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經路上(八)--那通拉

作者: 普蘭

導讀民歌: 桑煙是藍天的柱子,小路是大山的腰帶。 ************************************************************** 那通拉在夕陽下,群山層巒疊幛,如同起伏的麥浪。 厚重雲層射下一束束光線,埡口的經幡在風中翻飛,讓人久久不想離開。 在藏語中這裡被稱為:“看得見天的地方”。 傍晚五點我才挪到埡口。沒有看到答應等我的馬夫。 環顧四周,想著同伴應該早已下去了吧……。 於� ...

民歌:

桑煙是藍天的柱子,小路是大山的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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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通拉在夕陽下,群山層巒疊幛,如同起伏的麥浪。

厚重雲層射下一束束光線,埡口的經幡在風中翻飛,讓人久久不想離開。

在藏語中這裡被稱為:“看得見天的地方”。

傍晚五點我才挪到埡口。沒有看到答應等我的馬夫。

環顧四周,想著同伴應該早已下去了吧……。

於是獨自下山。

天色漸暗了,我記得馬夫的話,從埡口下山兩個小時肯定能到阿丙。

可是,在山頂上看到過村子一回,但走了那麼久,現在連影子都沒有。

要命的是,天快黑了,我還在山上。

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趕緊下山。

插圖1:



(那通拉山頂)

早上八點多才出發。這是幾天來起床最晚的一天。我睡得像頭豬。

想起密指導為我設計過這樣的轉經生活:

“每天睡到自然醒……

曬曬帳篷,曬曬睡袋,吃飽早飯再上路……。”

真實的轉經生活是:天不亮起來爬山。直走到天黑。躺下的時候,身體半邊沒有知覺。

無語在帳篷外面喊了我和卡夫好幾聲:吃早飯了……。

我急急忙忙把東西都收拾好才鑽出帳篷。

馬夫用昨天剩下的飯煮了些稀飯,就著小菜,我們圍坐一圈。

今天的目的地是轉經幾天來的第一個村子——阿丙。要翻幾個山頭,時間是有些緊。必須要走快些。

於是吃完,我們便抓緊時間上路。

理東西時,從上面的林子裡走來一隊反轉的藏民,他們信苯教的,相信這樣走功德更大。

在草叢後解完手准備出發。無語和卡夫已走了一會兒了。馬夫還在備馬。我便拿了手杖和相機包,裝了瓶水開始走。

獨自沿著林中路盤旋前行,雖然背上輕了,心裡卻空蕩蕩的。

惦記著我的藏族同伴,昨晚是否已安全抵達曲南通。

背後響起鈴聲,在安靜的山裡聽來分外清脆。馬夫們已趕馬上來了。

無語和卡夫仍走在前面,我沒趕上她倆過。

我跟著馬夫向盧為色拉埡口爬去。

馬夫不時的喝斥著走幾步便低頭吃草的馬。昨晚小馬夫說我的包太重了,要加點錢。我同意。

今天看到我的行李全在馬背上。

兩人各自挎著無語和卡夫繽紛的腰包,招呼我把相機包也給他們吧,我說不用的。

盧為色拉埡口布滿了重重疊疊的經幡,行走困難。

有五彩繽紛的招福經幡,也有白色的安魂經幡。

指南經上說:“白色的經幡是為亡者而掛,過了盧為色拉以後,便很少再見到有白色經幡了,這裡就是轉山人與亡靈最後的分手地。轉山的人,因為有很大的功德,已故的親人往往會將希望寄托給他,並隨他一起轉山,到了盧為色拉,亡靈因功德圓滿而得到超度。”

“左邊的大櫟樹和周圍的樹上都掛滿了衣物、飾品,大都是亡者之物。用衣物代表亡靈,是讓他在聖地中得到安息。”

這個埡口在轉經路上有重要的宗教意義。藏民們認為人死後靈魂必須經過此地。

“盧為色拉,“盧”,是南方;“為色”,光明。是卡瓦格博聖地的南界線點。視野開闊,四方聖地都清晰可見。

我只有菜菜的一張相片隨身帶著,娘娘說他的東西都落葬了。

在埡口,看到了卡夫,她問我們可看到無語。

我們都很驚訝,大家都以為無語是和她走在一起的。

卡夫急了,大喊著:無語,無語……,便往下衝去。

我也有些著慌。下山的路很陡峭。走起來小心翼翼的。漸漸便落在他們後面。

我還是不習慣走這樣的路。一步步的挪下去。右邊林子開闊處忽然能看見遠處積雪的山頂。記得這裡能看到卡瓦格博和緬茨姆的身影。

我便站定了向那裡眺望。山頂有雲遮擋,只能望到雪峰下的冰川蜿蜒。

又往下走一段,再次眺望。還是如此。我在那裡停留了一會兒,祈禱著能雲開霧散。

插圖2:



(遙望神山背影)

身後傳來馬鈴聲。有個手拄青竹杖,數著念珠,紅頭巾紅挎包的阿佳吆喝著馬從安全的地方下坡。

她看見了我,站定了朝我笑。不一會兒,身後又出現了一個背著嬰兒的男子,同樣拄著幾根青竹杖,前面還有幾個半大小孩。

這是一家子。

從盧為色拉到曲南通差不多走了一個小時以上。下山時就能聽到底下大河的咆哮聲。

《指南經》上描述曲南通:

“意為黑水壩。壩不大,河水卻很大。曲南河源於卡瓦格博主峰,由北向南,貫穿雪山,一路彙聚諸多雪山之水,洶湧澎湃奔向怒江。河畔三角形的曲那通壩子,是天然的三角形法源宮(金剛空行母的標志),其中有猛利神鐵杵三件。曲南河河水聲是念誦勝樂金剛的心咒和《大般若經》、《甘珠爾》、《丹珠爾》經文的誦經聲。”

曲南通就是昨天藏族同伴晚上要到達的宿營地。回想著下山時陡峭的路,又是夜行,真為他們擔心。

那家藏人漸漸走遠了。沿著山腰一路盤旋向下,終於到達山腳時,面前出現了座橋,掛著經幡。

應是曲南通橋。我有點傻眼。不知接下去該怎麼走。

馬夫和同伴都在前面,四周也沒人可問。

翻出功略和地圖來看,對這裡都一筆帶過。只是說過了曲南通,要爬上一個小埡口,叫新康拉,然後再爬一個大埡口,為那通拉,

下山後才到阿丙村。

怎麼辦呢,我環顧四周,覺得應該過河。但下山後右手邊也有條路。我決定先進去看看。

這條路掩映在茂密的森林中,靜悄悄的,我走得很快,心裡有點急。今天的路線較長,若迷路,會耽誤到村子的時間。

走啊走,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衣褲擦過樹枝和雜草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像催著我趕緊啊趕緊。

我一直以為功略上寫的小埡口前的上坡路很快會出現。但在路邊出現了幾個用過的生火處後,一條小溪擋住了去路。面前是高高的雜草和灌木,好像不通的樣子。於是我退回來。

又回到下山的地方,左手邊是我下來的地方,不可能往那裡走。如果要過橋的話,也有兩個方向。我決定再進右手邊仔細確定下雜草和灌木後面是否有路,如果沒有就退回來過橋找路。

我不斷的看著時間,不知不覺下山後又過去半小時,無語和卡夫一定等急了。

雜草後確實沒有路,於是我放心的退了出來,過橋。我無心去聽河水的頌經聲,一心只想找到同伴。

翻到功略說,沿著河往西南方上山。

登山杖頂部帶有指南針,雖然密蠟說那個不准。但我決定相信一回。指南針明明白白的指向過橋後的左邊。

過橋,水聲真的是很大。我正要往左走去,忽然發現地上有個很大的樹叉,好像是被人特地放在那裡的,指向左方。

我有點犯愣。會不會是馬夫放的呢。

想了一下,用老辦法,去右邊探一下路,如果也不通,再回來。

走了一段,我以為自己是走對了,因為真的是在上坡了。和功略說的有些相似。但那路比較難走,夾雜著石塊,而且懸在山腰邊。最後不能稱之為路了,我發現也不通了,需要手腳並用的過去。於是往回返。下來更難。

