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俄羅斯！（感懷莫斯科1）莫斯科下雨了，讓夏日的感覺很像秋天。街上的行人亂穿衣，有的游客打扮得頭重腳輕，下身薄裙短褲和涼鞋，上配衝鋒衣加帽衫，拉索緊閉。還有怕涼的人瑣碎地將夏天的薄紗衣裹了好幾層，加上滿頭金發，有點像剝開了頭的青玉米。淡灰色的陰雲籠罩了紅場上的天空，克裡姆林宮松柏環繞，鮮花點綴，紅牆被細雨不停地打點著。我們在忽急忽緩的風雨中排著長隊，分別等候進宮參觀和瞻仰列寧墓，人群有序、安靜。從亞力山得羅夫花園的大門進入，紅牆下就是無名烈士墓。你的名字無人知曉，你的功績永世長存！（墓志銘。）雨中，濕漉轆的墓碑，簡單，莊重。紅色的大理石碑匍匐在地面上，青銅雕出鋼盔，軍旗，堅硬之中有黑色的皺褶懸垂。五角星上的長明火在風和雨水的抽打之中，熊熊燃燒著。這裡祭奠著千萬個二戰中犧牲的普通戰士，他們都是母親貼心的兒子，孩子慈愛的父親，姑娘心儀的小伙子，還有如花似玉的女兵，戰爭提前奪走了他們的生命。他們曾英勇地為保衛祖國和親人而戰，被侵略者的子彈打中後，就地倒下，犧牲在生養自己的土地上。也有的長眠於異國，但魂系故土吧。現在，能看到他們年輕又英俊的侄兒、孫兒輩風雨無阻，眼都不帶眨地佇立在這裡，為前輩安魂守墓。負責墓碑保潔清掃的老太太，大都年事已高，生活曲折艱辛，滄桑的臉上的掛著平靜和從容，有些是逃過生死劫難的人，在生活中還怕什麼呢？我離京前，看了鳳凰台播放的有關克宮的紀錄片，從中得知安然並不是心死，她們還有著許多美好的幻想呢。如今，大戰的硝煙已經遠去了，法西斯暴行也遭了到歷史的唾棄。俄羅斯又經歷了數度寒暑春秋，歷史已翻過了那沉重的一頁。但聽說仍不斷有新婚的青年人，自發來此獻花，拍照紀念。他們心裡仍然存儲著對親人的心疼，想念還有敬重吧，這份情看樣子會繼續被珍藏相傳的。我看到了一個四口家庭的老少，默默鮮花，鞠躬，凝重嚴肅，這個民族對於苦難的記憶好像比較沉默，可又讓人覺得他們在內心埋藏著一種情感。雖然歷史的功績都記在了將軍和偉人的帳簿上，書中找不見普通士兵的姓名，但在人們的心裡該給這樣的戰士留有位置，那是一片安寧無擾的淨土，永遠鐫刻著烈士們的雕像。他們都是有名有姓的人，都是母親心頭上的肉，是民族和無數家庭的親情骨血的一部分，畢竟每十個家庭就會有人戰死。不論什麼樣的勝利都是用他們的匹夫生命堆砌出來的，如果戰爭發生在今天，這命就是我們這些平民的。羨慕他們那份為一個集體所共同擁有並珍惜維護的情義，也慶幸在高高的宮牆外還能找到給普通人留下的位置，能親眼目睹後人為他們站崗放哨的場面。時代變遷，有些俄羅斯人在主義之外，還執著地保護著一種精神、一個儀式、一個備忘錄。（據說，1號崗是93年從列寧墓移過來的。）此刻，心中泛起波瀾的我，撤掉雨傘，做片刻的默哀。排隊等候拜謁列寧墓的時候，從側面拍攝了國家博物館前的朱可夫元帥雕像。（1995年紀念二戰勝利50周年落成）又是坐在馬背上的。好像從古到今的俄羅斯人都特別崇拜“騎士。”這位二戰時為反法西斯立下汗馬功勞的大軍事家，民族英雄一度也在內耗的政治鬥爭中備受責難和非議，從公眾視野中淡出。這種事，我們覺得太眼熟了。多年以前，我就是從蘇片中見識了騎兵的威武雄姿，知道了戎馬生涯這個詞。在那個有些荒謬的時代，我們不分男女地熱衷玩過“騎馬打仗” 的游戲，以拼速度和體力為主。如今的孩子在虛擬空間裡鼓搗的花樣多了，可好像他們體力，信念和思考都發生了變異，不知他們以後會遇到什麼樣的戰事，又拿什麼去打仗？會造就出什麼樣的英雄？其實，人類的兒孫自有他們的福分，時代賦予他們的是另一種生活了，我們老家伙不必多慮。從雕像下面先後走來幾位“馬克思” 、“列寧”、“普京”分別和游人握手拍照，收費200盧布，可能是無照經營吧，貴賤不說，政府夠寬容，公民夠自由了。