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什麼唱給你聽——我的帕米爾

作者: 八月的周日

導讀 想把我唱給你聽趁現在年少如花 花兒盡情的開吧 裝點你的歲月我的枝芽—— 我把八月的最後一個周日留給了帕米爾高原。 這座遙遠和安靜得近乎與世隔絕的小城,在第二次見到我的時候浸透了大把的陽光。 我依然完全順應不了時差的按照北京時間起床,掀開窗簾的時候,看見了晨曦微露的天空裡,被一縷陽光照亮了的山尖。 我坐在石頭城的一垛孤零零的城牆上,眼前 ...



想把我唱給你聽趁現在年少如花

花兒盡情的開吧

裝點你的歲月我的枝芽——

我把八月的最後一個周日留給了帕米爾高原。

這座遙遠和安靜得近乎與世隔絕的小城,在第二次見到我的時候浸透了大把的陽光。

我依然完全順應不了時差的按照北京時間起床,掀開窗簾的時候,看見了晨曦微露的天空裡,被一縷陽光照亮了的山尖。 我坐在石頭城的一垛孤零零的城牆上,眼前是被漸漸升起的陽光俯照得如金子般燦爛的草原。

那些曲折蜿蜒的流過搖曳的草叢的小河在清晨的天空下已經閃爍著銀藍色的光芒;

牛被趕著出了家門,慢悠悠的走過村口的小路,身後拖著朝陽細長的影子;

炊煙在草灘上白色的屋頂悄然升起,飛舞著散開,溶化在漂浮著金沙的空氣中;

那些被晨風吹得沙沙作響的白楊樹下面,開始閃見女人們靚麗的裙裾和頭紗; 我的四周,鑲嵌在天空的盡頭處的,全都是皎潔的白色雪山。

在最遙遠的東南方向,在金色的朝陽裡,有一脈沉浸在一片淡紫色氤氳霧氣中的雪山,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喬戈裡。

——當地的人告訴過我,在陽光燦爛的日子裡,在塔什庫爾干是可以清晰的望見k2的。

他那麼安靜而和諧的鑲嵌在草原盡頭的天邊,一點看不出傳說中令人生畏的凶險面貌。

而我的另一側,近在咫尺的慕士塔格,清晰的閃耀著白雪的光輝,猶如一顆觸手可及的閃亮鑽石。 晨霧逐漸散去,朝陽一點點爬上清晨的天空,陽光一寸寸的吻啄著我的臉,幸福安詳的溫暖在我的臉上慢慢踱著腳步移動。

我覺得自己可以亙古的坐在這裡,坐上一千年都不會覺得厭煩。

我希望生命中所有的日子,都可以向這個八月的周日一樣,輕易的劃過時間的流逝變得亙古而永恆。 我以為這座巴掌大的小城裡所有的商店都是開給旅游者的,其實走進去才發現我才是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

窄窄的小店光線有點昏暗,牆上掛滿了色彩艷麗繡滿珠花的裙子,櫃台上也掛著閃亮的熠熠生輝的飾品,店裡已經擠了四五個女孩,她們的頭上一水編著十幾根麻花辮子,戴著塔吉克平頂的繡花小圓帽,有的姑娘還在上面再蓋一塊色彩艷麗的長頭巾,蕾絲垂在發辮的兩旁。

