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 系 張 家 界未名魚（2001.10.1224:34）
1、隨筆
遠古的帝王 在這裡點兵封將
留下高聳入雲的神台 已逾萬世千年
黑白的殺戮無聲的喧囂
戰旗 烽火折戟奔馬 在每個世紀的沙場裡延綿
疲憊的戰將 在溪邊留下血跡斑駁的金鞭
兵敗的天子 不知墓葬何處的在山壑之間
空空的天書寶匣 只剩下亙古難解的迷團
唯有孤獨的神女 冷眼看著風化千年的誓言
聆聽著古老的傳說 回味著傳神的字眼
思緒 隨著高崖上火紅的楓葉蔓延
歲月用雨筆風刀 鏤畫在蒼白的石英砂岩
在長久的紀元裡 讓它的故事緩慢演變
讓落日的余輝 為你度上金身
讓日出的萬道光華 為你加冕
你的氣像萬千是一部舉世罕見的瑰麗詩篇
當雨幕隔斷斜陽下的武陵源
煙火在晚風中熄滅
離開家鄉已經很遙遠
此時此刻 我孓立在天子山之顛
任憑暮靄夜嵐吞噬整個世界
我什麼都聽不見也看不見
只能想著人潮中你我對視的畫面
卻怎麼也想不起你的臉
這樣的旅程我一瞬間沉重的孤獨和疲倦
——未名魚.2001.10.8
2、
曾經有一次去張家界的機會擺在我面前，我沒有去珍惜，在失去以後我才追悔莫及，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如此……
國慶來臨之時，我正在為漫長的假期發愁。忽聞友人來訊，說中頭獎了，而獎品竟然是張家界5日游，價值1050元，他沒空，問我去不去？這是免費的！我當即啄米雞似的點頭：去！如此良機，刀架在脖子上都要去！
命裡有的終須有，命中無的怎強求。冥冥之中，似乎注定了我和張家界不解的緣分。
2001年10月3日早上8點40分，我攜四名光棍好友，隨著桂林國旅南寧分社的團隊，從南寧火車站出發，中午12點到達柳州，下午16點30分在柳州轉乘湛江至張家界的列車。次日凌晨6時許，我們在晨曦濃霧中抵達張家界市，全程一千三百多公裡，耗時共22小時。
坐上舒適的旅游大巴車，出了張家界市的永定區，我們直奔武陵源區的張家界國家森林公園。車行在索溪峪的盤山路之間，周圍是影影重重的層巒疊嶂，一陣陣的雲霧從山澗、河谷裡奔湧而出，遠山在濃霧裡若隱若現，宛如仙境。太陽在山脊上探頭探腦地露出半個臉，被雲霧遮斷了而變得面目不清，如同這車上的旅人一般睡眼惺松。
隨行的全陪姓唐，胖而黑，我們稱之為“唐陪”或“南寧糖”；張家界接團的是張家界西部國旅，其導游也是姓唐，瘦而秀我們謂之“唐導”或“張家糖”。在車上聽著“唐導”介紹了張家界1992年被聯合國列入世界自然遺產；1994年把原來的大庸市更名為張家界市等諸如此類關於張家界發跡史的枯燥陳詞，我昏昏欲睡。但印像中有部“烏龍山剿匪記”的影片提醒我：湘西正好是個土匪窩，盛行悍匪！所以我打定主意，如果見勢不妙，則撒腿就跑，我腿長，跑在前面應該不成問題。
車子開了五十多分鐘，也足足聽了五十多分鐘的“簡介”之後，我們到達公園的停車場，就近用過了早餐。感覺到異地的氣溫驟降了十多度，眾人紛紛換上了秋裝。我舉目四望，發現我們已經處在群山環繞之中。蒼翠的山嶺上，陡然撥起不知道多少座險峻的奇峰怪岩，迎著那金色的朝陽，如同許多站姿各異的金甲神人，氣勢非凡，我不禁心中為之大爽。
