二、三萬,在漫長的“鬥米斤鹽”的年代,黑井是個富得流油的所在。

紅土高原的秋天適合遐想,其實真不算遠,一天之中,換了三趟車,從高速公路換到鄉間土路換到小中巴,我們進入陰沉沉的龍川江峽谷,司機說,天黑前就能到達黑井。灰白天幕落下絲絲小雨,清冷的峽谷顯得厚重而縹緲,城市遠去了,自然在這裡又成為主人,這讓我那越來越刀槍不入的腦袋又陷入胡亂的思緒飛揚:我越來越認為自己是個適宜於生活在古代的人,剛剛見識的祿豐縣的古星宿橋之類在我看來總比城市的高樓大廈親切……龍川江峽谷中的這條鄉間土路以前就是著名的茶馬古道,在這條古南方絲綢之路上,現在罕見的古道熱腸俠肝義膽義薄雲天那時應該就是一種習慣。我悲哀的想我只好向往那時的舍生取義開誠相見一諾千金與人為善因為我在城市總是常見蠅營苟苟見利忘義誨淫誨盜卑瑣無恥人面獸心……我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這樣?那時真的有這麼好嗎?但我只有這樣想。這樣想我會愉快一些。就這樣。雨正如我的心緒般絲絲縷縷的下著,透過雨幕我看見一些可愛的人們正在龍川江邊山坡上一個個小洞伸出的管子旁忙活。管子裡流出來的應該就是可以制鹽的鹵水。我無所事事到處瞎逛。他們在忙活。他們在我眼裡這陣子是風景,他們忙活完了會很好很好客地對待我……鹵水洞的上面有一座紅色的石塔,灰灰的那種很蒼老的紅。默默看著我們。再往前,小中巴搖搖晃晃進入一排排沒有什麼特色的房子,轉個彎,一座濕淋淋的用紅土高原在這一帶特有的土紅石頭做成的貞節牌坊,橫跨窄窄石板小街,撲入我的視線,黑井到了!

眼前的黑井比我想像的還要小,雖然我知道,現在的黑井人口還不到繁華時的十分之一,只剩下二、三千人,可眼前的這個黑井的確太小了,小到出乎我的意料,如果沒有哪座古老的牌坊,我絕不會相信這就是輝煌過的黑井。可這真得的確就是黑井,就是那個我不知為什麼非要抵達的地方。遺憾只是一瞬間,幾年的流浪生活養成的惡習使我很快就想通了,這其實很正常嘛,比起我見過的那些廢墟,黑井算是幸運的,畢竟還沒有被遺棄。輝煌了一、二千年,是棵大樹也該老死了。——我想起七年前或者是八年前,我在濃霧中爬到了米亞羅後山的一堵殘牆下被一些瑪尼石所吸引,那時我還是個很衝的所謂藝術青年,心裡想著弄兩塊回家擺起來附庸風雅,還沒挑好,霧似乎在一瞬間就散了,太陽照得殘牆刺眼的亮,我恐懼的看到原來我們置身在一個城堡般的寺廟廢墟中。我在破石爛瓦中胡亂翻了一會兒,太陽陰陽怪氣,忽亮忽暗,一切都一會黑一會白。不知為什麼,我心中忽然一下子就沒來由的惶然起來,空落落的,一種說不清的感覺使我沒了拿任何東西的勇氣,呆坐許久,默然下山。那天,我黯然想到我不是所謂搞藝術的料,混到畢業後,就再沒拿過畫筆。我記得從那天以後,我再看廢墟就和看一座山感覺沒什麼不同。後來,在長江上游廢棄的曲麻萊縣城和雅魯藏布江上游廢棄的仲巴縣城,我都木木的基本沒拍到一張看得過去的照片。還有一次,在渺無人跡的雅魯藏布江上游,我們漂流了好幾天後總沒看見別人,岸邊遠處突然出現的兩個大石堆便很引我們注意,幾個哥們說那是墳堆,我認為這一帶荒涼無比,罕見的藏胞不是天葬就是水葬怎麼會有墳堆?就是有也起碼是個沒記載的藏王墓或者貴族塚之類的,執意要停船去看。便去看。要涉水過爛泥灘走好遠,沒人願意和我去,那段平水連續的劃船弄得我們疲憊不堪,人都懶洋洋的。我只好一個人去了。看不出是什麼,很破的一堆爛石頭和很棒的瑪尼石。下面是石板,我想扒著看看石板下面是什麼,手就突然像被電打了一下。我愣了。心裡神神鬼鬼起來,趕快撤離,回到船上說起來,眾兄弟都認為我是發神經或者饞大家沒去而故弄玄虛。兩個月後到雅魯藏布大峽谷我才弄清楚那種電擊的感覺其實不過是被一種叫蕁麻的植物蜇了一下。如此而已。但是真的僅此而已嗎?我不知道,我知道很多時候我最好閉嘴……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在抵達黑井的時候會想起這些?並且會記憶深刻到要寫出來。這和黑井有關嗎?反正進入黑井時我木木的看著車窗外,車子從石橋過江直到黑井的街心停住,我想的都是這些。

到黑井那天,我們找到小旅館住下天就黑了,夜色下的黑井漂亮起來了。雨後的石板街和老房子這時都讓我想起麗江和鳳凰,我這才覺得自己正常一點了。我們沿著麗江一樣的古老的石板街,舊電影裡一樣的小店鋪,沿街轉了一圈天就黑了,回頭再找飯館,卻都全關了,只剩下一兩家冷清的燒烤灘。黑井是個難得的沒有所謂的夜生活的地方,令我吃驚的即使在400人口海拔4000多米的雅魯藏布江源頭第一縣城仲巴、全中國最後一個不通公路的天路盡頭的墨脫也有的卡廳之類,黑井沒有,黑井人頑強地抵抗了充斥南北的繁榮娼盛。我固執的認為這是好事,經濟的發展和道德的代價無關,在這一點上,我贊同黑井,寧願做一個落伍的人。

燒烤在我看來總歸不能當飯,無法果腹,只好拉下臉敲開一家已經關門的小飯館,主人有些意外,但老板娘還是先端來一碟煮鹽豆讓我下酒,是那種久違的家釀的純糧食酒,這讓我大為興奮。自從迷上該死的野外探險,我漸漸成了一個酒徒。在大山與荒原之間,我百飲不醉:在青海玉樹9個人喝16瓶,在四川甘孜州得榮7個人喝17瓶半,在雲南大山中的農家火塘邊喝酒常用海碗,在雅魯藏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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