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路上的歌者
蒙古國,這個與我們有著4700公裡的北方鄰國,在經濟上已經與中國緊緊連在了一起。中國已經連續10年保持了在蒙第一大投資國和連續9年保持了第一大貿易伙伴國的地位。兩國之間的經貿合作,集中在礦產、能源、基建、皮毛、食品等多個領域。其中,礦產領域的合作,是中蒙經貿往來中的大宗。
在全球礦產市場價格狂飆的今天,蒙古國已經成為全球資本尋礦的熱土。蒙古國巨大的礦產儲量與國內龐大的市場需求,像兩台高馬力的助推引擎,正將國內礦產企業推向蒙古國的草原戈壁之中。然而,中資企業的北上之路,並非一帆風順。阻力來自外部,也同時來自內部。本刊特派記者此次前往蒙古國采訪了相關人士,對中蒙礦產領域合作的現狀、存在問題以及未來發展趨勢,做出了近距離觀察。
礦產合作一家獨大
二連浩特市郊草原,砂石鋪成的籃球場上,正在進行著一場特殊的籃球賽。比賽雙方分別來自二連浩特市政府與華電集團。副市長郭剛一個中投,正中球籃。這場比賽,可以看作是二者合作取得階段性成果的一場慶祝賽。
就在不久前,在二連市政府的幫助下,華電集團剛剛與蒙古國達成協議,每年從該國進口100萬噸煤炭,以此緩解企業電煤日益緊張的局面。
“從蒙古國進口的煤炭,經陸路運往中國港口,然後走海運送達南方各省,連運費全部算下來,每噸煤較國內市場要便宜100——200元。”華電此項目的負責人王春光告訴記者。
像這樣將目光聚焦於蒙古國礦產能源市場的,遠不止華電一家。
記者從蒙古國中華總商會獲悉,截止2007年底,在蒙投資中國企業總數達到3769家,直接投資總額11.8億美元,其中礦山領域的投資約占中國在蒙投資的59.98%。
“在商會注冊的企業,有100多家,這100多家企業,都是實力比較雄厚的大中型企業,其中礦業企業占到一半以上。”商會秘書長商拉那圖對記者說。
這個北方草原之國,早已成為中資企業尋礦的新天地。中蒙之間的貿易主線,也早已從原來的輕工業,平滑過渡到了礦產機電領域。這一點,從二連浩特溫州、義烏小商品批發市場中的冷冷清清便可見一斑。
據中國駐蒙大使館參贊柴文睿介紹,目前中國從蒙古國進口的主要商品,便是礦產品。
“其中銅礦粉是一大項,蒙古國額爾登特銅鉬礦是世界十大銅礦之一,這個銅礦的產品幾乎全部賣到中國去,每年大概有40——50萬噸。除此之外,還有眾多中資企業投資的鋅礦、鐵礦,以及規模比較小的金礦。”
蒙古正元有限責任公司,便是這眾多中資企業中的一家。在對蒙古國礦產資源進行詳盡調查後,正元公司2003年開始進入蒙古國,目前主要在烏蘭巴托到二連浩特鐵路沿線勘查鐵礦。
該公司負責人李德亮告訴記者,目前公司手中有7個礦權,總面積90多平方公裡。主要工作是前期勘探,勘探結束後便將礦權轉讓給其他公司開采,由此獲利。
“但是我們也不排除將盈利前景好的礦產自己開采,國內鐵礦需求量非常大,所以市場銷售不成問題。”
截止2007為止,正元公司勘探的哈拉圖特鋅鐵礦探明鐵礦儲量5000萬噸,鋅礦儲量40萬噸,可開采30年左右。目前已經與山東黃金合作,進入開采階段。
“像這樣的礦產開采,一般5——6年可以收回成本。”李德亮說。
在蒙古國礦產勘探市場,像正元公司這樣專注於勘探領域的,還為數不多。更多企業,則是將目光直接集中於礦產投資、開采。
其中中國有色金屬NFC公司與蒙古國金屬進出口有限責任公司聯合開發的圖木爾廷-敖包鋅礦,是迄今為止中蒙礦產領域最大的合作項目。
