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情躍入五彩池——20年後回眸

作者: 秋葉飛起

導讀20年前我20歲。 獨自一人在大二的時候歷時一個半月浪跡大半個西部,上海->桂林->貴陽->成都->九寨->成都->重慶->三峽->武漢->黃山->上海,1987年7月13日帶著600元出發回到家只剩5毛錢,第二天就開學了。 那次旅行應該是一次真正意義的旅行,西部純淨的空氣,讓我幾乎窒息的心靈得到了生機。而之中最難以忘懷的就是九寨。 從成都出發的晚上我記得無比 ...

20年前我20歲。

獨自一人在大二的時候歷時一個半月浪跡大半個西部,上海->桂林->貴陽->成都->九寨->成都->重慶->三峽->武漢->黃山->上海,1987年7月13日帶著600元出發回到家只剩5毛錢,第二天就開學了。

那次旅行應該是一次真正意義的旅行,西部純淨的空氣,讓我幾乎窒息的心靈得到了生機。而之中最難以忘懷的就是九寨。

從成都出發的晚上我記得無比悶熱,幾乎一夜無眠。早晨從西站出發的車破破爛爛的,車票大概在17元左右。印像深刻的是車上有幾個老外,他們總和我一樣在車停休息的時候迫不急待地下去抽煙。車是去往南坪(現九寨溝縣)的,與現在的西線可能剛好相反,西線沿途的河流是岷江,東線應該是涪江,在午飯過後,沿途已經有種進山的感覺,樹木多了,車有時要向上爬了,但悶熱的感覺在漸漸消了。

那些山路,換作現在我一定不敢坐在靠江的一邊,距離翻下去也就一尺來寬。我的視線俯瞰得到湍急奔湧的江水,但看不到車下的路。那些翻滾的滔滔江水就是沿途最好的風景,但懸崖下翻落的汽車卻也是觸目心驚,我的記憶中有不下十多輛,大車小車都有。就一條山路,卻要雙向通行,相隔一段路有一個突出,好讓兩車交彙通過,這路可想而知。

路上的車真的是稀少,但有時我們的車會在突出的地方停下讓後面的日本面包車通過,那些車在80年代是好車,裡面的游客當然也不外是香港的、日本的。

第一天的晚上住在一個小鎮上,名字記不得了,可能是平武,只依稀記得籃球館或是個有蓬的屋子下長長的統鋪,而且是只有統鋪,大約1.5元吧。

第二天的傍晚車到目的地,南坪,住的吃的都忘了,只記得在吃好飯後到一條河邊,平生第一次觸摸到高原的河,第一次感受到高原水的清瀝,和那種純粹的綠,那一刻美妙之旅的門就是這翠的綠開啟的,這河水就是尋著九寨的寂靜而去的。

第三天一早到車站坐車2元到九寨溝口,門票好像是5元,門口武警胸前掛著衝鋒槍。車都可以開進去,有少量的旅游車(那時在成都有到九寨的旅游車,車費好像是120,小的日本面包車可能翻番)。

對於我來說,進了門,只有兩條腿,一條路,到寶鏡岩時突然感覺已經身處奇異之地,只能身會,不能言傳,萬籟俱寂,我楞是在那裡呆了好久。繼續上路不久左邊就出現了一條河流,已經不是昨天晚上的水了,已經是深綠的了,已經是可以在我胸口撫摸的水了。到中午,這水漸漸的有些藍了,而藏民臉上淳樸的高原紅和藏屋濃郁的白幾乎是撲面而來。進屋要了杯水喝,給我留下難以磨滅印像的是他家的一口大鍋和一大鍋的烏黑的粘粘的東西,沒敢問是什麼東西,到現在都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終於見到海子了,那藍色的靜的沒有一絲波紋的海子了,清澈見底,沒有雜質,沒有活的生物,只有死去的在水底下靜靜躺著的枯樹,也不知它們活了有多少年,死了又有多少年,也不知它們多少個世紀沒有聽到人類的腳步聲,我們會打擾它們嗎?

到諾日朗瀑布的時候有下午2、3點了,沒有過多的驚喜,之前貴州的黃果樹瀑布已經給了,但那份無人的靜謐下的轟轟聲依然在這片世界裡顯得如此與眾不同,我看到過飛機航拍的照片,大氣磅礡,瀑布與後面的鏡海融為一體,大片的藍,千縷的白,無與倫比。

累了,終於在諾日朗賓館(當時可能就有,在日則溝剛開始的地方)上面一點的地方找到了一處藏民的住所,那是則查窪溝剛開始的地方。有很多間房間,我的床鋪在二樓,從窗戶看得到大片高高的青稞。其他兩個房客,很巧,是一路上同車的上海人,他們中學是同學,現在一個是復旦的,一個是同濟的,大一,可惜都是男的。晚飯後,三個人一同散步,在暮色中看高大的麥子在風中搖弋,聽小鳥的鳴叫在空谷中回響。

翌日,洗一把臉,吃一碗熱湯面,三個人一起出發。沿途薄霧飄渺,但沒有景色,走了很久看到下季節海,沒什麼水,又走了很久,只聽到喧鬧聲,這幾天來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多人聲。快步向上,待我們往下看去,哇,那是何等的一個藍色的湖泊。冊那娘只B!!!三個人異口同聲。原來我們聽到的以“丟你老母”為多,具是各地的方言罵。改革開放,廣東走在最前延,他們的經典方言也屬此句最為全國人民熟知,其他的就只能當外國話聽了。

