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命太陽谷之一:驚心動魄下擁村(一)

作者: qm

導讀在麗江吃過早餐,給睡覺的同伴蓋上兩床被子,在網吧裡寫關於太陽谷的故事。 太陽谷,很美麗的名字,山谷、湖泊、森林、草地、牛羊……去之前我在網上查詢了資料,據說非常美麗。在麗江詳細詢問了從太陽谷過來的男孩女孩,說值得一去,沒有安全問題,於是與同伴啟程前往。 太陽谷在四川得榮,由勞動橋進入下擁村,再騎馬翻五小時山,穿過原始森林方始到達。如 ...

在麗江吃過早餐,給睡覺的同伴蓋上兩床被子,在網吧裡寫關於太陽谷的故事。 太陽谷,很美麗的名字,山谷、湖泊、森林、草地、牛羊……去之前我在網上查詢了資料,據說非常美麗。在麗江詳細詢問了從太陽谷過來的男孩女孩,說值得一去,沒有安全問題,於是與同伴啟程前往。

太陽谷在四川得榮,由勞動橋進入下擁村,再騎馬翻五小時山,穿過原始森林方始到達。如果你去過西藏,不必去太陽谷;如果你沒有去過西藏,那去西藏,別去太陽谷。對我們而言,那是一個人間地獄,地獄與天堂究竟有多遠?竟然是得榮到麗江的距離。

一、原始村落,夜半驚魂。(8月1日、8月2日)

8月1日去中甸,塌方的地段修好了,順利到達。馬上去買到得榮勞動橋的車票,詢問車站工作人員,說車子能順利到達勞動橋。之前我們已經有消息中甸到得榮路段在炸山開路,也是我們在麗江逗留四天的一個原因。證實到瓦卡要經過勞動橋。買了第二天到瓦卡的車票。

在中甸安頓下來,整個高原景觀,讓我想起西藏。我們立刻愛上中甸,碧藍的天,黛清色的山脈。我那走過川藏公路的朋友說在巴塘和理塘間山脈的觀感有如水墨畫,當日得見,是潑墨那種。而我在西藏普蘭所見是線條勾畫那種,各有千秋。我們買了水果在旅店房間裡大嚼後睡了一個下午。第二天早上8點的班車到瓦卡。不負責任的工作人員沒有告訴我們實話,瓦卡後的路段在炸山開路,班車根本不能走。我們換乘一輛中巴走了一個多小時到阿洛共,山體塌方,泥土掩埋了一公裡多的公路。全體人員下車翻山。原來以為虎跳峽的山已經夠險的了,不想這個也不安全。背著大袋行李的當地人穿著拖鞋,幾乎滑下山,前面走的人不斷帶動石子滾下來。我們一邊爬一邊小心躲避。

翻山後與其他去得榮的共二十多人乘一輛東風卡車去勞動橋。同行的有一個太陽谷的村民,一個五十多歲的阿伯。我的同伴開始找到感覺。去這些原始地方的自助游人許多都有乘坐東風的經歷。我們沿路看風景,感覺新鮮奇異。江水穿山而過,形成一條看不見盡頭的峽谷,路開在江邊山腳,只容一輛車過,兩車相遇其中一輛車要找地方停下來讓另一輛車子先過。路是炸山震出的碎石鋪就,每隔一段都有數個民工在挖洞裝炸藥炸山開路。

一路荒山,浮土結構,草木不長,逢大雨山泥傾斜,極盡荒涼。

在勞動橋下車,給東風車主三十元車費。勞動橋處稍有人煙,幾間木板拼湊的房子是小賣部。江水在此有一分叉,沿分流江邊小路一直走四公裡可到曲碩橋,再爬兩個多小時的山可到下擁村,再翻五小時山進入太陽谷。日已西斜,計劃到下擁村住宿一晚。

據說太陽谷藏民不懂普通話,村裡也沒有旅館,必須借宿在藏民家中。為安全起見,我們叫那個阿伯帶我們去鄉政府,預備和鄉政府打個招呼好辦事。沒有人,說是去釣魚和打麻將了。地方政府這樣也沒有什麼讓我們奇怪的。從小店裡出來一個黑衣男人叫我們等一晚,第二天來一個十六人團,一起送我們上山。我們估計是村民拉生意的,我們向來不跟團,告訴他我們自己走,今天就到到村子去。然後他走了我們自己進村。

