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雲彩在唱歌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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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日影下,有種孤單的黑暗存在。
我還是沒有回來,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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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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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外飽滿的俗世生活之外,我們常常希望逃離。
於是,收拾東西,走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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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什麼比一個人對自己真實說話更令人覺得安全。那天,在香格裡拉,我說,所以很多事情,其實我都不會說。
但是,遠行前,我是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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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可以喝青稞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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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暈了,VI也昏了。
都吉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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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絮絮叨叨的話,也許沒有矯飾,也沒有浮誇。
宴席終究會散。
從梅裡回程,就是一步一步走向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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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留在當下,有的向北。
我一路向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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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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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花寫游記,這個作業留給她做了。俺就寫些斷想吧。
關於人的記憶,關於景的那些個印記。
有一天,當記憶老去,文字卻能鮮活地在閱讀中存在。
不會丟棄,也不會被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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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也有了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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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過後的石板路上,會散發出味道。流逝的,清新的,寂寥的,還有骨子裡的風霜。
能嗅聞這些味道的,也就觸摸到裡面記錄過的一切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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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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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西藏兩次,見到的多為藏族,卻沒幾個真的相處過。
雲南的20天,見到的不全是藏族,相處的卻多為藏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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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去洗照片了,阿裡要的。
每一次帶隊,他別的都不要,只要能給他寄去一張雪山的照片,他已經有100多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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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和他見面,是在大水車的廣場上。
藍色的抓絨衣,發白的牛仔褲。
帥氣的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我們不過是他常帶的客人中的一部分,僅此而已。
我卻很啰嗦。
終於得到了回應——“叫我阿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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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以後,記住的卻不止是如今機子裡存放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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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我們出來的,是兩個扎西。一個扎西次仁,一個茨仁扎西。後者的名字全稱很漫長,居然有10個字 “茨仁扎西永宗次裡德吉”——讀著都拗口,直接叫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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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最後都成為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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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綠色的豐田4500。
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別的什麼,去西藏阿裡,我們包的車也是4500,差別只是那次我們是白色的。
現在給我們開車的,名字居然是:阿裡。
手機裡有一條來自哈爾濱的信息:剛看到一輛豐田4500,突然想起了阿裡。。。。
收到的時間是8月29日的7點59分。
Vivi發的。
我知道,她也還在懷念。我說她和我一樣都是性情中人,她說她一直以為自己不是,可是雲南回來,讓她知道了自己其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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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了副駕駛位置,除了阿裡,此行其實就是我們三個和人打架打不贏的弱女子。
不知道第一次他見了我們仨,是什麼印像。
沒有熱情,沒有招呼。
都吉是在新城上的車,他的住所附近。他的名字卻是後來才慢慢知道的。他剛來麗江,跟著阿裡熟悉線路。上車後才互相認識。
他坐的位置,其實是行李的位置。我讓他往前做,怎麼也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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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格裡拉喝青稞酒的時候,阿裡說,其實那時聽我的問話,他心理感覺很舒服。因為,我對他的態度很好。
至少,對他不淡漠,當作一個同行的人。
都吉說,因為我,也讓他很感動。因為我總回頭讓他坐到前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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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一開始就預告了我們之間的相處將是雲南故事裡最美的一段記憶。
可惜,出發的時候,我們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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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戴著棉布紅紅藍藍的帽子,顏色艷麗也跳脫,被第一次見的VIVI認為很特別。她看過去很嬌小。很需要有人去保護。
離開麗江之前,忍不住都想頂著這樣的美麗,留下各樣的嫵媚。
四)
和嘟嘟提起出行的時候,他很干脆地說去梅裡。
在遠處看花看風景,雖好,終不屬於任何一個人,終折不得一枝回去。獨自瀟灑的景致,兀自美到極致,大像無形。
梅裡,能給我一個眼眸麼?
飛來寺似乎就在雲和天的交界處。
森森連嶺,迥簫垂霧,凝泉散發。各樣的山形枕著寒流。
梅裡山莊的晚上,我和vivi絕望地看著《卡瓦格博》在機子裡一遍一遍的放。絕望地看著外面雨簾如此沉重地收不起。
情心是誰都有的,累世不息。雨季看梅裡,就像一種危險的戀情。
惶恐也激昂。
疑似曠野裡有白光在上空劃過,轉瞬躍入命裡的另一個邊界。
怎麼才能掬起你那聖潔的模樣?
