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一壺天

作者: 虛雪道人

導讀早就聽說:蓬萊天仙配,蜃樓大都會。清晨,寒風刺骨。冷凄凄,我一個人邁向蓬萊閣景區,驗票口的大姐善意地鼓勵:“現在上面沒人,不要怕,一直往前走。”登上水城,摸摸古炮,瞧瞧城內,望著直通黃海的“小海”心中猛然一驚:這裡的地形布局活脫脫一個中空口緊的寶葫蘆!天意造化?巧奪天工?一路走下來,蓬萊道教“壺天”的絕妙歷歷在目。一壺雲水飄神夢壺� ...

早就聽說:蓬萊天仙配,蜃樓大都會。清晨,寒風刺骨。冷凄凄,我一個人邁向蓬萊閣景區,驗票口的大姐善意地鼓勵:“現在上面沒人,不要怕,一直往前走。”登上水城,摸摸古炮,瞧瞧城內,望著直通黃海的“小海”心中猛然一驚:這裡的地形布局活脫脫一個中空口緊的寶葫蘆!天意造化?巧奪天工?一路走下來,蓬萊道教“壺天”的絕妙歷歷在目。一壺雲水飄神夢壺盧,葫蘆,本皆壺。道教推崇“懸壺濟世”,無論藥葫蘆救人,還是酒葫蘆醉人,亦或寶葫蘆煉人,均如此。最典型的莫過於常年飄雲蓬萊的“八仙”之一鐵拐李,腰系葫蘆永不離身,裡面藏著乾坤聖境、人生佳釀、靈丹妙藥。古人雲:“行到水雲空洞處,恍如身世在壺中。”蓬萊擁海,蓬萊駕雲,雲水交融,水雲變幻,雲水托夢,水雲飄神。傳說漢代神仙費長房成仙之前,平常喜歡逛逛沒有圍欄的“超市”,不久盯上了一位身懸藥壺的老翁。跟蹤幾天後發現,每到集罷人散時,老翁便跳入自帶的壺中。費長房心生疑惑,好想探個究竟。有一天,他帶了點好酒好菜專程拜訪。老翁看穿其心事,笑語:“你明天來找我。”第二天,費長房按時赴約。老翁邀他一同入壺,只見裡面“玉堂嚴麗,旨酒甘肴盈衍其中。”好一處莨苑琳宮聖境,好一壺怡人自成之天。自此,費長房隨老翁學道於壺中仙境,終升天界。很想漫步蓬萊時緣遇“壺公”謝元,討幾粒仙丹,把自己化育壺中,體驗一下道教的神仙樂園。千百年來,道教一顆童心永不眠,總想構建一個圓融的生活方式,構築一個和諧的生存模式。它把人世一切納入壺中,裡面上有日月經天,下有樓台拔地。它把社會當丹來煉,把生活當丹來煉,把修持當丹來煉。使壺中的一切虛己忘懷,委順萬物,不離常道而變化無方。壺來壺去,它讓人避世而察世,出世又濟世。真是:“丹台紫府無塵事,恍覺壺中日月長”。葫蘆浮於水上,隨波逐流,順其自然;壺盧飄於雲中,忽隱忽現,怡人自得。系身一壺,行游天地。美,逸,爽!世人羨慕神仙的無拘無束,凡人尋覓神仙的履痕行蹤,俗人渴睹神仙的芳華尊容。上天無門,神仙在哪?道教在幻想著。盡管數千年前沒有網絡,但道教確實是世界上頂級的虛擬大師培訓學校。生命苦短,病死難避。創教伊始,道教就竭力追求人生的長生久視,位列仙班成了修煉的終極目標。看到凡夫俗子尋仙不遇,便讓芸芸眾生追仙追到“三神山”。是啊,茫茫大海,縹緲雲水,人跡罕至,必有仙山。心念一動,方壺出現了,瀛壺出現了,蓬壺出現了。方丈、瀛洲、蓬萊,古代中國人夢寐以求的三神山,苦苦探訪的三仙島。《史記》載述:“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萊、方丈、瀛洲。此三神山者,其傳在渤海中,去人不遠,患且至,則船引風而去。蓋嘗有至者,諸仙人及不死之藥皆在焉。其物禽獸皆白,而黃金銀為宮闕。未至,望之如雲;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哈哈,雖近在眼前,還是讓你找不著,可望不可及。渤海中從未見方丈、蓬萊、瀛洲三神山,臨近黃渤海交界處岸邊的丹崖山倒現人間蓬萊仙境,成了各路神仙的騰雲之地。