沿江小路看不到頭,我們負重一小時可以走四公裡,一個小時左右我們該可以到曲碩橋,但我們今天趕了一天路,又沒有吃午飯,實際走了不止一個小時。

山裡人走路快,那個阿伯很快追上我們到我們前面去了,並叫我們跟著他走。我並不太相信他,他有一種狡詐,在小巴上他就曾經挨到我身上來。到達曲碩橋,水泥架子木板鋪就,過橋對面高山上是另一個村子日瓦鄉。橋邊是一排木板拼湊的房子,向路的一邊開個大窗賣生活用品和小吃。阿伯叫我們休息一下,自己進了小賣部說點什麼。因為他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們來太陽谷旅游。我估計他只是想我們跟他上山然後順理成章地租他的騾子進入太陽谷,掙點費用。我們問清楚村委會在山上,休息一下後隨他上山。

自橋頭之夜後我們行事小心許多,手機關掉,錢包收起來。我在麗江兌換了一堆細面額鈔票放在小布包裡掛在胸前。我們一直依賴手機看時間,現在不能了,我們看著太陽估算時間。從上下到半山腰的下擁村要走兩個多小時,只看見高高的山,看不見人看不見房屋。這種山很特別,在半山上或更高的山腰有片土地,房屋就建在上面,農作物栽在上面,人住在上面,而山體的其余部分是大塊大塊的岩石或長著星星點點野草的浮土,沒有樹木,遠遠望去在連綿的光禿禿反射刺眼陽光的山脈中有一片綠洲,讓人驚異於人類生存的意志。我心裡隱隱不安,當然有著對這個五十多歲阿伯狡猾眼光的不信任。我警告我的同伴別穿太少,她沒有聽,依然是短褲短衣,讓我一路提心吊膽。

上山要過一條小溪,水流很大我們跳不過去。在我要脫鞋過去時,阿伯已經脫掉鞋襪。我問他是不是背我們過去,他說是。他抱我過去了,我體重輕,我沒有感覺任何不正常。但當他堅持抱我同伴過去的時候,那就太不正常了。我的同伴比我重許多,幾乎被他摔進水裡去了,應該背過去的。寒意從我的心底一點點滲出來。我叫同伴走上一點看看地形,這時兩個人飛跑過來,大叫“你們跑得好快呀,追得我們好辛苦。”停下來,原來是勞動橋那個黑衣男人和另一個男人。到面前遞給我們兩張廢票叫我們付一百元門票費用。我拒絕了。我告訴他我可以買票,但要合理。我相信如果我們有男伴同行他絕對不敢這麼做。我說他可以跟我們上山,有人證明了他是的確是賣票的我們付錢。我們也可以出山時在勞動橋檢票處補票,如果我們真的逃了票,罰款也行。他警告我們說旅游局局長、旅行社經理、村長們鄉長們等領導都在山上,我說這更好了,我就把錢付給領導,他也可以和我們一起上山說個清楚。

事實上我更深一層的擔心是對這樣的攔路搶劫就範是否使我們在接著的日子裡成為任人宰割的羔羊。從剛離開太陽谷到中甸的朋友處獲知的信息是進入太陽谷不須買票或只須買十塊前的門票。而我清楚意識到這兩個男人如此不客氣地要我們付錢是因為我們只有兩個女孩,已是傍晚,既不能回中甸,也不能去得榮,更不可能在勞動橋過夜,沒有任何退路。

我自認為已經很客氣很禮貌地表達了我的意見,黑衣男人凶起來,非要我們付錢,否則不讓我們上山。那個阿伯已經溜走了。

那不是一個講理的地方,而我把城市的思維帶去了。我說我不是不買,只是要合理,我說我不跟他爭執了,見到旅游局長再說。他指著我罵起來。我本來就也是性子急,脾氣躁的人,心裡也冒煙了,警告他別惹我生氣。我們不想和他糾纏下去了,到勞動橋本來就下午五點多了,天色很快就晚。我和同伴往回走准備到對面村子住一晚。起碼對面的村子我們看得見房屋,看得見路,而下擁村對我們而言只是一座高高的山,除了路還是路。

過小溪的時候他們使用離間法,說我的同伴有多麼多麼地好,他們要扶她過去,要對她很好很好,什麼都要幫她。對我說這裡的女人大把大把,不稀罕我一個,不歡迎我。然後又罵我。真滑稽。我是來看山水的,不是找男人的,他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憑什麼對我進行人身攻擊!我說:你可以了,沿著溪水滾下去,一直滾進江裡。這是最適合你的了斷方式了。

預備到對面日瓦村住一晚再作打算,也許第二天上山,也許回中甸。不管是從勞動橋到中甸還是到得榮,兩邊都塌方,不但沒有車子,有也趕不回去。對面村民對我們不錯,但很遺憾不懂漢語,找村長是不可能了。而叫我們下決心離開的是一家藏民裡的兩個正在做木工活的青年男人,自看見我們後停下手裡的活望著我們目不轉睛。非走不可。沿在江邊小路回曲碩橋,我把在中甸買的藏刀放進褲袋,一邊走一邊留意山上的石頭。