夢裡的雪山如此清晰,清晰如能觸摸到的臉。
凌晨的時候,我們都起來了。
我和VIVI居然都一起夢著卡瓦格博。
阿裡走了進來,看了我們一眼,說可以看雪山了。
我看不出他的表情,也許正在替我們高興,也許什麼都沒有。
梅裡群峰的絕色,他早已閱過無數。
昨晚的計劃是,今天是看不到雪山的,早晨6點就出發。
但我們很激動,天居然晴了,晴得可能看得到日出。
沒有二話,我們都衝了出去。
都吉沒在房間找到我們,也出來了。看到我們說他昨晚就知道今天一定能看到日出的。
我問他為什麼。他說,因為半夜裡,他覺得冷。
他替我們感到高興。
梅裡雪山的腳下就是他的家鄉。
他希望更多的人能看到雪山的美麗。
我說我高興得很想擁抱人。
天慢慢有了亮意,梅裡十三座雪峰也慢慢有了輪廓。帶著薄霧的卡瓦格博安詳也沉靜。
我沒想到它那樣樸素。
樸素且真實。
神光立在蓮河之畔。
我心皈依。
天色開了的時候,雲霧也逐漸多了起來,群峰坐落在宮殿裡,陽光打到頂上,成就了迷人的金色。隨著金色的到來,大幕卻開始慢慢的拉上了。
我們是幸運的。
一定是帶來足夠的誠意和善良,卡瓦格博才給了我們那麼大的驚喜。
卡瓦格博!
(五)
時光飛逝,轉眼這些陳年往事,都已經像前世一樣久遠。正因為中間隔著夠久的距離,回頭望去,反而能以一種事不關己的抽離心情,隔岸觀火般地看出許多往事間的關聯與因果關系。
——《該生素質太差》
《該生素質太差》是客棧裡我和花最喜歡的一本書,寫台灣廣告“教父”之稱的孫大偉。這句話寫在前言。看到這本書的時候,我們已經從梅裡回到麗江。
還不夠久遠的,到現在不過半個多月。但也只能回頭望了,許多事情也因為有了這樣的抽離,才知道中間的曲折。
阿裡給我的印記,從雨崩才開始。
我一直覺得他不是一個很輕易就願意表達的人。
只要沒問,也就無話。
花和vivi在車上八卦,開都吉玩笑的時候,他偶爾笑笑,但從不參與評論。
我在前面坐著,聽著後面的聒噪,拍著窗外的風景或者假寐。
其實他很帥氣很年輕,不過20幾歲。
沿路似乎到處都有他的朋友。而且之間的距離似乎也都相距很遙遠。
修路的,過路的,小店的。老的,少的。。。。
他的聲音、動作、處事似乎都和他的年齡很不相當,顯得成熟和老道。
他給我們的安排都很妥當,而且能盡量滿足我們的意願,卻一定不會有過多的枝葉。
我不知道他怎麼形成這樣的狀態的。
我喜歡看他笑的樣子,笑起來有著羞澀的燦爛。
他帶著我們,卻揣著自己的世界,對我們有著一些些視而不見的隔離。
我們是梅裡的路人。
這一片則是他生活的空間,無數次行走中的驛站。
除了我之外,另外兩個傻妞都不知道雨崩是什麼樣的地方。
一個是因為“雨崩很輕松,老人家都能走,走一個小時可以休息半個小時”忽悠進來的,說的人故意省略了這個“老人家”前面有個定語:“騎騾子的”;
一個是“不會累,你這走了百裡的人,沒問題”忽悠來的。當然忽悠她的人是我。
我不僅忽悠這個,還忽悠她買了徒步鞋和抓絨衣。
她們出來的結果是——聽到爬坡害怕,看到雪山腳軟。“我渾身好像被人抽打一樣”。。。。
(六)
雨崩在梅裡雪山的腳下。上下兩個自然村,總共不過二十多戶人家。
沒有公路,當然也不通汽車。進出全靠雙腳或者騎騾子。
越不方便的地方,也就越容易成為世外桃源。
何況它就在神山的下面。
其實選擇了梅裡,我也就選擇了這裡。
所以,即便花和vivi不去,我還是會去。
到西當的時候,阿裡還沒決定好是否和我們一起進雨崩。
因為都吉可以帶大家一起走的。
他可以呆在西當一直等到我們出來。
很愜意,也很舒服。然後看著我們一臉疲憊。
