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州——穿越塵封五千年的殷商故地

作者: 絨兒

導讀我是在夏天剛結束的時候來到河南的。 這塊土地,有著太過厚重的文化積澱。五千年的文明史在這裡濃縮。一次次逐鹿中原的刀光劍影,在這塊土地上留下了無數斑斑駁駁的痕跡。坐午夜到達的航班。飛越千裡,來觸摸中原大地那充滿滄桑的容顏。初秋的中原,依然是炎熱的。機場大巴在呼呼地放著冷氣。省會鄭州,是一個繁華的城市。往市區的路上,我看見開闊整齊的新區 ...

我是在夏天剛結束的時候來到河南的。

這塊土地,有著太過厚重的文化積澱。五千年的文明史在這裡濃縮。一次次逐鹿中原的刀光劍影,在這塊土地上留下了無數斑斑駁駁的痕跡。坐午夜到達的航班。飛越千裡,來觸摸中原大地那充滿滄桑的容顏。初秋的中原,依然是炎熱的。機場大巴在呼呼地放著冷氣。省會鄭州,是一個繁華的城市。往市區的路上,我看見開闊整齊的新區,有非常好的綠化。我看見高樓林立的老城區,燈火通明。大商場鱗次櫛比。有很響的音樂聲透過密封的車窗玻璃闖進來。街道上有很多的人。廣場上也有很多人。一下車,就有很多人圍過來。要不要住宿?出租車坐嗎?我擺擺手。我想一個人,在這秋夜的中原省會,靜靜地走一段。我要好好想想,我來這裡想尋找什麼。這也許算不上是一次旅行。因為西氣東輸,我為寫西氣東輸而來。這或許又是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旅行。西氣東輸的一線工程,在五年前就已經完成。這是一條埋在地底下的管道。我什麼也看不見。或許在某個我行走著的地面下,就是管道通過的地方。或許我乘坐的那輛出租車,用的就是來自西部的天然氣。又或許剛剛和我對話的那個老人,他家裡用的就是西氣。它似乎無處不在。它又似乎無跡可尋。我只有去走,走遍這塊土地的每一個角落,去感受那樣的無處不在。去感受現代與傳統的交叉。歷史與現實的融合。八月底了,陽光依然熾熱。坐出租車去看黃河。車子快速駛向郊外。開著車窗。一路上風呼呼地響。熱熱的夾帶著塵土撲面而來。和司機聊天。問他,知道西氣東輸嗎?他回答說,當然。這可是個好東西啊。他說,現在油價那麼高,我真想去把車子油改氣呢。可惜,氣不夠用。沒排上。要等了。然後他又說,你沒發現,我們鄭州的天藍了好多嗎?這是天然氣的功勞啊。很多用煤炭企業改用天然氣了,很多汽車也改用天然氣了,污染少了,天就藍了。我抬起頭看看車窗外的天,果然不再是灰蒙蒙的。我不知道,這是天然氣的功勞,還是因為已經到了郊區的原因。但我感受到了一個鄭州人,普通的鄭州老百姓的那種心情,那樣的驕傲。鄭州郊外的三皇山桃花峪。站在高處,能夠看見黃河在這裡衝出最後一個峽谷進入平原,這裡,是黃河中下游的交界處。河的對岸,王村鎮。西氣東輸三次穿越黃河。最後一次的穿越,就是在這裡了。若是我在五年前來到這裡,我想,我大概能夠看到熱火朝天的施工場面。我在網上看到過關於這段施工的介紹:鄭州黃河頂管穿越工程長三千六百米,設四個沉井,分三段頂進,每段頂距都在千米以上。工程位於地質條件極為復雜的黃河古老河床下二十三米深處,地址結構變化莫測,在面臨摩擦力、水壓、中心定位等諸多難題的情況下,將直徑一點八米的鋼管一次頂進千米以上,屬於一項世界級難題工程,因而也被喻為西氣東輸主干線的“咽喉”部位。 據工程技術人員介紹,此次貫通的頂管穿越工程首段長一千一百六十六米,管道直徑一千八百四十四毫米。在未使用中繼間的條件下,用二百噸的主頂器完成全線頂進,其頂距之長、直徑之大、條件之復雜,在世界管道頂管施工史上尚無先例。 五年以後的今天,我們看不見這些。我能夠看見的只是黃河。平緩寬闊的河面。河水無際無涯,浩浩蕩蕩向東流去。