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楠溪江到烏鎮

作者: 青麥子

導讀從楠溪江到烏鎮麥子 從徽州回來,我們就計劃好了去湘西的鳳凰住上幾天,長假之前再聯系的時候,才知道鳳凰已經爆滿,不清楚大家都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去到沈從文筆下那個邊城的,也許像我們一樣為了避開熱鬧的人群,於是我們只好臨時動議改道浙江南部的楠溪江,探尋日漸消失的古村落。 ■准備工作 由於時間匆忙,我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裡用最快的速度,查找資料� ...

從楠溪江到烏鎮麥子

從徽州回來,我們就計劃好了去湘西的鳳凰住上幾天,長假之前再聯系的時候,才知道鳳凰已經爆滿,不清楚大家都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去到沈從文筆下那個邊城的,也許像我們一樣為了避開熱鬧的人群,於是我們只好臨時動議改道浙江南部的楠溪江,探尋日漸消失的古村落。

■准備工作

由於時間匆忙,我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裡用最快的速度,查找資料、安排行程、預訂機票車票、預定旅館房間……這就是“背包游”最苦惱的地方,可能也是最有樂趣的地方。我的任務是查找資料,於是先從書櫃中翻出了“鄉土中國”叢書的《楠溪江中游古村落》,這套書幾乎成了我們近期出游的指南,不知不覺我們都成了古民居的追隨者。與自然景觀相比較,更喜歡那些散發著奇異氣息的老房子,每一個細節仿佛都訴說著耐人尋味的故事。接下來就是去買一本詳細的浙江省地圖,跑了好幾家書店,只有各類版本、價錢不菲的自助游手冊。

同樣都是出游的指南,評說優劣也許顯得有些矯情,但是在“出書熱”泛濫的今天,三聯的“鄉土中國”系列還真似一股清流,一如它一直以來的風格,怪不得我們要按圖索驥了。

■蒼坡村的三輪車夫

從溫州到楠溪江沒有預計的那麼順利,“五·一”一早,甌江安瀾亭碼頭上人滿為患,為了節省時間和精力只好打了一輛富康,殺價頗費了一些周折,可是趕路心切呀!不過一路能夠悠然地欣賞著楠溪江的景致,也是物有所值。

在岩頭鎮的安順旅館,我們駐扎下來,聽說這家旅館在網上的名聲很好,老板夫婦和藹可親、老實本分,為我們保留了提前預定的房間。有很多三輪車夫都在旅館的前廳裡休息,店裡的飲水機和杯子隨時敞開供應,這證實了老板夫婦人緣真的不錯。於是,我們就搭乘了兩輛三輪車,開始了楠溪江古村落一天的行程。

三輪車夫是典型的南方人,精明,干練,拉上我們直奔蒼坡村。到了村口買好門票,找了一個導游,敷衍了事地講解了一番,村子是如何按照“筆墨紙硯”文房四寶的構思而建的。與村口的送弟閣遙相呼應的望兄亭到是有一段感人的故事:據蒼坡李氏族譜記載:公元1128(宋建炎戊申),李氏七世祖李秋山從蒼坡遷居方巷,弟李嘉木仍居本地蒼坡。兄弟情深義篤,往來頻繁。可夜間這裡時有野獸出沒,故夜間相聚後分手回家,兄弟必互送。弟若回家,兄必陪送到蒼坡;而兄返回方巷,弟又生怕兄在路上出事,又非送回兄到方巷不可。這樣互相送往,直到大天亮。後來他們嫌煩,彼此商定各在自己村口建亭閣,每次陪到亭閣即止步,俟對方到村舉燈為號,以示安全。

車夫原本是等在村外的,可能閑得無聊,知道我們又是專程來看古村落的,需要不少時間,於是也悠閑地隨著我們逛起來,見導游這麼快就完成了任務,就義務地給我們講解“鵝兜”這些當年女人的陪嫁。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中飯時間,於是我們邀請車夫共進午餐。等著上素面和米粉的功夫,我們聊起了家常。車夫原來是在山海關當過兵的,所以覺得自己是見過世面的人,那種自豪溢於言表。因為曾經感受過北方的氣候和飯食,於是和我們這些北方人溝通交流也是沒有問題的。他覺得有些時候盡管賺錢很重要,但是和信譽比起來,似乎也可以被淡化掉了。因此,和我們耗上一天,掙30元錢,還能夠有說有笑地在一起,聽聽我們說些山外的事情,看看我們搜尋奇異的樣子,陪我們四處逛逛、隨意講講,也是很難得的事。

當地的政策是允許生兩個小孩兒的,如果第一個是女孩,五年後可以再生一個,女權主義者最好忽略掉這個細節。車夫就有兩個孩子,女兒八歲,兒子三歲。我不禁讓想起姐弟倆在江邊玩耍的樣子,想起望兄亭和送弟閣裡,舉著火把遙相呼應的李氏兄弟,作為中國的首批獨生子女,我們的人生中缺少一種情感——手足親情。這種情感在城市水泥叢林中也許更加珍貴!