我還是希望他能一起走。同行的人,我一個都不想落下。
出發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大聲地叫喚了他。
很開心的是,他終於答應和我們走在一起。
上山之前,阿裡很認真的問了我們,是否要騎騾子。因為半路上不會再有騾子可以雇了。他曾經碰到一些徒步態度很堅決卻在半路走不動的客人,害得他得折騰下山到處找騾子,然後再上山。
他覺得我們不行。或者中間有幾個不行。
於是,不過上坡七八分鐘,立馬就有兩個家伙氣喘如牛了。
都吉只好奔下去給她們找騾子。
從西當到埡口,我們得連續上升一千四百多米。埡口海拔3900多米。
騾子很高大,大部分人都把它們當作馬。當然鐵蹄也不例外的夠狠。因為雨季和騾子鐵蹄踐踏的原因,雨崩的很多路面顯得非常泥濘,分不清是雨水還是騾尿。是泥還是糞。你找不到下腳的地方。
除了高原的原因,從強度來說,雨崩並不難走。應該說只要有足夠的堅持,都能走下這20幾公裡的路程。
我屬於體力很差,但很願意堅持的那種。好在有阿裡願意陪著。
其實,我對海拔還是很敏感。
連續三年都是在西藏四川晃蕩,常走在海拔4000多米高的地方。西藏阿裡地區不用說,那年和亞克去甘孜的石渠,整個縣的平均海拔就是4000多米。3000多米對我來說,是一個要適應的高度,適應了就啥事沒有。
我們要走的山坡剛好就是這個高度。
頭也就在我的預料之中疼了起來,也開始冒冷汗。
阿裡看著我吃下一片藥,知道他挺擔心。
但他沒說什麼。
我能做的,就是繼續往前走。走了就會好起來,我相信。
沿路樹木的年齡都很老,枝葉長得很肆意。這樣一個潤濕的季節,讓森林顯得富有韻律而且舞姿密集。
我們的話語也慢慢灑向路面,協調著腳下的節奏。
他會告訴我他以前的故事,告訴我休息站裡的那些菌類就是有名的松茸,告訴我他曾經怎樣到山上采摘這些東西然後去賣。
告訴我他會一個月來神瀑轉經一次,每一次心裡都很虔誠。
他會告訴我他的父親是個老師,但身體不是很好。他姐姐才是個當家的。
。。。。。。
他說我們是他帶的客人中最好的。
他覺得帶我們很輕松。
他本來想交代我們的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我知道他知道的東西,也知道了很多他不知道的東西。
他很想去西藏看看,因為他就是藏族人。只是他們的語言和拉薩的藏語不一樣。
他很羨慕我去了西藏,而且不止一次。
。。。。。
我發覺其實我們很默契。
很多感覺不需要說出來就能理解。
他經歷過太多事情,所以有著和其他人不一樣的那種成熟。
他拒絕了父母在他年少時給他定的婚姻,說就是去當喇嘛了,也不願意和那女子結婚。
然後去了香格裡拉,認識了現在的媳婦。他們一起來到了麗江住了下來。
他說他至少要在麗江住上十年,要我還能來雲南,還能來看他,還能去他家玩。最好今年過年的時候能來和他們一起過。
他也會騙我。
走到一條比較休整的路面時,看到沿路都是飛翔的風馬旗,他說埡口到了。
等我走了半天還是在爬坡,他才笑著告訴我,埡口還有好一段呢。
我們就這樣走進了雨崩。
走進雨崩豐繁的美麗。
同時走進心裡的,還多了一個朋友。
到達下雨崩的時候,已是中午1點多了。我們住進了村口網上有名的“徒步者之家”。
窗外,是神女峰緬茨姆和五冠峰下仙境般的靜謐,有著神奇而且震撼的力量。
(七)
天氣很好。
一個去神瀑的女子被抬進了樓下的房間裡。昏迷不醒。
很多人圍著。
高反。
放行李的時候,發現房間的牆上有一段話:
