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去南麂島，本來是不想寫游記的，因為從提議到成行時間拖得太久，因為出行前的變動太多，因為……理由太多，但真正的理由其實是因為某個人，在他離開的十天，我更想做的事情是拼命做點讓他回來後刮目相看的作品，以此來雪洗他之前對我的輕視之痛，讓他知道我並不比他差多少。我是個太容易感情用事的人，盡管自詡百煉，但終究是成不了鋼的材料。雖然知道愛情只會束縛自由的心，但終究沒有能夠堅持住讓自己不動心，所以終於還是決定寫下這篇游記用來梳理我三十歲紛擾的感情。 如果旅行也有境界高低，那麼去青海湖、柬埔寨，屬於身心合一的最高境界，壩上是心不在焉的，而南麂島則連心都沒有帶上。Kelly做的行程，我只匆匆掃了一眼，所以當大巴在凌晨兩點多到站，當我們在敖江悶熱的大街小巷找鐘點房，當我們在一個多小時的快艇上強忍卻又忍不住暈船的時候，我幾乎有點懷疑為這個小島奔波究竟有沒有意義。 40歲穿火紅T恤的阿杜老板准時來碼頭接我們，他家的旅館比預想的破舊，二樓的房間比較簡陋，衛生設施在樓下。但事後證明人心比一切物質條件更重要。我們5女生住朝南的一間，2男生住朝北的。我在窗口，一推開窗就可以看見海，可是這時候我還沒有從暈船中恢復過來，眼花繚亂只想睡覺。但是同伴們興致很高，沒坐一會，就叫來阿杜的兒子准備了船出海。也是火紅T恤的小杜站在船頭，拉著一根長長的線，在發動機巨大的轟鳴聲中把我們送到了一個很小的島，碼頭上又一個紅衣的老婆婆迎接了我們，後來我們稱她為女島主，因為她和她的男人是島上唯一的住戶，他們在這屬於他們的島上，打魚、放羊、種西瓜、用西瓜皮養雞……這是一個怪石嶙峋，萱草如茵的小島，沒有高大的樹，烈日無休止的曬，海浪無休止的拍岸，成就了小島決絕的荒蕪，這裡最適合拍攝《最後一個漁夫》絕望的主人公消失在海邊濃綠的草叢。如果沒有堅定的意志(如我輩)，像女島主這樣與世隔絕的神仙眷侶不是誰都能做的，等待或者守望都需要莫大的勇氣，回到來時的碼頭，小杜的女友已經在岸邊等了很長時間，據說他們是在網上認識，然後女孩就來了，很自然的幫小杜家料理生意，午飯後我看到嬌小的她用很大的盆收拾殘羹。小杜20歲，看她也不過是這個年紀，卻可以這樣執著從容的認定了她的將來。 下午我們在窗口吹進來的海風中睡了個長長的午覺，醒來後看到大沙岱的海灘還是艷陽高照，於是磨磨蹭蹭的看女伴們比基尼試來試去，直到海灘看上去已經人頭攢動，才趕緊出發。海灘上果然人多，而且完全沒有西哈努克海邊的悠閑，沒有躺椅，也沒有shake，大太陽下難覓一角涼蔭，海灘明明不小，卻有三分之一不讓進，海很藍，海水也很干淨，可是滿眼望去全是白花花的肉，沒有下鏡頭縫隙，也沒有下海的興趣，我跟kelly在海灘邊無聊的走著。忽然眼前一亮，唯一一個海灘俊男的背影出現在面前，他黝黑健康的皮膚是陽光的見證，他起伏的肌肉件勞作的成果，他提油桶，纖游艇，守在暗礁區保護游客……我們千裡迢迢只為到陌生的海灘作匆匆過客，而他每天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在太陽下山之前，我們終於找了個人少點的地方，過足了海島寫真的癮。然後人手一個超大的烤魷魚(大到兩個小容量的女生吃到想吐)，一邊大嚼一邊踱回我們的海景房。可是一直到天黑我們都沒能決定到底是出去吃還是在家裡吃。來小旅館的人突然猛增，衛生間外排著長隊，我只好讓阿杜的小女兒帶我去外面的公廁。小女孩今年高一，與年齡不符的老成和勤快，她告訴我，我們住的兩間房是他家裡人平時住的，一到旅游旺季他們就把房間讓出來做生意，她們則住親戚家或者搭帳篷住。公廁其實就在往海灘的路上，沒有路燈，抬頭是滿天繁星，不遠處的海灘邊燈火通明，傳來陣陣動聽的音樂，小杜姑娘說那是篝火表演要持續到晚上九點。我把這樣的消息帶回，大家瞬間決定到海灘邊去吃晚飯。 越走近海灘人越多，找了個離入口最近的排擋吃飯，結果是比在旅館的少了三分之一的份，貴了三分之一的價。吃完已經十點多，明天要四點起看日出，可是海灘邊傳來很high的音樂，我們忍不住被吸引過去。一邊是一個大屏幕小舞台，一群人作群魔亂舞狀；另一邊是幾男幾女圍著火堆，露著肚皮學跳草裙舞。哪邊都看上去沒之前聽上去的感覺好，我們站了一會兒，沒找到想加入的感覺就頂著星星回去了。 第二天我們被劇烈的捶門聲驚醒，原來沒等到四點的鬧鐘響，看日出的車就來了，因為人多，阿杜怕車子不肯等，趕緊來叫我們。於是我像以往看日出一樣沒來得刷牙洗臉就出門了。