張家界森林公園的門票110元，2天內有效，可以出去後再進來。入口處人頭攢動，感覺人群像是被裝在一個沙漏裡，艱難地擠過細小的入口，然後在山腳下的和平鴿廣場裡散開，鋪天蓋地地湧向山上。松杉林裡，一條細小的青石板台階路在林間鬥折蛇形而上，路上全擠滿了上山的人，密密麻麻、比肩接踵，一路是不絕於耳的“某某旅行社的朋友請跟我來”諸如此類的呼喚聲，還不時還有吆喝著開道的滑竿前插後穿，引起一陣怨聲載道，整條路上的人流像是電影裡國民黨敗退時傷兵殘將的隊伍。倒是我們幾個年輕人意興盎然，相互嬉戲打鬧，一路上爭先恐後，到處搶點拍照。
據“唐導”介紹，我們身處的張家界森林公園，森林覆蓋率達97.7%，其中不乏珙桐、銀杏、紅豆杉、鵝掌楸等珍稀樹種，而且還生存著靈貓、娃娃魚、紅腹角雞等珍禽異獸。一路行來，有“海外來客”、“天書寶匣”、“斷臂將軍” “定山神針”、“南天一柱”等諸如此類的景點，多為三分神似，七分想像，末了還牽強附會地套上一些民間傳說，其形式實在是過於泛濫，騙騙老外還可以，對於我們這些國產的老油條，不記也罷。
早聽說武陵源有“三千翠微峰，八百琉璃水” ，集山奇、水奇、石奇、雲奇、動物奇、植物奇等六奇於一體；彙秀麗、原始、幽靜、齊全、清新五絕於一身；納南北風光，兼諸山之美，是大自然的迷宮。今日一路行來，只見山上都是些種下去沒幾年的林木，才碗口大小，更別妄想能有什麼珍稀植物了，其空山無鳥鳴，林間罕獸跡，天上無流雲，山澗的溪水早斷流，唉，實在是沒甚麼看頭。
山腳到黃石寨的單程山路足足有3.5公裡，四千級台階。“唐導”的腳力甚好、責任心也強，一路上趕鴨子一樣吆喝著驅趕那些落伍的隊員，一面以她的湘西快嘴呱拉呱拉地講解各處景色。山路陡且長矣，一路馬不停蹄地走上來，我們四丁光棍頗感吃不消，只好隨著大部隊走走停停，行進速度奇慢。約中午時分，大隊人馬終於走到了黃石寨山頂，困乏得幾乎虛脫的人們頓時橫七豎八地坐了一地，我們就著帶來的食物猛吃。吃飽了、曬暖了，腦子就開始思想些別的東西了。我四下轉悠，看看到底這個盛名之下的張家界有何特別之處。
山的最頂處有一座六奇閣，下面是一座茶樓，附近有一家賓館，往下的岔道通往黃石寨的絕景“摘星台”。茶樓是15元一個茶位，茶水奇貴，干脆直接搶錢算了。在“摘星台”排隊的人有上百人，我看見那陣勢就怕了，沒跟著傻乎乎地排隊。六奇閣是一座三層樓閣，唐導說張家界全景，盡在六奇閣，是人間與勝境的交彙點，而且上去是免費的。OH！怎麼不早說？！我們都跳起來一哄而上，直奔樓閣。
上得天台，眼前豁然開朗，百裡群山，盡收眼底；萬仞孤峰，全在足下。俯視山下，只見懸崖峭壁直落萬丈，下臨深谷，不知森森深幾許。眺望遠峰，秀頎挺立的，如佛祖的蘭花五指；垂直而平整的，像一幅巨大的屏風；筆直削尖的，如破土而出的鐵錐，直插雲霄。