該礦位於蒙古國東部蘇赫巴托省,擁有750萬噸礦石,預計可露天開采25年,地下開采30年。截止2006年,圖木爾廷-敖包鋅礦每天可加工1000噸礦石,每年生產7萬噸以上鋅粉。據統計,僅2006一年,該礦就為蒙古國經濟增長貢獻了9.6個百分點。
在眾多參與蒙古國礦產資源開發的中資企業中,中有色只是其中一家。
除此之外,山東魯能參與了蘇赫巴托省附近的煤礦勘探;神華集團在蒙古國南戈壁省,參與開發了世界上最大的煤礦塔木陶勒蓋,儲量70億噸;大慶油田與勝利油田,也參與了蒙古國的石油勘探,並已開始小規模出油;包鋼與蒙古國泰盛發展公司也開展合作,後者擁有蒙古國南部最大的兩個鐵礦山“額仁”和“達礦”,資源供給量1.3億噸……
記者從蒙古國中華總商會獲悉,目前中國有70余家公司在蒙古尋找礦產勘查項目,其中大中型公司的名單上,可謂是眾星雲集:中國鋁業集團、江西銅業集團、福建紫金礦業公司、神華集團、魯能集團、中國有色礦業建設集團、大慶油田、勝利油田等等。
盡管這其中的很多企業仍處在前期准備過程中,尚未進入實質開采階段,但無可否認,一場中資企業參與開發蒙古國礦產資源的大幕,已經緩緩拉開。
中資企業的利好
北京開往烏蘭巴托的火車,一路呼嘯地穿過草原大漠。巴吉和兒卡已經對眼前景色的變化失去了興趣。因為一年當中,他們要如此往返很多次。兒卡告訴記者,二人同為加拿大一家礦業公司工作,前往北京是為了與中方合作伙伴洽談業務。
像巴吉與兒卡這樣為外國礦業公司工作的年輕人還有很多。他們一般都具有地質學專業知識,精通英文或者中文。在蒙古年輕人當中,他們是高收入群體。驅使他們奔波於北京與烏蘭巴托之間的,正是蒙古國豐富的礦產資源與中國巨大的市場需求。
從蒙古國最新統計數據來看,該國已發現礦產6000多處,其中銅鐵礦各20億噸,金礦約3100噸,鋅礦約755萬噸,煤炭約500億噸,石油約60億桶。除此之外,還有鈷、鎢、鉬、錳、鉻、鈾、螢石等各種稀有礦產資源。
這僅僅是蒙古國礦產資源的冰山一角。據專家預測,該國至今未探明的地下資源將大大超過現有探明的資源量。
而在蒙古國南邊,處於工業化高峰期的中國,對礦產能源的需求十分巨大。
近幾年,隨著國內汽車、內燃機、電動機、電子通訊設備等一些耗銅機電產品產量迅增,拉動了對銅的需求。同時國內在建、擬建的銅冶煉項目不斷增加,國際制造業不斷向中國轉移,這些都拉動了國內銅產品的需求量。
另一方面,中國大型、特大型銅礦床所占比例極小,多數為小型礦床,且銅礦床多為多金屬礦共生,伴生元素多,品位低,組分復雜,選冶難度大。
2007年,中國銅精礦產量85.63萬噸,精銅產量344.14萬噸,而當年全年銅消費量卻達到456萬噸,銅供應嚴重不足。根據國際銅業研究組織(ICSG)預測,2008年我國銅消費量將增至500萬噸。而我國銅礦山的生產能力只能滿足冶煉能力的40%。
國內鐵礦石需求的缺口同樣如此。據全球最大的鐵礦石供應商巴西淡水河谷公司預測,2012年前中國鐵礦石需求將以每年平均8%的幅度增長。其中,2007至2012年全球鐵礦石需求將增加2.5億噸,預計76%的增幅來自中國。
像這樣稀缺礦產資源的名單,還可以拉上很長。
除此之外,隨著國內經濟的發展,中國大量閑置資金迫切需要找到投資項目。而國家資源戰略儲備體系的建立,使國內對礦產能源的需求更為迫切。
據中國駐蒙大使館參贊柴文睿介紹,蒙古國已經確立了以資源開發帶動經濟發展的國家戰略,在 2007——2021年中長期發展規劃中,前半期以資源開采帶動經濟發展,後半期靠資源創造效益帶動其他相關行業發展。
