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武漢黃鶴樓~

作者: 天宇冰河

導讀登武漢黃鶴樓在這世上,你肯定會愛上一些人,會恨一些人,還會又愛又恨一些人,會既不愛也不恨一些人。 讀過很多文章和游記,不是介紹這個城市如何如何好,就是說那個城市如何如何了得,按“文”索驥跑去一看,和許多朋友一樣,嘴上雖不好明說,心底總有些失望,怎麼看不到文章所述的好和妙呢?難道是我缺少對美的發現和感悟?後一細想,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 ...

登武漢黃鶴樓在這世上,你肯定會愛上一些人,會恨一些人,還會又愛又恨一些人,會既不愛也不恨一些人。

讀過很多文章和游記,不是介紹這個城市如何如何好,就是說那個城市如何如何了得,按“文”索驥跑去一看,和許多朋友一樣,嘴上雖不好明說,心底總有些失望,怎麼看不到文章所述的好和妙呢?難道是我缺少對美的發現和感悟?後一細想,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對一個城市超乎尋常地喜歡,也許只是因為習慣。住久了,就會自然而然忍受和忽略這座城市的壞,就會用全部情感全面放大這座城市的好,“情人眼裡出西施”,在他人眼裡不過爾爾的城市就會被你主觀地幻化成天下最好的地方。

所以,我常常懷疑,穩定的婚姻也許並不是因為愛的真正存在,而是因為習慣,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引起內心的恐慌和“不願意”,從而拒絕“改變”。武漢對於我來說,就是這樣一座城市,雖然極喜歡黃鶴樓,但是武漢卻一直是我並不喜歡的地方,既愛不起來,也找不到恨的理由。

武漢“瞰三江而吞七津,控西蜀而踞東吳”,素有“九省通衢”之稱,由武昌、漢陽、漢口三鎮組成,太大。而太大的城市往往給我一種不可把握的恐懼感和難以認知的虛無感。也許是靠江太近,武漢的冬天奇冷,似乎全身骨頭都暴露於尖芒之上,而夏天又奇熱,人好像悶在蒸籠裡,恨不得把一身肥肉都剃除個干淨……

從夏到冬,從冬到夏,一年又一年,人在冷與熱兩個極端的氣候裡顛來倒去,好像是一塊鐵,在火爐裡燒紅了,撲地丟進雪水裡,鍛燒一回,沾火一回,便形成人稱“天上九頭鳥,地上湖北佬”的鄂人性格。湖北人強悍、干練、聰明,因而黃陂、麻城一帶出將軍。可凡事有好,也有壞的一面,強悍干練過了,就是蠻,有了些匪性或俠氣,聰明過了頭,有時難免淪為詭詐。

每次回武漢,好像有事無事都要去登一下黃鶴樓。登臨之後,似乎也沒有什麼感概。因為沒有感概,就不得不佩服古人了。古人登樓,給我的映像就像李白寫的《菩薩蠻》中所述“寒山一帶傷心碧。暝色入高樓, 有人樓上愁”,樓就是愁,愁就是樓,登樓遠眺,愁懷愁緒泉湧而出,樓是愁的一種現實依托。

雖然後人考據此詞多半是晚唐五代人的偽作,我卻以為這是古人登樓的一種基本心態。如陳子昂的《登幽州台歌》、王之渙的《登鸛雀樓》、王昌齡的《芙蓉樓送辛漸》、李煜的“無言獨上西樓,月如勾”,辛棄疾的“把吳鉤看了,欄杆拍遍,無人會,登臨意”等等,或康概激昂,或宛轉悱惻,都發人深省。古人似乎一登樓,妙言妙語就層出不窮,而現代人在物質欲望的衝擊下,這方面的功能似乎也就退化了。這對於現代人來說也難說不是一件好事,少了一些無用的感概,多了些賺錢的買賣。

文以樓名,樓以文彰,但也不盡然。如以上詩中所提之樓,詩都絕佳,讓人吟詠至今,但樓卻成不了名樓,為什麼呢?江南三大名樓我都去過,可我去的次數最多的卻是黃鶴樓,每登一樓都惶惶然惴惴然,為先賢妙語所振攝。我想,天下名樓除了要有名篇之外,必得依於大江大湖之側,視野開闊,方顯氣度。但我還是常感嘆,唐代詩人崔顥短短幾行詩,四兩撥千斤,敵得過洋洋上千言王勃的《騰王閣序》、範仲淹的《岳陽樓記》?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詩對練字練句要求極嚴,用字用詞極講究,極少重復,何況是律詩。從詩法來看,像崔顥《黃鶴樓》這首詩開篇三句都有“黃鶴”的用法是很罕見的。細究其理,大概一方面唐人寫詩,師法自然,不像明前後七子“文必先秦,詩必盛唐”,受約束。另一方面是崔顥有意而為之,重復使用兩字使全詩產生復踏的效果,與詩後的“歷歷”和“萋萋”共同營造一種纏綿反復的語境,境隨聲,情隨境。