迎著颯爽的秋風，我似乎身化作一只雄鷹，翱翔在天地之間，俯瞰著腳下座座峰巒、遠處的山川阡陌、蒼翠的山林和叢中火紅的楓樹，心中激蕩起萬千豪情。這不是水墨山水，這是真的人間景色！這才是我夢寐以求的張家界呵！
回過頭來，看見一個土家族妝扮的靚麗少女裊裊走過，看得我們幾個光棍直愣愣地兩眼放光。那少女回過頭來，看到我們的表情，不由燦爛一笑。我上前打聽，原來是獻藝的土家阿妹，唱歌、跳舞、照相都可以，給的錢多錢少隨心意。我於是與她合照了一張。下樓的時候，看到她和另一個少女的舞蹈，是宋祖英的《小背簍》，舞姿曼妙，在溫和陽光下歡快得令游客紛紛駐足。
為節省腳力，備戰明天的十裡天子山路，我們四棍僧一致決定坐纜車下山，下行38元（上行的48元，往返程70元）。沒想到排隊等纜車的有數百人之多，等了足有40分鐘，而坐纜車下到山下的時間僅有4分鐘，這就搜刮了我38元之多，我有一種被剜肉的痛楚……
到達山下，步行下山的人們早已恭候多時了。
2點多在公園內的餐館用過中餐，乘唯一的車輛回到和平鴿廣場。有個後到的團硬擠上來插隊，該導游還唯恐天下不亂似的一聲大吼“誰夠力氣誰先上呵”，於是幾個團隊的人哄搶上車，一時間亂成一堆，急得我們團弱小的唐導跟那些插隊的人直叫喚。
回到登山前的路口，向右拐，就進入了金鞭溪。
金鞭溪屬張家界四溪之一，全程十五裡路。在重嶂幽谷之間，一條青石板小徑向著群山深處順流而去，沿途盡是水流極淺的石灘，遍布圓滑的石頭，四面石峰陡立，林木掩映，峰回水轉之處，往往有小橋流水人家。悠哉游哉地漫步其間，聆聽著淙淙流水聲，只覺清幽僻靜。間或有人高呼一聲，回音四響，驚起數只山鳥，鳴叫在空蕩蕩的山澗中。我為之心神俱醉，剛才搶車的憤懣情緒早已滌蕩一空。
“清溪流過碧山頭，空水澄鮮一色秋，隔斷紅塵三十裡，白雲紅葉兩悠悠。”此時我想起程顥的這首《秋日》，用來形容此間山水，實是再也合適不過了。
從“金鞭岩”的山腳，順金鞭溪水而下，一路可見“千裡相會”、“西天取經”、“文曲岩”、“長壽泉”、“劈山救母”、“紫草潭”、“雙龜探溪”、“跳魚潭”等景觀。那“金鞭岩”也就是直不愣登的一根大石柱子直指藍天，入谷即見，十分搶眼，此溪亦因此而得名。其後的“千裡相會”乃是高低錯落的兩座石峰，似是在含情脈脈地對視，又像是低峰倚在高峰的肩膀上，一切盡在不言中。一好事者卻稱之為“雙鞭岩”，大呼小叫之時沒注意到腳下的路，腳一滑，險些摔落水中，引起一陣哄笑。據唐導說“長壽泉”的水喝一口能活99、喝兩口能活199，玄虛得離譜，眼看著幾十號人爭著打水，如果我們再擠進去只怕要打架了，於是作罷。
行走了3個多小時，到6點多的時侯，眼看天色將黑下來，原來人們悠然的閑庭信步就變成了一路急行軍。適時又響起唐導熟悉的呼喚聲：“南寧聯通的朋友請跟上”，我們則模仿著滑杆開道的吆喝聲，真正的滑杆衝過來的時候，前面的行人慌不擇路地躲避，像是那個童話故事“狼來啦”的鬧劇版。
我們抱怨著：在天蒙蒙亮的時候才來到張家界，直到天黑都還沒走到出口。唐導聽了，笑，很甜。
7點，我們一行人終於走到“水繞四門”，結束了一天20裡路的征途；8點，到達下榻的武陵源區的雲海賓館，吃晚飯；9點30分，已經感冒了的我洗過澡後，上床倒頭就睡。雖鄰床兩胖子鼾聲如雷，吾亦不為所動也。
