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坐上一趟船

作者: Mingkaiyehe

導讀回想起來,這麼些年我好像總是在夏天旅行,冬天就很少離開北京。那年去淮安也是夏天,火車坐到徐州,沒停就倒上汽車往淮安去了,一路上經過了好幾個縣,見到的房子大都很破舊,那邊應該算作是裡下河一帶吧?自古就不斷出現的水災和戰亂使蘇北的經濟發展水平與蘇南相比差得很遠。 淮安城給人的感覺比較整齊一點,一條條大樹遮蔭的路走起來讓人覺得有幾分悠閑。 ...

回想起來,這麼些年我好像總是在夏天旅行,冬天就很少離開北京。那年去淮安也是夏天,火車坐到徐州,沒停就倒上汽車往淮安去了,一路上經過了好幾個縣,見到的房子大都很破舊,那邊應該算作是裡下河一帶吧?自古就不斷出現的水災和戰亂使蘇北的經濟發展水平與蘇南相比差得很遠。

淮安城給人的感覺比較整齊一點,一條條大樹遮蔭的路走起來讓人覺得有幾分悠閑。當時的淮安是屈居淮陰之下的一個小縣,只有一路公共汽車在街上跑,牌子上寫的是8路,卻始終沒見到其它幾路,後來才知道那是淮陰市的第8路公交車,開往淮安。

就那路車我也沒坐上,我是在城東門長途汽車站上去的,跟售票員說去鼓樓,售票員一口咬定去鼓樓只一站根本不需要乘車,無論我怎麼解釋都沒用,還是生生地被趕下去了。

於是我只好走,好在淮安城不大,走到那座俗稱鼓樓的鎮淮樓底下雖穿了半個城卻也真的不算太遠。

我住在鼓樓旁邊一家很簡陋的小旅店裡,向那前台的服務員打聽去河下的路線,那年長的婦人也是那句話,去河下不用坐車,走幾步就到了。

河下在淮安城外,西門外京杭大運河邊。我從東門走到鼓樓,又從鼓樓走到河下,算起來整個淮安城都被我走了一遍。

河下有一條叫湖嘴大街的很長的街,構成了這座古鎮的主干。街面上鋪著早被踩得坑坑窪窪的年代久遠的石板。路兩旁都是些傳統民宅和店鋪房,烏黑的瓦頂,底下有可打開的整扇門板,樓上是挑出的陽台欄杆,整個色調很深很暗。當時我正痴迷於各式各樣的老房子,到了滿地泥濘的河下就像找到根據地一樣興奮不已。

我站在那街口拍過張照片,那街是從運河大堤上往下走進去的,所以照片上顯示出的是一種俯瞰的效果,把那街的模樣表現得很不錯。

那天我穿了件鮮紅的上衣,褲子和鞋都是白的,這種打扮在當時是一種很流行的配色。在深黑色的房屋,濃綠的大樹中,用一點紅、一星白地點綴上一道,看上去很不錯。

在大運河擔當南北運輸重任的年月,河下曾是一個非常繁華的商鎮。

我在當地有關機構裡查到了淮安的縣志,裡面有一首形容當年河下的詩:

“十裡朱旗兩岸舟,

夜深歌舞幾時休?

揚州千載繁華景,

移到西湖古渡頭。”

詩中的“西湖古渡”指的就是當年的大運河河下碼頭,以及湖嘴大街、估衣街一帶,其燈紅酒綠、歌舞升平之場景與我看到的那種殘敗和荒涼對比太強,讓我吃驚。

我看到的河下已經沒有多少商業了,人們一家一家都安安靜靜地住著,過著自己普普通通的生活。

向一位老婦人打聽吃早點的地兒,她說:“你不是本地口音。”

我說我是北京的學生,專門來看河下的,我還要看梁紅玉和吳承恩。

老婦人說那你到我家去吃好了,梁紅玉祠在淮安城裡,往那邊走進了小巷子就能找到吳承恩。你們北京的喜歡來我們這小地方玩兒?

我跟著她去了她家開的那爿很小的飯鋪,吃了那現從熱油鍋裡撈出來的老長老長油條,然後就去找我的吳承恩。

這位《西游記》的作者早年住在河下一條叫“打銅巷”的巷子裡,現在他的故居已被辟為紀念館開放了。那是所小巧精致的四合院,種著好多的花木卻沒有幾個人。那房屋一樣是烏黑的小青瓦頂,檐口門窗和回廊的欄杆也是深色的,沒有任何彩畫,看起來這裡的建築做法已經是比較接近南方。

從河下街走出來,在河堤的斜坡上朝著河水席地而坐,眼前的大運河空空蕩蕩的。

我那一回是專門出去找一些古代著名商鎮來看的,為的是驗證一個說法,就是商業街應該從它該存在的地方慢慢長出來,而最好不要人為地去硬在什麼地方建。

我相信這樣一種觀點,就是作為古代交通樞紐的渡口應該是一條商業街、甚至是一座城鎮的生長起點。

我看到的一切一步步地證實了這種說法,但不知怎的當時我心裡邊兒有點兒悲哀。

鐵路、公路修起來了,漕運從此退出了歷史舞台,可也捎帶手的衰落了那麼多條我心愛的古街。

我原計劃是從淮安順著大運河坐船到揚州去的,但好容易才找到的客運碼頭一片冷清。打探往揚州去的航班,說是要走一夜或者一天。所有被問到的人都很奇怪地看著我問,為什麼不坐汽車呢?一天有好幾班。

我最後當然是坐長途汽車走的,在泥濘顛簸的道路上繼續往南,去揚州、過長江、奔徽州、登黃山和九華山,而且也終於在從歙縣深渡去往排嶺的路上,在千島湖裡坐上了一趟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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