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行記之九--五千年的中路鄉

作者: 普蘭

導讀昨晚一夜的大風讓我很害怕,那風在山谷裡尖利的呼嘯著。屋頂上曬得硬梆梆的玉米不時砰的砸在地上。 而我總是聽見屋頂上有什麼在走動,聲音很響,下午畫畫時就聽見了。 發消息給老劉,他居然嚇我是個人。後來聽見幾聲貓叫,就放了心。 三樓只有我一個人住,黑黑的。 夜裡挺冷的。我縮在被子裡,躺在藏床上。就怕聽到什麼響動,希望自己快點睡著就好了。 那年� ...

昨晚一夜的大風讓我很害怕,那風在山谷裡尖利的呼嘯著。屋頂上曬得硬梆梆的玉米不時砰的砸在地上。

而我總是聽見屋頂上有什麼在走動,聲音很響,下午畫畫時就聽見了。

發消息給老劉,他居然嚇我是個人。後來聽見幾聲貓叫,就放了心。

三樓只有我一個人住,黑黑的。

夜裡挺冷的。我縮在被子裡,躺在藏床上。就怕聽到什麼響動,希望自己快點睡著就好了。

那年在新疆的賽裡木湖邊的草原上,我和石頭圖新鮮住在蒙古包裡,晚上清楚地聽到老鼠在翻東西以及晚上風刮過蒙古包傳來的奇怪聲音。我嚇得一動不敢動。看看石頭,她早已呼呼睡去,我只好把頭蒙在被子裡自欺欺人。