雨崩很美麗,但來雨崩很失意。一是徒步進來,感覺很累;而是去神瀑的時候,到後面那段沒能撐上去,最終沒見到神瀑,很是遺憾。希望後來的人不要像我。最好能和自己親愛的人一起來雨崩。
神瀑在卡瓦格博主峰南側,傳說是卡瓦格博從天上取回的聖水,能占蔔人的命運,消災免難,賜恩眾生。因此藏民們朝拜神山,必沐浴神瀑,讓聖水洗淨從前的罪孽。在聖水之下沐浴神的惠澤,洗淨所有的痛苦與孽障。
阿裡說我們現在就去神瀑。來回六個小時。總共也是二十幾公裡。
吃完東西,現在是下午三點。
我說我們走。天黑之前怎麼也要走出森林。
那一整天,我徒步了將近十二個小時。
那一路的風景裝滿的詩也裝滿的期待。
最後在神瀑下面轉經的只有我和阿裡。
我們都被瀑布淋得很徹底。
阿裡說轉經後被聖水淋濕的衣裳是不能馬上換洗的,要三天後才能洗澡。
說的時候,態度很誠懇。
那天是奧運會開幕的時間,8月8日。
回到客棧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快9點了。身上的衣裳早已在風中干透。
到村子的時候,我們已經看不到腳下的路,踩著阿裡和都吉的步子一路摸回客棧。
開幕式當然沒看上,也沒有電視可看。附近有電視,但阿裡說他去看了一眼,都是男的,我們還是不過去的好。我沒想到他那麼細心。-
細心的還在路上。
沒有他們倆,vivi 和花也許和在房裡留言的那個人一樣,留下很多的遺憾。
上山的時候花是攙著上去的,下山則是架著下來。快到客棧全是上坡,都吉一把抓著vivi的手把她一路拉上去。
不能去想如果。
如果我們和別人湊在一起來雨崩的,別人會遷就麼?
換成別的向導,他能這樣照顧人麼?
我和vivi說,我們很是運氣。真的要感謝他們。
她說是。
回來的那幾天,她一直想著雲南,想著梅裡,想著雨崩。
她說其實那個地方這所以讓人如此留戀,想念,更多的是因為那些人,而非那些景。以後有朋友去那邊,她會很自然的建議他們去找阿裡,去找都吉。哪怕,是為了延續自己對他們的思念。
我說有時覺得自己很自私,會希望他們碰到的客人當中再也沒人比得上我們的好,我們之於別人是最特別的。
不是因為我們很強,很能走,而是因為一路的辛苦和了解讓我們互相都變成了很好的朋友了。
所以,在短信裡、在qq上聽著純良質樸的都吉叫我一聲:“姐”,我心裡會有種親人般的感覺;接到阿裡來自遠方的一個個的短信,那些短信會讓我滿是牽掛。
離開麗江之前的晚上,我給都吉、阿裡的告別短信裡寫下了:再見,我親愛的藏族兄弟。
我真的希望,當我們再次相見的時候,他們還是曾經的模樣。還是曾經的都吉,曾經的阿裡。
(八)
香格裡拉。一個很美麗的名字,寄予了人們所有美好的願望。
所有的願望都能在這裡實現麼?
那天的晚上,我們五個人一起吃腊排骨火鍋。
還有青稞酒。
這是我們看到阿裡最動情的一次,也是雲南之行的最後一次。
他說了以前的客人,說了自己,也說了我們。
執拗,個性,也可以恣情。
不善言談的都吉,能做的就是很真誠的喝酒,一杯接著一杯。
他想說的話,其實我都能明白。
他很純真。會在乎村裡人對他的議論,會在乎別人的眼光。
我希望他更能做好自己。不是做別人話裡的自己。
我想他會的。
寫這段文字的時候,是9月10日的晚上的十點多,收到阿裡發來的信息,他這幾天都在香格裡拉。問我知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
其實,我應該猜得出來。
他就在世界最大的那個轉經筒邊上。一個人。
我們在經筒邊轉經的時候,我問過他以前常來這麼?