而那條管道,就在這裡,在河床底下23米深處,平靜地與遠古走來的黃河,與那些歷史,交叉而過。坐在山頂上,看黃河水悠悠地流淌。我不知道古時候的黃河是什麼樣子的。我也無法想像黃河泛濫時狂暴的樣子。我只知道,這條河,是中華民族的母親河,它孕育了古老的中華文明。這是多麼奇特的一條大河。它從巴顏喀拉山北麓的冰峰雪山中發源,源頭是純淨的雪水。向東流往大海時,經過一片黃色的高原後,就變成了一條黃色的泥河。這條黃河偏偏又孕育了一個黃皮膚的民族,這個民族又把他們的最早祖先叫做黃帝。當今世界上,幾乎每五個人中間,就有一個黃帝的子孫。它不僅僅是一條大河。黃河,黃土地,皇帝,黃皮膚以及傳說中的中國龍,這一切黃色表征,把這條流經中華心髒地區的濁流升華為聖河。《漢書·溝洫志》就把黃河尊為百川之首:“中國川源以百數,莫著於四瀆,而河為宗。”這條河流,暴戾無常。時不時的泛濫一下,改道一下。於是中華文明史,幾乎是一部治水史。從有文字記載以來,便有不斷的治理黃河的紀錄。每泛濫一次,河堤便築高一點。河床在一次次泛濫以後一點點地抬高,慢慢地懸在了兩岸城市之上。在山的高處,看那黃河九十九道彎的最後一灣。看看中下游分界的痕跡。看邙山那深深淺淺的溝壑。不遠處是楚河漢界的古戰場的遺跡。兩千多年前,劉邦項羽在這裡爭奪天下。一千多年前的時候,有個叫阮籍的人,來到這裡,感嘆“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更早的時候,兩千五百多年了,那時,有一個老人,在周游列國幾十年以後的一天,來到河邊。走上高高的河堤,看奔流不息滔滔東去的大河流水,悠悠地長嘆一聲,逝者如斯,不舍晝夜!那時候的天也一樣的藍嗎?那時候的水也這樣混嗎?那時候的河床是沒有這樣高的。那時候的黃河上,是沒有前面的那座京廣鐵路大橋的。河的底下,更沒有這樣一條粗大的管道,輸送著搞清潔的能源。那時候的人,用柴火做飯。上山的途中,我邂逅了一個當地的村民。他用面包車帶我上山。整個下午,他都陪著我。坐在山頂上,看黃河遠去。他告訴我,他一直就生活在黃河邊。他說,村裡很多人出門打工去了。到年底回來,也沒掙多少錢。在外面活得並不好,很辛苦。又沒人看得起。他說,他不想離鄉背井的。家裡有幾畝地種種,平時出來掙點零花錢。我問他,河對面有個王村鎮的,你知道嗎?他說,當然。那裡還有一條管道從地下穿越過了黃河呢。他告訴我說,這條管道輸送的是天然氣。他說,那邊村子裡有些人當上了巡線工呢。我問他你家裡用天然氣嗎?他搖搖頭,農村裡還沒有呢。城裡居民家才有天然氣用。不過,過些年,二線通了,或許我們也能用上天燃氣了。呵呵。說完,他憨憨地笑了。我看著河面,說黃河水真是那麼混濁呢。他說,我們這一段,不混的。你看,那邊,他指給我看,京廣鐵路大橋旁,有一塊攔起來的河面。他說,那是鄭州市的飲用水源呢。他說,這一段黃河,經過小浪底的沉澱,水一點不算混。我告訴他,在我的家鄉,有一條錢塘江。河水清澈。那樣的水才可以飲用。他沉吟了一會,對我說,我們這裡的人一點也不嫌黃河水太混。我們都是喝黃河水長大的。沉默了好久,他又說,生在蘇杭,葬在邙山。你們那裡是好地方。我們這裡,也是。那麼認真。我說,是的。當然是。這裡,是中華文明的搖籃啊。他開心了。笑起來很純真。說,走吧。我帶你去看浮橋。黃河邊有很多人。在寬寬的河灘上玩。在水裡游泳。游完上岸的人,用一大桶的清水在衝身體。在浮橋上,他停下車,給我拍照。浪打過來,橋在水面上晃晃蕩蕩的。有車經過,水浪就很大。他就等,等車經過後,搶拍浪花的鏡頭,然後興奮地給我看。說,你看,我把你拍成了凌空站在河面上的了。他又讓我下水去走走。我說,我不想脫鞋襪。太麻煩。他說,你該下去走走的。這樣你才算到過黃河了。那執拗認真的樣子,讓人無法拒絕。有很大一段灘塗,他把車一直開到水邊。我脫了鞋襪。走進黃河。