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莞,你讓我“背叛”了川菜

作者: 踢踢歪歪

導讀我這個人愛吃。前幾天剛入“粥城”品嘗了當地的粵菜,接著又下“湘楚大地”來了一頓熱辣的湘菜。這不,肚子還沒消化充分,管設備的老田又約著去“小肥羊”火鍋,小肥羊味道濃郁,又不過分刺激,怎不心動! 好口味就是難以拒絕。記得春節前去小肥羊,那兒排起了長長的隊伍,硬是在門外等了半個多小時才進入。在廣東,餐館在生意火爆的時候,就會給等位的顧客� ...

我這個人愛吃。前幾天剛入“粥城”品嘗了當地的粵菜,接著又下“湘楚大地”來了一頓熱辣的湘菜。這不,肚子還沒消化充分,管設備的老田又約著去“小肥羊”火鍋,小肥羊味道濃郁,又不過分刺激,怎不心動!

好口味就是難以拒絕。記得春節前去小肥羊,那兒排起了長長的隊伍,硬是在門外等了半個多小時才進入。在廣東,餐館在生意火爆的時候,就會給等位的顧客一個排位單,上面寫著XX號,然後就可以坐在餐館外的椅子上等待叫號了。

這種急迫又得忍耐的心情就像車到路口遇到紅燈時,看看前方倒計時秒鐘在跳動的感覺。 可惜,這個路口已不見去川菜的方向,而我曾對它那麼熟悉,現在卻又如此陌生。

川菜的美味,是從小時候揀樹枝開始體會的。家裡平日都用蜂窩煤,火很小,只有打牙祭的時候才破例燒柴火。院子有的是高高的桉樹,它們除了可以貢獻一些琥珀色膠液用來粘螞蟻外,還常常掉落些細小的枝葉,我便挨個地收集起來,去掉葉子,小心地把樹枝放入爐膛內,父親就可以用它來點燃柴火了。

當木柴被冒出油光的桉樹枝點著,發出劈啪著爆響聲的時候,心裡就期盼著父母炒菜了。蹲在爐子旁,那渴望的眼光和吞了又吞的口水……記得最好吃的就是豬肉炒韭菜了,細細密密的韭菜時常花上母親好半天的工夫才能摘選完畢,但是我們往往不到五分鐘就吃光了,還不忘將殘留的菜湯倒入碗內和著飯吃。

稍大一點我就開始看菜譜了。那是本發黃的舊書,放在父親的書架上角落裡,毫不起眼。但是它猶如打開了一片天地,川菜的經典品種都彙集於此,什麼魚香肉絲,麻婆豆腐,宮爆肉丁等等。還有每個菜譜後面的特色描述,諸如“顏色紅亮”,“酥而不爛”,“麻辣鮮香”等等,看到這兒,就勾起我無限的遐想,更激發起嘗試的欲望。

還記得第一次將做好的菜端給客人的時候,心裡是多麼忐忑不安。只是一道普普通通的川菜――醬肉絲,有點像東北菜館的京醬肉絲,只不過是把切好的蔥白絲和肉絲一塊兒炒,再放入濃稠的甜醬均勻翻炒。 客人是中學的老師,也是父親的同事,看著他們點頭贊許的模樣,感覺真是好極了。直到今天,如果把一桌菜端上來,只要別人誇獎幾句,再累心裡也是甜滋滋的。

不過川菜的典型特色可不似醬肉絲一般清淡,而是講究麻辣。姜、蔥、蒜是最常見的調味品,家鄉漢源縣的花椒也是基本的元素。而自家腌制的豆瓣醬和泡菜更是獨特的調料。

初秋時節,雨季剛過,小城裡各家各戶的門前屋後,院子裡,瓦房上都有串串鮮紅,是剛上市的麻梭子(即細長的意思)紅辣椒。晾曬好後,舂得細細的,合著發酵好的胡豆瓣,撒少許鹽,裝入土瓷壇子內倒入菜籽油密封好。半個月後,揭開蓋子就是又香又濃的家釀豆瓣。炒回鍋肉的時候,吃燉蘿蔔的時候,有了它就那香味就直透到心裡。

家裡還有一個壇子,是來做泡菜的,四季都不斷。雖不起眼,但和飯桌密切相關:早餐是吃稀飯的小菜,中午是做菜的調料,晚上來下面條吃。 那脆嫩又透亮的泡萵筍叫水晶,泡了一天就能吃的叫洗澡泡菜;炒菜的時候經常會放些泡辣椒,切成的形狀叫馬耳朵;冬天裡是芥菜上市的季節,泡起來酸脆可口,時常和魚一塊做成湯菜,人們叫它“酸菜魚”。

並不是一切都是完美的,現在想起來還有點恐怖的是味精,為了更鮮一些,味精的用量是驚人的。像吃麻辣燙的時候,吃泡好的紅皮羅蔔的時候,味精就一把撒了上去。

然而,它們都離我遠去了,當離開雨城南下之後。就連“恐怖”的味精系列也不見蹤影……

人們都說四川人有兩個特點,一是濃重的四川方言,二是鮮明的川菜口味。我也如此,剛來廣東的時候,真是川味十足。語言還算勉強適應,但對川菜的依戀卻一直頑固不化。

天氣不適應的時候,就躲在屋檐下,避開那數秒鐘就降臨的瓢潑大雨,而不似以往悠閑地漫步在細細的雅雨中;語言不懂,就慢慢看有字幕的當地電視節目,逐漸聽懂;但是沒有川菜的日子,我就無處可去,也就無時不想戀家裡的一切:縣前街的棒棒雞,西城飯店的脆皮魚,甚至魯平面館那味精加油辣椒的泡菜。

那是一段郁悶的日子,足有兩年多。南方的確不錯,但是對於吃慣川味的人來講,猶如投入了苦海。 沒有辦法,只能在莞城街頭尋覓,川菜館倒是不少,但都嫌粗糙,在他們的眼裡,以為只要帶辣椒就是川菜了。吃著他們炮制的“川菜”,那本泛黃舊書上的句句語錄就不斷在腦海中總是浮現,受罪啊!