那幾個女孩皮膚白皙,臉上線條分明,高鼻深目,正扎堆挑看著櫃台上掛著的寶石紅色的石頭飾品,看見走進去,都好奇和友好的衝著我笑,那笑容燦爛得把店裡的光線都照亮了。

我被她們笑得很不好意思,趕忙低頭看琳琅的櫃台,在五彩斑斕的各種石頭和金屬飾品中一眼看見了一支細細的笛子。

這支笛子大約20釐米長,上面鑽了幾個孔,在一頭穿了根細細的紅繩。

這是鷹笛。櫃台裡的小姑娘告訴我說,是用鷹的翅膀裡的那根骨頭做的。

鷹笛在我的手裡,周身發著一種柔和而斑駁的淡黃色的光,可以清楚地看到兩端打磨得不很平整的骨頭的形狀,顯得滄桑久遠。

我試著放到嘴邊吹,卻徒勞的未見一點聲響。

這時我旁邊的那幾個女孩子都開心的笑了,她們看著我,爭相說到:這個,是男孩子吹的。

較之黑紗遮面的沉默的維族姑娘,塔吉克的女孩子們開朗活潑了很多。

我看到了帕米爾高原上在陽光下翱翔得比雄鷹還要高的塔吉克民族的閃亮的心。

慕士塔格有一個凄美的傳說,

那是一個父親對兩個女兒千年的守望和承諾。

盡管現在他被更多的游客和導游稱為西昆侖山脈上一座巨型的奶油蛋糕,但是在我的眼裡,他仍舊是那個有著一顆水晶般的心靈的老人。

見不到慕士塔格,我都不知道我會帶著什麼樣的心情離開新疆。

我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帕米爾高原用他三伏天的一場雪迎接了我。

站在蘇巴什達阪上,大粒的雪花隨著寒風砸在我的臉上,隨即化掉,侵骨的冰涼。

四周白茫茫一片,甚至連路邊低矮的土丘都幾乎看不見了。

連雪山的方向都無從知道。

那個時候,我心裡就暗暗的對自己說,我,一定要再回來的。

對於雪山,我用不著半點思想鬥爭和猶疑。

所以二個星期之後的此刻,我又站在蘇巴十達阪上的時候,我的眼前,離我近在咫尺占據了整個天地的巍峨雪峰讓我完全的失語。

藍天被擠占得只剩了邊邊角角點綴在山峰的四周。

白雲被風吹成了一團,迅速劃過山巔。

走近慕士塔格,看到那些遠遠望上去柔和明亮的淡灰色線條變成了一條條深邃的溝壑,幾百米厚的雪在自身的重壓之下結成了晶瑩而堅固的冰,在陽光下閃著透明的尖銳的光芒。

公路盤旋著沿著高原的山勢迂回下去,一眼到不到頭的公路上只有我們一輛車靜靜的停在海拔的最高點上。

我無法言語,無法呼吸,只能靜默的望著他,深深地拜了下去。

所有的雪山,對我來說,都像是一場天荒地老的愛情。 可我決定留在卡湖邊上住一天的時候,並不是完全因為慕士塔格。

我很留戀湖邊的這座柯爾克孜族的小氈房裡的溫暖。

因為這家年輕的女主人看到我們走進來的那一刻就迅速生好了爐火,

爐子裡燒的是牛糞,可卻一點味道都沒有。

女人一句漢語都不會說,所以也不太會張羅我們,只是一刻不拾閑的忙碌著:熬奶茶,給我們鋪上餐布,端出來自家用牛糞烤的馕,和面,變戲法似的從小櫃子裡摸出西紅柿和雞蛋給我們做燴面……只是最後一道,肯定是盛好遞給她的男人,再放到我們面前,自己就沉默著回到角落裡繼續忙其他的事情。

她的三歲的小女兒寸步不離的跟著她,還時常拽著她的群角,怯怯的用大眼睛瞟著我們。

我從包裡抓了把糖給她,她猶豫一下,迅速跑過來一把抓走,回去遞給媽媽。

後來熟了,小姑娘終於可以不害怕我這個外星人,走過來像小肉團似的坐到我的腿上,還悄悄地拿了我的頭巾披在頭上,滿屋子的跑,還一邊呀呀的唱歌。

他家的男人,勉強能說上幾句漢語,也很愛笑,跟我們慢慢的聊天,聽我們學幾句蹩腳的克族話,開心的嘿嘿笑著。

傍晚的時候,我們和他一起去湖邊的“片警”駐地去登記,那個警察站在關著的鐵柵欄後面,板著臉用克族話詢問了他幾句,我看見他唯唯諾諾的不敢大聲,遞過去證件之後,就獨自躲到一邊去了。

警察都是這個樣子的,有什麼好怕的?

