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忘卻的記憶(4)

作者: fengjingcheng

導讀衝古寺——絡絨牛場有人說,高山上的湖水,是躺在地球表面上,的一顆眼淚。那麼說,我枕畔的眼淚,就是掛在你心間,的一面湖水,一面湖水…… 早早醒來,天色還未全亮。大懶急不可奈地拎著相機出門了。走到外面一看,啊!萬裡無雲,風靜樹止,是個難得的好天氣。昨日被雲霧籠罩的仙乃日雪山躍然出現在眼前。在寶石般湛藍的天空下,仙乃日那潔白的身形是如此純 ...

衝古寺——絡絨牛場有人說,高山上的湖水,是躺在地球表面上,的一顆眼淚。那麼說,我枕畔的眼淚,就是掛在你心間,的一面湖水,一面湖水……

早早醒來,天色還未全亮。大懶急不可奈地拎著相機出門了。走到外面一看,啊!萬裡無雲,風靜樹止,是個難得的好天氣。昨日被雲霧籠罩的仙乃日雪山躍然出現在眼前。在寶石般湛藍的天空下,仙乃日那潔白的身形是如此純潔、高貴,仿佛在俯視著天地,主宰著一切。太陽正慢慢升起,將朝陽的道道金芒緩緩鍍上仙乃日高聳的山峰。在這攝人心魄的肅穆之中,大懶無言以對,唯有一遍遍地按下快門,不知想留住的是風景,還是自己的心情。

沿著衝古寺後的松林小徑騎馬上山,不久到達仙乃日山腳下的珍珠海。眼前的仙乃日如同一尊慈祥的菩薩,她左手邊金字塔形的小山峰仿佛是護衛在旁的金剛。仙乃日敞開胸懷,歡迎著每一位前來參拜的人。靜靜地坐在珍珠海邊,靜靜地望著眼前的雪峰,靜靜地聽著松濤的輕語。風從臉面撫過,仿佛對每位來者述說著同一個亙古不變的故事。

我已感到這大地的神聖性,聽到了大地中傳來的悠長的法號聲。我正被這裡的風和停滯的時光洗浴,貫徹了我的五髒六腑、血液經脈、毛發骨肉。它讓我重新認識自己的過去,重新認識自己的靈魂和內心,重新認識我們致力追求的一切。

洗浴自身,似乎是進入神山聖域必須的一道儀程。只有使自己澄明如水、流暢如風,才配繼續前行,才配感受信仰的偉大。

於是再次跪而叩拜,不為別的,只為了那份無言的感動。

下得珍珠海,回到衝古寺,繼續騎馬向絡絨牛場而去。

高原的天說變就變。剛才在珍珠海前還是晴空萬裡的,轉眼就陰雲密布。林中山澗潺潺,小路泥濘濕滑,清脆的馬鈴聲聲入耳。身旁,兩面山坡夾峙著一片平緩的河灘,雪水化成的河流靜靜的流淌。

轉過一個山坳,央邁勇赫然出現在眼前。只是山峰籠罩在雲層之中,似乎不願輕易向人露出真容。

從衝古寺出發約2個小時,中午時分到達絡絨牛場。絡絨牛場是央邁勇雪山腳下的一片草甸,水草肥美,牛羊成群。山坡下一塊不大的平地上搭著幾頂軍用帳篷,那就是住宿營地了。

安頓好住宿,猛一抬頭,發覺方才的陰雲不知何時已悄然散去,帳篷外竟是陽光普照,一片明媚。 央邁勇俊俏的身影在陽光下挺立著,好像知道我們的到來,有意要顯出她美麗的身姿。一朵祥雲由山頭卷起,飄揚在藍天,更現出她的嫵媚。於是大懶又將這美好的一幕永遠地留在了膠片上。