在中國方面,國家早在幾年前就鼓勵企業“走出去”尋找資源,對前往海外找礦的中資企業,在政策上還有特別支持。正元公司李德亮告訴記者,財政部有一筆風險勘探基金,每年發放給在海外勘探資源的中國企業。
正是在這樣一個大背景下,中蒙之間的礦產資源合作,便是在情理之中。除了資源與市場的互補,在礦產合作方面,中國還有著其他國家無可比擬的優勢。
中蒙邊境長達4700公裡,有18個陸路開放口岸,蒙古國的出海口錦州港、大連港、天津港,都在中國。單是內蒙古自治區與蒙古國之間,就有3100多公裡長的邊境線。中蒙之間有多條的公路聯結,聯結歐亞大陸的西伯利亞鐵路,終點也在北京。
“蒙古國如果不賣給中方,東西就運不出去。像華電、神華這樣的大企業,進入蒙古礦產能源市場後,這些優勢可以保證他們很快拿到對方的資源。”二連浩特副市長郭剛告訴記者。
從另一方面講,蒙古國國內已經探明的礦產資源儲量巨大,但是由於受資金、技術、設備等條件所限,礦產資源勘查力度不夠,不少成礦區(帶)勘查程度偏低,大多數礦產尚未進行開發。
而資金、技術、設備、人力等方面,卻是中資企業的強項。
由於地質結構相同,中國礦業企業在勘探、開采的技術上,很容易將國內的經驗移植到蒙古國來。除此之外,中國礦產勘探企業的優勢在於其成本,在設備、人員、勞務、運輸等各方面,均低於外國公司。
“外國公司勘探費要高出正元50%左右。”正元公司負責人說。
此外,內蒙與外蒙同根同源,無論是在語言交流上,還是生活習俗上,都比較接近。
在蒙古首都烏蘭巴托,記者發現,在中國礦業公司從事翻譯、管理的人才中,很大一部分來自內蒙古或者是在蒙華僑。這種人才儲備優勢,是其他國家無法比擬的,這對中資企業來說,無疑是一利好。
合作之路並不平坦
在蒙古國首都烏蘭巴托,坑窪的路面隨處可見。
記者曾坐車前往蒙古國中部地區哈拉和林,老式的蘇聯汽車駛出烏蘭巴托十公裡之外,便很難再見到柏油路面。所謂的公路,便是在穹天蓋地的草原上被汽車壓出的土路。行駛在這樣的道路上,上上下下,顛簸異常。
據統計,蒙古國公路總長49250公裡,其中土路為43665公裡,碎石路1946公裡,改良路1923公裡。從二連浩特到烏蘭巴托的柏油路,至今還有400公裡尚未修通。
不僅如此,礦產勘探與開采所需要的水、電、手機信號等,基本上也處於空白狀態。這就意味著,中國企業前往蒙古國進行礦產開發,前期要投入大量資金進行基礎設施建設。據正元公司負責人李德亮介紹,正元公司這一部分的投入,占到總投入的20%——30%左右。
基礎設施的薄弱,可以通過加大投資來彌補。但是與當地政府和人民的關系,往往使中資企業更為頭疼。
“很多蒙古人將礦產開發看作是掠奪資源與破壞環境。特別是由於歷史與現實上的一些原因,中國人在蒙古經常受到不友好待遇,於是中資企業在這方面遇到的阻撓尤其的多。”中國駐蒙大使館參贊柴文睿說。
正元公司便遇到過這樣的麻煩。據該公司負責人李德亮介紹,2003——2005年間,正元公司在蘇赫巴托省開發金礦時,當地的環保警察與縣長,經常會來找麻煩。最後考慮到該礦資源一般,加之當地的復雜情況,公司便將此礦轉手給了加拿大一家公司。
2006年在公司另外一個項目場地,地方環保警察讓所有中國工人站成一排,在太陽底下站著,自己則坐到蒙古包喝起酒來。“這是一種侮辱,但我們又不得不忍氣吞聲。”李德亮對此表示無奈。
記者在采訪過程中得知,很多中資企業都有類似經歷。為了與當地政府搞好關系,中資企業在開發礦產資源的同時,不得不做出一些額外的示好工作,借以維持與當地的關系。