第二天，經討論後，我們決定出資增加一個景點——寶鋒湖，費用85元。
如同長白山的天池，這是個山腰上的一個湖泊。俗話說“山有多高，水有多深”，此湖平均水深70米，最深處112米，是武陵源區的飲用水源。唐導一再告誡我們要注意安全，若不小心掉進湖裡，連屍骨都撈不著。
我們坐上環保船，蕩舟在幽潭倚天柱之間，觀賞“金蟾吞月”、“鳳凰歇腳”、“仙女送客”等景，伴著湖光山色，別有一番動人之處。寶峰湖的水域甚小，挺拔的山峰突兀於水面，湖水碧幽而深邃，仿佛深處有水獸湖怪在倘佯。近岸處有位土家阿妹在船上倚窗唱著迎賓的山歌，對面的歸舟上有個韓國旅行團的矍鑠老者，用夾生的漢語對著阿妹大聲說“我愛你”，引起兩船人一陣哄笑，接著是掌聲和喝采。
當聽到隨船導游說按土家風俗，只要對上阿妹三首山歌就可以把阿妹娶回家的時候，我們頓時來了勁，都對著後邊的一船人練歌，從“對面的女孩看過來”、“達阪城的姑娘”、“康定情歌”一直唱到國歌，一首接著一首，有合唱也有獨唱，獨唱的是一個建行的小姑娘，聲音甜美。而對面船的人多為合唱，有個中年男子嗓門還不錯，就著導游的楊聲器連續唱了三四個信天游的調子，但翻來覆去都是同樣的歌詞：“一只蛤蟆四條腿呀，兩只蛤蟆八條腿呀麼嘿……”，唱最後還變成了“兩只蛤蟆十二條腿……”。他連忙解釋說“我這蛤蟆是優良品種”就縮回去了，我們都大笑。其導游也挺能唱，唱完了還拿話來急我們，逼得我蹦出了廣西的壯調山歌，這是《劉三姐》劇中莫老爺他們的歌：“你莫笑，你歌哪有我歌多……”朋友們聽了都說唱得好，唱得還賊像那麼回事。
行舟回到阿妹船頭的時候，另一位土家阿妹在窗前悠悠地唱起了劉三姐的山歌“多謝了，多謝四方眾鄉親……”。聽著那細膩悠長的歌聲穿透了整個湖面和天空，我們都禁了聲，唯恐打斷了那延綿悠揚的聲線。舟過歌完，余音繞湖不絕，直令人回腸蕩氣，全然忘記了對歌這回事。事後我們四光棍大悔，白白錯過了這個抱得美人歸的大好機會。
11點30分，回到武陵源區的一個吊腳樓餐館用過午餐後，我們整理好上山住宿的行裝。行車到山腳，我們下車開始攀登天子山。
明代，土家族的首領向大坤起兵反明，兵敗後跳崖取義，此地空余天子山。唐導講述起故事來娓娓動人，吾等不禁悠然神往。天子山有十裡山路，一裡路一站亭，長長的石階傾斜角多為45度、甚至60度，我們不得不一站一歇息。只上到三裡亭，眾人皆氣喘如牛，走走停停上到山頂，我們已經兩腿發軟，兩股顫顫地不聽使喚。
天子山上移步換景，千百座翠微峰在登高的視野下層出不窮，洞穿山壁的“南天門”氣勢恢弘。到達山頂的“天子閣”，向下俯視，巨大的山谷裡奇峰錯落、溝壑縱橫、石柱森森，分明就是一個氣勢宏大的天然盆景。其山谷裡分布著“御筆峰”、“天女獻花”、“點將台”、“神堂灣”等景點。其中“御筆峰”更是神來之筆，六七根參天的石峰並列著煢煢鶴立，堪稱天子山石英砂岩峰林的代表作。我們四光棍中的“第四棍”在逸興橫飛之余，穿上紅彤彤的民族服裝，拉上六個民族姑娘，擺出眼花繚亂的陣勢，讓我拍照，並努力作快樂狀，活像個享盡艷福的土皇帝。六個人總共才10元，和我在黃石寨上合影的土家阿妹一個價，有賺了。不過我的阿妹質量比這裡所有的人都好，嘿嘿。