這裡的牧民,見到生人都怕,何況是警察——余哥雖這麼說,其實他也很規矩,在過邊檢站的時候,其余人都沉默的走過去,只有我纏著人家邊防軍非要和他的AK47照相。

到了晚上,也是女人給我們鋪床,墊了張厚厚的羊皮褥子,上面蓋了三床被子給我——我看起來很像怕冷的樣子嗎?

我受不了像甩手大爺似的站在一邊干看著,想上去幫忙。

余哥一把拉住我,你幫忙她會不高興的。啊?這樣啊……再說,你會干什麼呀?給人家搗亂。

他們的被子裡有一股厚厚的酥油味兒,她們給爐子添完牛糞拍拍手就去和面,她們就用小銅壺倒出那麼一點點水用手指抹一下就算刷碗了,他們家裡根本沒有臉盆什麼的讓我洗臉……可這些一點都不影響我的快樂和胃口,甚至有那麼一段時間,我很為自己的胡吃海塞而歉疚。

可是吃掉他們端出來的所有東西,好像他們高興得不得了。

哦,順便說一句,我真得很鄙視那些啃著方便面拎著消毒紙巾卻還自詡熱愛旅行生活的城市人……

也許過不了多久,這一家人就會被那些承包了卡湖甚至想承包掉雪山圈地賺錢的商人從湖邊趕走,

而我們這些路過的人,除了獵奇的到來再冷漠的走掉之外,卻什麼也不能做……

我起床的依舊很早,是因為我惦記著日出。

這一天是齋月的開始,我們的主人一家在凌晨四點鐘就悄悄的起床生火燒水,因為要趕在太陽升起之前把今天的飯吃完。

他們怕吵醒我們,只開了一盞很暗的燈,

可我還是在燈光和劈劈剝剝燒牛糞的碎響聲中醒了,

我躺在地鋪上沒有動,我覺得如果此時起身,會讓這善良的一家人覺的歉疚。

他們悄聲地把飯吃完——我想就是簡單的奶茶就干馕吧,因為根本沒有做飯的叮當聲——又關燈睡下了。

我抬眼看了下氈房露天的穹頂,和四周一樣漆黑一團,一點天光都見不到。

我爬起來把所有能穿的衣服都穿在身上,拎著小手電走了出來。

像一頭撞入了鑽石陣——滿天密密麻麻閃亮奪目的星光!

原來這一天還是朔月。我深一角淺一腳的往湖邊走,湖水一點波浪聲都沒有,也看不到反光的湖面,我很擔心就這麼一腳走了進去還不知道。

慕士塔格,夜色中的雪山發著暗藍色的微弱的光,鑲嵌在巨大的鑲滿鑽石的黑色夜幕之下。

凌晨的雪山,寧靜美麗的仿若他腳下的那波湖水。

就像置身夢境。

這是一個凝靜的沒有一絲風的高原的黎明。

雪山四周一片哪怕薄如蟬翼的雲都沒有,慕士塔格清晰的如同初生的嬰兒。

晨光漸漸的在公格爾九別峰的背後點亮。

慕士塔格在卡湖的南面,所以這裡無論朝陽還是落日都不是迎著雪山的,

第一縷陽光照耀在慕士塔格朝東的那座山尖上的時候,整個世界依然寂靜無聲。

湖邊的牧民還在沉睡,我坐在一個大石頭上,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沒有在那些著名山峰腳下看日出時的長槍短炮,攢動的人頭和鼎沸的人聲,

時間就像停止了一樣的寂寞無聲。

朝陽仍未從公格爾的山背後出現,但慕士塔格的山尖已經被勾勒出燦爛的金邊,

旁邊低矮的小山頂上,出現了幾縷薄紗般的雲彩,在晨光的侵染下變成了柔軟的玫瑰色,

我把毛巾浸在冰冷的湖水裡,洗了把臉,水涼得像針一樣刺進我的心裡。

卡湖依然靜靜的泛著天光,水面呈現出一種令人驚奇的淡淡的粉紅。

感謝上蒼!竟送給我這樣一個完美的清晨。

卡拉庫裡湖,是我見過的最多情的湖水。

只有多情的人,才會有這麼多姿多彩的變化。

你見過綠色、青色的、藍色的、甚至銀色的湖水,但你見過粉紅色和黑色的湖水嗎?