曾戲游蓬萊的名仙很多,除了家喻戶曉的“八仙”,安期生就是其中顯赫的一位。當年,安期生拋棄秦始皇所贈金銀財寶,特留書:“後數年於蓬萊山求我。”害得徐福、盧生等數百人在茫茫大海中出生入死,未至蓬萊便輒遇風浪無功而返。漢武帝也曾聽信方士讒言,遣人去蓬萊尋訪“合則見人,不合則隱”的安神仙,奢望帶點據說大如瓜的安期生仙棗回來嘗嘗。拜托啦,施我一枚吧!葫蘆腹空,卻時時接引著壺外的一切,融化著壺中的一切。葫蘆脖細,卻時時過濾著壺外的一切,釋放著壺中的一切。回眸蓬萊,雲水之上,一壺飄浮,任它西東~~一壺樓閣似天界山不在高,丹崖絕頂;凌空仙閣,有仙則名。天上蓬萊,濃縮壺中,壺中蓬萊,散珠丹崖。來過的人,無不驚嘆蓬萊丹崖山上的鬼斧神工和妙手生花:近2萬平米的亭坊樓閣錯落有致、疏密得當地分布於山間松柏中,融文化景觀與自然風光於一體。游人漫步其中,宛若身臨仙宮天界。天,總是高高在上。令人心中景仰,額頭涔汗,腳底抽油。游罷壺天中腹的小海,跨過“人間蓬萊”坊,天界之旅便正式開始了。丹崖雖是仙境,卻也海納百川,三教共榮。應該說,始建於唐太宗貞觀年間的彌陀寺是丹崖山上最早的建築,也彰顯出佛教傳播的通江達海滲透力。山門兩側的護法金剛是當年姜子牙封神的“哼哈二將”鄭倫與陳奇。兩個曾經沙場揮刀相搏的死敵,如今化干戈為玉帛,共同盡心守護著佛門的一方淨土。大雄寶殿中供奉的“彌陀三尊”正微笑著注視人間的冷暖悲歡。阿彌陀佛無怨無悔接引著信男善女的往生,觀世音菩薩在用“耳門”聆聽並度化默誦其佛號的有緣人,大至勢菩薩頭頂寶瓶灑播智慧於苦海中的芸芸眾生。誠禮三拜,參謁三聲: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出“丹崖仙境”坊,左中右三路皆是道教宮殿建築,好一片神仙天地。幾乎與彌陀寺落戶的同時,尊稱“廣德王”的東海龍王敖廣也棲身丹崖山頂。蓬萊閣騰雲之時,它只好委曲求全,賢讓退位於現址的龍王宮。的確,海不在深,有龍則靈。中國人對龍的心理,歷來顯得頗為復雜,盡管它到目前都還是虛擬的。當把龍看作中華民族的像征和圖騰時,龍舞九州常常令人振奮自豪。而面對大海中興風作浪的龍王,頓感它面目猙獰,驚恐敬畏。於是,大凡臨海的地方,都會建座龍王宮或龍王廟,把它奉為神明而祭祀,祈求它保佑人間風調雨順,五谷豐登,魚蝦滿倉。正如龍王宮正殿的楹聯所說:“海邦萬裡慶安瀾,五湖四海降甘霖。”這種對龍王的寄托,方顯漁民百姓的樸實無華。起始於南方的媽祖也相中了丹崖山這塊風水寶地,不辭辛苦移駕北方。天後宮供奉的正是海神林默。事實上,明清以來,蓬萊的天後宮逐漸取代了龍王宮的大海主神地位,受用著旺盛的香火。留心一下,正殿的八根大柱竟有四根用的是十分名貴的鐵力木,歷經數百年而不損。注意啦,東西耳房屋檐下的磚雕藏著一首五絕:“直上蓬萊閣,人間第一樓。雲山千裡目,海島四時秋。”天後宮的美侖美奐有如一首詩所贊:“霧鬢星眸伴遠航,一錨曾鎮海風狂。漁家不睬尊天後,但認波神是女郎。”白雲宮裡有棵寶塔松,好似一串寶葫蘆。當然啰,這不:三清巍聳高台,呂祖獨享香燭;仙橋橫跨兩界,仙洞雲蒸霞蔚。誰對蓬萊情有獨鐘?當數文豪大儒蘇軾。他在登州為官僅五日,卻因上書朝廷《乞罷登萊榷鹽狀》造福蓬萊百姓而千古流芳。一座蘇公祠,濃烈著蓬萊世代對他的感恩和愛戴。臥碑亭中的《海市詩》也盛裝著蘇翁對蓬萊的厚愛和戀眷情懷:“重樓翠阜出霜曉,異事驚倒百歲翁。人間所得容力取,世外無物誰為雄。”憑欄遠眺,海風拂面。待到海市再現時,定邀蘇公把鄉還。一步,兩步,三步。到了:心向神往的蓬萊閣就在眼前!既能位列中國四大名樓,必有它的玄妙處。