山頂的賀龍公園是為了紀念當初“兩把菜刀鬧革命”的賀龍元帥，其家鄉就在山下的桑植，公園籌建之初隨意移植了一株蘆葦，現在已芊芊莽莽地遍布山頭，而在公園之外卻不能成活，實屬一怪。據說賀龍元帥去世時78歲，山上蘆葦正巧78株，真是玄之又玄。公園裡走走看看，好家伙！連飛機坦克都弄上山頂來了，園內還有一尊賀龍銅像，高大威武，鐵骨錚錚。
賀龍公園再往下走就是天子山的精華之所在——西海。低矮的欄杆圍成一個觀景台，下面是萬丈深崖，山谷在陰晦的黃昏時分已經浮起淡淡的薄霧，山谷裡一個個如夢如幻充滿靈氣的山峰，恍如海上仙山，而從石隙間夭矯伸展出來的樹木，則像是多年清修的仙班。面對著大自然的神奇造化，我們在由衷贊嘆之余，紛紛忘情地拍照留念。可惜天公不作美，此時瀝瀝地下起雨來，雲霧從松彬林間悄悄地升起，漫過了林間的小道。在山風的吹拂下，雲海拍擊著山峰，挺拔的群峰在雲翻霧湧之中崴然不動，影影綽綽，時隱時現。此時的西海平添了幾分撲朔迷離的色彩。身臨其境，我實在是留連忘返。
回到公園的出口時，濃霧完全籠罩了整個山頭，夜幕合著斜風細雨悄悄降臨。拖著一身的塵土和汗水，我們到達了山頂上的富麗山莊，這裡有十多家灰頭土臉的飯店、旅館，大自然渾然一體的秀色被破壞殆盡。聽說張家界整改的命令已下達，今年國慶節過後（也就是10月8日起）山上的建築將盡數拆除，也許我們作為最後一批在山上住宿的游客而應當被載入山志。
山上的住宿條件比想像中的好，吃的居然也比山下的好，真是難得。
晚上8點鐘才放熱水，晚餐後我想在山上四處走走。這裡遇雨成冬，方出門我就打了個寒顫。外面一切都是黑漆漆地，沒有路燈，看不見遠處的山，找不著眼前的路，聽不到半點聲音，天地間似乎僅剩余我的呼吸。我踽踽獨行，循著感覺像是路的地方走。遠遠的幾個旅館裡透出幾點明暗搖曳的燈光，詢問似的朝我眨動眼睛。我只穿著一條牛仔褲，上山時已經打濕了，貼在腿上冰冷冰冷地，我的身體有些輕微地顫抖。這時，我產生了一個錯覺，一瞬間，我以為她在朝著我背後相反的方向走去，我猛地回過頭，可是什麼看不到……。當我發現這是我和她最後一次見面的場景的時候，我難過極了，差點讓淚水衝出了眼眶。我想起她咬痛過我的肩膀，想起她乖巧地靠在我懷裡的模樣。我努力回想她長的什麼的模樣，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走到一家旅館的燈光面前，我才驚醒這是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已經離開那個城市很遙遠。四下望去，所有的物體都是陌生的，我根本不知道這是在世界的哪個角落，我能去什麼地方？哪裡才有我要找的人？我收起雨傘，邁開大步回頭走去，讓冰冷的雨水打濕了我的頭和臉，直到冰冷得麻木。我像一個被拋棄了的孤兒，在倫敦的濃霧裡迷失了方向。我想哭但是哭不出來。我只想無止境地不停行走，直到失去知覺。