吃完中飯(熱方便面和火腿腸——再次感謝大懶的高山油爐——這已是這裡能吃到的最好的東西了),大懶小懶決定直上五色海。五色海和牛奶海是兩個高山湖泊,位於雪線附近,景色極美。從洛絨牛場出發還需登高約1000m,來回行程約6小時。由於山路極其艱險,加之海拔又高,登山路途對人的體力、耐力要求極高。據說每10個到亞丁的游客中只有一人能登上五色海,而登上五色海的人中因為天氣原因能一睹神山、聖湖全貌的更是少之又少。

穿越草甸的行程看似簡單,其實危機四伏。由於水流縱橫交錯,一般人分不清哪邊是結實的土地,哪邊是濕軟的泥澤。你可千萬別想著向目的地走直線,一旦走錯方向,會陷入進退兩難的尷尬境地。幸好我們請了藏族兄弟做向導,一路盡可放心。一路走來見到許多犛牛,有白的、有黑的,個個拖著長長厚厚的絨毛,在山坡上悠閑地啃著青草。我們從它身邊經過,它竟目不斜視,一付神定氣閑的架勢。

海拔越來越高,路也越來越難走。身旁就是千仞懸崖,而腳下的路不足半米寬,滿是岩石和泥潭。馬蹄不住地在岩石上打滑,騎在馬上,半個身子已經晃到了懸崖外。幸好馬極忠誠,每邁一步都反復踏探,絕無失蹄。只要坐穩了別亂動,就絕無危險。人和動物之間也是需要相互信任的,不是嗎?

途中經過一眼從岩壁上流出的泉水,藏人將其當作神泉。於是也按藏人的習俗將泉水拍在額上、頰上,祈求神靈的保佑。

天不知什麼時候又陰了下來。路上遇到幾位剛從山上下來的驢友,都說山上濃雲密布,敗興而歸。心中不免“咯噔”一下,難道神靈最終還是有所保留,不讓我們見到最美麗的景色嗎?

隨著海拔的升高,土壤和綠色植物漸漸從視野裡消失,若大的山谷裡再不見一個人、一樣生物,景致變得越來越荒涼。極目所見之處盡是被風化的岩石,若不是牢牢拉住我們的萬有引力,還真以為是走到了一個外星世界。

行到一處碎石坡前,已全然沒有了路。不忍心再勞累馬兒,於是下馬,踩著坡上流下的山澗溯水上行。又走了許久,終於氣喘如牛地站在了坡頂。那一刻,眼前豁然開朗。此時的央邁勇與我們僅一溝之隔,近在咫尺,仿佛觸手可及。藏人叫此處為舍身崖。相傳從前有一喇嘛在此修行,靠一獵人打獵供養。一日獵人幡然醒悟,覺得自己殺生眾多,罪孽深重,便縱身跳下面前的深谷,不想卻化成了神飛升到對面的央邁勇雪山上。喇嘛覺得成仙如此容易,便也跟著跳下,結果卻摔死了。也許這個故事想告訴人們,禮佛不可有私心吧!

山腰上一條羊腸小道平緩地向前延伸,遠遠地就看見了牛奶海。大懶小懶幾乎是奔著跑到了湖邊。眼前的湖水分明是碧綠碧綠的,綠得讓人的心一直往下沉、往下沉。卻又不像江南的水那般粉膩,高山海子透著雪山特有的剛毅,細細凝視,仿佛有一種牛奶般凝重的質感——這也許就是她得名的原因吧!山風蕭蕭,吹得湖面蕩起千道漣漪,而心情也就這麼蕩漾開去……

要看五色海還得爬上身後的一道山梁。在坡下向上望去,無遮無掩的山坡直直地伸向天空,好似一道高牆,有意將五色海與外面的世界隔開。“上山容易下山難”,這句話在高原要顛倒過來。在海拔4800m的高度,空氣中的含氧量只有平原的1/3,空手行走就好比平原上負重30斤。大懶背著相機、腳架,拉著小懶一步一步往上爬。

