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三次落淚的阿拉斯加

作者: 胡同串子

導讀去阿拉斯加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去之前,心儀已久。去之後又有了曾經滄海的感覺。說是曾經滄海是指我在阿拉斯加的經歷,不知道以後哪次旅游會讓我如此的難以忘懷。這幾年我又去了很多國家,也自駕游歷了中國南方的幾大名勝。也許是人文背景和地理條件不一樣的原因吧,再也沒找到那種感覺。因此阿拉斯加一直還是我這幾年來不斷談論的話題,也讓我很向往一個人 ...

去阿拉斯加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去之前,心儀已久。去之後又有了曾經滄海的感覺。說是曾經滄海是指我在阿拉斯加的經歷,不知道以後哪次旅游會讓我如此的難以忘懷。這幾年我又去了很多國家,也自駕游歷了中國南方的幾大名勝。也許是人文背景和地理條件不一樣的原因吧,再也沒找到那種感覺。因此阿拉斯加一直還是我這幾年來不斷談論的話題,也讓我很向往一個人的出行。每次提起那段經歷,都讓朋友們感動,更把我自己一次又一次帶回到那片神奇而美麗的土地。

(阿拉斯加離世界有多遠:紐約5700公裡,東京5500公裡,西雅圖2300公裡。到六月初阿拉斯加基本上是24小時白天。)

飛機上飛去的這一天是2004年5月31日,美國的國殤日(Memorial Day),用來紀念美國在歷次戰爭中陣亡的將士。有點像中國的清明節。飛機上坐的大部分是參加游輪旅行的退了休的老人,像我這樣單獨出游的只我一個。另外就是幾個年輕的軍人大兵,穿著便裝,扛著那種特有的大兵們用的綠布袋。

飛機飛了一段時間之後進入平穩的高空飛行,這時一個空嫂拿起話筒,特別歡迎各位乘客在國殤日乘坐美國西北航空公司的飛機,祝大家能在飛機上度過很有意義的一天。她問乘客中有誰在二次世界大戰中服過役,有幾個老人舉起了手。機艙裡頓時掌聲一片。多光榮的人呀,二次世界大戰可能是美國打的最後一個光榮正義的戰爭,所以二戰的軍人們總是備受尊重。此刻那些舉著手的老人滿臉洋溢著自豪和驕傲。接下來空姐又問有沒有在韓戰和越戰中打過仗的人,也有幾個人舉手。但是這兩次戰爭給美國人帶來更多的是痛苦的回憶。戰爭的結果不是打平就是失敗,所以人們都不願意過多的提起。尤其韓戰是一個幾乎被遺忘的戰爭。我問過很多美國人怎麼看待韓戰,大家對它都知之甚少。

最後那位空嫂有點激動地詢問有沒有在伊拉克打過仗的,那幾個年輕的軍人都舉起手。原來他們是剛剛從伊拉克前線回來的,飛往阿拉斯加的美軍空軍基地去報到的現役空軍士兵。這次機艙裡乘客的掌聲尤其熱烈,持續時間也更長。我自己一陣驚喜一陣感懷。無意中,我竟參加了一個前線士兵的凱旋。

畢竟是一場現在進行時的戰爭,我們每天從報紙上電視裡都會看到聽到有關戰爭的報道和評論。但是如此近距離的和參加戰爭的人接觸對我來說還是頭一次。這些士兵很是幸運,能夠肢體健全的回到自己的國家,與他們的家人相聚。無論戰爭的性質如何,我想只憑他們的勇氣就該贏得人們的尊敬。所以盡管我反對這場戰爭,但對個體軍人,我並無敵意。我同樣和別的乘客一樣熱烈鼓掌,祝賀他們的平安歸來。離這幾位大兵近的乘客紛紛和他們握手,歡迎他們回家,感謝他們為國效力,並祝他們今後好運。

之後的行程不再昏昏欲睡,乘客們對幾個大兵問這問那,異常的興奮。加上機長對沿途風景的介紹,乘客們不時地向窗外俯視,欣賞那連綿不斷的冰川。8個多小時的航程一會就過去了。這是我飛過的最熱鬧的飛機,誰都沒有睡意。

當飛機在安卡拉齊的跑道上降落並滑行時候,剛才那位空嫂再一次拿起話筒宣布:一位乘客提議,為了讓這些從伊拉克回來的戰士們早一分鐘見到他們的家人,一會兒請大家先不要動,讓這幾位戰士作為這架飛機的貴賓先下飛機。這個建議得到了大家的熱烈響應。幾分鐘之後,飛機停穩,機艙門打開,這時包括頭等艙在內的所有客人都原位不動,熱烈地鼓掌為戰士們送行。戰士們在全艙熱烈的掌聲中拿起自己的綠布袋,向大家揮著手,英雄般地走下了飛機。他們的確是英雄,此刻是他們的時刻,今天又是他們的節日。

