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口瓜洲一水間

作者: 來的都是客

導讀2008十一行走常州、鎮江、揚州、高郵之間(1)自從開始設計鎮揚之旅,“過渡”就是我唯一的選擇,無論新聞如何宣傳“大橋飛渡”的便利與快捷,揚州和鎮江,對我來說似乎永遠綁在一起,原因就是王安石的這首詩。想想看“京口瓜洲一水間”和“春風又比江南岸”擱在一起,那是一幅多麼誘人的畫面,盡管不得不對長假制度低頭,作為一幅心理畫面,也一定要有腳踏實地 ...

2008十一行走常州、鎮江、揚州、高郵之間(1)自從開始設計鎮揚之旅,“過渡”就是我唯一的選擇,無論新聞如何宣傳“大橋飛渡”的便利與快捷,揚州和鎮江,對我來說似乎永遠綁在一起,原因就是王安石的這首詩。想想看“京口瓜洲一水間”和“春風又比江南岸”擱在一起,那是一幅多麼誘人的畫面,盡管不得不對長假制度低頭,作為一幅心理畫面,也一定要有腳踏實地和真渡的感覺。

“瓜洲”是一個小地方,可以佇立憑吊,而“京口”呢,現在是鎮江的一個區,當年由一支小舟串連起來的瓜洲和京口的那個點到底在哪裡呢?其實古人告訴我了:“金陵渡”,雖說現在一說“金陵”大多會被認為是南京,但張祜那首有名的《題金陵渡》,望的卻是瓜洲的兩三星火,後來居上的南京搶了鎮江的飯碗,從宋代開始這裡改稱“西津渡”了。那麼體驗“京口瓜洲一水間”的起點便定在“西津渡”了。

來到西津渡已經是下午了,蒙同學的熱情,在江邊飽食了一頓魚宴,南方的太陽又暖暖懶懶地照著,多少有些睡眼朦朧。其實真要是踏著古人的足跡,應該從市裡的一頭起步,施施然踱到江邊,然後漸次登舟,直抵瓜洲,但同學的汽車停在了臨江的西津渡售票處跟前,權且自認是從瓜洲而來的左遷之客吧。

說實話,步入所謂西津渡的轄區,很是失望:又是新砌舊牆,而且連磚縫都對不齊!不記得多少次這麼忿忿地想,但大多是一個出門,沒法忿忿地說。和北京那條著名的平安大街一樣,街面上全是假門,我很羨慕85年第一批來此的日本攝影師(從宣傳照片中知道的),他們看到的是真實的西津渡,又不禁想起2001年去過的景德鎮三閭廟,今天恐怕也要化裝一番了。

不久,上了台階,轉了一層層台階上岔出的一條條高低錯落的小巷,看了玻璃蓋著的由唐至清的路面標本,便不太在意街面上一家挨一家的旅游紀念品店、書畫店(也是一種變相的旅游品店)了,歷史開始一點點地回來,我能夠感受到身邊的襕衫或米蟲,當然一定有販夫和走卒,可惜他們的確總在我的視野之外。

雖說是往來交通的要津,但多少也是拱衛城市的要塞吧,或者是治安的需要,一條不長的臨渡小街,竟不時地設下一道道的門券,這是中國公共建築中非常典型的一項,我不相信只是心理安全的需要和以此推衍出來的什麼中國人封閉內向之類的性格。也許是為了檢查的需要,我想,比如收稅的官員可以憑它有效使紛雜的人群排成一條隊伍,我們上火車之前不是如此嗎?還是人多而且時間少,飛機場就不用。

昭關塔,石質,喇嘛塔形式,上刻“昭關”二字。據說是南方現在唯一的跨街塔,但如今已經偏居小街一側了。我最關心的還是為什麼叫“昭關”,除了鎮江人,聽說“昭關”肯定與“伍子胥”聯系在一起,但此處的“昭關”卻與“伍子胥”毫無聯系,但又不解釋為什麼,真是挑戰人們的好奇心!我查了半天沒地兒有信息,只好作罷。