他說常來,沒什麼事就來。常走的還有松贊林寺。
一直很想在奔子欄好好地嚇唬他和都吉的。花一直認為我可以成功的,因為在大理我們已經拿亞克試過了一次。
可惜他們在二樓,我們在四樓,最後沒有成功。
他用短信告訴我,他們沒嚇我們就已經很好了。
然後說我們到神瀑轉經是應該三天不能洗的,我們卻洗了。
我說,神靈看得見我們的誠意,而如果心存惡意的人,即便他形式做得再好,神靈都不會護佑他的,這樣的神靈才是我心目中最值得我信仰的神。
人有時需要一定的心靈與精神的寄托的。信仰是生命輪回的精神支柱。
在雨崩,沿路奔湧的雪水邊壘起的無數瑪尼堆,告知著生命的各種期翼。
雪水晝夜回蕩著人們的祈禱。
我們從很遙遠的地方來,尋覓離我們生存環境越來越遠的自然生態、生命靈動的氣息,而萬山千水,最後會回到哪裡?
我們也在尋找我們自己,尋找內心最真實的感情。
這些感情也許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
前往虎跳峽的路上,我們得到一個不太好的消息。就在昨天一塊落石砸了兩部正在行走的車輛。
最後我們沒去成,當然原定的20幾公裡徒步也就沒再走成。
更不好的消息是我們的車還要在鎮上和另一撥出發去梅裡的人換車。他們是微型車。
吃飯的時候,vivi說,不知道那一桌是要坐我們車的人,我們得集體仇視他們一眼。
於是,每一桌我都想仇視過去。
坐上別的師傅開的車,我們回到麗江。
說好第二天聚會啊。
我們都覺得還會見面的。
我們還有很多時間,vivi還有好幾天才回昆明。
但是,第二天早上的一個電話,阿裡說已經在前往大理的車上,因為家人生病了。
拉市海逛一圈回來,VIVI最後還是先行回到了哈爾濱,我們則又去了瀘沽湖。
都吉去了梅裡。帶隊。
而阿裡呢?開始音訊全無。
音訊全無。
有個晚上做夢,居然夢見了是阿裡的父親生病,而且病得不輕,因為他說過他父親身體不好的,因為他去大理是家人生病了。
我告訴花,我說怎麼夢到這樣不好的事情,人家知道會很不高興的。花安慰說,夢裡的事情和真實的事情是相反的。
真的是相反的麼?
老人家說,起床之前把晚上所做的噩夢說出來,就會沒事的。
我跟花說了,我希望真的不會有什麼事情。
我們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知道他現在怎樣。沒人知道。
再次接到阿裡的短信,我已在前往昆明的夜班車上。距離梅裡回來,已是第九天。
(九)
瀘沽湖很寂靜。
我知道那個叫洛克的人曾經在裡面一個小島上呆了很久很久。
為了尋找天堂,他不遠萬裡來到中國,並最終找到了他認為的天堂——雲南。也許,也因為了他的發現,很多目光才會聚焦到麗江。
洛克是不是很怕回到那個浮躁喧囂的世界?要不怎麼會一個人呆在麗江27年?27年的生死之旅啊。他走過這附近太多地方。
他其實是一個很卓越的孤獨者。
人經常在尋找自己的家園,只是思路不同、方式不同、路徑不同而已。
雲在天空裡,生動、飄逸。
我們到達的那天,是瀘沽湖這一個月天氣最好的一天。
羅桑益世活佛的母親就在湖裡面。恬靜,楚楚動人的摩梭女人。
那一年是反右。
去過西藏哲蚌寺。那是藏傳佛教格魯派最大的寺廟。
羅桑益世是哲蚌寺甘丹赤珠第五寺活佛。獲得格西學位後,他回到了麗江。回到瀘沽湖。
在摩梭家訪的時候,我看到了他的頭像:慈善、充滿智慧。
溫潤的風越過格姆女神山,在湖邊吹起口笛。
湖水的神采亮如脈脈的眼眸,有種美麗的沉默,遍野遍山都是無邊的婀娜。
一顰是一則神話,當它一笑,我歌無限。
我踏著琴鍵,走向你。
(十)
