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西貢，西貢（Saigon）
13、範五老
我不是瑪格麗特杜拉斯的粉絲，我一直更哈阿加莎克裡斯蒂，我喜歡看阿婆妙筆生花，並猜測凶手是誰。我知道很多人是杜拉斯迷，她筆下有很多讓女人魅惑的東西，雖然我並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我知道並看過《情人》，包括小說和電影。我印像最深的是電影裡，男女主角在那個小房間裡，陽光被折葉窗間隔成一段一段。那個發生在越南西貢的故事，流淌在西貢的湄公河上，流水帶走光陰的故事，卻也沒人能證實那故事是真是假。
只有一點可以肯定，西貢（Saigon）因杜拉斯更加出名。盡管不一定出名的就是好的，但無可否認，出名的一定更吸引眼球。於是很多人記住了西貢，包括我。
但除了這個和越戰時這裡是南越政府所在地，我對西貢並不知道更多，甚至範老五，我以前都沒聽說過。
別誤會，範老五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區，本名範五老（Pham Ngn Lao Area），中國人喜歡叫它範老五，特別是我們，同伴裡有個老五，那更容易叫錯了。不過為了不混淆大家，我這裡還是稱呼她原本的閨名罷！
車就停在範五老區，我們避過大街，走進小巷，終於找到了一家便宜些的Guest House，10美金一晚的三人間（其實是加了張床），房間很小，但這是西貢，街面上的賓館都要16美金以上。
到達的當天我們就去吃小吃店，吃了些什麼我卻不記得了，光記得下著雨，一到雨天我就比較沒興致。吃完回來，被樓下的一個荷蘭人叫住，他非說店主今天35歲生日，我和糖糖、老五在那坐著呆了會兒，糖糖只喝了兩小杯就臉紅如猴子屁股。那個荷蘭人太過膩歪，老是抓住人說東說西。我就拉著糖糖先去樓上了，把老五一個人留那應付荷蘭佬。
不過店主倒是好人，他沒拆穿荷蘭人的35歲生日的把戲。他兒子和女兒都有20歲了，鬼才信他才35歲。店主的兒子很白，常幫著媽媽在前台招呼客人並登記，女兒則一直在頂層的房間門口用電腦學習英文，後來我有事用過一次她的筆記本電腦，很努力的一個女孩子，打算去英國留學。
就這樣，開始了我在西貢的四天。在越南，喝的都是西貢酒，我很喜歡這個名字，我並不太喜歡這座城市的新名字：胡志明市（Ho Chi Ming ），而西貢，是有很多歷史故事、名人逸聞的地方，胡志明這個名字太過嚴肅，對我們這些游客來說，反而顯得有距離感。
半年後，我陪朋友在後海的酒吧街走的時候，我才突然明白，原來每一個國家都有這樣一個或幾個地方，它們專供外國游客品嘗、行走、住宿、購物。範五老就是這樣的地方，它充滿了與越南不搭邊卻很有西貢氣質的店：服裝店、民族包店、西餐館、各級別的賓館或客棧、旅行社，還有在路邊抱著足有一米高的一疊書的人，一看，全是英文版的旅行的書，有世界各地的LP（lonely planet），再往梢遠處走，就能看到當地人的小吃攤位，還有菜市場，我們常在這買水果，我至愛越南的水果，我最愛的水果之一的山竹在越南很便宜，我常買10幾20只，放在客棧的冰箱裡，卻很快就消滅光了。
西貢的消費並不算高，它相當於中國的上海，土耳其的伊斯坦布爾，但消費水平卻只是比越南其它城市略高，區別卻不大。而且範五老的許多小街裡都有好吃的小店，價位更低，大概競爭激烈吧，抬高價格當然不是好方法。
但我仍覺得越南比較缺少可以購買的東西，當然這個事情因人而異，可越南的民族性太少，除了一些日用品上有許多穿襖代的姑娘的形像。許多民族風格的包，並沒體現出太多越南的味道，在南亞東南亞其它國家一樣看得到。
第一天晚上因為下雨，就只能逛小店，看到一家包店，有條小裙子，非常可愛，就跟老板娘講價，說是買給我兩歲的女兒。她很驚奇，先問我多大了，又問我老公在哪裡，為此糖糖一直說我神經病。可是那條小裙子至今還在我的房間裡放著，仔細收藏。