肺如拉風箱般劇烈地喘息著,要從本已稀薄的空氣中攫取出最後一絲氧氣。心髒似乎要跳出胸膛。腳像灌了鉛,每跨一步都要使出全身氣力。缺氧,思維變得遲鈍,意識好像飄離了軀殼。大懶就這麼茫然向高處走著,走著……

老天有眼。當大懶小懶手牽手登上山脊的那一刻,竟然雲開日出。面前即是仙乃日的背面,五色海靜靜地躺在腳下,好似沉睡的孩子躺在父親的臂彎。那湖水綠啊,綠得仿佛要把人的魂魄攝去。在陽光下,湖面神奇般地映射出金的、銀的、藍的、白的……各色光彩。斑斕的色彩游動著、變幻著、閃耀著,慢慢將人引入一種夢幻般的恍惚之中。遠處,來時的珍珠海熠熠生輝,夏諾多吉和央邁勇也從雲中探出身影,為這壯麗的一刻增輝。天那麼藍,那麼清,雪峰那麼近,仿佛伸手就可摘到天上的雲、山頂的雪。這哪裡是人間,這分明是在天上……“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眼前的景色,該是夢裡來過千百次了,那份眼熟,令人有若回歸鄉愁般的心境。那靜若處子的海子,那亙古不變的雪山,那蒼穹無限所組成的蕩氣回腸的畫面……這心中的香格裡拉桃源啊,你怎麼藏在了這裡?

心跳得好快,夢境一般的恍惚。耳邊飄來一首歌:

“有人說

高山上的湖水

是淌在地球

表面上

的一顆眼淚

那麼說

我枕畔的眼淚

就是掛在

你心間

的一面湖水

一面湖水……”

大懶轉身對小懶,我說過,要帶你看高山上的湖水的……

大懶將小懶緊緊擁在懷中……

萬籟俱寂,唯有風不為情動,源自亙古,刮過今生,去向來世……

雪山啊,你的孩子來看你了,你可曾知道?

在雪峰下徜徉之際,大懶總想把一切都裝進相機,然而發現是徹底的失敗。此時此刻,所有的語言、文字、圖片竟都是那麼蒼白無力。相片不可能帶走一切,因為這不僅是視覺的體驗,更是心靈的體驗。大懶終於大徹大悟,於是扔下相機,和小懶盤腿坐在高山之巔,靜靜用心體驗這份寧靜、蒼涼和雄渾。繼而雙雙跪倒在地,向著神山聖湖頂禮膜拜……-

下山的時候,發覺來時爬過的山坡只有區區百余米高。然而走過這數百米的路,有如走過一生。

回到洛絨牛場,正是夕霞滿天之時。牛場在一片金色的夕陽下,又是一派如詩如畫的田園風光。

夜幕降臨,四野一片漆黑,不見一點人間煙火。大懶鑽出帳篷,一抬頭,頓覺滿眼金星。大懶以為自己高原反應,使勁揉了揉眼睛,再抬頭,這才發覺映入眼簾的竟是滿天的星辰。星光奪目,繁不勝數,往日城市裡唯一能見的幾顆星星早已沒入浩瀚星海,不可復求。星星在清冷的夜空中閃爍著,有如最絢爛的煙花綻放,此起彼伏。剎那間,有種想哭的感覺。天地太大,人太小。

這等璀璨的星空,該是多年未曾見到了吧!記得小時候,飄著艾草芳香的夏夜,常躺在涼椅上仰望同樣浩瀚的銀河。在那時的眼裡,宇宙蘊涵著太多太多的奧秘,以至於那時的我竟立志要當天文學家。不經意間,日歷卻怎麼已經翻過了十數個春秋了呢?日與夜其遷逝兮,春以秋代序……

夜深沉,氣溫急劇下降。水氣在帳篷頂結成冰霜,如落雪般飄落下來。輾轉反側,伴著帳篷外的風聲、馬鈴聲和馬兒的響鼻聲,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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