麗江讓我覺得安全。
很奇怪的感覺。
邊上是有村莊的,有很多家庭的旅館,很干淨、很干淨,幾層的樓房,水泥的樓板、光滑的地磚。但看完了,我還是帶著花逃之夭夭。
最簡單的解釋是,古城裡,和我們一樣同類的人多。
蝸居在那些曲曲折折的老巷子裡,有很多角落安靜也愜意。當然也有很嘈雜的客棧。
關鍵是這裡好找出門的伴或者線路。
所以,我不是很失望。
很安心的去接受各樣嘈雜。想安靜的時候,躲到那些人尋不至的角落即可。
於是,能發現很多有趣的事情,有趣的人。
一個女孩追著會敲鼓的店主說要跟著學,想當他的學生,說好一周來幾次;
一棵樹很高大,開滿細細碎碎淡黃色小花,那是槐樹,當然花就是槐花,那是槐花的真實形像;
一個小學的教師辦公室被人租走了,取了個名字叫“牛逼生活”,所有窗戶都貼滿了主人和他朋友寫的打油詩。這個主人居然名叫:“老薛”,當然我們也立馬給我們福州的“老薛”發了信息,說他在雲南掉落個老哥,告知他要來認領下;
有家店做木雕的,不小心走進一次又一次;
那個西雙版納的帥鍋誘惑我們買了n條圍巾,說這樣打扮在酒吧能迷倒一大片;
在一家很不起眼的店鋪裡買了主人自己做的各種醬料;
那個外國靚妞身邊的男子怎麼可以如此讓我們覺得不夠協調?
那個東巴老人我們怎麼偷拍,鏡頭都是模糊的?是不是有點妖邪?
那些個廁所怎麼可以如此不像廁所,顯得很文化的樣子?有靠背椅,有鮮花,蹲廁居然可以邊看碟片,邊聽歌;
那裡的環衛人員,都是納西族女子;
有名的櫻花屋酒吧,是麗江酒吧的鼻祖。可惜,故事裡的那個男子和韓國女子已經分手了,但酒吧還在,在的還有更多的酒吧;
四方街跳舞的老人,穿上“披星戴月”,每天固定時間來跳舞。她們告訴我,不累;
喜歡那裡的“甩手粑粑”啊,喜歡那裡的東巴烤魚。
“走路要小心哦,路面很滑,”話音剛落,“撲通”說話的花摔了;
扎西帶我們去吃農貿市場最好吃的腊排骨火鍋,逃票進黑龍潭,他身邊那個廣東美女居然問我們福建是不是在四川附近,很無語。花說這個叫“繡花枕頭”;
。。。。
早晨的古城,雨中的古城,陽光下的古城
我們流連。
蝸居的幸福啊。
窩在被窩裡看我們都喜歡的書,一起讀書中好玩的句子。
喝著咖啡,吃著面包,把腳翹到最舒服的高度。
看電視看電腦,某人到處視頻。
這個時候的福州38度,古城夜間10幾度。
真的想伏在這樣的綿柔裡,細聽屋檐下布農鈴的聲音,清脆悠揚。
我們逃離。
浪跡的玫瑰,不知歸宿,在這裡淪陷。
希望時間重復。
如果有一個地方,可以讓人喝醉,埋起頭來哭泣,放下所有的虛幻。它就是家。即便這個家是暫時的。
被忘記,被記得,都是別人的事情啊。
我希望我的文字記得。
(十一)後記
回昆明是晚上的車。
夜裡12點,接到阿裡信息。
他不知道我在車上,也不知道我們其實已經離開了麗江。
他希望我們多留幾天。
我們惦記他。是因為後面他發生的事情,讓我們牽掛。
那個曾經和他定親的女子,已經把他告上了法庭。
不僅告上了法庭,還到家裡把他姐姐給打進了醫院。
官司從德欽到香格裡拉。
一個關卡又一個關卡。
現在終於結束了,但留下很多疤痕。
他還會留在麗江麼?雖然他想,但家人還是希望他留在香格裡拉。
能經得住事情的人,也更容易強大起來。
我還是希望再次去雲南,去看他,看都吉。
還是希望那時見面的時候,他們都很好。
天上的雲彩都在歌唱啊。
歌詞裡有太多太多我們的心願和祝福。
祝福他們。

(許願)

(卡瓦格博)

(日照金頂)

(雨崩)

(瀘沽湖裡格半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