很欣賞借用救生會辦的中國鎮江救生博物館,它系統地梳理了鎮江渡口千年來的提倡並參與救生活動官員、士紳、組織、工具等,不流於一般城市博物館,應景又獨特,而且短小精悍,有利於瀏覽也有利於記憶,值得提倡。觀音洞進去之間便感到乏善可陳,但花了門票,加上工作人員很熱情(因為多數人都不買票,只匆匆在街上走),便抱了轉一圈的心態,晃過一尊尊的觀音像(多有得罪,莘薩莫怪)。走著走著便覺有趣,畢竟是南方的精致,將過去一個崖邊小凹穴,變成三步一轉彎,一彎一重天的集洞、室、棧、梯於一身的所在,而且連接到一個剛才經過的關了大門午休的鐵柱宮(是在過去江西會館的基礎重建的,的確有一支鐵柱,但不知有什麼喻意),竟走出些地道戰的味道來。

鐵柱寺出來,等於復習了一遍西津渡的關鍵路段,加深了一遍印像,也是很好的導游手法。又是一道門券,西津渡街走到頭了,街頭是舊時的英國領事館(二次鴉片戰爭後,鎮江辟為通商口岸,建該館,十九世紀末,因洋捕毆斃華人,為憤怒群眾所焚,現在看到是後來重建於1890年的新館)。後門(朝向西津渡街的)以裡是不加平整的石丘,小路繞著後丘接上建築的台階,很不像外國人庭院的嚴謹氣度,倒讓我想起在南陽武侯祠的平遠樓前的那片亂石。進入伯先路,看到的是改造英國領事館而成的鎮江博物館,門口是有名的宜侯夨(zè,查了兩次字典也沒記住)簋,據郭沫若、唐蘭等著名考古專家考證,宜是地名,侯是封號,夨是人名,簋是器具。這地方叫“宜”與“宜興”啥關系?“夨”多麼奇怪的名字,跟個日本字似的。“簋” 圓口四耳,比盤子容易端可惜防礙從中取物,不知道為什麼北京東城那有名的食街取個名字叫“簋街”,說自己有歷史也犯不上找個這麼難的字裝扮自己呀。

沒有實現真正的穿行,我的西津渡與瓜洲是分離的,而且渡船也現代多啦。走過西津渡的第二天,不算慢啊,以往的行人如果阻風,不知要等多少天,所以才有那麼多的由愁渡而遷愁於人生之詩。照著前人游記的指引,前往如今連接京口瓜洲的渡口,在金山門口的商店裡,售貨員指著馬路邊說:115,你說到汽渡。汽渡?汽車的渡口?據說過去真的不賣行人票。

115到了終點,沒有進車場,而是停在一片寬闊的馬路上,真的不能說是一條馬路,簡直像個小廣場。“汽渡在那兒?”我最後一個下車,司機向前方一指,果然從汽車上下來的不多的幾個人,徑直向前去。我追隨腳步,路過一株小樹下的一塊臥石,上書“鎮揚汽渡”,下款“江澤民”,遠處是高速公路收費處似的建築,上面矗著幾個大字“鎮江汽渡”,是江氏題詞的放大。一輛輛汽車如同穿過高速公路收費處一樣穿過去,停在廣場上等候,行人來到收費處旁邊一個小小的房子前,在窗口買票,才3元。

船來了,喇叭裡一個勁地廣播給汽車讓路,再次給“汽渡”正名。我在徐州的舊運河上過過渡,在懷遠城外的淮河上過過渡,還有在永州去萍島渡的那條不知名但十分湍急的河,從小小的烏篷船到這應該算是什麼船呢,這方面的知識很匱乏,總之大吧。

上得船去,我還沒有做好心理准備,船就程序化地起動了,急急向四下打量,舷右順著長江、傍著江邊的堤岸,有一道長長的小島,滿是垂柳,綠得可愛。然而長江的水著實泛著黃。因為船高大浪離人遠也顯得平靜得很,沒有給人留下什麼印像,二十分鐘就過去了,船抵對岸。同樣是廣場和收費站,收費站朝著揚州的方向只寫了兩個字“揚州”,但再向前,一株小樹下,仍是鎮江汽渡所見:江澤民題寫的“鎮揚汽渡”,為啥不同於中方說“中日友好”而日方說“日中友好”的外交口吻呢?據同學說,潤揚大橋的修建,對揚州比對鎮江意義更大,我想汽渡也是這樣吧,所以必須叫“鎮揚汽渡”。呵呵,揚州比鎮江的名氣大,但在交通方面卻要仰仗著鎮江。