例如正元公司幫助當地建立幼兒園與喇嘛廟,花費200萬圖幫助當地政府拉電;中有色每年負擔蘇赫巴托省20名大學生學費,並為該省綜合醫院新建了先進的X光透視室,對病房進行裝修,此外還投入1.1億圖為礦點與西烏爾特縣之間架接了15公裡光纜,聯通了MOBICOM與SKYTEL的手機網絡。
這樣的事例不勝枚舉。為了博得民眾好感,中資企業往往在當地媒體上將如上事跡大加宣揚,唯恐天下不知。記者在烏蘭巴托的幾家蒙古媒體上,都看到過類似的自我宣傳。
基礎設施與當地關系,還不是中資企業所要面對的全部。對這些企業來說,更大的挑戰,來自於蒙古國多變的法律環境,特別是礦產法律的變動。
據蒙古國中華總商會秘書長商拉那圖介紹,根據蒙古礦產法第8.1.4條規定,蒙古國大呼拉爾2007年底27號決議第一附錄,將15個礦點列入戰略礦。在這些礦產中,如果國家參與了前期開采投入的,股權要占到51%以上,如果沒有參與的,則國家不低於34%的股份。
“現在議會又有新議案,不管什麼樣的情況,國家必須參股51%以上,現在這個議案正在討論之中,還沒有通過,但是意見基本上一致了。”
新議案提出後,在蒙古國內部引起很多爭端,有礦權的表示反對,沒有礦權的表示要維護國家利益。
“實際這是一個重新洗牌的問題。外資企業之所以受到影響,是因為在議會中他們往往成為箭靶。”
雖然新議案還有待下一屆議會通過,但是很顯然,蒙古國政府已經形成了相對明晰的礦產政策:抓大放小。大型戰略礦國家控股的比例,已經成為影響中資企業長期戰略計劃的重要因素。
商拉那圖說:“以中有色為例,之前與蒙古國政府簽訂的優惠協議是前5年免稅,後5年減半,此外還有其他優惠政策。但是礦產法一經修改,這些優惠都沒有了,外資企業全部變成了國民待遇。這些變故本不在企業的成本預算中,現在都必須計入預算了。”
正元公司負責人李德亮對此深有同感:“蒙古國政策經常變化,沒有連續性,比如礦產資源法的修改,使很多在蒙投資企業轉持觀望態度。”
除此之外,更多的地方性保護政策,如設立環保區限制礦產開采,也是中資企業需要面臨的一大困難。“分明是野地,沒有草也沒有資源,不知道他們到底要保護什麼。”李德亮抱怨說。
在企業用人方面,蒙古法律對外資企業也有限制。
李德亮告訴記者:“最早時公司工人勞務費為每人7萬圖,如今雇佣中方勞務人員有一個1:10的規定,即雇佣一名中方勞務人員,要付出比蒙古國工人高出10倍的工資。”
阻力不只來自蒙古國
還有一個殘酷的現實擺在中資企業面前,那就是外國礦業公司強有力的競爭。
“在礦產合作領域,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等國家,要遠遠走在中國的前面。”中國駐蒙大使館參贊柴文睿說。
記者在蒙古國停留的20天中,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像,在烏蘭巴托街頭,能說英語的當地人,十有八九在外國礦業公司上班。
20世紀90年代以後,出於對自身國家戰略安全的考慮,蒙古國開始奉行“多支點”外交,即在與俄羅斯、中國兩大鄰國發展睦鄰友好關系的同時,重點加強與美、日、加拿大、澳大利亞等西方國家的關系,一方面借以獲取經濟外援,一方面得以在多國競爭中保持蒙古國國家利益的最大化。
正是在這種形勢下,很多西方礦業公司紛紛進入蒙古國礦產市場。