海邊的天亮得早，趕到三盤尾的時候不到五點，在海邊站定東方已經開始發紅，激動的我們不停的拍呀拍，直到飢腸轆轆才想起沒帶早飯，剛才路上有看見賣松糕的，問路邊的小店員，卻指著很遠的山頂說上面有。於是我們啃了幾口攝友贈送的偷來的瓜(我們拍日出的地方是片西瓜地，為堅持原則我們沒有偷西瓜，卻盛情難卻的接受了人家偷的瓜)，直奔松糕的方向而去。 三盤尾在南麂島的東南，是島上視野最開闊的地方，據說這裡建有宋美齡的別墅，但我們一路走來只看到國民黨時期留下的碉堡。因為是旅游景點，比起昨天的羊島，人工的痕跡比較重，雖然草坪是天然的，但怎麼都覺得有點像北戴河那些海邊的公園。慢慢爬上坡，一路打聽哪有松糕賣，卻一路上只有賣西瓜的。運氣就在我們遇到坡頂的阿婆開始峰回路轉。她，輕輕揭開竹藍上的白毛巾，露出潔白香軟的松糕，這一刻好像打開了天涯的大門，我們臨風站在坡頂的巨石上，四面是無邊的藍，只有我們腳下是挪亞的一葉方舟，傾刻間我恍惚了，好像面對的不是藍天大海，而是敞開著大門的宇宙，是生命之舟最終要駛向的終點。 從登上第一個坡開始，才慢慢進入三盤尾的精華，嶙峋的巨石沿海岸向大海延伸，而大海用白濁的浪阻擋著它們，相博的力量在石頭上留下無數傷痕。爆炸不知道什麼時候登上遠處的巨石，引得我們一片驚呼，那是一塊看上去食指輕推就可以撥下大海的石頭，但它卻生了根一樣以詩人的姿態在石頭堆上屹立。越是往前走路越少，終於只能在岩石縫裡鑽來鑽去了，走到這裡也才能看見遠處飄渺的仙山，那是更遠的小島。有人覺得南麂島的人不會做生意，為什麼不弄條船讓游客出海去看看。但那正是當地人的聰明，如果你清楚的知道那邊島上有什麼，你還是在看到它的時候浮想連翩嗎？ 回去的路上，遠眺來時的山脊，無數人頭向這邊湧來，而我們從四點開始，近五個小時與太陽岩石一起蘇醒，與海風浪花共呼吸。烈日當空的時候，把平乏的正午甩在身後。 買好了回熬江的平船票，我們回旅館吃午飯，從看到阿杜一家迎接我們的笑臉，到點菜到菜上桌只用了半小時不到，我們再次享用了美味的海鮮，連東瓜湯都因為放了點名叫“丁香”的小魚干而變得鮮美無比。然後我們結賬，收拾行禮，阿杜老板幫我們叫了車，送我們上車，在碧海藍天的背景下揮手道別。我以為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雖然之前有人曾說這地方民風不好，比較黑。但是當我回去後真讀了別人的游記，才知道遇到阿杜一家是我們多大的幸運。好像只有他們讓我們基本上有求必應，飯菜可口，還事無巨細的幫助我們，大到接人租船叫車，小到提西瓜點蚊香。雖然他家的海景房不夠靠前，雖然他們的浴室不夠多，但是還有什麼比海島漁民的淳樸善良更難能可貴，阿杜一家讓南麂島近乎完美。 回去的船出奇的平穩，誰讓我們來時坐快艇呢，快是快的，但恢復暈船後體力卻花了更多的時間，真叫“欲速則不達”。然而運氣好的還在後面，一到熬江碼頭，我們就看到一輛疑似某俱樂部的大巴，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找了個人問有沒有位子帶我們，居然真的以150/人的價格要了7個位子，雖然不便宜，但少了許多奔波及傳說中的被斬可能。而且我們的車還沒來得及上高速，大雨已經如注，再次證明此行的天時地利人和。然而此行的遺憾也開始在回程的時候慢慢顯現，因為我的不投入，南麂島的照片除了CCD上全是灰(出行前沒有檢查)，還有許多海景照都霧濛濛的，讓我回想起碼頭附近的小山，來時和離開時，烈日下山尖竟然雲霧繚繞。是不是因為不夠誠意，所以這座小島給了我一個回眸一笑的燦爛就深鎖愁雲，不再顯示她在水一方，遺世獨立的美。 風景是需要邂逅的，而邂逅是需要足夠的心靈空間的，我忘記了在窗口看著海發發呆，忘記了在石板鋪的小路上散散步，我記了在夜晚的海灘邊聽聽濤聲，忘記了跟世代漁民的阿杜一家聊聊天……這一切都是因為我自己的心太亂太滿了。佛說：放下，才能看清世間萬物。這一刻，我決定為下一次出行蕩絛塵埃，忘記得失，把人生當作逍遙游一場。 Heitoufa完成於2007年7月28日午後 實用貼士： 1、 從熬江到南麂島快艇1個多小時，平船(慢船)3個小時不到，建議有時間坐平船，免得暈船大傷原氣，也可以慢慢欣賞海水的顏色變化。 2、 到了島上可以40塊一人包車，但從碼頭到住的地方再回碼頭只能走一次，重復走就要加錢，所以回程的船票可以叫旅館老板代買。 3、 海島從8、9到下午4點真的很曬，一定要做好防護。 4、 島民不太喜歡被人拍照，拍之前最好打好招呼，以免被罵。
(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