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孔子

作者: 晨風飄揚

導讀兒時生活的城市,原本有一座氣勢輝宏的孔廟,但在“破四舊”運動中被鏟除得只還剩下了一座空蕩蕩的大成殿。那殿宇很是高大,頑皮的我們竟冒著危險從窗欞攀附上到房頂的回廊,去那雕梁畫棟的檐下掏鳥窩。站在孔廟的房脊上,遠望藍天,一顆少年的心隨那鳥兒的翅膀在飛翔,這少年並沒有意識到中國數千年的文化就被他踩在腳下。少時初識孔子緣於文革的“批林批孔� ...

兒時生活的城市,原本有一座氣勢輝宏的孔廟,但在“破四舊”運動中被鏟除得只還剩下了一座空蕩蕩的大成殿。那殿宇很是高大,頑皮的我們竟冒著危險從窗欞攀附上到房頂的回廊,去那雕梁畫棟的檐下掏鳥窩。站在孔廟的房脊上,遠望藍天,一顆少年的心隨那鳥兒的翅膀在飛翔,這少年並沒有意識到中國數千年的文化就被他踩在腳下。少時初識孔子緣於文革的“批林批孔”,說是林彪信奉的“克己復禮”出自孔子之口,“復禮”就是“復辟”,就是恢復舊制度,就是讓人民“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在我的記憶裡,孔子的形像是一個枯瘦潦倒的老頭兒坐著一輛破爛的牛車周游列國,他在宣揚那沒落的禮教,卻又四處碰壁。有句形容孔子去世的話至今殘留於心中,“如喪家之犬一樣的孔老二帶著花崗岩腦袋見周公去了”。我的少年時代是崇尚“法家”的文革時代,“儒”的概念不是儒雅,而是腐朽。儒家代表的是有違歷史前進的那個階層,儒士們螳臂擋車,所以活該要被秦始皇坑殺。儒家經典《論語》當然就是一部不能翻看的毒草啦。生活在距今2500年前的孔子是儒家學說的創始人,中國兩千多年的封建史全憑孔子的學說在作精神支撐。當年孔廟遍布全國,孔子是全天下讀書人的“至聖先師”,“忠孝仁義禮智信”是過去中國人做人最起碼的道德標准。一百年前,立志振興中華的康有為在仔細研究了西方文化後得出結論,西方之所以強大是因為他們有信奉的國教,他們的精神被國家教義所統領,所以他們才有奮發圖強、富國強兵的動力。於是深具憂患意識的康有為創立了“孔教會”,他一生都在致力宣傳要把“孔教”定為中國的“國教”。但不幸的是“孔教”卻被一個想當皇帝的野心家利用了,這個野心家就是時任民國大總統的袁世凱。袁大總統頒布了“祭孔令”,規定孔子生日為“聖節”,他要用孔子的學說來“統一思想、拯救社會”,要以“忠孝節義”為立國之精神。但袁世凱在“陳兵夾道”於曲阜祭拜了孔聖人後就脫下了偽裝宣布稱帝,後來在全國一片反帝反復辟的討伐浪潮中,這位洪憲皇帝死了,連帶著“孔孟之道”也死了。在那個多事之秋,以胡適為代表的中國文化人,在接受了西方現代文明後,看到中國的孱弱和落後,不竟拍案而起呼出了“打倒孔家店”的強勁之音,就連魯迅先生在《狂人日記》中也怒斥“孔孟之道”是在“吃人”。兩千多年來,儒家的禮教維系了人們的宗法關系但也束縛了人們自由的思想,於是,一百年前的那場新文化運動就將儒家學說徹底推翻、打倒和摒棄了。一百年彈指而過,在電視傳媒占據了人們精神生活的信息時代,一個叫於丹的女性在央視“百家講壇”用現代人的語言和思維在講述著孔子的《論語》,她溫文爾雅的只用了七天時間,就把歷朝歷代都有大學者窮其一生在研究注疏的一本小冊子《論語》給大眾講透徹了,聽得那被現代文明困惑迷頓的今人是歡欣鼓舞。《於丹論語心得》一書竟付印百萬冊,賣得中華書局的老板是眉開眼笑。於丹紅了,《論語》紅了,孔子當然也紅了。這不由讓我想起了曲阜孔廟裡的那株“孔子檜”,相傳該檜柏為孔子親手所栽,又稱“先師手植柏”。說是該樹榮多少年,又枯多少年,有天災人禍則死,遇繁榮昌盛則生,其間不知死去活來幾多回?孔子門生輯錄老師的日常教導為《論語》,這本小冊子曾被譽為“半部可治天下”。在它沉寂了一百年後,今天的中國人再次從故紙堆裡將起拾起,這才發現,二千五百年前生於春秋亂世的孔老先生早就料定了龍的傳人在未來這物欲橫流時代的迷茫人生。孔子說:“仁者愛人。”愛別人就是愛自己,但我們關心自己卻多余關心他人。孔子又說:“仁者不憂,智者不惑,勇者不懼。”可我們在當今社會卻有著太多的憂慮、太多的疑惑和太多的畏懼。孔子還說:“自古皆有死,民不信不立。”但我們卻看不透生死、看不透得失、看不透榮辱,我們的精神卻像荒郊野嶺上飄蕩的游魂。二千五百年前的孔子在哀嘆“禮崩樂壞”,我們今人卻也在說“人心不古”。當我們在這個中華五千年文明史中最為繁榮的時代不斷追求物質享樂的時候卻忽然發現,我們沒有了精神世界的根基,我們失去了純真和浪漫,失去了快樂、失去了信仰,失去了千百年來維系我們奮發向上的一種道德標准和做人的基本原則。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中國人還需不需要孔子的學說,還需不需要《論語》,我們還應不應該從新認真地來思考一下什麼叫“忠孝仁義禮智信”?同樣是在一百年前,有個名叫莊士敦的外國人曾說過,“中國人如果不崇敬孔子,不誦習孔教之奇經偉典,就會成為中國人之禍害。”莊士敦是末代皇帝溥儀的老師,他見證了中國人推翻封建帝制的那場驚心動魄的革命,他離開中國後到死一直都在誦讀著孔子的著作。偉大的哲學家羅素在研究了中國的儒家學說後曾對身邊的人說過這樣一句話,“中國儒家的孝道比起我們西方流行的愛國主義來它的危害要小得多”。封建帝王崇尚孔子,他們還知道處處標榜以“仁義治天下”、“以孝治天下”,當今天下該以何策治理呢?孔子早就說過,“治理好一個國家不外乎作到三點:一是富國,二是強兵,三是取信於民,讓民眾有奮發向上的信仰,而最重要的卻是要樹立一個民族的道德理想。”理想在哪裡?信念是什麼?道德哪去了?當今社會的民眾卻是困頓至極。回望孔子才發現,我們今天的困惑他全知道。大哉孔子!孔子大哉!



(曲阜大成殿/晨風飄揚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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