五彩池引來如此多的問候母親絕對是當仁不讓的。那些把天下不同的藍色都投到池中的藍色,就像是上天的精心之作,卻又像是他老人家的隨意之筆,而且會隨著他老人家的心情而變化。據後來藏族老人跟我說,他看到過陽光下五彩池裡是有金色的。

如此的美景引發了我20年前的驚人之舉,竟然脫掉衣服縱情躍入了五彩池。明明看得見底下的石頭,但第二步就踏空了,之後就感到涼到渾身,再之後就涼到心了,趕緊讓同伴拍了照,在一片歡呼聲中上了岸。晚上聽藏族老人講,五彩池是神仙洗澡的地方,小小的池子深40、50米,底下有暗流,從來沒有人下去過,但念我年幼無知,老人也只是寬容的笑笑,說我可能不經意間成了五彩池中的第一人了。在此如有冒犯神靈和藏族同胞的,20年後的今天我向諸位深深道個歉。

晴天轉眼就下起了小雨,躲在一塊石頭下對著五彩池狠狠地抽了幾根香煙,是沒有屁股的大重九,在南坪買了一條,在我37歲戒煙之前,九寨裡抽的煙是最香的。當我慢慢上到長海時,已然空無一人,就這麼,就這麼對著長海我久久地坐著,巨大的滿眼的長海,藍色到遠處山巒的交會處,山頂是隱隱的白。心裡渴望著有一葉輕舟能帶我遠去,去到那山巒疊嶂處,拐一個彎,駛向無邊的密境......

晚上9點回到藏屋,一個菜,一個湯,三碗尖尖的大海碗,每碗有半斤,爽下肚子,是這一生中最滿足的一頓飯了。飯畢,在藏民家的篝火邊圍坐,只記得主人是阿壩州人大的。有一上海戲劇學院的小子特別能吹,後來在上海的一次民謠比賽中還見過他,圍爐夜話到2、3點,上床的時候覺得好像還沒有徹底消化完。

第二天9:30分准時守侯在火花海邊,老人在圍爐夜話中說的兩個奇景是金色的五彩池和跳躍的火花海。五彩池不可能再去了,上上下下32公裡。但實在是搞不懂跳躍的火花海是什麼。老天開恩,陽光普照,大概9:45(也有可能我記錯了)的時候,我真的看到了跳躍的火花海了,那是陽光下的燦爛煙火!你有沒有看到過陽光下大海的粼粼波光,想像一下那些波光被抬到1尺的高度閃耀。整個燦爛的過程持續了一刻鐘的光景,每一個人的眼睛也被閃爍成歡欣的火花了......

之後的記憶是珍珠灘上的戲水和日則溝的幾個海子,靜密但有些模糊。

出了九寨到黃龍一游,感覺一般,及到松潘古城,只留下了高大的城牆和渺小的虱子的印像。但是,在松潘我們買不到回成都的票子了,那些20幾塊的票子幾天內都沒有,只有一輛目的地是成都但不知繞過哪裡的班車正在啟動,車價90元,天哪!我們在猶豫,司機卻不耐煩了。復旦同濟的哥們都沒錢了,問我借,說回成都親戚家還我。出門在外,幾天在九寨的日子感覺還是可以信賴的,況且我一個人還真不敢上這輛不知開往哪裡滿車全是配刀藏民的車。

有時候旅途的驚喜就是在於變,這是一輛一個星期才幾班的開往成都但繞道走川西大草原的班車。汽車出城,反正在山上繞啊繞的,邊上也沒有了奔騰的江水,有點無聊。時間蠻漫長的,可能有整整一天吧,是不是夜宿過或夜宿哪裡都忘了。只記得白天的某個時刻,當車子氣喘吁吁的聲音消失的時候,只有一個詞,那就是一馬平川,整個的藍天,整個的草原,湧入你的眼。看得到天際的地平線,是上天用尺劃的。雲不是在天上,而是在你的眼下,一動不動,動的只是草原上的風和那些風中的經幡。很久以後才知道那些經幡是要讓風念的,那些等身長叩的臉是要讓心念的,才會變得那麼的安然,才會是那麼的與天地共一。

傍晚時分,我們的車後傳來急切的嘈雜聲。司機伸出頭去向後望,立刻放慢車速,一輛尼桑從我們邊上駛過,隨後是隆隆的聲響從後面滾滾而來,幾百匹高頭大馬從兩側在草原上(車在泥土的公路上)跟隨著尼桑車飛馳。馬上的藏民高聲叫喚著,手中揮舞著哈達,更甚著雙手捧著哈達脫韁而馳。這是一幕永難忘懷的場景,在藍天白雲的遼闊草原上,這些騎手以這樣的方式迎接他們從北京開會歸來的活佛,壯觀地久久消失在我們的視線裡......

我們隨後也到了縣城,印像中的馬特別的高,我1米7多的個頭需要仰望才能看到它高傲的頭,那裡的藏民也特別高大,存在我記憶的就是人人雙手捧著哈達,等待著活佛的祈福。那些臉是平和的,皺紋非常的深刻,但藏著滿足和笑意。好像藏民也給了我一條祈福過的哈達,我把它藏在包的深處,但是後來弄丟了,就像我們不知道何時弄丟的理想。

第二天從紅原縣城出來,天變了,大客車的擋風玻璃在暴風雨中碎了一大快,高原的風越發刺骨,整車的人蜷縮在位子上,就盼望著趕快的回到成都。而湍急的岷江不知何時已經與我們的客車並向奔湧,一路奔向成都。據說,現在的岷江被電站割成了一段一段了無生機的湖,而九寨溝也正在被人類洶湧的呼吸慢慢地蒸發她晶瑩的體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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