我看過很多歷史照片,記錄戰爭結束後將士們榮歸故裡的場面。但此刻一切都很簡單,沒有飄揚的國旗,沒有繽紛的花瓣,也沒有雄壯的軍樂。這只是一次普通士兵的回歸。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但我激動的流了淚。

路邊的閑聊 接下來的幾天,我在阿拉斯加的幾個地方轉悠,其中一個地方叫做瓦迪茲(Valdez)。你Google一下就會知道這個地方在過去的一百年當中有多少故事。連接瓦迪茲和別的村鎮的公路真是風景如畫,曾被推舉為美國十大風景公路之一,我覺得名副其實。一路上沒什麼車,我不由得開得很快。車在默默的前行,景在慢慢地轉換。我一邊開車一邊聽著CD機裡放出的詠嘆調,心情非常得好。

幾個小時之後,我決定路邊休息一會。這時正好有一個觀景點(scenery lookout),我就把車停了下來。這是一片觀景兼休息的空地,遠望可以看到連綿的阿拉斯加山脈。空地上坐著一個已經在那呆了一會的中年男人。我想好不容易看到了像我這樣的獨行客,真是難得。坐了一會我們便搭起話來。他告訴我他已經在路上六周了,是從俄亥俄州的辛辛那提一個人開過來的,可以說是不遠萬裡。我問他怎麼一個人來,他語氣裡開始帶了一些沉重。

阿拉斯加是他和他妻子一生都夢想要去的地方,可一直都沒有能成行。8個月前,他的妻子患癌症離開了人世。他每天下班回到家不再有溫馨的問候,也不再有熱騰騰的飯菜,夜晚更是寂寞孤了。生活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50多歲的他心灰意冷,辭了工作,踏上了去往阿拉斯加的漫漫長路。六個星期東游西蕩,走走停停,終於來到了阿拉斯加,來到了他與亡人向往的地方。每到這樣的觀景點他都盡量停下來,靜下來體會一下若是與愛妻共賞風景將會怎樣。

說著說著他有些傷感,言語中充滿了對故人的懷念。這一番話讓幾天來一直處於興奮狀態的我頓時安靜了下來,趕緊說了一些安慰的話。但說出來之後我又感到後悔了。其實我哪裡需要安慰他,此時的他該是最幸福的人,走過千山萬水,駐足夢中的世界。我來的時候他可能正和身在天國的愛人講述著人間的美景。我該說的是抱歉,打擾了。我該做的是給他一片無人的寧靜,讓他和他的愛人獨享這人世間的美麗,讓他們在這白雪皚皚的群山中有個私密的空間,讓清風傳遞他們每一縷思念的情懷。

我們又說了幾句別的話我就起身告辭了。當我從他的車子旁邊走過的時候,看到前排乘客的座位上立著一張中年婦女的大照片。這想必是他夫人的遺像,她正面含微笑的看著她夢裡的阿拉斯加。我幾乎呆立在那,挪不動腳步。原來他不是一個人來的,這迢迢萬裡的每一段路都有那相伴了一生的微笑伴他。

我繼續趕路,雖然路上依舊看不到別的車,但我的車速比剛才慢了許多。CD 裡依舊是Renee Fleming的詠嘆調,可曲調裡已經有些凄美,有些哀傷,但不缺希望。車窗外原來看著還是雄偉秀麗的阿拉斯加山脈,此刻變得冷峻、蒼涼。我再也忍不住,眼淚一串一串的往下掉。

帕克森的小屋(簡寫版)

2004年6月3日晚,我在一個私人小店落腳。這小店是由幾個小木屋組成的,木屋坐落在一片矮樹林當中,木屋旁溪水潺潺,林木中鳥兒啾啾。建在森林當中的木屋並不簡陋,可以說是我此行住的最豪華的房子了。店主人是個從內地來的作家,老家竟和我來的地方不遠。他幾年前尋得這麼一塊好地方就在此安營扎寨,建了6個小木屋,做起了客店的生意,一邊過活一邊寫作。木屋用阿拉斯加紅松做牆,一水的木質結構,從裡到外透著一股原始自然的氣息。120美元一晚聽起來很貴,我很猶豫,但是住了一夜之後,我覺得這一夜最令我難忘。一方面是因為那裝修別致、環境優雅的小木屋,一方面是這一夜對我來說是個特殊的夜晚,多年來一直不曾忘記的夜晚…

完全不同的場景,完全不同的心境。那時的我惶惶不安……。而此時此刻,我心情平靜。阿拉斯加地域遼闊,人煙稀少;這片森林被青山環抱,天上還有彩雲在飄;木屋旁的溪水傍晚還有棕熊光顧過,山間的小道說不定還有山羚羊在嬉戲。一切都那麼安靜,一切都那麼平和。這一夜我沒有做每日必做的夜讀,也沒有拉上窗簾,我是望著窗外那遠山入睡的,心中算著多少年才是一個輪回,臉頰上淌著淚。



(阿拉斯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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