這是一個什麼地方啊,當我們回到曲碩橋,我們遭遇了嘲笑。七、八個男人聚來在長凳上,目光復雜曖昧,告訴我們別上山了,因為我們和黑衣男人有了爭執,不會有人帶我們上山,也不會有人給我們提供食宿,不會有人租騾子給我們上山。讓我們在橋邊住一晚。呵呵,在橋邊住一晚,在這個只有委瑣男人呆著的橋邊,江邊的木房子住一晚,一個月後報紙就會登載兩個從廣東去太陽谷的女孩子失蹤了,兩個月後就會在江下游出現兩具無名女屍。

太簡單了,把我們拋進江裡,大不了說我們失足掉下去的。

時間:晚上七點二十分。這個黑衣男人,我們之間的矛盾是個人矛盾,和旅游公司之間的矛盾。他卻把它擴大為整個村子和我們的對立,要我們走投無路。沒有恐懼,只有活命和保證自己安全的念頭。這是不容證實的事實,天黑前我們根本到達不了村子。我們客氣和這些男人告別,然後上山。

我再次發覺自己對農村了解太少太少。同伴說得對,這是一個多大的地方,來了一兩個人不消一刻鐘整個村子就會傳遍。而我已經清楚地知道,發生這樣的事情因為我們只有兩個女孩子,沒有男人同行。

開始理解公安在閉塞的農村執行公務的困難,解救被拐婦女的困難。

我們是趕了一天的路過來的,我們不是鐵人,我們真的累了,走得很慢。一個男人在我們從日瓦村回曲碩橋的時候就一直看著我們,我確信是他在山上等著我們。天黑了,要下雨了,他等著我們給我們帶路。那座山有多麼陡只有爬過才知道,在山腰我們又看到彩虹,兩道彩虹。我並不認為這個年輕的男人是好人,但他的確幫助了我們。連灌木也不長的大山滿目皆土,別說找棵樹躲躲,連個山洞也沒讓我找到。以我們那樣的速度,兩個沒有任何屏蔽的顯眼目標,我們能熬得過漫漫長夜也熬不過死路一條--半夜遭劫,然後拋屍荒野。

知道那是個接近九十度的坡是在我們下山離開太陽谷的時候。汗水把我們的衣服全打濕了,嘴裡黏糊糊,我們需要水,但我們的水瓶已經空了,我們頻臨虛脫的狀態。我的同伴拖著我的手,那是我的極限,我第一次明白高原反應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那麼多人沒法爬高山,並為此症而喪命。

我不是高原反應,但我若熬不住,也會喪命於斯。

這是真實的荒山夜嶺,除了山還是山。夜幕降臨,將雨無雨的天空愁雲慘淡,連綿山體在月色下反射慘白的光。山風呼呼地吹,那是比忽低忽高、若遠若近的嗚咽還要恐怖的聲音,仿佛鬼神哭號,仿佛靈魂四處翻飛,讓人心裡產生一種無形的壓力。空寂寂的深山只有我們三人一前一後的身影。還沒到村子,天已經黑透了。

翻過一座大山,隱約看見山腰的村莊。村莊背靠著是另一座更遙不可觸的高山。沒有通電的村莊黑糊糊一片,一條小路蜿蜒通向村子。男人要丟下我們自己先走。我問村長在否?他說在太陽谷。我要求住到男人家裡。只有他一個人清楚我們摸黑爬山的情況,清楚我們已經到了體能極限,清楚我們的具體位置。與其對付整個不明真相,我們毫無所知的村子,我寧願對付一個男人。在夜色中我們摸著路前進,高一腳低一腳踩著用大小石塊鋪就的高低不平的路面,繞過半個村子,差兩分鐘到十點我們到達他的家。

在黑黑的大屋裡點著松枝照明,滿屋濃眼,曛眼欲淚。空蕩蕩的大屋由一條條粗細相當的樹干緊密拼接而成,靠邊一個火塘,燒著開水,火光明明滅滅。屋裡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背靠梁柱,墊著一個墊子我們席地而坐。他的媽媽接待了我們,一個不太說話的老太太。溫暖的屋子驅走了我們身上的寒意。我們表示了衷心的感激。

吃過面條,男人提議我們明天騎他的騾子上山,我們同意了,然後他說騾子費用和馬夫費用每人每天是一百八十元,住山上旅游公司的旅社是一百元,共二百八十元。我們知道碰上趁火打劫的了。我不是不知道行情跑過來的,我告訴他我們所知的各種費用。騾子費用和馬夫費用合計60元,升價後也就是八十元。此人如我所料非善類。