■芙蓉村的孩子們

午飯後,我們到了芙蓉村。可能因為緊鄰楠溪江,又距獅子岩景點不遠,所以這裡的游人也特別多。芙蓉村得名於背後的芙蓉峰,村子是按照“七星八鬥”的思想進行規劃設計的,“星”指道路交彙處方形平台,“鬥”指水渠交彙處方形水池,“七星”翼軫分列,“八鬥”呈八卦狀分布,道路、水系都是結合散布的“星”、“鬥”而形成系統的。相傳在南宋的時候,有十八個人同時在臨安當京官,便用“七星八鬥”來隱喻村寨可納天上之星宿,望子孫後代人才輩出如繁星。

從如意街直行就是芙蓉池和芙蓉亭,因為可以倒映芙蓉峰的影子,所以水池才得此名。亭子是修在後,建亭的目的是為了來水池洗衣服的婦人和孩子,怕他們被雨淋、日曬,就修了供休憩的芙蓉亭。這種關懷和親切,讓人不得不駐足、不得不流連。在透過橫七豎八的電線,為亭子拍照的時候,我再也不去抱怨現代文明的無處不在了,那些感人的細節才是不朽的。

在陳氏宗祠的戲台上,是一群跳皮筋兒的小孩兒,圍成一個四邊形,跳得很起勁的樣子。同行的朋友忍不住腳癢,也跟著孩子們一起跳了起來,玩耍間,開懷的笑聲讓我們忘卻了一切。每個人都擁有美好的童年,那些記憶是永遠都無法磨滅的。站在戲台上,這些古老村落裡天真無邪的小孩子們,又讓我們重溫了兒時的游戲和記憶,遠處的綠樹閃著奇異的光,忽然間頓悟,為什麼要叫做“金色的童年”。美好的事物總是最容易逝去的,而往往也只有逝去的時候,我們才領略美好和珍貴的涵義。

■岩頭村的撈魚人

黃昏,我們穿過岩頭鎮上“加速城鎮化建設”的條幅,趕到了岩頭村。奔波了一天,此時真的有些累了。於是買了當地流行的“王老吉”涼茶,就坐在村口接官亭裡,邊喝茶,邊休息。靠在欄杆上,下面是一人高的寨牆,涼風徐徐,才發現這裡的亭子真的很多,三三兩兩的村民,都很愛在這亭子裡納涼、閑談,我們也抓緊時間享受著一切。

聽說,楠溪江的溪魚很好吃,也是不容錯過的。不遠處的麗水橋上,就有人在撈魚,看樣子收獲已經不小,足夠今晚的下酒菜,於是撈魚人又下到水裡,順著岸邊的泥地找一些螺,然後,滿載而歸。

看著撈魚人興高采烈的樣子,我們真想跟上去,可是“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樣的道理可能沒有什麼城鄉差別,勞動的喜悅可以分享,可勞動的成果呢?其實,有的時候快樂可以是很簡單的,大自然待人如此寬厚,付出總是會和收獲成比例的,不能偷一點兒懶,也沒有任何捷徑可走。

一直想找個機會,闡釋一下我的筆名——麥子,故事是這樣的:那年的春天,單位門前的新路擴建完工,聽說某位領導三天後要路過“視察”,彩旗可以現插、鮮花可以現擺,就是這草地來不及現鋪了,那些綠化工人真是天才,他們把麥粒撒在了土地裡,當天我們還對此取笑了一番。第二天早上再看,地上已經浮出一層淡淡的綠色,等到第三天,麥苗嫩綠嫩綠地,好看極了,可惜的是領導沒有來,真遺憾!可是,這讓我想起了張楚的一句歌詞“只有麥子還在向著太陽憤怒生長!”是啊!麥子具有太強的生命力了,土地也具有太強的包容性了,我們渴望付出後的回報,就像嬰兒渴望乳汁、盲人渴望光明、農民渴望收成、孩子渴望知識、我們渴望清醒……然而,只有土地是最真實的,只有麥子是最真實的!即使你報著不太純粹的目的想要利用它,它仍然會無私地回報你。

■蓬溪村的小女孩

清晨,我們改乘小巴到蓬溪村,在村口下車的時候,被滿眼的兩三層樓房弄得不知所措了。“老屋在哪裡?”回應我們詢問的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懷裡還抱著一個小孩,一看就是放假在家幫忙看孩子的。女孩挺大方、從容,沒有我們原本想像中的山裡女孩的羞澀和膽怯,認真地帶著我們到處看,明代水院、天主教堂、康樂亭、存著堂……一路走來,我們一路拍照,同時也在嘀咕:該怎麼酬謝她呢?給錢?可別玷污了她幼小而單純的心靈,還是同行的女伴有辦法,從書包裡尋出個小鏡子作為禮物,這下我們就放心了。