據蒙古國資料統計,單是加拿大一國,在蒙投資的上市礦產勘查公司就有19家。其他國家的礦業公司,如澳大利亞必和必拓和力拓公司,英國的金龍資源,日本的三井與三菱公司等,都在蒙古設有分公司。這些公司較中國礦業公司來說,資金更為雄厚,技術更為先進,在蒙古國進行礦產開發的時間更早。
在蒙工作多年,現為二連市副市長的郭剛告訴記者:“美國與加拿大等國,控制了蒙古的重要戰略資源,比如說鈾與石油、焦煤、黃金等,俄羅斯作為傳統勢力的擁有者,則控制銅、白銀、螢石。”
“占有蒙古大礦的,主要是澳大利亞與加拿大公司,礦產投資額上,中國雖然可以占到第3位,但是礦產分散,多而小。”正元公司負責人李德亮也有同樣認識。
眾多外資企業競爭導致的直接後果便是,中資企業拿礦難度加大。中國企業看上的礦,往往已經被其他外國公司先行獲得。
“我們神華公司看中了蒙古國的一家焦煤礦,但是進展的不順利,因為加拿大一家叫艾芬豪的公司也在爭取這個項目,結果造成神華公司4年談判而沒能取得進展。”郭剛說到這兒時,臉上劃過一絲無奈。
阻力並不僅僅來於自國外。國內的外貿體制,是中資企業頭上的另一道緊箍咒。
目前在蒙古國投資的中資企業,享受的是蒙古國的國民待遇。但是在中資企業海外投資上,同為中資企業的國有企業與民營企業,在政策上面臨的卻是兩重天地。
郭剛說:“我們國家體制約束很強,民營企業在海外投資,一般是沒有貸款。有些情況下獲得貸款必須通過中信保來投保,這種繁瑣的程序使得民營企業往往是看的到項目拿不出去錢。”
以鈾礦投資為例。十一五期間,國家加快了核電站的建設,預計在2020年之前,將上馬一批新的核電站。而目前情況是,國內的鈾資源根本無法滿足市場的需求。蒙古的鈾貯備相對豐富,兩國地理位置接近,中資企業投資蒙古鈾礦,應是理所當然。
“在蒙古國的鈾礦開發上,我們是全軍覆沒。”郭剛這樣告訴記者。
原因有很多,但中國的民營企業不能參與開采是重要症結。國有企業在海外參與這種敏感的戰略性礦產時,必然引起很多人的猜忌與懷疑,2005年中海油收購美國優尼科石油公司失敗,便是前車之鑒。
但國內民營企業,還沒有足夠的動力去做這樣的投資。“沒有政策優惠,還要背負政治負擔,還不如去金礦開采,一袋金子開采回來了,賣給誰都可以。”郭剛說。
跟民營企業相比,國有企業進入蒙古國開采礦產資源,在資金、技術、裝備等方面具有相對優勢。“必要的時候還可以協同作戰,當正元公司力量不足時,可以向其他國有企業請求幫助。”正元公司李德亮說。
但民營企業所遇到的困境,國有企業同樣感同身受。
正元公司對此便深有體會。進入蒙古國勘探鐵礦,公司只得到財政部一筆200萬左右的風險勘探資金,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在開采階段,國家可以提供無息貸款,但是在勘探階段沒有。我們現在的大部分資金,主要靠自己籌集。”李德亮告訴記者。
除此之外,與民營企業相比,國有企業還存在層層審批,效率不高的問題。李德亮告訴記者,“我們在蒙古國看重一個項目,要報到山東局批復,大一點兒的項目還要報到總局,有時等待批復下來要一年時間,錯失了很多良機。”
共贏的未來
阻力也不僅僅來自於體制,還來自於中資企業自身的意識。
蒙古國礦產資源法的頒布與幾經修改,目的就是將礦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按照蒙古國中長期戰略發展規劃設計,到2021年,蒙古國人均GDP要達到19000美元。在這個礦產資源豐富,人口只有280萬的國家裡,這並非不可能。但前提是蒙古國對本國礦產的控制與有效開發。