《黃鶴樓》這首詩是崔顥從東北邊地從軍歸來後宦游武昌時作的,被後人推為唐詩題詠黃鶴樓第一名篇,從唐代芮挺章《國秀集》以來,一千二百余年凡唐詩的總集或選本幾乎無一敢漏此詩。嚴滄浪雲:“唐人七律,當以此為第一”。詩雖名揚千古,但詩作者崔顥卻並不特別有名,身平事跡也不詳。在《唐才子傳》中略有記述,摘如下:

崔顥,汴州人(今河南開封人),開元十一年進士,天寶中為尚書司勛員外郎。少年為詩,意浮艷,多陷輕薄;晚節忽變常體,風骨凜然。一窺塞垣,說盡戎旅,奇造往往並驅江鮑。後游武昌,登黃鶴樓,感慨賦詩。

及李白來,曰:“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無作而去。然行履稍劣,好博,嗜酒,娶妻擇美者,稍不愜即棄之,凡易三四。初李邕聞其名,虛舍邀之。顥至獻詩,首章雲:“十五嫁王昌。”邕叱曰:“小兒無禮!”不與接而入。

文中所述“奇造往往並驅江鮑”,江鮑指南北朝詩人江淹和鮑照,二人的詩古奧遒勁,意趣深遠,開當時一代詩風,對後世影響很大。而詩仙李白何等名氣,何等人物,凡識中國字者都知道中國詩史上有這麼一位詩仙,何人不佩服?居然連詩仙也折服的人,又該是何等樣人物呢。李白無疑為崔顥作了一個千年廣告,就如現在文壇一些寫手,偶得佳作,請名人吹捧一下,便莫名地大紅大紫起來,再以後,卻也“江郎才盡”,很快地偃旗息鼓了。

其實,有什麼“道不得”的呢?據不完全統計,李白寫有涉及黃鶴樓的詩共8首。其中《與史郎中欽聽黃鶴樓上吹笛》“一為遷客去長沙,西望長安不見家。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和《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俱是不可多得的傑作。至少在我看來,與崔顥詩可以一比,不相上下。

李邕,字泰和,初為諫官,歷任郡守,官至北海大守,世稱李北海,唐代著名書法家,現存湖南岳麓書院的《麓山寺碑》是其********崔顥獻李邕的詩的題目是《古意》:“十五嫁王昌,盈盈入畫堂。自矜年正少,復倚婿為郎。舞愛前溪綠,歌憐子夜長。閑來鬥百草,度日不成妝。”讀來,並不覺得讓人生厭,格調還算清新活潑,還不至於“浮艷”到讓人發怒的地步。也許此詩太兒女情長,而正好撞在太老夫子氣的李邕的“槍口”上了。

過余嚴謹的人有時不近人情,表面道貌岸然,實則虛偽。世現存《崔顥詩集》1卷,共收詩40多首,其余詩作我也略約翻過,相對後期作品,他少時所作的詩也確可以說“意浮艷,多陷輕薄”,但還算明朗。也許真正浮艷輕薄的游戲之作倒是真正被歷史無情地淘洗掉了,沒有留傳下來。

此外,我對文中提到崔顥“行履稍劣,好博,嗜酒,娶妻擇美者,稍不愜即棄之,凡易三四。”的這段描寫很有些興趣。用現在良家女子的眼睛看,無異於說崔顥其人是一賭徒、酒徒和色鬼,劣跡斑斑,十足一浪子。我由此推想,其人年少輕狂,老來卻變得持重了。是什麼原因使一個人發生如此的突變呢,我很有心去探究內中原因,苦於沒有什麼資料,也不好妄自推測。

黃鶴樓的由來,歷來有“因山說”和“因仙說”兩種。據最早的文字記載,赤壁之戰後,孫權奪取荊州,並於公元223年修築夏口城(今武昌城),“城西臨大江,西南角因磯為樓,名黃鶴樓。”磯是指黃鵠磯,鶴鵠古音近。所以舊樓址應該位於武漢長江大橋南引橋的基礎,而並不是今樓的所在地。

後經一千七百多年歷朝歷代的滄桑變遷,屢遭戰亂、火災、雷擊等劫難,屢毀屢建,興廢建毀竟然多達二十余次,其形制和規模也日趨奇特宏大,由一個最初用於軍事守望的樓哨終於發展成為文化沉澱極深的“天下江山第一樓”。此是“正史”,但正史多不傳,流傳的是“野史”。

世俗往往更喜歡故事,野史總是讓人津津樂道,流傳得廣闊而深遠。唐《圖經》載“昔費韋登仙嘗駕鶴返憩於此”,後來還傳有仙人子安在此乘鶴、呂洞賓在此跨鶴登仙的傳說。崔顥詩也用“仙”典,借事抒情,借題發揮,借他事說己事,既別具一格,也迎合了世俗的喜好。

很多去過黃鶴樓的朋友常抱怨說,今樓不如古,登臨無趣,因為今樓是現澆鋼筋混凝土框架結構的仿古建築,內中甚至還建有電梯。古樓我們沒見過,我常想即使是全木結構的古樓,現代人恐怕沒有多少人真正懂得“登臨意”了,照樣也不會有多少收獲的。