又到橋邊向左走。既然兩條路都不通,那肯定就是這條了。我急急的走,時間真的不早了。

邊走邊想起早上好像聽無語說過,這樣的路就是沿著山腰盤旋在翻山呢。

照地圖看,我走的這個方向應該沒錯。盧為色拉是卡瓦格博的最南端,阿丙在西面。

約半小時後,遠遠看見山上流下條大河,馬夫正在那裡打水。心終於安了。

馬夫看見我說:這麼久不來,正准備去找你呢……。

無語和卡夫已吃完了午飯。我告訴她們我走錯路了。

我問馬夫過橋那個樹叉是不是他們做的標記,馬夫說不是啊。

我說自己走到右邊去看了下,馬夫說:啊,那裡路不通,上去後是獵人的房子……

卡夫十分著急。

下午的路很艱巨,全是爬坡,而且是兩個埡口。據馬夫說要五六個小時才能爬上去。再加上下山的兩小時,現在都中午了,

可能要天黑才能到村子。

卡夫看著我:你上坡會不會快點兒?……她提醒我帶上手電,以防下山慢了走夜路。

我趕緊坐下吃飯,已經耽誤了這麼多時間。上坡本來就不是我的強項。

中午吃面,行李都卸在了地上。我想起來看到過功略上說爬那兩個埡口要准備點水。便從包裡取了水壺出來。

無語正在抹臉,她很白,怕曬,還打了傘。

卡夫往瓶子裡倒騰著榨菜。

她倆先出發了。卡夫分給我紅牛、糖果和餅干。

從2460M的曲南通翻過3740M的新康拉埡口,再到3820M的那通拉。高差足有1400米左右,

然後再下降到2290M江邊的阿丙村,又是1600左右的高差。

已下午快一點,馬夫說要趕緊走啊。爬到那通拉起碼要五個小時。

山路轉向西山上行。這就是外轉路中有名的那通拉山。

翻越那通拉山的第一關是新康拉,爬上曼遮崗就可到達新康拉山頭。

上山不久,一路上都有樹枝枯葉搭起來的曼遮堆。馬夫跟上來了,他告訴我,走過這些曼遮堆時,往左邊繞,這樣就能順便轉這些曼遮堆了。

我學他們不時撿些樹枝添上去。

《指南經》說:“曼遮堆,表示戰勝了困難,將勝利的喜悅供獻給上師三寶和諸神。其它地方的曼遮堆多是以石塊壘搭而成,此處曼遮因一路上少有石塊,皆用枝葉搭成,自成一景,這段路上共有108座曼遮堆,相距不過十步。所以人們就稱此山坡為“曼遮崗。”

一路都是爬坡,小步緩行。雖然照著馬夫說的那樣走很吃力,但這也是轉經的一部分。看得出一些搭在左手邊的曼遮堆是苯教所留。

我與馬夫同行,一步步往上行。馬夫說你爬坡不慢啊。我知道自己在堅持著不停下來。但還是累的。

馬夫吆喝著馬快走,那調子不久我也學會了,跟著喚幾聲,好玩得很,寂靜的山裡聽來有趣。

小馬夫說:你跟她們一樣都是來旅游的吧……

我一本正經的告訴他是來轉經。

聊起轉山結束後,他們說還要趕馬走兩天才能回到德欽,我忽然決定跟著他們一路走回去,原來我排了十四天在山裡,

如果八天就能出山,那剩下的時間還多著呢。

我想起HU 曾和我提過那個叫阿東的村子,她的眼睛閃閃發亮。說讓我一定要去。

馬夫中那個卷頭發大眼睛的男孩子是永支村的,另一個家在燕門。卷發說你回去後可以跟他去燕門玩嘛……

我正美美幻想著自己轉經結束後的美好生活,後面那家人騾馬上來了。

那就是我下山時看到過的一家子。

現在是個年輕的女子,手數念珠,由她背著那個嬰兒,正隨著阿佳,帶著兩個孩子慢慢走上來。

女子很好看,紅紅健康的臉。我停下拍照。她羞澀的朝我笑。

給她看回放,快活的笑聲傳了出來。

於是,由於這一家子,這一路我都感到無窮的樂趣和擁有無比的氣力,不斷的跟著拍著那幾個頑皮的孩子,也不覺得累了。

那個小嬰兒已在媽媽的背上睡熟了。看到這麼小的孩子也隨著大人轉經,心中有些感嘆。

藏族人為了來生的幸福,一生至少要來這裡轉三次經,多則不限。

孩子們嘻嘻哈哈的打鬧著,好像永遠不知疲倦。他們的阿媽總是笑容滿面的。

馬夫說他們是阿丙村的,今天就可到家了。他們就快結束了艱苦的轉經,此刻心裡是快樂和滿足的。

身後傳來騾馬聲,那家人又趕上來了,孩子們走不動了,紛紛坐上了馬,紅的衣服,綠的衣服,在白白的樹胡子下穿行,留下張張笑臉。

插圖3:



(轉經路上的孩子)

