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的詩人達賴――轉載:毛毛《邊疆游記—游歷西藏》節選
在布達拉宮,那個很不錯的女孩拉著我找六世達賴的塑像,興高采烈又眉飛色舞地告訴我說,六世是個詩人呢,詩寫得可好了,還是情詩。我大吃一驚,達賴喇嘛還可以寫情詩?遂又推翻了,我壓根不信。
“真的,真的,”索多說,“只不過這時沒有他的像。”
女孩追著問,“為什麼沒有他的像?”
“他,他圓寂在青海,所以,這時沒有。”他吞吞吐吐的。
我毫不慚愧對六世達賴這個情種的一無所知,就像現在,也毫不掩飾從不知而知之的整個過程的快樂,這就是旅游,讀一部巨大的無字天書。我深切地感嘆,連這種放棄、泯滅、掏、摧殘一切人性,而均以神性為先導的禁地,都會冒出一棵嫩嫩的幼芽,以弱小的聲音歌唱愛情,那麼,愛情真是無處不在了。我一回來,急著找他的詩。
心中愛慕的人兒
若能夠百年偕老
不亞於從大海裡面
采來了奇珍異寶
翠綠的布谷鳥兒
何時要去門隅?
我要給美麗的姑娘
寄過去三次信息
風呵,從哪裡吹來?
風呵,從家鄉吹來
我幼年相愛的情侶呵
風兒把她帶來
在那東山頂上
升起皎潔月亮
少女嬌美臉蛋
浮現在我心上
………
五世達賴圓寂的消息封鎖了十五年,他的轉世靈童六世達賴已經十四歲了。十五歲時,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被迎至布達拉宮坐床。他生於門隅,詩中念叨的那個地名,和父母在一起,過著普普通通的貧苦生活,一個牧羊少年,天天放牧的山坡上還有個他熱著的姑娘。他不像歷代達賴那樣,從小在全密封的布達拉中接受安排好的嚴謹、刻板的教育,從他懷著一顆牧羊少年的心步進布達拉,他已有了自己的生活習性和喜怒哀樂。
他困在宮裡,走不出雲煙繚繞、壁壘森嚴的紅宮白牆,他念念不忘門隅-門隅-門隅:
山上的草壩黃了
山下的樹葉落了
杜鵑若是燕子
飛向門隅多好
他耐不下性子聽那些皤發皓首的高師喋喋不休地講經,背棄了剛入佛門立下的誓言,居然追求起世俗的愛情,並寫下了受到信徒們珍愛的情詩。信徒們怎麼會膽敢寫愛情詩呢?他尋芳獵艷,離經叛道。這一切行為對西藏的僧僧俗俗來說,簡直是太離奇了。眾人嘩然,他依舊我行我素。
在布達拉如磐如墨的黑黑長夜裡,在如豆的酥油燈下,他悄悄挪開一摞摞經書,展開素箋,向門隅的姑娘抒寫思念與真情。
閑言碎語傳到五世班禪耳朵裡,他規勸倉央嘉措,希望他能用心經典,學好佛法。他卻有詩道:
前往得道的上師座前
求他將我指點
只是主這心猿意馬難收
回到了戀人的身邊
好一個激烈反抗羈絆的真率的年輕人!他不是布達拉宮裡一個高高在上的神,而是一個七情六欲的人。
有這樣一個傳說:他瞞著一大幫隨從,換上藏袍,偷偷溜到了羊卓雍湖邊,獨自游玩。天黑時分,碰上一個回帳篷的老牧民,他跟著老人一起回到帳蓬,無拘無束的和老人一起喝著酥油茶。第二天告別時,說,我叫倉央嘉措,住院在布達拉宮,老阿爸,千萬來看我啊。老牧民真到了布達拉宮門口,扯開噪子大呼小叫:“倉央嘉措!” “倉央嘉措!”倉央嘉措沒喊出來,出來一幫人,不由分說將老人捆個結實。直到驚動了倉央嘉措跑出來,老人這才知道,這倉央嘉措就是六世達賴。
倉央嘉措說:“您有什麼要求,要什麼東西,我都可以給您。”
老人說:“為了找你,我走過了白甸十八條溝,翻過了崗巴拉九十九道彎,我的靴子磨被了,想要你的靴子。”
倉央嘉措脫下靴子送給了老人,從此,羊卓雍湖邊的牧民都愛穿這種倉央嘉措靴,以為無尚的榮光。
這就是倉央嘉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