下午的時候,陽光透過氈房的天穹一縷縷的照進來,像一只溫暖的日晷一樣慢慢的挪著他的影子,我和小C決定去轉湖。

卡湖的海拔是3660米,這對我來說,不算什麼。

氈房出來就是湖邊,下午三點鐘的陽光正好,暖洋洋的照著安靜的湖水,一片晶瑩的蔚藍色。

沿著湖水有一條被踩出來的窄窄的小路的印記,草已經變黃了,被牛羊駱駝們啃得只剩短短的毛茬兒,有些地方的岸邊是細細的沙礫,深一腳淺一腳的。

順時針走不遠,迎面就是壯麗的公格爾九別峰連綿的雪峰,藍天上有大朵的白雲蓋住山尖。可在公路後面的小山上卻已經是蓋滿了深灰色的烏雲,能看得出來,烏雲連接著山巔的地方白茫茫一片,正在下雪。

路上很安靜,走到了湖的轉彎處,才遇到一個當地的牧民,騎著摩托車迎面過去了。

當地的人都信奉伊斯蘭教,是沒有轉湖的習俗的。

轉向東走的時候,看到烏雲迅速的朝湖水這邊湧過來,湖面的一半變成了冷冷的鐵灰色。

走到湖的東南岸,慕士塔格已經頂天立地的屹立在我的眼前,仿佛翻過湖邊這座小山坡就能親手摸到它——其實我知道這中間還隔著很遠呢——湖對岸的烏雲已經翻卷著遮住了湖面上的大部分天空,慕士塔格的半座山頂已經在雲裡,腳下的湖水和天空一樣的青灰色。

天空開始零零碎碎的飄下雨滴。

湖邊的草高了起來,很多地方有整齊的被收割過的痕跡。

最後走到卡湖的南岸,這裡有大片的草甸,成群的犛牛和駱駝在草地上自在的走著,幾條小河蜿蜒回轉的在草地上靜靜地流著,注入卡湖。

烏雲飄到雪山背後去了,陽光重新照耀在我的身上,發黃了的草地上結著晶瑩的水珠。

找不到橋,距離最近的村子也只是能遠遠的望見影影綽綽的屋頂。

遠遠的已經能看到公路,可就是走不過去,沒膝高的草叢下面,經常是一汪淺水,走錯了路,就一腳踩進水裡。原來這最後的一段路才是最難走的。

河面不寬,我們沿著河岸繞了不遠,覓到一處比較窄的水面邁過去。

最後的一條小河,小C奮力的拽了我一把,我的腳還是踏到了水裡,

水很干淨,被河底的沙礫濾的清亮透徹。

繞了一圈重新回到公路上時,正好三個半小時。

走得很開心,也很快,路上一點也沒休息,走得熱了,又害怕那些黑眼睛的犛牛追我,把紅色衝鋒衣脫下來,

也不覺得很累,除了我們倆,一個人都沒有遇到過。

下午七點,太陽已經西斜,空氣變成金橙色,路邊有座小小的麻扎,在斜陽裡寧靜安詳。

高原上的天氣就像小孩子的脾氣一樣,又一大團雲把夕陽緊緊的裹住了。

我知道看不見日照金山的日落了。

太陽落到西面的山背後那一霎那,湖水呈現出一片詭異而死寂的黑色!

轉瞬,又恢復了寧靜的湛藍。

我震動得說不出話來。 離開卡湖的那個清晨,我把小姑娘喜歡的那條圍巾留給了她。

我真想把她喜歡的所有東西都送給她,

如果,這樣能留住她心中對這個世界美麗的希望和幻想。

......誰能夠代替你呢

趁年輕盡情地愛吧

最最親愛的人啊

路途遙遠我們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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