這千古的黃河。這一刻,我是那樣地親近著它。突然很是感慨。我站在水裡,極目遠眺。然後,又彎下腰,捧起一捧河水,很想嘗嘗。河水其實還是混的。我只是把水灑在臉上。一捧,又一捧。回頭,看見他不停地給我照相。我走回去,看見相機裡的我,與黃河融為一體。我說,謝謝你!你讓我認識了黃河,認識了黃河邊的人。離開時,我給他一百塊錢。他沒收。他說,你那麼喜歡黃河,喜歡我的家鄉。我真高興。不要你的錢,交個朋友吧。下次帶你的家人,朋友再來滎陽、來黃河玩。他告訴我,他姓牛,是旁邊古滎鎮方洞村人。通過新華社的朋友,我很艱難地聯系上了河南省發改委能源處的朱世厚副處長。我需要一些官方的資料,我想正面地直接地寫寫,西氣東輸給河南帶來了什麼。他幾乎是不近情理地拒絕著我。他說,來采訪的人太多了。寫來寫去,就這點內容。有什麼好采訪的。在我終於得到他首肯的時候,其實我已經想放棄了。我想,我能從他這裡了解到什麼呢?在他的將近半個小時的介紹中,我並沒有做多少記錄。那些內容,我在網絡上一搜,全都有了。我站起來准備告辭的時候,看見牆上有張河南地圖,上面有用紅筆圈起來的城市。我問,這些,是天然氣能夠送到的城市嗎?他回答我說是的。鄭州、焦作、開封、許昌、安陽、新鄉、洛陽……我在心裡對自己說,走吧,走吧。我要循著這些地名,去尋找那條地下大動脈的足跡。尋找那無所不在的涵蓋。走出發改委大樓,我突然那麼想去看看那個遺址。5000年歲月的商城遺址。中原,有太多的遺址。五千年的。三千年的。一千年的。尋尋覓覓。我一直在試圖尋找那些逝去了的繁華和輝煌。我看到過圖片,還看過別人寫的游記,有一個遺址。可以在那土牆上散步。可以看到孤獨的老人在遺址旁的台階上靜默地坐著,似一尊雕像。然而,我問了好多出租車司機,都說沒有。後來一個司機說有,只是一段土牆。要不要去看?當然要去。果然只是一段土牆。被高高地圍在鐵柵欄裡面。繞了好幾圈,還是沒有找到入口。問了旁邊的人,說,不能進去。那是文物。對於商、周時期的歷史,我知道得很少。其實,史書上記載的,又有多少是確鑿的?想起司馬遷在《史記》中的描寫。那些對話,當事人當時的心情,那些場景,誰看見過?誰聽到過?那是司馬遷的想像。我只知道,在那個時期,古老的中華文明已經相當成熟。帝王們的生活非常奢侈,講究排場。天子的排場。出門是要六匹馬拉的車子。那個時代,有貴族,有平民,還有奴隸。王城的建築一定是非常恢宏的。古代的那種奢華,是追求極致的奢華。我想像著,周天子穿著錦緞華服,戴著前面掛著珠簾的王冠,在高高的城樓上,俯視一切的氣勢。想像著,他一呼萬應的豪邁。想像著城樓上敲響那面大鼓,諸侯聞鼓聲飛馳而來的場面。眼前的遺址是寧靜的。那些畫面如無聲電影,在我的眼前閃過。我經常自己給自己放電影,這些電影全來自於我的想像。我在那段土牆下站了好久。大概有二十米左右。裸露著的黃泥土牆,上面長滿了荒草。青翠蔥郁。前面是柏油馬路。周圍是鋼筋水泥的高樓。汽車快速地在馬路上駛過。行人步履匆匆,幾乎沒有人在這裡駐足。甚至放慢腳步。也許,那樣遙遠的一段歷史,於我們今天的生活,真的,沒有什麼關系。其實,找到了入口又怎麼樣?有個遺址公園又怎麼樣?我真能看到當年商王朝的繁盛嗎?真能夠看到當年的歌舞升平或者刀光劍影嗎?所有的一切,還不是一樣被濃縮在這樣一段荒草叢生的土牆上了?歲月的塵土覆蓋了一層又一層。歷史的車輪載著那曾經的一切遠去了。有什麼能夠留下呢?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 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塚一堆草沒了……


精選遊記: 鄭州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