其實,離現代最近的一座古黃鶴樓,是由清朝總督官文、李鴻章、巡撫郭伯蔭主持,為紀念曾國藩之弟曾國荃鎮壓太平天國記功,建於清同治時七年(公元1868年)。這也是歷代古黃鶴樓中最有氣勢的一座,今樓的設計多借鑒和模仿了此樓的優點。

今樓在設計過程中因此而產生一有趣的插曲,此插曲用現代眼光看,有點可笑。事情發生在1978年,文革剛結束,當時人的政治觸覺仍然是極敏銳的,武漢市革委會聽說清古樓與鎮壓農民起義有關,馬上決定擱置按清式樓所做的設計方案,要求重新拿出體現宋代、明代黃鶴樓風格的設計。後輾轉經省委出面明確“不要拘於哪個朝代,要優於古,不能劣於古”,才為今樓設計確立了最後的基調。

清同治黃鶴樓最後毀於光緒十年八月初四(公元1884年9月22日)晚的一場大火,到民國時期,黃鶴樓早已名存實亡,但游人仍不絕,如陳獨秀、毛澤東、惲代英、周恩來、郭沫若等都臨故址,呤詩作文。所以重要的是你心中有沒有“樓”,“樓”在不在你心中。胸中有樓,則無樓而樓在;胸中無樓,樓雖在猶無。

今樓重建的提議始於新中國建國之初的1950年,其時開始勘測修建武漢長江大橋。而真正決定重建黃鶴樓是在1955年。但由於對重建樓址、樓式選擇和經費落實等方面的問題,議而難決,直到1980年初才最後確定建築師向欣然的設計方案,並於次年10月正式破土動工,於1985年5月竣工,距同治黃鶴樓被焚恰恰一百年。其間,我依惜記得去過幾次,那時我還小,登樓時天氣太冷,覺無趣。

今樓座落於蛇山山頂,基座為三層花崗岩平台,四周有石雕欄圍護。樓高五層,總高度51.4米。樓體四望如一,建築平面為折角正方形、建築面積共計3219平方米。整座樓有72根圓柱,梁柱門窗飾以赭紅油漆,檐下配淡雅青綠彩繪。樓層層有飛檐,每層飛檐有12個翹角,共60個,其屋面用10多萬塊黃色琉璃瓦覆蓋,使整座樓如鶴振翅欲飛。

各層匾額楹聯多是近現代政界名人、當代著名書法家、畫家的手筆。樓的第一層前廳正面是一幅9×6米在大型彩瓷鑲嵌壁畫《白雲黃鶴圖》;第二層正中用大幅青石板鐫刻著唐代閻伯理撰的《黃鶴樓記》。

石刻兩側分別為《孫權築城》和《周瑜設宴》的仿漢代瓷嵌壁畫,畫面古樸凝重;第三層是一幅大型陶瓷壁畫《人文薈萃?風流千古》,從左至右排列著杜牧、白居易、劉禹錫、王維、崔顥、李白、孟浩然、賈島、顧況、宋之問、岳飛、陸游、範成大等13位詩人,和他們所寫黃鶴樓的著名詩篇;第五層是全樓的頂層,大相四周有直接繪於壁上的大型壁畫《江天浩瀚》,包括從大禹治水、屈原行吟到李白醉酒、岳飛抗金等10幅,表現萬裡長江上的人文故事、傳說和歷史。這些壁畫都出自於中央美術學院著名畫家之手,文化積澱很厚。登樓看看也可,不看也不為過。

現在的黃鶴樓已形成以樓為中心,包括樓閣亭台、塔坊廊軒、苑館池洞、雕塑石刻等60余個大大小小自然景觀的中國古典式園林。黃鶴樓公園位於蛇山西端,西抵司門口,南臨辛亥武昌首義紀念館紅樓,東止武昌路與首義公園接壤,北至鐵路線。從西向東形成狹長的山林地帶,全長約955米,面北長322米,包括黃鵠山、殷家山等,占地17.2公頃。從西大門進入,分別可見勝像寶塔、牌樓、南北軒、南北亭、“黃鶴歸來”銅雕、黃鶴樓、古銅頂、西爽亭、費亭、擱筆亭、奇石館、南樓、碑廊、毛澤東詞亭、鵝池、紫竹苑、湧月台、白雲亭、石牌坊群、岳飛亭、落梅軒、跨鶴亭、黃鶴古肆、黃鶴酒家等。粗略看看,可能也要一、兩個小時。

唐閻伯理《黃鶴樓》中說:“黃鶴來時,歌城郭之並是;浮雲一去,惜人世之俱非。”感時傷逝對於文人來說,總是難以治愈的“病症”吧,所以有機會去武漢,又實在沒有其他事可做,不妨去登登“天下絕景”的黃鶴樓,有所感概總是好的,沒有什麼感概,總有一個模糊的認識和概念,日後也不會有誰隨便敢把黃鶴樓拿到你面前吹得天花亂墜。這也算是一種收獲吧。

天宇冰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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