回到賓館，唐導剛剛吃完了一碗方便面，很滿足的樣子。我回房裡拿了盒巧克力送給她，她笑眯眯地說她愛吃這個。這叫我心裡覺得難過，畢竟她只是一個二十歲的女孩子，和我妹一樣年輕，卻要承擔起比同齡人更多的東西。
第三天清晨，雨下得更大了。有人不失時機地兜售雨衣，2至3元一件，有黃色也有綠色，薄薄地，輕輕一撕就破了，可是銷路竟然很好，幾乎人手一件。
天子山的前山路有“七上八下”之稱，加之雨天路滑，我們還是決定坐纜車下山，下行45元。“四棍”不願放棄前山景的秀色，毅然隨著另一批人步行下山。“三棍”陪著幾個剛認識的MM坐第一趟纜車先下了，我和“二棍”在最後陪著唐導押陣，獨享一個七人的空倉。纜車在山峰之間衝破雲霧呼嘯而過，驀然發現有幾根巨大的石柱與我們擦身而過，驚險刺激之極。窗外是陡直的峭壁和無數高聳入雲的石柱，山頂上和深谷裡都是煙雲密布，其間是墨綠色的山林，色調冷漠，只有幾叢山崖上紅彤彤的楓葉增添了些許暖意。纜車滑行了十多分鐘，我們近距離地體會著張家界千百翠微峰的神奇魅力。
下到山底，我們即坐車到“十裡畫廊”。名為十裡，修了新路後只有六裡，實在是沒有乘坐觀光小火車的必要。黯藍色的雲層壓得很低，越發顯出這些山峰崔嵬而挺拔。一縷縷白煙纏繞著這山，倏忽又翻卷過彼峰，傳神的“采藥老人”、形像的“螺螄岩”、秀頎的“三姐妹峰”等景色，讓我真切感受到什麼是“人在畫中游”。
走到三姐妹峰，恰好與步行下山的大部隊勝利會師，按原路折回停車場。原來在低窪處的小路早已被山洪衝擊得肢離破碎了，眼下的季節已經斷水，只剩下河床裡的亂石堆，間或還有幾塊平整的水泥路。我們四條“棍”的腿賤，非得要和幾個MM循著舊路走回。我們行走在高過人頂的蘆葦叢中，在亂石灘裡蹦路躍如兔。我們折草為鞭，到處留影，充分享受著別人體會不到的山野之趣。
回張家界市區的途中，唐導帶我們去了一個山藥廠，在裡邊磨耗了半個多小時，許多人買回了或真或假的藥材。這是隨團旅游避無可避的事情，為了促進當地旅游經濟發展嘛。
最後的一餐，是我們出團以來吃得最好的一餐，其特色菜和招牌菜色香味俱佳。酒店環境也不錯，雖然我們狼籍的吃相破壞了整個優雅的氛圍。
剩下的事情就是逛街購物，看看那些白嫩嫩的湘西妹子，買幾斤獼猴桃、小包的地方風味食品和湘西好酒。四點鐘，我們坐車回火車站。即將踏上回程的路，我們和唐導都有了一種依依惜別的情緒。在車上，我們用唱歌的形式來表達這種離愁，唐導唱了一首《大約在冬季》，我們打著節拍與她合唱。
上到火車，她和我們一一握手道別。我和她最後一個握手時，忽然發現，三天的相處，我和她已經有了一種近乎兄妹那樣的情感。也許是因為在異域他鄉，兩顆寂寞的心靈會貼得更近些罷。
列車開動了，想起她在車上唱的歌，我在手機上輸入歌詞，給唐導發了個短信：“雖然迎著風，雖然下著雨，我在風雨之中念著你。”
我念著的是張家界的景呢，還是張家界的人？也許兩者兼而有之罷。
在火車“嗚——”地長鳴聲中，我將被帶回溫暖如春的南方。
而我的心，將會被帶到哪裡呢？
帶到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