後來的幾天，有一次我和糖糖在市區走錯了路，路過一個賣民族布藝品的店，店主是個年輕姑娘。店裡的東西都很精致漂亮，也不給還價，我和糖一人買了一只很小的斜跨包。
還不小心路過了百盛，越南的購買力感覺明顯弱於泰國和中國，不過許多品牌的東西跟中國的價位差不多。
在越南基本沒買什麼，覺得範五老非常像泰國的考山路和尼泊爾的泰美爾，但這裡還是更適合吃東西發呆。西餐很便宜，一份套餐，就可以消磨很多時光。因此沒去湄公河坐船，只坐摩托去過一次，看了看越南的湄公河，假模假勢地坐在那呆了會兒，因為河邊非常多的螞蟻，它們一直努力行行走走，以致我一直坐立不安。所以比較起來，範五老安全一點，除了有蚊子。可是有糖糖在的時候，蚊子總是明知前方凶險，也要飛奔去吻她滑嫩的皮膚，我就常常僥幸躲過一劫。
在西貢那些諸多寺廟、博物館等景點之外，我印像最深的卻不是範五老，而是在公園前與一群師生的邂逅。那天我們步行去統一宮前，路過了一個大公園。一個老師帶著幾十個初三模樣的學生做游戲，都是需要集體意識的，男女生之間也互相搭好肩，卻沒有絲毫曖昧。老五一直在感嘆：這樣的氛圍真純潔。我們的成長中，老師防賊一樣，卻讓許多男生女生之間，形如陌路（新一代的中國學生我們已經不了解）。大概半小時的時間裡，我們佇足不前，卻不覺時間流走。不是他們身上青春的力量，而是那份真誠與單純非常逼人。他們每個人都特別開心地笑啊笑，許多路人停下來圍觀。我們也微笑，真是溫馨一刻。
在西貢的日子，基本上沒有坐過車，都是步行。西貢非常悶熱，總是覺得像蒸籠裡的包子，這裡的溫度是常年的35度以上，但看鳳凰衛視，印度孟買居然在同一時間高達48度的高溫，覺得這裡的35度還是可以生活下去的。只是走在路上，這個溫度就有點折磨人。西貢可以去的地方非常多，大概有歷史的城市都是如此。一座城市的記憶依靠許多東西，這些就是其中的一部分，而且是頂重要的一部分。
14、步行西貢
之前我一直想，到了西貢，不管天有多熱，人有多擁擠，我都要不怕苦不怕累排除萬難看那些博物館統一宮等地。看地圖，離範五老都不遠，我們選擇了步行。真步行起來，也沒想像的那麼近，而且好多時候，即使拿著地圖，也仍需要問路，這樣才會更快地到達目的地。
A、馬裡阿曼印度寺廟（Mariamman Hindu Temple）。19世紀末建造的，供奉著印度女神馬裡阿曼，非常有南印度的色彩。它就在街邊，從範五老過來，往大市場的方向走，幾乎沒幾步就能到達。它在街邊，裡面沒什麼人。我們去的時候，只有一只非常大的貓走來走去並盯著人看。裡面的塑像是典型印度教的，而且進去的時候也需要脫鞋。
B、胡志明市博物館（Ho Chi Minh Museum）。這裡面有許多代表著越南歷史積澱的東西，可以看到越南人的舊時生活：紡織、耕種、婚俗、服裝、戰爭、器皿、手工業等等等等。還有許多胡志明的歷史照片，黑白的。最讓我驚訝的是，胡志明居然活到了91歲，那位瘦削的老頭居然有那樣強的生命力。
走出來，在院裡，有三架舊飛機，外漆已經斑駁了。還有老式汽車、大炮及坦克。它們在院子裡風吹日曬。有幾對新人在博物館拍婚紗照，看來這裡是西貢人結婚時喜歡留念的場所。
C、人民委員會大樓（City Hall）。非常優美的淺黃色大樓，對稱式結構，濃郁的法國風格，前面花園的雕塑是胡志明。這個就在路邊，因為仍在使用中，所以不讓進入，可是樓的確非常美，所以我們還是在前面的小花園裡留連了不少時光。
D、統一宮（Reunification Palace）。這裡的門票價格跟胡志明市博物館一樣，都是15000D。建於1966年，是當時南越政府的總統府。1975年4月30日早晨，第一批攻進西貢的越共軍隊的坦克直衝大樓，當天西貢投降，於是，這座建築記錄了越南戰爭結束與統一的歷史性的一天。建築很大氣，沒有什麼裝飾性的雕刻與修飾，更多的是寬敞的空間，設計者非常注重建築的功能性。每個房間都保留了32年前那天的原貌。演講廳、演示廳、棋牌室及頂層的大廳都非常大，在頂層還能看到三樓頂的一架直升飛機。如果你對歷史與建築的興趣一般，那麼統一宮你可能會覺得單調，但它的功能性及簡潔的設計，的確讓我很喜歡。有部分立面加上了一些裝飾性的柱子，並不華麗，但在黃昏時，光線透過它們打在雪白的牆面上，構成了奇異而美觀的光與影的效果，像黑白灰的舊照片，與統一宮的歷史性意義相得益彰。