記者曾經在蒙古報紙上讀到一篇名為《蒙古人人都能成為富翁》的文章,其中心思想,便是蒙古礦權全民持股、引入外資、定期分紅。在蒙古國這樣的國家戰略面前,相關人士指出,中資企業應該適時轉變思路。
“我們要摒棄絕對控股的思維。超大型項目由中國來控制對方的命脈資源,可能麼?尤其是小國,他有自己的安全考慮,有自己的心態。”柴文睿說。
未來中蒙礦產合作中的一大亮點,是靠近中蒙邊境地區的奧由陶勒蓋銅礦。從目前勘測的結果看,該礦是一個超大規模儲量的銅礦,存儲量有可能超過智利。此外,還有蒙古國南部塔木陶勒蓋超大儲量的煤礦。
“這兩個礦的礦權都不在我們手中,但是將來中國要切切實實參與到這些礦產資源的開放中去,只有參與進來,才能達到我們利益的最大化。”柴文睿告訴記者。
由於中國有市場與地理之利,所以有一部分人認為,中蒙經貿中,是蒙古國有求於中國,如果中國人不買,蒙古國的資源下輩子也賣不出去。柴文睿十分反對這種觀念。
“必須要讓蒙方看到實際利益,必須對蒙古國的經濟發展做出貢獻,必須讓當地的老百姓看到實惠。” 柴文睿一連用了三個必須,來強調共贏的重要性。
記者在蒙古國20天的采訪中感受到,在蒙古國與中國的礦產合作中,蒙古人有很強的戒備心理,總是認為中國是在掠奪他們的資源。
蒙古人有這樣的想法並不為怪。橫亙在中蒙礦產合作之間的,有歷史與現實的問題,有蒙古人對中國不信任的問題,有蒙古國國家政策的問題,還有蒙古國經濟獨立與國家安全的問題。
前駐蒙大使高樹茂一再強調:“中國企業不應只了解與蒙古的礦產合作,還應了解中蒙之間的歷史由來及未來發展方向,做到真正的互利共贏、增信釋疑。”
做到增信釋疑,中資企業或許可以嘗試更多的合作方式。
華電的做法便受到了二連浩特副市長郭剛的贊賞:“像華電這樣的企業,很有智慧,有戰略眼光。你要的是資源,你想喝牛奶,不一定要養奶牛。不求所有,但求所用。”
據郭剛介紹,華電集團每年從蒙古國進口100萬噸原煤,采取的是只做貿易不做投資的方法,為了保證原煤的運輸,華電與蒙古鐵路局正在進行談判,內容是自備車皮將蒙古國國內的煤礦運輸回國。
“蒙古全國只有1800輛車皮,一年的運力滿打滿算是700萬噸。那麼我再投1800輛,這樣每年就能從蒙古運輸回來700萬噸煤了。所以對蒙古國的工作,不要去投資礦,而去投資車。誰賣給我我就叫他裝車拉煤,我只拉我自己的煤。”郭剛說。
同樣的方法,秦龍國際也正在嘗試。郭剛就這種方式打了一個巧妙的比方:我出錢去你家挖東西,我帶著鐵鍬去。雖然土地、礦權、路權都是蒙方的,但通過投資鐵路,中資企業同樣可以保證自己的利益。這樣一來,蒙古國方面少了疑慮,雙方合作會減少很多麻煩。
凡事都有正反兩面,礦產資源法的修改,同樣也有利好的一面。
柴文睿告訴記者,過去中蒙之間的合作,多是企業對企業,無法與政府談判,因為政府手裡沒有任何企業。礦產資源法修改以後,蒙古國政府有了股份,兩國政府間或中資企業與蒙古政府間,就有了溝通的可能,這對中資企業未必是壞事。
記者離開蒙古國的前一天得知,蘇赫巴托廣場國家禮儀宮前宏偉的成吉思汗銅像,是在中國鑄造,隨後在蒙古國成立800年之前運回烏蘭巴托的。蒙古國的銅礦粉與中國的資金技術,成就了800年後的成吉思汗塑像。這並非是一種巧合,它預示的,或許正是兩國礦產合作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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