小馬夫老說就快到埡口了。讓走得氣喘吁吁的我一次次燃起希望。

他說奇怪,怎麼今天總走不到頭啊,平時很快就到了。

已走了一個多小時了。

他告訴我以前帶漢族人來轉山,有一個新疆的隊伍,人好多,走了十五天。連凳子,桌子,都馱在騾馬上。可樂就好幾箱……

午後兩點,到達辛康拉。藏語意為”山頂上有許多彎拐樹的地方 ”。

坐在石頭上休息。馬夫很高興,連說照這個速度天黑前下山到阿丙村應該沒問題。

回望來時路,山林郁郁蔥蔥,古木蒼茫,河谷深處濤聲如雷。

插圖4:



(新康拉山頭)

在埡口給馬夫照相,然後繼續走,先是下降一些,然後又是上坡路。

新康拉不過是翻了一個小山梁而已。

《指南經》說:

“新康拉山頭正東面,是盧阿色拉山頭。走了大半天,峰回路轉,兩山頭直線相距不過一裡之遙,隔河可對歌。山腳下的河谷中有曲南通大河咆嘯向南,從這裡向北河谷深處眺望,仍然可以清晰地瞻仰到卡瓦格博主峰背面的神姿。這裡是那通拉山的最南方,也是整個外轉卡瓦格博路線中的最南端。”

接下去是翻過那通拉埡口,漸漸的,我需要停在路邊休息一會兒才能繼續走。

馬夫在新康拉山頭上等了我好一會兒,他們說先走了,會在那通拉埡口等我,下山走兩個小時到阿丙。

我算算時間,到阿丙應該在天黑前七點左右。於是安下心來。

繼續爬坡,路稍可,土路很干燥。沿著山腰橫切著。

走走歇歇。沒多久把水全喝完了。

看功略上說快到埡口處有神泉,是噶瑪巴加持過的聖水。但到了那裡,水已漸枯了。

左手邊有個木屋,我居然看到了個男子。

是個小賣部,一眼瞄到飲料,心裡狂喜。但一摸口袋,糟了,今天換了條褲子,身上沒錢。

只好咽口水,厚著臉皮向男子討水喝。

那男子倒聽得懂我的話,用掛著的銅勺往鍋裡舀了幾瓢水,煮起水來。

站在灰暗的棚子裡,外面有只白狗拴在那裡。這裡靜靜的。

水開了,男子拿過我的瓶子,穩穩的給我灌滿水,謝過他,問了路,向上走去。

水不多,得緊著點喝。

於是我想了個辦法,每走十五分鐘喝一小口,每走三十分鐘,喝一大口。

沒水真是種折磨,我不斷的看著表爬坡。想像著喝一大口時的滿足。

時間一到,就眉開眼笑。漸漸水越來越少。

快到埡口前,經過個叫“麥波”的地方,是采松茸的山民搭建的。現時節已過,木屋空無一人。

倒是給轉經者留下了很多過宿的好地方。木房子都懸空搭在谷間。

我慢慢向上挪著,稍感吃力。身邊沒人,走得也有些松散。

挪到那通拉埡口時,已近黃昏。

終於看到五色經幡懸掛的山口。我找來找去沒看到馬夫。倒是有反轉的藏民正忙著掛經幡,念經。

我也忙著從衣兜裡掏出經幡掛上。

這裡向外望,天地分外遼闊。那些山巒啊,真是壯觀。

插圖5:



(那通拉埡口)