急迫時,就自己買了一個壇子來做泡菜,早記不得怎麼做了,干脆就在四川的一個網站下載了配方!

其實,吃得辣的還有湖南人,公司就有好多湖南同事。曾經很想問她們,同是異鄉人,這裡是苦海麼?不過一直都不好意思去問。

但湘菜給了我答案。

那是宏遠的一家不大的菜館,叫做“韶山衝”,某個秋天裡,和幾個湖南的同事一道前往。落座後,幾個穿著藍白碎花衣服的湘妹子熱情地遞上小吃,豆干、小魚什麼的,顏色倒也鮮艷動人。

同事在這兒已很是熟捻,一陣間就把菜點好。看著端到面前紅紅綠綠的各式湘菜,我自持是四川人不怕辣,張口就吃。結果就是很快說不出話來,不停地呵氣,還不停地喝著冰凍可樂來緩解。 是什麼東西如此之辣?我瞪大眼睛仔細找尋,見每道菜裡面都放了些紅辣椒,星星點點,並不是很多。它們似乎都在盯住我笑呢,你這個自稱辣不怕的人喲!

以後才知道,其實湖南菜是分為大辣、中辣、微辣三種的,就如外國人做牛扒是分為三分、七分和全熟一樣。我們那次吃的還是微辣,就如此不堪一擊。真是丟臉,都不敢告訴四川的父老鄉親了。

不知何故,後來我還是忍不住時常和它們會面了,盡管它們老是對我不太客氣。

如果說第一次吃湘菜只是感受到它的辣的話,那麼後來的幾次接觸更讓我體會到它的香、它的鮮。剁椒蒸魚頭、酸羅蔔炒蝦米、干豆角炒腊肉、干鍋黃骨魚等等,這些美味佳肴仿似天外來客,飄到我這個只有川菜的國度。

湘菜的美,還在於獨特的氛圍:竹編的屏風、毛主席的畫像、紅紅而沉實的木桌凳,還有穿進穿出可愛的湘妹子,無不透出鮮明的湖南本地特色。 湘菜的味,還在於實實在在的本土廚師,直接從湖南過來的各種特產。

東莞的湘菜事業,這幾年也如雨後春筍般發展開來,而我們的足跡,也遍布了半個城市。如果說宏遠的兩家小店“韶山衝”、“洞庭湖”算是秋收起義的話,那後來戰火就蔓延到銀豐路的湘江菜館,這一年又移師到雍華庭附近。那兒有三家新店:“香滿樓”、“湘村人家”、“湘楚大地”。

看著他們端上來的“紅珠珠”辣椒系列、醬板鴨、雙色剁椒魚頭這些美味,我就盯住它們笑,打心眼裡歡喜。 那個“苦海”問題還沒有來得及問,我就先忘記了苦海這個詞。

吃湘菜最投入的那段時間,居然有開湘菜館的念頭,危險啊,如果告訴家鄉人。

脫離了苦海,就發現其實快樂的源泉不僅僅在湘菜館。像東北菜,新疆菜也早已在這裡扎下根,還有早些年吃過無數次的蘭州拉面也在這裡有了連鎖的高原拉面館。而內蒙古的小肥羊更是我們冬天的追逐重要目標。當然,東莞本地的傳統粵菜同樣吸引著我們,精致的菜品,美味的湯水,誘人的點心。

而對於川菜的記憶有些可憐。據說它在廣州發展還好些,但是東莞這樣的二線城市似乎一直沒啥進步。只有一次在厚街的譚魚頭找到些安慰。

也想念家鄉的美味,但美夢只有待到春節時。每次回家之前,總想到家裡煮好的熱騰騰的香腸、腊肉……

回家後,經常一個人走在雨城街頭,去不知名的小店嘗些家常小菜,不知道吞進去的是回憶還是美味。 在家裡呆了兩天,就竟然萌發起那些湘菜、粵菜的念頭, 罪過啊!

一回到東莞後,便禁不住誘惑,和一些同事重返戰場,做些忘情飽腹的事情,又不知不覺把川菜給背叛了。

現在想起來,當初踏進“韶山衝”的那一步,有點一失足成千古恨。快樂充實後便是“深深的負罪感”。

一日做夢,遇見智者,談及為什麼在異鄉對川菜一直不感興趣?智者告訴我那是因為這樣可以保留一分對家鄉的眷念,智者又說東西好吃是因為是和朋友一道的緣由。可惜,當我問東莞最好吃的菜館是哪家的時候,智者卻突然消失了。

醒後,似乎覺得答案也差不多有了。但這樣就吃得更厲害,更無憂慮了。

幸得,我還始終迷戀泡菜的迷香,不時親手做些嘗嘗。那小小的泡菜壇啊,還把我的根留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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