孩子不僅回答我們的好奇,時不時地也問些問題:“你們都是做什麼工作的?”“是不是都會用電腦呀?我們學校也有20台電腦。”“你們拍我家的照片可以寄來嗎?”……於是,我們請小女孩寫了通訊地址,她說上次有個大連人也說寄照片都沒寄。我們眾口一詞地承諾後,小女孩要求跟我們合影,說以後想我們了可以看看照片,這真的讓人心生感激,不過是萍水相逢、一面之交,這在我們生活的城市裡都是些再尋常不過的事情,繁華的大街上、擁擠的地鐵裡、豪華的寫字樓中,每天會遇到多少這樣的情況,早都已經麻木到一定程度了,誰還會對溫情脈脈的東西心存幻想?小女孩簡單的話語和質樸的情感,讓我們永遠記住了蓬溪村,記住了楠溪江。

兩天來,那些美麗的自然風光,那些古老的村落民居,特別是那些生活在傳統與現實之前的人們,讓我們煩亂的心情舒展、平和了,也領悟了些許原本就很簡單的道理。因為很多新房子的建立破壞了古村落舊有的面貌,我們曾經憤慨過,可是生活在這裡的人們讓冷冰冰的歷史和老屋鮮活了,沒有理由讓他們生活在陰暗潮濕的老屋裡,讓我們這些過慣舒適都市生活的人來調劑心情,未免太不公平了。

■杭州的休整

離開楠溪江,我們遇到了溫州華僑旅行社好心的陳小姐,無非是臨行前隨意地打開了“溫州熱線”網頁,隨意地查找了一個旅行社,隨意地打了一個電話,甚至連面都沒見過。到了溫州後,我們又打了幾個電話聯系,陳小姐就幫忙訂了去杭州的火車票。取票的時間還早,她還讓我們把行李放在旅行社,可以輕松地到溫州繁華的五馬街逛逛。又是萍水相逢的親切,讓我們對溫州人產生了新的認識。

到了杭州,我們就如魚得水了,住在朋友的家裡,每天去逛武林路,街邊的小店都極具特色,各色的服飾、皮包引領著潮流,名字也都很特別“跳舞男孩”、“跳舞女孩”、“車釐子”、“台北街頭”……有一家音像店也很棒,尋到了很多好盤,還巨便宜,弄得回到北京後特別不適應。三次到杭州,深刻感受著這個城市的變化,一直覺得她就是一個大公園,湖水、綠蔭、潮濕的空氣和放松的心情。如今,似乎又增加了更強烈的現代氣息,真是一個非常適合生活的城市。記得一次在北京的酒吧,遇到一位浙江衛視的編導,剛到北京幾天就已經有些不太適應,感覺信息量太大,弄得人招架不住、神經緊張。是呀,如今這媒體惡俗泛濫,各類無聊的消息漫天飛舞,想要擺脫真的很難。怪不得浙江衛視的文化品位獨特,不僅少了很多干擾,而且還與整個城市的節奏和氣息有關吧!

在朋友的親戚指引下,我們到了吳山廣場,這裡新建的清河坊有很多仿古建築,專賣一些地方特產,吸引了很多外地游客。而我們主要是到廣場的“杭州旅游集散中心”,預定到烏鎮的一日游。還有很多類似的周邊線路,“江南六鎮”周莊、同裡、西塘、南潯、甪直一應俱全,還有千島湖等風景區,一般負擔來往車費和門票費,還是很方便和實惠的。

■烏鎮的人潮

從杭州坐大巴到烏鎮只用了不到一小時三十分鐘的時間,一路上,烏鎮的宣傳招貼畫,掉足了人的胃口:江南的水鄉風情,幽靜的小巷,長長的石板路還那麼潮濕,能映出人影和篤篤的腳步聲,還有小船搖櫓的聲音,與倒影在水中的老屋和小橋相映成趣……到了門口,先讓人一驚,門票45元,果然是發展成熟的旅游景區了。等進了門,岸邊、路中、橋上全是人,已然顧不上吃驚了!然後,就是拍一張閑雜人等不多的照片至少要等10分鐘,而且是你照完以後,立刻有七八個人衝上來,他也不管你取的什麼景,看到別人去的地方自己也要去,看到別人拍照自己也要照。我們惡作劇般的讓同伴故意在一個廁所門前“搔首弄姿”了一番,結果立刻就有一個老漢和一個姑娘衝了上去,服了!

我想可能這種游覽線路的界定是造成人滿為患的主要原因,畢竟供游人參觀的地方太集中、太狹長、也太局促了,突然想起王安憶小說裡常見的一個詞“逼仄”,其實這也是一直以來這些操著吳濃軟語的人生活和生存的環境。可是,今天人家畢竟還保留了可供參觀的地方,而我們的祖居——四合院,還有幾處真正地留存了下來呢?

算了!不憂國憂民了,出來玩就是要放松。這次的浙江之行,我們從浙南永嘉的楠溪江開始,經過杭州的休整,在“江南六鎮”的烏鎮結束了行程。坐火車回北京的時候,一車廂的北京小青年兒,鄉音真親切呀!大家在聊天的時候,我再也沒有激情去跟他們描述什麼了,下一個長假也不打算出行了。又老了一歲,心態真的不一樣了!不過,也許只是現在隨便說說罷了!(2002.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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