此一時，彼一時，從什麼時候起，社會已經不再像過去那麼嚴肅了，連偉人都走下了神壇呢？這樣幽默一把也不構成犯上？看來“斯大林時代”真的徹底過去了。如果只能用一句話作心得總結想說是：世界和平萬歲！願我們的孩子遠離災難！經過排隊等待，安檢搜查，終於進入列寧墓。半沉地下，側室光線幽暗，有士兵導向指引。主墓室中暗紅色的射燈穿過通透得幾乎不存在的水晶棺打照在革命導師的身上，列寧同志睡態安詳。黑色西裝被鐮刀錘子的旗幟覆蓋著，石（銅？）雕的旗幟徽章，紅黑相間的基座托著剔透的水晶棺槨，烘托出凝重的氛圍。紅色像征革命熱情，黑色是代表肅穆哀悼。這是一個曾經改變國家命運，影響世界風雲，叱吒國際共運的前輩、大政治家、革命家和領袖，他成就了從沒人干過的大事業，代表了一個人群，結束一段歷史，開創一個時代，他帶領一個民族經歷了一段激情燃燒的特殊歲月。他是個父輩們曾經追隨過的偉人。作為的後輩，我得向他表示敬意。不論今天的世界格局如何變化，人們的價值觀有了怎樣的調整，過去的歷史都有它自己的軌跡和原來的面目，誰也不能更改。當社會趨向多元，回望歷史會有些問題清晰可見，但我不采用極端的方式去思考，更不能逾越當時的背景。雖然俄羅斯人已經放棄了社會主義的理想，但曾經走過的歷史，進行的探索，付出的代價和列寧的名字都是不可能磨滅的。在復雜、多角度的歷史面前，我從不諱言自己的淺薄與弱智，但起碼要學著尊重。1924-2007，在歷史面前，83年時間並不算長。關於列寧的遺體，專家說目前狀況良好，再安放100年沒問題。二戰時，遷移斯大林墓時使遺體兩次受損，可從技術上說，怎麼也高過古埃及吧。其實我想到那些假肢和清洗的事，會有些異樣。人一旦科學發展起來，得有些超越才行。對學自然科學的人，應該可以正視吧。到戈爾巴喬夫時代，爭議再起，入土為安的說法很流行，還是繼續保存於此嗎，俄羅斯人意見激化，難以統一。特別是一些老布爾什維克，還發起了紅場前的游行、簽字和靜坐。直到普京總統上任，主張尊重歷史，反對遷墓安葬矛盾才有所緩和。爭論還在繼續著，政治人物身後的事當然與政治相關，特別是牽扯到內戰，受過迫害的宗教問題，有些復雜。遺體本身留在人世，真的有那麼重要嗎?吵來嚷去，搬來挪去的，多影響逝者的安息呀。對現實敏感的事還是繞開為好，俄羅斯人民會決定的。列寧墓後有斯大林、勃列日涅夫等12位前蘇領導人物的墓碑雕像，我還能認出的是捷爾任斯基，小時候看電影記住的，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從他們身邊輕輕走過。此時相機被收了。（關於相機、手機不可心存僥幸，檢查嚴格，查出來再送出去很麻煩）不知怎麼，突然覺得到了一個是非之地，那麼累心。提到斯大林、赫魯曉夫、戈爾巴喬夫、葉利欽等人，全是頭疼的大是大非，而且常看到國人比俄人還要敏感和激動。歷史，三七，二八的哪就論清楚了。還是不要越級，放棄對政治局、國家杜馬、社科院、馬列教研室的積極參與吧。我等小民的使命是且走且看，且活著，煙消雲散，學會釋懷。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思考吧。走進克裡姆林宮是下午了，雨住了。我們是從亞歷山得羅花園這邊特洛一茨塔進入的，這是小時候就在畫上見過地方嗎，我知道上面有顆紅寶石的五角星，沒想到，我能實地來看考察它了。還有常聽說像個紅色的“北京展覽館”的塔樓。我竟記起文革隨父母下放時，在宣傳隊演過一個反修題材的群口詞，“克裡姆林宮上空的紅星熄滅了”什麼的，詞兒都忘了。反正經一個上海老師說戲調動情緒，我們就伴著振耳的鑼鼓，舉著木槍群殺出台去，咣的一聲亮相！（現在叫擺炮斯）憤怒與殘暴之情油然而生，氣喘吁吁，連踢帶踹的，鏗鏘有力。估計亢奮之余，派我們當自殺炸彈也不會含糊，那時我13歲。克宮內方方正正的大會堂是蘇聯時期的建築，從哪個角度看都很愣，和周圍古色古香的建築搭配不和諧。