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寂寞入骨的古都

作者: 藍小艾

導讀我們這些自小就生活在大都市接受影視劇熏陶的小孩,都是先知道北宋、包青天、七俠五義、楊家將,然後知道開封的。這個城市,在我記憶裡一直是個名詞,史書說它的建成已歷經2700多年,在不同的朝代有不同的名字——戰國時期它是大梁,第一次有史可考;其後,它在割據中不斷改名——啟封、梁州、汴州、開封、汴梁、東京、南京、汴京等。開封,是七朝古都,一度輝� ...

我們這些自小就生活在大都市接受影視劇熏陶的小孩,都是先知道北宋、包青天、七俠五義、楊家將,然後知道開封的。這個城市,在我記憶裡一直是個名詞,史書說它的建成已歷經2700多年,在不同的朝代有不同的名字——戰國時期它是大梁,第一次有史可考;其後,它在割據中不斷改名——啟封、梁州、汴州、開封、汴梁、東京、南京、汴京等。開封,是七朝古都,一度輝煌,歌舞升平。戰國的魏,五代十國的後梁、後晉、後漢、後周,北宋,金,都曾定都於此。開封,是落寞古都,多次經歷兵禍、火災、水患。它的歷史痕跡,被衝走被修繕被掩埋,不見天日。據說,這個城市地下13米,埋藏著6座古城,以及無數來不及逃脫的生命。

我是徹底的偽訪古派,計劃的開封之行,足跡始於火車站附近的禹王台、繁塔,次之是鼓樓附近大相國寺、延慶觀和包公祠;最後是鐵塔、龍亭和宋都御街一線。越明日,早起。清晨的鄭州開始喧鬧,徑直到汽車東站坐101鄭開專線前往開封火車站,7元,全程1.5個小時。

禹王台,夾雜在民居之間,很空曠。這個地方,因春秋時期晉國樂師師曠曾在此吹奏得名“吹台”;到明初為懷念大禹治水改稱禹王台。如今,師曠不在,大禹不在,康熙“功在河洛”的御筆也不知真假,只剩下閣台石像和古木。幸好,這裡是徹底的安靜,沒有保安或工作人員,除了那對很有緣分的河南夫妻,大概就只有我一人而已。一路散步,到了辛亥革命紀念園,才見到騎著自行車前來下棋、練曲的老年人。

出禹王台西門,沿途問路,步行5分鐘即可到繁塔。這座古塔,是開封現存最古老的地上建築,始建於北宋;塔身每塊釉灰色的方磚,都雕有佛像,且塊塊不同。三層的繁塔,新舊夾雜,從磚的顏色就可以看出年代,一層與二層,是微黃偏褐的磚,基本是後來加固修繕過,尤其最底的佛磚已經被游客的手撫摸得光滑。三層的佛磚,不知是日曬雨淋還是年代久遠,已經呈偏灰褐,而且,部分磚有明顯的裂痕和破損的痕跡。

登塔的樓梯陡峭,很暗,沒有開燈,必須扶著圍欄一步一步慢慢的往上走。這次與我同行的,是在禹王台就見過的中年夫妻——河南大叔和大嬸。看得出來,他們都是生活在底層的農民夫妻,然而,煙火生活,與子皆老。大叔很樸實,他說開封的旅游年卡才30元,反正最近不忙他就趁著有空帶老婆出來走走。大嬸聽著,靦腆的微笑。

我想幸福大抵就是如此吧,不會一直都激情,總會平淡下來,但,幸而還有這些小小的浪漫穿插才不至於兩看相厭。可惜,當我們懂得的時候,已太遲。所以,那年聽古巨基的愛得太遲,連S這樣倔強的男生,都眼紅紅。

和他們一起,沿原路退出,坐15路返回市區。他們的下一站是龍亭,我則在選擇在鼓樓下車,直奔大相國寺。大抵是怕我人生路不熟,近40分鐘的車程,大家都昏昏欲睡,只有大嬸一直清醒,邊嗑瓜子邊數站,唯恐我坐過了。可惜,她說著純正的河南話,我基本都聽不懂,彼此只能通過肢體和微笑溝通。

鼓樓,雜亂,喧鬧。我沒有去第一樓,只在一個街邊攤位炒了個芽菜涼皮和面筋青菜,6元,徹底的便宜。掌勺的大嬸還因我再三要求減量而為難的說,這樣你會吃虧,老板也不會少算錢。於是,再次真切的感受開封人的純樸與實在。

沿路走走停停,正午12點多到達大相國寺,恰好避開了游人高峰期。這座後人重修的寺,我是從《水滸傳》知道的。當然,魯智深倒拔垂楊柳的故事是後人杜撰的,但也阻止不了游人站在楊柳下自我浮想一番。相國霜鐘所在之處,樓門深鎖;離開的時候,未到黃昏,無緣一聽清朝古鐘的悠揚深遠。