而現在,安靜的夜裡真的有東西在頭頂的梁上不斷地跑來跑去。不會是貓,肯定是老鼠了,還不止一個。它們的精力真好啊,跑了一夜,我也迷糊了一夜。

醒來時窗外依舊安靜,有人在屋外輕輕地掃著地。

我第一次睡到了九點。

下樓時,勤勞的女兒已在掃地了,外婆也來幫忙,她們掃著掃著唱起了歌,在安靜的早上顯得特別的好聽。

主人招呼我進廚房吃早飯,有很好吃的饅頭,泡菜,雞蛋和粥。

我吃得好飽。一邊吃一邊往窗外看風景,已有些旅游的人跑下來玩了,有些是拍照的,支了三角架正在門口往裡拍呢。

主人和他老婆扛著一袋什麼東西出門了。

我吃完了也出去逛逛。居然路上沒撞見什麼人。

甲居的藏寨錯落在山谷間,我往上慢慢爬著,很多人家都種了蘋果樹,樹上已結有一個個的成熟的蘋果,在童話般的藏寨旁顯得特別好看。

爬到一處開闊的地方,前面一片藏寨在梯田和綠樹環抱中錯落有致。

我忽然聽到了笑聲和喧嘩聲,只見其中一間房子的二樓有很多穿著鮮艷的年輕人,有些人正沿著梯子在往上爬。那梯子是用一根窄窄的木頭做的,很陡,他們嬉鬧著,好像在拍照。

離得很遠,因為安靜。我在這邊就聽到了。

從我這邊看眼前的景色特別美,不禁拿著筆畫起來,這時有拍照的人拿了三角架下到田裡去拍對面。

有好幾個當地人走過來,站在這兒朝著對面大喊,離得有些遠,對面又忙著鬧,沒有聽見,這邊的人就想要打電話過去,

他們蹲在路邊,我問他們在喊些什麼。他們說是叫他們過來坐車出去了。

我問他們要去哪裡啊,有個胖胖的留胡子的人說去中路,梭坡。這也正是我想去的地方。我就問他我能不能一起搭車。

胖子的聲音很沙啞,幾乎聽不出,他說那些人是學生,他要問問老師。他們共包了三部車。

過了一會兒,那些學生嘻嘻哈哈一個個從田裡繞近路跳躍到這邊。

打頭有個戴眼鏡,穿著紅色的衣服的男子,背著個大相機。

胖子迎上去問他說我想搭車一起去。老師看看我同意了。

學生也不少,有十多個男生,四個女生。走在前面有個長頭發的男生,挺酷的。

不過這時候老師和司機提出他們想去美人谷。胖司機說去巴底的話要加錢,那裡路難走,而且中路和梭坡去不成了。

司機問我去不去,我因為來的時侯記得查資料說丹巴的美人基本平時都看不到,都外出打工去了,所以不太想去那裡,但很想去中路和梭坡。

我說我不去巴底了,司機說那就沒辦法了,你自己去中路和梭坡要好幾百塊的。我問他去巴底的話經不經過丹巴縣,我想搭車下去再找車。他說不經過的。由另一條路走。

這樣的話我就只有自己找車出去了。老師考慮了一下,又征求了學生們的意見,他們又放棄了美人谷,還是去中路和梭坡。我好幸運啊。

司機讓我先下去取包,於是我一路小跑到主人家,家裡已來了客人,正在陽台上喝茶。

我飛快地把包打好背上,忘了拿晾在椅子上的毛巾了。和家裡人告別就跑出去了,包很沉,跑不動,車子開下來已等在門外了。

是輛很小的微面,他們很體貼的給我留了個前面的座位。上車拉門我連忙說不好意思。老師就坐在前面,說沒事。

這車上全是男生,長頭發就在後排。是胖子司機開的。

和他們聊天中得知他們是廣西藝術大學的,每年都出來采風。

他們此行也是從成都出發到康定,去了新都橋然後經過這邊再去稻城,走中甸去雲南,最後從昆明回南寧,要二十多天吧。真的好羨慕這些學生。

而他們真的是快樂,一路上說笑聲不斷。

車子先是返回丹巴鎮。剛到鎮上就見前面圍了一大幫人,有人在打架,旁邊的胖胖眼鏡馬上拿了相機伸出窗外去拍,後面的長發也很激動,拿了長鏡頭搶拍。

我就看到很野蠻的打架,拿了板凳就往人頭上砸的。司機開過去,一路都是血啊。然後那個被砸的人臉上淌滿血,我都不敢看,可他還是那樣昂然地被警察帶走了,要是一般的上海人,早嚇昏過去了,這可能就是藏族人吧。

學生特別興奮,男生膽大,拿了剛拍的回放,說那人頭上有一個大洞啊,我不太敢看的。

車子開了一會輪胎有些問題,在路邊的車行修車時,我們都下來歇,另兩部車已先走了。口袋裡還有些糖果,是我常備著每天解饞的。拿出來分了,男孩子們都很開心說有糖吃啊。老師拿了個大水杯,裡面泡了紅景天,他說快去稻城了,先准備起來。

他挺年輕的,並沒有老師的嚴肅,反而很幽默。他告訴我和學生在一起很開心,他們拍照時每當照單人照時總有人過來湊熱鬧開玩笑拍不成的,很好玩。我說早上在甲居隔了好遠也聽到你們鬧啦。

車子很快修好。我們往中路去。

去中路的路非常地難走,全是土路。車子一跳跳的,有些地方上坡幾乎快垂直的感覺,或者是一個個的急拐彎,旁邊就是山崖,長發在後排不斷地隨著車子的顛簸而大叫著“HIGH啊……,”

他是個有趣的人,瘦瘦的,眼睛大大的。時常有些小幽默。

路上看到頭牛,他會打招呼:“HEY,MAN……”

中午一點到了中路,司機帶我們到一家人家去。

村裡真的是安靜啊,只有我們三台車進去。那家人家有個漂亮的姑娘來開門,沉重的大鐵門打開的瞬間,映著姑娘淳樸的笑臉,我們都大叫美女啊。

院子非常大,很有氣勢的。胖子說這家人家寫什麼書的,是這裡的有名的人,有個電視劇什麼活佛的就在這拍了好幾集,他指著裡面一幢很舊的藏樓說這樓有七百年的歷史了

。還真是不一樣,這樓看上去就已泛著古老的顏色,在藍天的背景下那麼安靜。

我們隨著主人去樓裡參觀。爬到二樓時,望出去對面的山坡有不少的藏莊和碉樓,下面是田地,有農人正在勞作。太陽很好。暖暖地照在身上,我眯著眼睛不停地看著對面那像淡彩一般的美景,手裡依然是空空的。

我知道這次真的是要遺憾了,那麼美的景色都無可奈何。我就坐在曬台上安靜地看著。身邊是學生們快活地爬上爬下,拍來拍去。最後還是忍不住畫了。

中午的太陽讓人昏昏欲睡,我脫了兩件衣服,只穿了厚T恤。走下去的時候,長頭發問我怎麼不帶相機啊,我不好意思地告訴他相機落水啦。他很厚道的,後來一直幫我拍照,很不好意思。

在古樓裡看到了佛堂,掛著張舊唐卡,我很喜歡。

而新畫的唐卡總覺得色彩太艷,沒有舊的那種和諧的顏色和氛圍。我其實挺想去學畫唐卡的。總覺得做這些事能讓人平靜下來。

在佛堂木地板上有一個凹陷的地方據說是活佛踩過的。樓裡還有做飯和陳列舊物的地方。

出來時,胖子司機讓我們在這吃飯,老師說我們不吃了,直接去不遠處的碉樓。

那裡有個年代很久的好高的碉樓,人可以爬到頂。

我們穿過小路,往碉樓走。走在田裡又一次感到中路鄉有種安靜的力量。

胖子司機曾說他覺得甲居吵,這兒才好。我也感到了。應該在這多住幾天才好。

碉樓在一家人的家裡。老板蹲在門口笑眯眯地收錢,爬碉樓兩塊錢一個人。

我知道梯子很小,所以想等一會兒再上去,樓下有些不爬的學生五六人,在院子裡瘋。我坐在豬圈外面曬太陽發呆,回頭看看豬圈裡,有兩頭小黑豬可愛地睡覺呢。過了一會兒就上去了。正好上面的人都下來了,老師是第一個,他說你還沒上去吧,梯子比較陡,小心哦。