舍船登岸是一片廣場,沒有做買做賣的集市,坐著三輪蹦蹦車開出老遠,進了瓜洲鎮,一樣是安安靜靜,水路讓位於陸路後的又一個典型的例子,瓜洲再也不會成為文人筆下鮮活的圖畫了。其實此瓜洲早已不是彼瓜洲了,鎮江岸邊的沙舟不斷地長,而揚州岸邊的土地卻是不斷地蝕,歌詠了千年的古瓜洲早已在道光年間全部坍塌進長江,不知道那慢慢逝去的瓜洲是否引起了關注,有否提出過保護的措施呢,如果今天保護瀕臨消失的文化一般。

今年所謂瓜洲古渡,據實說是後人的附會,就像西方人和東方人認知世界的方式不同,我仍然願意而且非常期待踏上這個附會的瓜洲渡的石階,我相信那裡有打開相關於此的歷史之門的靈樞,就像契的母親在巨人的足跡上有所感而誕契一樣,真實的定義在這裡不同尋常。

水利工程的大門,不是大門邊上的小門開著,但需向傳達室探進頭去,才會有一位看門人告訴你:8塊。不知何年印制的粗糙介紹權代了瓜洲渡的門票,周圍一如普通單位那樣是筆直的路和兩側的樹,“一直往前走”這是看門人的導游詞,往前走有水文站、有辦公樓,還有荒棄的游泳池、水上餐廳,當然還有如單位壁報櫥窗似的詩廊,不用過去看,你就會知道是些什麼人物吟詠的什麼詩作。

沒有指示牌,沒有游人可以相互詢問,岔路口還蠻多,只好誤闖誤撞了。過了“沉箱亭”那是杜十娘的故事,可能確有其事,但好像歷史的旁枝芽杈,更多的是戲曲和傳說的愛好。樹和草極盛,路窄處甚至被封,所有的建築都是久未打理,很有些怕人。樹後有櫓聲,不是嘩啦嘩啦的,而像一支棍子在很稠的液體裡攪動,莫非這就是“欸乃一聲山水綠”的欸乃之聲?看來我已經走近瓜洲渡頭了。

果然路的盡頭是一座石坊,立於石坊之下轉身是塞滿了青草的台階,台階上是寫著鮮紅的“瓜洲古渡”碑,沒一點來歷,只為供人照相。一路走來,我幾乎沒有幾張紀念照,但千辛萬苦找到瓜洲,好像不能不留張影,自拍很麻煩,我又沒耐心,結果把自己擠到了相片的一角落裡,大部分畫面被水泥台階所占據,很好,渡口嘛,台階是主要的承載和表現的對像,瓜洲渡也不例外。

碑後再上台階是觀潮亭,雖然是個很粗制濫造的亭子,但我仍然上去看看,發現除了石坊處能看到水,雖不是寬闊的長江,但灣了許多漁船,比鎮揚汽渡邊更像傳統的渡口,台階上、石碑下、亭子裡全被密實的樹葉遮擋,毫無眺望的可能。亭後無路,必須下台階至石坊,可從另一條道兒返回大門。走在這條道上,聽到來時的路上有了人聲,不知是如我遠道訪古老朽,還是當地閑逛的時髦。

穿過沒有多少人氣的瓜洲鎮,搭上16路公共汽車,好長的一條線路啊,僅僅1元錢,訪古還省錢,花的是時間,當然追求效率的幾日游旅行社不屑於此。他們打出的旗號是周末就能下揚州,這讓我聽著困惑,看(行程表)著搖頭的廣告,據說還很吸引人,在清明節裡很賺了一筆。沒有時間,寧可不要“煙花三月下揚州”,也不能辜負白居易的瓜洲古渡頭、史可法的梅花嶺、普哈丁的運河碼頭、阮元的家廟……



(西津渡街頭)



(鎮江汽渡)



(瓜洲古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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