如今,寺內最大看點是四面千眼千手觀音的木雕;大雄寶殿則兼宋、元、清三朝建築特色於一身。然而,若是衝著歷史慕名而往的,不去也罷。這裡,今後還將繼續重建,也許,若干個世代後會成為後人們的古遺跡。然而,舊夢難尋,早不復東京最大寺院的輝煌。

出大相國寺,右轉,一路向前,步行10分鐘就是中國三大道觀之一的延慶觀。這裡,深院鎖古觀,我在門外徘徊多次,每個角度都試過,偏偏都無法窺探到此觀與王喆道人何關,門前鐵欄和石獅自然也無法向我耳語。乖乖買票進入,堂而皇之的蹭了3個導游,內內外外轉了3次,耗時20分鐘。唯一的值得,就是仿木結構的磚形建築——玉皇閣,罕見的元代建築,內閣頂是蒙古包式的穹廬。

我對全真教或王重陽的認識,來自於金庸先生的武俠小說。印像中,“中神通”武功高強,於第一次華山論劍力壓東邪、西毒、南帝和北丐。然而,到了全真七子就已經末落。無衣對我小女子之見不屑一顧,小說豈是可靠的?然而,史書記載的全真教更無趣,倡導三教合一,不過是統治者批判的武器,這班道人在元初兩次僧道辯論都敗下陣來而致教派衰落。難道,歷史又真的可靠麼?罷了,小女子一家之言,聽過就算。

地圖上延慶觀和包公祠的直線距離很近,然而,步行的話就得繞過包公湖。這個地方,是為了向包龍圖致敬而來的。作為歷史上不畏強權執法嚴明的“包青天”,包拯是個文質彬彬的書生。然而,千百年來,他的形像走樣得厲害:標簽——高個、黑臉、月牙印;下屬——文有公孫先生,武有御貓展昭,吏有王朝馬漢張龍趙虎;刑具——狗頭/虎頭/龍頭鍘,以及那把上斬昏君、下砍讒臣的尚方寶劍。

無論治世還是亂世,平民百姓都希望有救世主在。感謝包拯一直廉潔贏來“關節不到,有閻羅包老”的美譽,更感謝宋話本和明清小說,讓包青天誕生。然而,如果將所有的廉潔正義都寄托在一個人身上,這個國家的政治就未免讓人黯然。

1路公交車,幾乎等同於旅游專線。沿途經過宋都御街、龍亭、翰園碑林、清明上河園、天波楊府,終點即為鐵塔公園。據說,與其僅一牆之隔的河南大學,許多學生清晨都可翻牆而過在塔下或讀書或發呆。鐵塔的位置與原貌,與宋代開封府的城圖幾乎一致。近60米高的開寶寺塔,遠遠看去真的如鐵鑄成,走得很近才可以看出塔身原是由褐色琉璃瓦鑲嵌而成,部分磚上也刻有佛像。

離開鐵塔的時候,在售賣紀念品的小店,遇到了當年曾到廣東當兵的大叔,學識淵博。兩人相談甚歡,大叔甚至已經打開了其珍藏的清明上河圖復印本,要一一為我解說。然而,一個電話,千裡外突發的事故導致其後的行程變更及草草結束。這一年的三月,我到了夢想多年的中原;這一年的三月,我經歷了生命中的最痛。

返程的時候,路過重建的清明上河園,不知裡面的怎樣的國度,能讓人實現“一朝步入畫卷,一日夢回千年”的夢想,回到千年前的北宋。也在這裡,坐在石凳上,遠遠的望到燈火廖落的龍亭。然後,突然的,就忍不住眼淚;突然的,這些都與我無關了。

開封,為中國七大古都之一。然而,那些最能感受文化痕跡的建築,早已被泛濫的黃河埋在地下。這個城市,無可奈何的式微,告別當年的繁華與熱鬧。不知為什麼,全程下來,每個走過的地方都很安靜,淨到可以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跳。

我想,開封是很寂寞的,深入骨髓。它,會更現代化,然而,東京之夢定是再也回不去的。

(吹台牌坊:有石道,有古樹,汴梁八景之一,那天早上10點,這裡只有我而已)



(繁塔:第一個字讀bo,“繁塔春色”為開封八景之一,現在遺存只有原塔下面的三層)



(延慶觀:原名重陽觀,是為紀念全真教創始人王詰而建,元末毀於兵火,僅存齋堂。)



(鐵塔:建成九百多年來,歷經戰火、水患、地震等災害,至今巍然屹立)



(清明上河園:借張擇端先生之畫重建的仿宋景點,隔著圍牆看到了美麗的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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