碉樓轉身的地方不大,我耐心地等他們都下完了,才爬上去。這樣的梯子我確實沒走過,那麼小,窄,而且爬得人多,木頭磨損得厲害,連容一只腳都困難。

還好手裡沒拿東西。我手腳並用爬了上去,

有個梯子是在室外的,有點嚇人,下面有響動,原來在車子上坐我旁邊胖胖的廣東人也爬上來了,於是我們兩個就互相幫助。

他提醒我用腳內側踩。我先爬上去然後告訴他踩穩了再爬。最上面的幾個梯子是最難爬的,木頭都腐蝕得差不多了,幾乎沒有可踩的地方,還好不太高的,終於上到頂時,我倆好開心啊。

這兒也四面環山,能夠從這裡眺望深色而安靜的墨爾多神山,鳥兒在天空盤旋,陽光很暖。

胖眼鏡不斷地贊嘆著太美啦在那裡拍著,我閉著眼睛呼吸著中路甘甜的空氣。暖暖的午後,有泥土的芬芳。

我看著美景對眼鏡說應該在這扎個帳篷,晚上數數星星。很舍不得走。

爬下去比走上來難,又花了一番工夫。下到院裡。老師很負責的派了幾個男生留守等等我們,洗了手出門,又沿著田地走回去。

有兩個當地的婦女在田裡勞作,看我們走過,微笑著招呼著再見。真是很美的一幅圖畫。 我們穿過田壟,行走在土路上,心情愉悅。

車子慢慢離開中路,我好像陷在其中不能自拔。有些恍惚。

路上有拿著速寫本的兩個人慢慢走路上去的,哪天也可以這樣自由呢。

接下來要去梭坡。學生都沒吃午飯,餓得肚子都叫了,我兜裡還有些魚干和餅干,就拿出來分給他們吃了。

去梭坡如果走進去的話要走很久,如果就在對面看的話,就可以拍照,老師問了大家的意見。大家都想徒步的。

兩點半到了梭坡的對面。隔了一條河。這兒能夠很清楚地看見對面很壯觀的大大小小的碉樓掩映在樹間。這兒還真是個拍照的好地方。就是風好大。

學生們瘋做一團,擺了各種姿勢拍照,還真的沒有單人照,只要一喊單人照了,馬上就有一群人衝上來搗蛋。真的好可愛。

可能學生們都餓了,大家沒有再進去,三點多回到了丹巴鎮上。

就要和這些可愛的同學分別了,有些不舍,給胖眼鏡留了聯系方式,謝過他們告別後,我去小金轉四姑娘山。他們要回甲居再住一晚。

在鎮上的一家小店吃了雞湯抄手,老板娘非常熱情,讓我對丹巴有了不一樣的感覺,今天風也不那麼大了,來往的人很多。

我去大橋處坐往小金的車。司機等人時,有個男的染著一頭黃黃的卷發,戴了墨鏡過來問去黨嶺的車,其實我也很想去那裡,只是我沒帶資料,路上問了些人都說沒車要包車的,准備也不足,沒有睡袋帳篷什麼的,去那兒要徒步幾天的。

我問司機小金有沒有賣相機的,他讓我不如在丹巴買,現在就去,他可以等我,怕到了小金時間晚了店關門了。

司機是個挺年輕的小伙子。給我找了車,是當地的出租,到鎮上哪兒都是兩塊錢。司機都很好客熱情。把我帶到鎮上唯一的照相館,不過那裡的相機沒有選擇,只有鳳凰牌,二百六十元,沒有變焦的,有點後悔沒在塔公當機立斷的。

買了相機馬上又乘了車去車站。路過今年泥石流時衝垮的一條街道,是這兒的後山,比較危險的。房屋的殘垣還歷歷在目。

司機很好心還等著我,上來後就發車了。

司機好像有什麼急事,他一路上都在找司機替他開車,說是要趕回去有急事,我估計是我耽誤他時間了。最後他停在個村子裡,找了個戴眼鏡的司機,很不好意思地和車上的人打招呼他有事要回去,車上的人全都很寬容,說沒事沒事。再一次感受到丹巴的民風好淳樸。

一路上小學生還是不斷地敬禮,美景漸漸地遠去了。我感到自己的心好像留在了這裡。

丹巴這次被中國國家地理評為中國最美的鄉村。希望這樣純樸的地方不要由於不斷湧入的旅游團而成為一個又被糟蹋的景點。


精選遊記: 丹巴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