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江堰,被撕碎的天人合一

作者: 絲路上的歌者

導讀都江堰人從來沒想過要與自然抗爭。 兩千年前,李冰父子面對桀驁不馴的岷江水,火攻玉壘,化為離堆。他們充分利用當地西北高、東南低的地理條件,根據江河山口特殊的地形、水脈、水勢,無壩引水、自流灌溉,堤防、分水、泄洪、排沙、控流,魚嘴堤分水,飛沙堰溢洪,寶瓶口引水,乘勢利導,因時制宜,將逢雨必澇的西蜀平原,化作了水旱從人,不知飢饉的天府之國 ...

都江堰人從來沒想過要與自然抗爭。

兩千年前,李冰父子面對桀驁不馴的岷江水,火攻玉壘,化為離堆。他們充分利用當地西北高、東南低的地理條件,根據江河山口特殊的地形、水脈、水勢,無壩引水、自流灌溉,堤防、分水、泄洪、排沙、控流,魚嘴堤分水,飛沙堰溢洪,寶瓶口引水,乘勢利導,因時制宜,將逢雨必澇的西蜀平原,化作了水旱從人,不知飢饉的天府之國。

正如余秋雨所說:“它永久性地灌溉了中華民族。有了它,才有諸葛亮、劉備的雄才大略,才有李白、杜甫、陸游的川行華章。說得近一點,有了它,抗日戰爭中的中國才有一個比較安定的後方。”

李冰父子帶給都江堰的,不單是一座惠澤千年的水利工程,還是一部如何與自然相處的哲學著作。

信奉“上善若水”的都江堰人,始終追求的是道法自然,天人合一。勤勞善良的都江堰人與洶湧暴虐的岷江水之間,從來不存在征服與被征服的關系。都江堰人,只是智慧的引導了岷江水。岷江水,也只是將自己暴躁的脾氣稍稍收斂。是李冰父子天作地和的傑作,完成了都江堰水與人的和諧過渡。

兩千年裡,出於對都江堰的相信與感激,都江堰人將自己的家安在了它的周圍,一輩一輩,一層一層,像年輪一樣擴張。從泥牆木梁的茅舍草屋,到雕梁畫棟的高樓大廈,在都江堰的周邊,一座城市出現了。

這,便是都江堰市。一座因水而生,因水而盛的城市。

都江堰人的治水哲學與生活理念,全都凝縮在二王廟三官殿的山牆之上。這面牆字字珠璣:“遇彎截角,逢正抽心”。這一古訓,世代相傳,都江堰人將他們視為金規,奉為玉律。

在二王廟牌匾中,出現最多的字,便是“濟”。從“利濟斯民”到“利濟金川”再到“惠民濟世”,這個字所體現出的內涵,是都江堰人處世與處事的雙重哲學。

然而,2008年5月12日,歷史注定在這一刻定格。都江堰人與岷江水經年累月形成的和諧契約,卻被大自然另一位暴虐的孩子——大地,無情撕毀。

“深淘灘,低作堰,六字旨,千秋鑒,遵舊制,勿擅變。”兩千年以來,都江堰人擔心暴虐的岷江水會像兩千年前的某個夏天一樣,撕掉他們之間達成的約定,重歸暴躁。所以都江堰人年年加固河堤,觀測水位。

但是他們從來不會想到,最大的威脅,不是來自水中,而是來自地下。他們誇自己的水好、山好、人好,無旱無澇,夏無酷暑,冬無嚴冬。卻從沒想到,這樣一座世外桃園,卻坐落在龍門山斷裂帶之上。

供奉著天地水三位天官的三官廟,昭示世人的本該是三者的高度和諧。然而從不曾被都江堰人重視的大地,用暴行顯示了自己的力量:都江堰水渾了,青城山破碎了,幸福路落寞了。

大地將兩千年來都江堰人與自然之間的和諧,震的稀爛。三官殿倒塌的山牆與大樹,破碎地糾纏在一起,滿目瘡痍。金規已碎,玉律無存。

前往二王廟的山路,變得崎嶇異常。百年以上的古樹歪斜在一旁,不時可以看到巨石堵住山路。從屋頂瓦片到腳下台階,整個建築群已經體無完膚。

寫著“澤護雨渠”的廟門外,看門的石獅將身子扭向一邊,大紅的“危”字,招搖地將自己貼在二王廟的介紹牌旁。馱著“飲水思源”石碑的赑屃不忍目睹眼前的慘狀,將頭深埋進了瓦礫堆中。石碑已經被大地攔腰斬斷,身首異處。“飲水”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與“思源”凄苦對視。

是大自然背棄了都江堰,而不是相反。二王廟,這座都江堰精神的博物館,已經不復存在。兩千年來,都江堰這座城市憧憬的天人合一,就這樣被無情撕碎了。

破碎的山河,正等待著都江堰人去重建。他們從不想過與自然抗爭,如今卻不得不選擇抗爭。寫著都江堰人生活哲學的山牆已經倒塌,但是都江堰人的生活還要繼續。

岷江水,依然暴躁。都江堰,依然堅固。暴躁的岷江水在遭遇了堅固的都江堰後,依然順服地分成內外兩江,澤濡著西蜀大地。地震可以摧毀都江堰高樓廣廈的梁木,卻摧毀不了都江堰遇彎截角的精神,可以摧毀都江堰的當下,卻摧毀不了都江堰的歷史與未來。

這座城市,在經歷了短暫的彷徨之後,迎來的必將是長久的堅強。(絲路上的歌者)

圖http://***/s/blog_48f4c3250100a9zb.html


精選遊記: 都江堰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