下山吧。碎石土路分外陡。我小心挪著。

一邊還不住的望著遠處的重重山巒,不時停下腳步拍照,心想著:最後一張。

時間確實不早了。眼看著太陽就要從那山的背後下去了。我卻還在山頂上繞著。

一眼看見對面的盤旋土路像山脊上畫著一個大大的圓圈,我就要沿著這樣的路走下山,不由抽一口冷氣。

我慢慢的走著。四周一個人都沒有。

此時,心裡很是孤單。

懷念起我的藏族同伴來。

開始喃喃自語:我想阿佳,我想卓瑪,我想老大,我想你們每一個人……

他們的笑臉都在我的腦海中一一浮現。前後左右空無一人,更感蒼涼。

膝蓋不太好受,承受著不少的壓力。今天上上下下的折騰,很傷膝蓋的。

忽然,我遠遠看到了山下的村子,高興了幾分鐘又害怕起來,這個時候我居然還在山頂上。

又往下行,腳下又出現了岔路。讓我有點摸不著頭腦。

我一邊加快腳步,一邊看下面的土路,岔路還是通向下邊的。兩條路殊途同歸。

還發現岔路口有塊石頭上劃有箭頭,如果中午的那個記號不是馬夫留的,那這些記號應該是走在我們前面藏民留的吧。

太陽徹底下去了,天倒是還亮著。我著急了。走在密林中不知身處多高,看看遠處的植被,天哪,我居然還是在老高的地方。

不管那麼陡的土路了,我開始跑。

點著手杖,飛快的盤旋著跑下山,有岔路的地方我也憑感覺,真是急啊。我原本最怕那種路了,現在居然能跑,人急了,才知道潛力是無窮的。

一個個彎拐過去,下山路真的是很長。

我好像又到了一個山頭。這裡石塊比較多。

忽然左腳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真要命,這個時候腳崴了。

我想起範穩也曾在半路上被石頭拌過,當時也是絕望得想哭。

在這樣的時刻如果下不了山,將意味著什麼,我很清楚。

我無法在山上過夜。最要命的是接下去還有好多天的轉經路該怎麼走。

這條路的兩邊有些燒焦的樹段,東倒西歪的盤琚在地上。在慢慢暗下來的山上看起來有些詭異。

我慢慢站起來。左腳踝傷到了,目前看不出啥。但非常疼和無力。

還是得繼續下山。我不敢再跑,但還是忍著疼盡量快步走。

不知何時,林中的路變為了放木頭的亂石溝,此時真是種折磨。

真不知道腳該怎麼放才好。溝裡大小石頭都有,很難同時容下雙腳。溝外的路也不像人走的。

我只能上下一跳一躍的,踩著石塊或是溝外的土堆往前走,這樣的路沒完沒了的向下盤旋延伸。

幾近絕望。

看時間,已過了兩小時,我還在半山左右。

天慢慢的暗了。

心裡很急。

不知走了多久,一瘸一拐的終於撐到了山下。快八點了,我卻沒有看到村子的影子。更慌了。

望著四周,一片蒼茫的感覺。夜迅速的就要黑下來。

心裡念叨著,天再過半小時暗吧,再過半小時,拖著腿盡量快步走。

我看不到村子,遠遠的也沒有燈光。我不知還要走多久才能到村子。

天黑了後,該怎麼摸到村子呢。

此刻,我想到了同伴和馬夫,他們會來找我的吧……

半小時是如此快的過去,天,真的黑了。我依然看不到阿丙的燈光。

心裡很涼。四周寂靜。高高的山脈,暗黑色,有種攝人的氣勢。

我努力辨著腳下依稀白色的土路往前跌跌撞撞的走。

再也看不見了,我掏出包裡的手電,可能電快用完了。那點光亮點燃不了眼前的黑暗。

心裡想著:天哪,天哪,我找不到阿丙該怎麼辦。

山谷裡的風一陣陣吹來,我也不管冷不冷的了,只想往前走,找到村子。

絕望中,忽然看見右手邊的不遠處有點點手電光,好像還有人說話聲。

不由大喜。一定是同伴。快步往那裡走,終於隱約聽到卡夫的聲音傳來:那個女孩下來了……

懸著的石頭落下來。我終於找到村子了。

但怎麼也摸不到進村的路,我東看西看很迷惑。

忽然,前面有亮光,我依稀看出是個穿著軍大衣的人正走來,打著手電,上上下下的照我。

我也用小手電照照他,看出是個男子,想也許是投宿那家的男主人來接我了吧。

於是朝他走去,那人不動,還在照我。

我覺得奇怪,便問他:是誰啊……

他不回話,繼續照我。

心下覺得詫異。

停步。

那人忽然走上前來,邊用含混不清的漢語說道:“哎呀,你辛苦啦……”

我想,那不就是主人家的麼。

於是像個委屈的小孩子向男子走過去,心裡的疲憊,害怕都在這一刻迫不及待的鑽出來。幾乎要哭了。

男子一把拉住我的手。帶我進村。在他明亮的大手電的照射下,我才發現,這個阿丙村原來沒電,怪不得我下山後看不見燈光。

而且,進村的路隱蔽在一個像山洞般的綿長的道路後。

男子溫暖的手拉著我,一邊嘴裡在絮叨著什麼……

我走得有些頭腦不清,恩恩的答應著,腳疼、膝蓋疼,渾身的疼痛都向身體湧來。

四天來,終於走出無人區。

抬眼,在手電的光亮中不經意的看了他一眼,忽然,

他衣服裡那一長串佛珠讓我驚訝的張大著嘴,半天沒回過神來,

天啊,這是老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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