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在我的記憶中，順化是一扇古香古色的檀木屏風，散發出沉沉的、幽幽的香氣，有種暗藏的古舊的精致。而當我走進順化古城，好似一個人走在現代的街頭，周圍環境忽然如三維動畫一般急劇地變化，時光在迅速後退，終於退到數百年前，所有的事物全然陌生，只余我們幾個人，穿著現代的衣服，站在古老的街頭。我在順化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感覺。2、坐了一夜大巴，早上十點到達順化。順化的溫度其實不見得低，只是比河內多了風，就顯得比河內更冷，這使我覺得，拖鞋短褲的日子似乎還很遙遠。住宿並不好找，因為旅館沒有河內集中，走的路就格外長。後來問到一家旅行社，一個女子說幫我們找8-10美元的住處，打電話叫來一個中年人帶我們去。那中年人起初還不離左右，拐了彎忽然加速，不見蹤影。我們看不見他，有點郁悶，這時候，看到了NHAT TUONG hotel。看它門臉比較大，還擔心貴，阿蓉說：進去問問吧，反正把那人跟丟了。結果進去一番討價還價，竟然拿到6美元的價格，帶獨立衛生間，有熱水。真應了那句話：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雖說坐了一夜的車，有點困乏，但時間有限，不敢稍有浪費，草草洗漱一番就出門了。走了十分鐘吧，就看到了那條著名的香江（perfume river）。香江將古城和新區一分為二，江上的長長的鐵橋通往古城。那天風很大，江上鮮少船只，偶爾一只駛來，都如畫中。3、順化1993年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它是越南的三朝古都，著名的景點有皇陵、皇城、天姥寺等。阮皇宮就在古城內，這是微縮版的故宮，明黃色琉璃瓦，朱紅色宮牆，寬闊的午門，莊嚴的紫禁城和太和殿，還有橋下靜止不動的護城河，都大致相同。我看護城河中還有睡蓮開放，心中替它們叫苦：人家別的地方的睡蓮只開一季，而我們卻要四季開放，累死了累死了。因為見識過中國的故宮，阮皇宮在我眼中就平平無奇了。其實它自有其殊勝的地方。首先是靜。這裡真安靜，游人不多，四周一片靜謐，仿佛時光在這裡停滯，剛從嘈雜繁榮的河內來，我不禁呼吸，深呼吸。其次，皇宮的很多地方都沒有修繕，保留著原始的風貌。不是刻意為之，而是沒有資金來修繕，然而對我來說，這樣更接近歷史，接近時光。氣勢恢宏的太和殿後，長長的斑駁陸離的影壁如同魔術師手中的紅布，揭開後發現，裡面空空如也，本該有的勤政殿和文明殿，以及後妃們居住的宮殿全部化為廢墟，一片蒼涼，真蒼涼。這是戰爭的結果，這是欲望膨脹後的破壞。天空仍舊暗沉，這使皇宮看上去有種奇異的滄桑感，我等待著從後宮的側殿中走出一排排的宮女太監來，走出美貌嫻靜的後妃們，走出威嚴莊嚴的皇帝來——他們在這古老的皇城中的悲歡離合、生老病死俱已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成謎成煙。而我，只能以游客的身份細細打量，暗暗揣測。
4、
順化皇陵之間的距離較遠，我們雇了三輛摩托去。風極大，我瑟縮在司機的身後，看路邊的景色不停倒退，而我，在這過程中走進了舊日時光。
順化皇陵是順化新阮朝皇帝的陵墓群，陵墓共有六座，分別為：嘉隆陵、明命陵、紹治陵、嗣德陵、同慶陵、啟定陵，最為壯觀的是嘉隆陵和嗣德陵。我們去了其中的嗣德、啟定、明命三座皇陵，和阮皇宮一樣，門票都是55000D（不到25塊人民幣），這大約是我在越南期間掏的最貴的門票了。
這三座皇陵，除面積大小、建築繁簡和殘破程度有別外，其布局、規制等基本一樣，都無一例外地華表聳峙，殿宇巍峨，拜祭殿前兩側排列著文臣、武將、石雕和石獸，殿後是墓穴所在地，陵園內還有碑亭，石階兩旁有大量精致的石龍浮雕。從這些陵墓的布局中，我們的確能夠看出中國陵墓建築對越南的影響。當然，它們只有一百多年的歷史，在中國的皇陵歷史中簡直是不足一提的，但在越南，在順化，它有著別樣的魅力與風情。其中嗣德陵（Tomb of Tu Duc）據說是3000工匠花了22年才建造好的，所以規模在六陵中是最大的，這裡不僅有石牆圍繞，還有中國式庭院疊套。我徜徉其中，看到陵中還建有假山、蓮花池、戲台、書房、祭室等，供嗣德帝生前讀書、休息、游樂，這使我感到有趣。在中國，雖然皇陵也是皇帝生前就開始建造，建個二、三十年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但像這樣生前就住進皇陵，而且一住半輩子，在中國卻從所未見。嗣德皇帝是個愛好文學、內心浪漫的皇帝，這個文學青年/中年一生留下了4000多首詩詞，而他長期居住的嗣德陵，也是按照他的個人意願修建的，所以到處充滿了浪漫氣息。我很喜歡嗣德皇陵，不是因為它的規模和氣勢，而是因為這麼大的皇陵卻可以這麼安靜，青苔，老樹，斑駁的圍牆，精致的石雕，尤其在雨中，越發顯得古舊而靜謐，這在中國是不可想像的。
啟定皇陵（Tomb of Khai Dinh）是三個皇陵中最小，卻是最精致的一個，不厭其煩的繁復的磚雕石刻，顯示出皇家的奢靡與獨一無二來。尤其大殿，一片金碧輝煌，使我瞬間想起西藏的布達拉宮。這是越南末代皇帝保大王父親的陵墓，裡面有他的照片，文弱的書生的模樣。歷朝歷代最後幾位皇帝都是這副弱不禁風的樣子，開國祖先的彪悍，歷經數百年的嬗變，逐漸弱化，無法傳遞到他們身上。
行走在順化古城，以及皇宮與皇陵之間，有種奇怪的感覺，仿佛看縮小的中國舊影，熟悉卻模糊。順化是蒙了歲月風塵的一張黑白照片，是常常出現在老人講述中的一個傳說，是早已逝去無法回歸的一段舊日時光。
08，3，13
(嗣德陵)
(嗣德陵)
(啟定陵)
(啟定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