閣雖兩層,卻仙氣襲人,翰墨留香。有詩雲:“山巔危構倚蓬萊,水闊風長此快哉。天地涵容百川入,晨昏浮動兩潮來。”閣外,風嘯嘯,海濤濤,水漣漣,雲飄飄,島緲緲。置身閣中,有如“日月不知雙鬢改,乾坤尚許此身留。”踱步樓上,更是伸手能觸神,抬腳可登仙。蓬萊,就是這樣讓人流連、留戀~~一壺憧憬覓海市海市蜃樓,虛幻而能睹容,玄妙卻顯平談。各路神仙因海市蜃樓紛紛雲集蓬萊,四方游人因海市蜃樓個個翹首蓬萊。蓬萊,一壺海市更精彩!海市在哪?瞧海上,現眼前,留心中。傳說當年,蘇東坡赴任蓬萊,素慕海市蜃樓,很想親睹其芳容。因五日後將辭行,不想遺憾而去。苦於時令不合,只好移步龍王宮祈禱。第二天,蘇公在蓬萊閣大擺酒席,宴請當地紳士文人、父老鄉親。正午,蘇大學士端杯面海,口中念念有詞。霎時,海面金光萬點,山巒峰壑、樹木花草、瓊宇宮殿、車水馬龍在不斷飄移,時隱時現。一場游戲一場夢,竟讓蘇翁揮就千古絕唱:“東方雲海空復空,群仙出沒空明中。蕩搖浮世生萬像,豈有貝闕藏珠宮?”小時候讀過當代著名作家楊朔的《海市》,依稀記得:“只見海天相連處,原先的島嶼一時不知都藏到哪兒去了?海上劈面立起一片從來沒見過的山巒,黑蒼蒼的,像水墨畫一樣。滿山都是古松古柏;松柏稀疏的地方,隱隱露出一帶漁村。山巒時時變化,一會兒山頭上現出一座寶塔,一會兒山窪裡現出一座城市,市上游動著許多黑點,影影綽綽的,極像是來來往往的人馬車輛。又過一會兒,山巒城市漸漸消散,越來越淡,轉眼間,天青海碧,什麼都不見了,原先的島嶼又在海上現出來。”僅此一回奇遇,就令楊朔終生難忘,也讓我讀後不忍支解,不願割裂,只好遙借美句述美景。沒侵權吧?自古機緣厚愛有心人。1988年6月17日,山東電視台記者孫玉平成功地用攝像機真實記錄了一次海市蜃樓勝景。我獨坐蓬萊全周影院的小放映廳,欣賞了神奇的畫面:海平面上,不時幻像出樓台亭閣、怪峰異樹。它們時而橫臥海面,時而倒懸空中,若斷似連。一會兒,幾個碩大的水泥墩上開始飛駕長橋。一會兒,高樓林立,窗戶隱約可見。朦朧的島上,好像有人在晃動。東部倒掛的奇峰剛剛隱去,西部高聳的煙囪又赫躍眼簾~~美景幾時有,不願轉身歸。遙想二十多年前,漫步廟島群島上一個多月,我狠狠地做了一回神仙。就是不知,自己也幻化到了海市蜃樓中嗎?古人在蓬萊更見識過海市蜃樓,卻始終不得其解。晉人伏琛在《三齊略記》中描述:“海上蜃氣,時結樓台,名海市。”自認為,海市蜃樓是大海中的蛤蜊吐氣所致。到了宋代,科學家沈括在《夢溪筆談》裡對之提出質疑:“登州海市中,時有雲氣,如宮室、台觀、城堞、人物、車馬、冠蓋,歷歷可見,謂之海市。或曰蛟蜃之氣所為,疑不然也。”懷疑了別人,他老人家對真像還是一籌莫展。據科學考察和分析,常現身於蓬萊城北海上的海市蜃樓,主要得益於該市獨特的地理位置和氣候變幻。湧動的海流將海底的低溫帶出水面,巧遇渤海海峽的高溫,使海面上的空氣密度由下而上陡然減少,加上長山列島橫臥其間,穿透不同密度空氣的七彩陽光不斷折射、反射,終把遠處的景物投射到海面上空,即成絕妙的海市蜃樓。當然,我更願意相信是憧憬所致!正因人們憧憬美麗,憧憬身外,才會向往海市,神往蜃樓~~一壺美酒醉八仙八仙游戲天下,獨與蓬萊結下不解之緣,甚而融為一體。八仙過海,鐵拐李收伏蝗精,八仙戲東坡~~傳奇故事遍蓬萊。您看,八仙正在蓬萊閣的樓上飲酒賦詩、共商過海呢。其樂融融~~呂洞賓,盡管屈為漢鐘離的徒弟,卻是八仙中的主心骨。他號稱“純陽子”,集劍仙、酒仙、色仙、詩仙於一身。恰好剛從北邙山纏綿回來,只見他把爵暢飲,義薄雲天。別喝啦,該過海赴仙山了。呂大仙氣定神閑,拔劍出鞘,兩把陰陽寶劍削海而梭。