E、聖母大教堂（Notro Dame Cathedral）。它建於1877-1883年。非常有氣勢，卻沒有侵略性。它的粉紅色立面沒有因為時間流逝而有絲毫損傷，依然散發出柔和的色彩與光芒。這是新羅馬式風格的建築，有兩座40米高的白色的帶鐵尖的四方型高塔。正門對面，是聖母的雕像，因為第一次到的時候是黃昏，覺得逆光，決定第二天早晨再來。
後來真的再去了，為了看日出，很早起來。早晨的光線柔柔地打過來，很漂亮，不像傍晚時，只有一個昏黃的影子。
F、郵政總局（Center Post Office）則就在聖母大教堂對面，也是法國殖民時代的建築，很內斂含蓄的風格。裡面高大的拱頂吸引了很多人拍照。綠色鐵條是用來隱藏排水管的，卻與郵局的綠色對應上了。它修建於1886年-1891年間，比聖母大教堂晚了幾年。
G、西貢中央清真寺（Saigon Central Mosque）是南印度的穆斯林信徒在1935年在原清真寺的場地上建的。它在西貢的鬧市區，是一棟白色的建築，非常小，裡面有個類似游泳池的水吃，用於祈禱前的洗禮。開始我們沒找對地方，直到誤入了民族布藝店，那個小女孩店主告訴我們，我們才找對了路。
H、美術館（Fine Arts Museum）非常大，整個館有三層，是舊的黃色法式建築。一樓是一位越南畫家的畫展，有幅他的自畫像讓我非常驚訝，因為像足了魯迅，也是那般的濃眉和犀利的眼神。二層是許多上世紀的素描、版畫、油畫、水粉畫、水彩畫。而三層則更多的是1000年前的石雕、木雕等工藝品，這裡就沒什麼人來了，整個下午只有我和糖糖及三個老外，愈發顯得這裡空蕩蕩。
I、戰爭博物館（War Remnants Museum）去了三次才得以入內。之前一天離開統一宮時時間就只夠去大教堂了。結果看完聖母大教堂的日出後趕到了戰爭博物館，卻發現快到它的午休時間，於是下午就先去了美術館，等看完美術館再趕到戰爭博物館，還有半小時就閉館了。於是第三天再去的時候，終於進去了。
這裡有許多美軍暴行的照片，有三個畸形胚胎，還有許多越、美、澳等國的橙色劑受害者的照片。有一張照片，是一個參加越戰的美國士兵和他後來的女兒的照片，小女孩面貌極美，可惜因為橙色劑的緣故，她天生有一條胳膊只有一截。我看過一個記錄片，橙色劑其實是一種落葉劑，是美軍為了打擊隱藏在西貢附近熱帶叢林裡的越共而使用的，它對人體非常有害，更直接是體現在了參戰人的後代身上。
還有一張照片，是潘氏還是小女孩時因為全身著火就脫光了衣服邊哭邊跑，旁邊是她20年後在美國抱著自己的新生兒的照片，她的衣服拉下來一些，能夠看到她滿後背的疤痕。這組在《黑鏡頭》裡看到過。
還有張日本記者評論一張美軍拎著殘屍及美軍與越共頭顱合影的照片：真不知他們是人還是魔鬼？我當時就叫糖糖來看，然後覺得非常諷刺。
最讓人看著難受的是有一家大概8口都死在美軍手上，其中包括三名孕婦，有一名孕婦已經懷孕8個月，有他們家人曾經的全家福，在戰爭以前，他們也曾享受天倫之樂。
旁邊貼了美國1774年的《獨立宣言》片段：每個人生來就有自由平等的權利等等。
旁邊的館裡有當時全世界包括美國的反戰照片，亞非拉的大部分國家都站在反戰行列裡，而美國的反戰人士有的被射殺，還有個美國人為抗議越戰在白宮前自焚。還有許多戰地記者的照片，他們用鏡頭真實記錄了歷史，其中包括一位年輕的越南女子。
資料上說越戰死了300萬越南人，其中包括200萬平民。有戰爭就有創傷，在和平年代看這些，覺得真是慘烈。來這裡的幾乎都是外國人，大家的表情都很嚴肅。後來在以色列耶路撒冷看過猶太人的大屠殺博物館，反而沒有太多血淋淋的東西，看完心情要好過許多。
