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形線路(7)-火車帶我到北泰國的高山上

作者: 我是你的血雨腥風

導讀列車已經候在第十站台旁,藍色的車身很是破舊,所有車窗都是雙層的,一層向上、另一層向下地全都敞開著。車廂裡人並不很多,不少年輕的乘客圍在站台的圈椅上嬉鬧,夜行列車總能給平淡的旅行添加些期許,在黑暗的夜裡狂奔,想想就是件浪漫的事情。 車廂雖說老舊但卻很干淨,廁所裡甚至還配備著專衝PP的水管。二等的臥鋪車廂已經有人在整理鋪位,由於鐵軌較窄的� ...

列車已經候在第十站台旁,藍色的車身很是破舊,所有車窗都是雙層的,一層向上、另一層向下地全都敞開著。車廂裡人並不很多,不少年輕的乘客圍在站台的圈椅上嬉鬧,夜行列車總能給平淡的旅行添加些期許,在黑暗的夜裡狂奔,想想就是件浪漫的事情。

車廂雖說老舊但卻很干淨,廁所裡甚至還配備著專衝PP的水管。二等的臥鋪車廂已經有人在整理鋪位,由於鐵軌較窄的原因,這裡的臥鋪都是順著車行的方向展開。我的三等車廂和國內的倒差不多,一側雙人一側三人的座椅面對面背靠著背,不同的是座椅之間沒有小桌。對面坐著看樣子是返鄉的一家三口,由於面前沒了通常會堆滿東西的桌子,視線都不知該往哪裡放才好,你不知不覺就成了偷窺者。對面的老爸可能也是覺得有點尷尬,衝我笑了笑吐出幾個字,發覺我沒法聽懂,挺了下身子把腳伸過來搭在我旁邊。火車上最惡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所幸這裡的人都穿拖鞋,沒有國內那些從膠鞋裡掏出還冒著熱氣的臭腳令人抓狂的殺傷力,但還是別扭,趕緊示意我邊上並沒有人,把老爸先生請過來坐,赤腳就盡管還留在那對母子那兒。

車廂搖晃了一下被拉緊,華南蓬昏暗的站台撒手任我們離去,列車向北緩緩地開了十分鐘卻停在個郊區的小站,十分鐘後又再離開,如此地反復了兩三次,是怕乘客不舍喧囂的城市,還是列車自己難舍今夜最後的燈火。看不見了曼谷最後的痕跡,火車終於開始提速,終於我們一頭扎進了黑暗中,只有洶湧進來的熱風給我們指引著方向。

寂靜的夜裡我們仿佛遁出了世界,只有疲倦在每個人身上展開,對面的孩子枕著母親的腿很快睡去。列車夜行的聲音不像國內那般節奏分明,前後上下的各種動靜嘈雜成一片,仔細排除各種雜音才能將將分辨出那“咣啷啷,咣啷啷”的主旋律在暗唱。我一直醒著在這僅有燈光的鐵盒裡,夜行的車廂像是放大了的自己,在一片漆黑裡大睜著眼睛,伴著前行的節奏,感覺有遙遠的誰的哭聲響起在耳邊。一下子明白了人為什麼會怕死,什麼是恐怖:怕死是怕無盡的黑暗,最大的恐怖是所有一切全都是未知。

朦朧裡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半空中突然有火在跳躍,分明是火,甚至能看到火焰搖擺的尾梢,高高地停在遠方的天上,不是天火那火是在山上,野火或燒荒的耕火,在黑暗裡分外鮮艷。我知道我們已進入到北泰國的高山裡。

清晨的世界如同被一層層拉開帷帳,我們果真已經穿行在群山之上。又見到了太陽,山裡的朝陽一點都不矯情,來的通紅碩大,就像山民的臉膛。車廂裡的人們像剛澆了水的莊稼一個個直起身來,揉著眼睛看向窗外,深深吸口氣,回家的人眼神都是那麼相似,就像面對著自己結發的妻子。

小販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上到車上,在車廂間穿梭叫賣。我要了份芭蕉葉裹著的米飯和什麼小菜,撲鼻的清香中人徹底清醒過來。

泰國的火車是不關門的,上下車的大門即便在高速行進中也全都大敞著,踏板也沒個板子將其蓋上,甚至連個安全鏈、隔離繩都沒有,誰都可以充分享受來去的自由和掉下去摔死的自由。

進入山區,列車始終開得不快,車兩側敞開的車門成了我的樂土。我可以就這麼坐在門口把雙腿雙腳都放在外面蕩悠,探出身子讓風一路刮過車廂後掃在身上,感覺自己像是寄居在這鐵皮上偷渡的蝸牛。風是個開心的家伙,沒有翅膀也能漫天飛舞,於是夜晚的心情也被偷渡,也隨著山風一起飛舞。

10點多鐘,列車在個站上停下,車頭帶著節被清空的車廂離我們而去,不久,另一個車頭咣當一下撞上再拴牢,拖著我們攀爬著前行。

車頭冒著淡淡的黑煙費力地一直都在上坡,車的旁邊我的面前就是北泰國的高山峻嶺,清涼的暹邏精神家園。我的赤腳下是連綿迂回的山谷,林木從溝谷裡一排排地向上生長,一直到遠遠地高過我們頭頂。樹木的縫隙中,向下望能隱約看到小群的牛羊呆立在谷底,聽到牧人用稚嫩的嗓音高聲地吆喝著民謠,卻找不到他的身影;向上看,挺直的樹間是碧藍的天和吹向眼睛清涼的山風,有樹的種子會隨著風飄飄搖搖迎面而來,那是種有著三扇張開的飛翼的種子,墜下來有時孤單幾顆,有時簡直是劈頭蓋臉的一陣種子雨。

列車爬行著進入更高的群山的深處,不知為什麼,山路並不太陡車卻這麼慢。我會干脆跳下車,在不寬的路基上趕著火車快行幾步甚至幾分鐘,隨手揀起塊石子丟向溝裡的樹林,再跳上車繼續坐在地上望著眼前不變的風景。如果我是世界之王,一定把鐵路鋪上世界所有的高山,再把自己就這麼懸掛在列慢吞吞地走遍群山的火車上。

剛剛丟掉相機的時候,我幾乎不知該怎麼繼續旅行,一切好像都沒了意義。可這時,在北泰國的大山裡,靠著敞開的門坐在火車的踏板上,我明白了接下來該怎麼繼續。不去做攝影師,不去做別人的講解員,甚至不把自己當成旅行者,於是就不必假模假式強求記錄下眼前的一切。旅行中不停地記錄就如同我們平日裡不停地忙碌,一切其實又都固化成機械地重復,機械地路過後再在某天機械地記起。為了今後的那次記起,於是美景紛紛被PS成幻影,念叨著茄子的笑臉被定格等人老去後對比著鏡中人唏噓,不方便作為影像留下的,想想反正也會忘記,那麼就權當作沒有發生。

那些飄落的種子不會在意是否最終落在潮濕的泥土中,只是盡情地享受一生只一次的飄落。沒了相機,於是我可以再不去考慮什麼回憶什麼述說,只是將手空空地伸出到車廂外的山風裡,只是顧自地為了現在去FEEL MORE。

列車漸漸行駛得輕快起來,遠離了叢林,兩旁的山也突然不見,城市在塊高高的平地上靜靜地展開。離開曼谷16個小時後,我到了清邁。


(轉載1 - 華南蓬的站台)



(轉載2 - 不關門的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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