光亮的芒刺上,穩穩站著呂洞賓,如一道流星劃過海空。一路披星戴月,宿水餐露。從華山趕回來的鐵拐李,提起酒壇一干而淨。惺眼朦朧中,他恍惚回到了自己的從前:英俊灑脫的李凝陽,醉情華山,整日周旋於松柏交翠、雲煙掠峰、霞鶯同飛的仙景中。後遇老君點化,魂附餓莩之屍,搖身變為蓬其首、垢其面、袒其腹、跛其足的乞丐。醒啦,趕緊拋酒葫蘆於海中,懸壺劈波斬浪,疾飛而行。曾做漢朝大將的鐘離權,被全真教奉為“北五祖”之一。他丫頭(頭上梳著兩個大丫髻)袒腹,手搖蒲扇,緩緩登樓。大碗一端,酒過三巡而不醉。當年受授青龍劍法、金丹火訣和長生秘訣,已深得東華仙人的真傳。揮手一擲,大芭蕉扇入海變船。笑哈哈,漢鐘離早已騰空穩落扇中,仰躺逐浪漂逝。大帥哥韓湘子,雖是唐宋八大家之一韓愈的侄孫,卻天生仙骨,素性不凡,美女佳肴都無法溺其修道之志。道成後,反度韓愈,譜寫了“出賣雨雪”的神曲。一蕭走天下,一蕭拂紅塵。喝,文質彬彬的他也抓起酒罐自灌。咕嚕,咕嚕,幾大口就一干二淨。既然大家都施展法寶,他順手把心愛的洞蕭丟入大海,頓時一排洞蕭扎成竹排載之騰浪前追。曹國舅總是頭戴烏紗帽,身著大紅袍。誰叫你是國舅爺呢!一向正襟危坐久了,今天難得放浪形骸一回。一杯兩杯,杯杯滑喉落肚。仗著酒勁上湧,手撫雲笏板,輕輕平放水中。挺胸立定其上,飛速狂奔。旋刻,在曹老爺身後的海面上劃出一波波美麗的浪花。生下來頭頂就有6根長毫的仙姑,一日吃過鐵拐李、呂洞賓、張果老分別施舍的仙桃、仙棗、雲母片,遂能預蔔未來,曉人福禍。成仙後,及時加入“八仙”行列,勸化人間善德。雖是女流之輩,性情之中斷然把樽言歡。荷花一枝漂水面,花船載姑御風行。她喊著:“師父,我來啦!”經常唱吟“踏踏歌”的藍采和,又是一位浪蕩大王。一腳著靴,一腳跣足;身披藍衫,手挎花籃;市井乞錢,或贈貧者,或典酒家;醉而踏歌,歌隨口出,周游天下。玉壺徐徐流,嘴中慢慢品。把酒當歌,籃盛乾坤。手中花籃幻變花舫,海中藍哥乘風踏浪。倒騎毛驢一老漢,恆山攬月星夜歸。張果老策驢日行數千裡,氣喘吁吁,拿起八仙桌上的觚張口豪飲,酒順須而滴。嘴中喃喃:“海外上仙清修的仙島,萬萬不能貿然造訪,不能去,否則會惹麻煩上身。”睜眼看到其他道友已下海,只好手撥漁鼓,迫不及待縱驢海中,隨浪忽上忽下,奮力追趕。詩聖杜甫曾作一首《飲中八仙歌》,描繪出一幅醉八仙全景盛況:“果老騎驢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拐李三鬥始朝天,道逢麹車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國舅日興費萬錢,飲如長鯨吸百川,銜杯樂聖稱世賢;韓湘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仙姑長齋繡佛前,醉中往往愛逃禪;純陽一鬥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鐘離三杯草聖傳,脫帽露頂王公前,揮豪落紙如雲煙;采和五鬥方卓然,高談雄辯驚四筵。”呵呵,此詩乃一當代高人應景而改,非杜大詩人原作也!一壺美酒,“八仙”已分;似醉非醉,海上黃昏。混在蓬萊仙道壺天裡晃了幾圈,探頭出來,舒口氣:妙不可言~~



(寶壺一樹)



(天界躍眼)



(蓬萊仙閣)



(聽濤嬉酒)



(八仙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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