15、越南印像
戰爭博物館之後的那天早晨，糖糖、老五、YANDA、YOYO、KELLY就走了。我下樓同除糖糖以外的妞們擁抱告別，因為知道日後也許不會再見了。他們集體趕往柬埔寨，我因為剛去過，就准備自己在西貢多呆一天，然後直飛回國。越南的機票也是需要電話確認的，老板娘幫我打給航空公司確認。
那天我光在範五老區轉悠，什麼都沒買，什麼也沒做，光記得在路邊的小攤位上吃了一份白粥加肉松。在越南，能吃到白粥比較困難，這還是當地人吃的一個攤位，我和糖糖之前偶然發現的。我一個人坐在那吃粥，倒成了風景，旁邊的當地女孩子老是偷偷看我，我衝她們微笑。
忘了說，很早之前就聽說西貢是越南最容易被摩托車搶劫的城市。江湖上勝傳：游客拍照時，相機常會被旁邊騎摩托車擦肩而過的人搶去，如果你想找回來，可以去舊貨市場，可能能夠買回你自己的相機。因此原本就膽小如鼠的香港的YANDA就無比害怕，她買了一個證件袋，每天綁在褲子裡面，沒幾天，腹部捂出了很多紅疙瘩，她又痛又癢，卻仍然用著證件袋。
我也比較小心，但我的小心更多是在人多時把雙肩包放前面背，小心駛得萬年船總是對的，可是像YANDA那樣把自己搞到萬分痛苦，我倒是不會做。我經歷的越南，甚至是西貢，都沒有遇到那麼多邪惡的事件，大概運氣是一部分，小心是一部分。
我後來一個人打車去飛機場，並在廣州轉機等待了六個小時。同飛機的兩個說得一口好普通話的馬來西亞人猜我是哪裡人，並在最後下飛機時忍不住問我，結果都猜到韓國日本去了。因為我穿著尼泊爾褲子，而且是一個人。其實這並沒什麼特別，大概他們遇到的比較少罷了。我同他們說起馬來西亞的長屋和蝴蝶花，雖然我沒去過馬來西亞。拿行李時有條狗嗅來嗅去，嫌棄我的包，跑到一個日本女人的包那裡拼命聞著不肯走，於是那個日本女人被勒令開包。
在廣州轉機換機票，那個人說我的廣州飛北京那張沒有經過確認，所以最近的那班沒有我的位子，如果要定那班，就要加400塊。我大怒，去找當班經理，說這張如此貴的機票，卻要還加錢，而且我在越南，只能確認西貢飛廣州那張，如何來確認廣州飛北京這張？人一惡形惡狀，對手氣勢就弱下來，乖乖給我定了位子。
因為越南之行只有三周，所以回國並沒有太多感慨欣喜之類，跟出趟差區別不大。而一想起越南，腦子裡就冒出一只小海馬，怪怪的，卡通的。
越南是個需要時間的國家，它從南到北，那麼長的海岸線，光路途就非常耗時間。而且它的旅游城市各有各的風貌：河內、下龍灣、順花、會安、芽莊、大叻、西貢，都是完全不同的。有的鬧，有的靜；有的現代，有的古典；有的臨海，有的在山裡。我最喜歡的是西貢，雖然它那麼熱，可是它鮮活，如同襖代美女耐不住寂寞走下了越南的畫卷。它有那麼多的故事和歷史，哭過笑過，自然生動。
記得在會安，遇到過一組法國攝影組，攝影師是個穿著短靴的女子，她拍兩名模特兒：男的英俊，女的極美，有一頭金黃色的齊腰上發。男的騎摩托車，女的坐後面，引得路人頻頻回望。一直不知道做那樣的美女的“我感受”是什麼樣的，所以看到這樣的麗人，總是忍不住看呀看。但我現在比較熟悉屬於我的“在別處”的感受了，有人出門是要徒步，有人是要看風景，有人喜歡看建築，在開羅聽阿拉穆說，他認識的一對夫妻，在埃及的目的就是看鳥拍鳥，他們用鳥炮拍了大量鳥類的照片。我和大多數人一樣，比較拉雜，風景、建築、人、店、動物，都喜歡看，那都是旅行的一部分。還好，越南雖然不是大美女，卻也是臨家小妹——雖不驚奇，卻也值得回味。
回來沒多久，看到電影院公映了一部叫《河內，河內》的電影，宣傳海報上是穿著襖代的越南女子那纖細的背影，越南在我的印像裡就是這樣子。
（end）
2007年11月28日 newnew 北京
(聖母大教堂)
(胡志明博物館，看到後面那對結婚的新人了嗎)
(郵局)
(後面照片裡的小女孩很美吧，可惜是橙色劑的受害者，其父是美國士兵，右臂天生只有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