我們不再討論費用問題,我們提出第二天不上山,要等我們的朋友一起。在從中甸到勞動橋的途中,我的同伴和一個從北京來的搞媒體的朋友坐在一起,知道太陽谷要開發旅游,領導們都在山上。他要先到得榮縣政府報道出證明然後才會過來。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到得榮什麼地方,但在這個晚上他成了我們的同伴,而且是第二天十六個人中的其中一個(據我們所知第二天有一個團要到太陽谷)。我們說我們和他們是一起的,我們只是先下車先進來了。我們大談開發旅游的事情,報紙怎樣?電視台怎樣?為什麼他們的縣裡的領導都跑到山上去等等。唬得這個青年男人將信將疑。其實他已經四十一歲了,一個女兒在家裡,妻子和兒子不在。

晚上他安排我們住在樓上的一間木屋裡,三面木板一面牆壁,一片玻璃窗看到外面慘白的天,大概二十多平方,打地鋪,沒有鎖。我們向他要了電筒,扯下風衣帶子把門縛緊,推了兩張椅子頂住門。我告訴同伴不用害怕,今晚上不會有事,因為我們還有十六個人作後盾,在沒有證實我們明天是否還有同伴要來的情況下,青年男人不會對我們怎樣。

山裡的夜晚前所未有地恐怖,山風呼呼地吹,不斷有石塊落下敲擊木板上的聲音,在空曠寂靜的山中清晰可聞。同伴問我是什麼回事,我說房子建在山腰,山上的石子滾下來發出的響聲。我們把藏刀和電筒放在床頭,隨著時間的推移終於精神慢慢放松下來。我們是多麼地累呀,從心裡到身體上。

石塊的敲擊木板的聲音沒有驚擾我們入眠。我們真的累了。突然,一塊石塊擊中我的手臂。如果是山上滾石不可能落到屋子裡!我詫異得大叫“喂!”隨即打開電筒。

(我的同伴生病了,我擁抱了她。我們花了三天的時間進入太陽谷,三天在上面,三天離開,她一直撐過來了,撐到麗江才感冒發燒,多偉大的同志!我們昨天晚上將近9點鐘才從中甸回到麗江。我出門時客棧的洗衣機在洗床單,在我出門後她把我們的髒衣服全洗了,我太感謝她了。說好我要買龍眼獎勵她,去那個又髒又臭的市場,一進我就昏的。結果下午她拉肚子了。把我的被子也給她蓋上,她又睡著了。)

言歸正轉。

這塊將我驚醒的石塊讓我知道事情不再簡單。我用電筒照遍了整間屋子,寂靜而空蕩蕩的屋子,昏黃的電筒光,除了石塊什麼也沒有。我關掉電筒告訴同伴我們當晚要守夜了,輪著睡覺,輪到睡覺的必須睡著。我們已經透支了太多的體力,第二天等待我們的還不知道是什麼。

藏民的房子就像布達拉宮的樣子,高高的一堵牆圍在外面,那是打個比方,規模當然沒法和布達拉宮相比。最下面的一層是牲畜居住,第二層是客廳和廚房,第三層是睡房。除了牆壁外全是木築結構。村子有多大?我並不能肯定騷擾我們的是這個家的年輕男人還是村子裡其他男人。石塊並不因為我們的電筒光而有所收斂,在我們關掉電筒後石塊依然不斷地掉進來,並在一段時間裡只掉在我們腦袋前的木板上,碎掉的石塊擊中我的臉,間隔時間不超過十分鐘。一有石塊掉進來或其他的響聲。如屋頂人走動的聲音我們就扭亮電筒表示我們清醒著。

我們就那樣一人手拿電筒清醒著守夜,一人抓緊時間睡覺。

烏雲在游移。屋子裡漆黑一片。

石塊仍然不斷地騷擾我們,聽到石塊才扭亮電筒讓我們太被動了,神經高度緊張。反正我們其中一個人是不能睡的,我建議清醒的一人隨時隨意扭亮電筒,就讓它閃一閃表示我們清醒著,反被動為主動。我們只有一把昏黃的電筒,還要顧及不能把電用完了,長夜漫漫。

石塊很准確地只落在我們腦袋的這一邊。同伴建議我們把頭和腳換個位置。不可以的。我們面對著數面玻璃窗,那是更關鍵的位置。窗外是灰白的天,當雲層把月亮和星光遮閉了,就漆黑一團了。這是怎樣的長夜啊!我們只要其中一人小睡了一會兒馬上把另一個人換下來。我們必須保持體力和精神。

精神緊張了又放松,放松了又緊張。這是在深山裡,真有人進來的話我們兩個人都不是他或他們的對手。房子是我們最後的屏障,只要他們不敢進來我們就能保證安全。

不知到輪換了多少班次,醒者注意著屋外的一舉一動,隨時扭亮電筒,眼睜睜看著窗外盼天亮,這是死亡的威脅,我們必須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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