黃白色的政府辦公區，是國家杜馬所在，樸素低調，還帶點神秘感，論氣派還遠比不上我見過的國內小縣城的區公安局，這倒讓我對這樣的政府另眼相看。聽說運氣好的話還能碰上普京總統，想走近一點瞧瞧，軍警就吹響了刺耳的哨子，嚇了我一大跳。關於炮王、鐘王像老朋友了，因為所有的旅游手冊網友心得上都有介紹。游客們都搶著照相留念，我就是親手摸了摸兩噸一個的百年老炮彈，剛下過雨，它是濕涼的，因為太重，所以中看不中用，一直就是擺設。宮內的教堂廣場有著名的聖母升天（安息）大教堂、1489報喜大教堂1505和天使長大教堂，1475-1479前兩個我們都進入其中。親眼目睹了各種聖像和主教靈柩。在報喜教堂聆聽幾位年輕修士唱聖歌，無伴奏，多聲部，空靈純淨，借著教堂內高高的穹頂，那聲音帶著人的心向上升騰，那麼多游客祈禱者都非常專注，安靜得我連氣都不敢出，怕干擾了那聖潔的音響。（20美刀買了CD，主唱高音的修士簽了名。但回到北京，在哪個機器上放都找不到那個感覺了。）雨歇了一陣又接著下起來，天陰得有點沉。斯巴斯克塔樓（Spassk）上的大鐘黑色底盤上的金色羅馬數字很清晰，鐘針在雨水裡不緊不慢地走著，報時的鐘鳴節奏均勻地伴隨著時間的腳步和脈動，它的醒目，讓我們在紅場的哪個位置都不會記錯時間，找不到北。同行的游友有人在抱怨天氣。和紅場只能有一面之交，沒機會見識它在朗朗晴天中的樣子了。但我喜歡雨中的紅場，可以想像它是晴天雨天總相宜的。如果誰沒能見到它沐浴出水後的濕潤、清麗不也是個遺憾嘛。夏天的焦躁，浮塵在細雨中沉澱，空氣純淨涼爽，灰黑色的石材地面泛著油亮的微光。環視廣場一周：克宮的塔、列寧墓、國家博物館、古姆百貨商場、斷頭台、瓦西裡大教堂和雕塑圍成了一個獨特的空間，這裡可是俄羅斯的心髒！細雨為它們籠罩的一層朦朧，增添了一種很特別的韻致和意境。說不清是一種置身於傳說、童話世界還是古代的感覺？就是覺得不現實，不真實，仿佛身陷一個遙遠的歷史情境，滄桑、尋味夾著幻像。除了古姆，每個建築都一環扣一環的，能帶你進入一個個傳奇又傳神的的故事，有的美妙，有的悲壯。比如，古姆也是對古市場的壯大發展，紅場在古俄語中是美麗的集市意思，並不是指紅色，曾經非常繁盛。可是另一個進入克宮的入口有鋸齒的那個“庫塔菲塔”的古語竟是粗笨的髒女人之意。色彩斑斕的聖瓦西裡大教堂（St. Basil’s Cathedrall，中文名有多種），由9座塔樓（8個蔥頭圓頂）教堂巧妙組合而成，是古俄羅斯建築的卓越代表作。是為紀念沙皇依凡四世占領喀山公國而建。（1555-1561，巴爾馬河波斯特尼科）傳說，建成後的教堂美艷驚人，依凡為了讓它成為永世絕版，竟下令處決工匠，挖去設計師雙眼。古姆商場內的現代世界頂級品牌的商品又把我們從歷史拽回現實，精神上很跳躍，這種體驗很有趣。意大利皮鞋，法國香水以及中國的小飾品應有盡有，價格不菲，櫥窗店面的布置也非常時尚。俄羅斯中低檔商品基本是Made in china， 高檔昂貴的主要來歐洲。有的游友在說比起北京的購物城規模小很多嘍，和北京的金源ShoppingMall不能比。但要注意把時間退到1888年，那時有這種帶天棚的大市場套小店鋪，能步行的，實在太牛了！實話說，就交易市場而言，咱那時肯定還是初級老土。好在現在我國已經發了！後來居上。令我們走在這裡也趾高氣揚的，老大哥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不過，旅游還是盡量不去比較。自然地，心態平和地去看待區別，欣賞那些有趣的特點。對我，紅場是個非常值得一游並值得記住的地方。
(無名烈士墓，側看朱可夫雕像)
(側看列寧墓（觀禮台）、斯巴斯基塔（自鳴鐘）)
(雨中紅場（局部）)
(古姆百貨商場)
(聖瓦西裡大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