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風水寶地”加拿大
97前，許多許多的香港人像避大難似的“逃”到加拿大去 …
近年來，許多許多的大陸人通過各種榘道移民加拿大…那位以“牡丹”成名以“桃花”為年年“春晚”保留節目的“桃花”歌唱家，也放棄了“桃花盛開的地方”，“另擇”到了冰天凍地一花也不花的加拿大。就連大陸經濟要犯都“賴”在加拿大，千方百計地不被遣送回國…
壇中聖手商先生的大作，《如果要生孩子，就把孩子生在加拿大》，看得人眼跳心動的，盡管知道商生的標題和文字是一貫的“煽情”賺人熱眼…如果在這個世界上果真有二個地方，一個免費提供給您的後代喝了會結實的牛奶，另一個有吃了包您孩子不是結石就是大頭的什麼粉(還長年打著國優免檢的旗號哦)，看官您是選擇“冰天凍地”呢，還是選擇“桃花盛開的地方”呢?
“此心安處是吾鄉”。上至名人達貴、下至嫌疑罪犯都紛紛首選加拿大為居住地，加拿大總該有讓這人“心安”的原因吧。
加拿大既然是投胎轉生的風水寶地，加拿大既然是中青年人浴火重生的再起之處，加拿大想必也是老年人投胎前作最後階段准備的不二之選吧。
2.的爺喬奇
我們公司的出公差不許自行租車不許自己開車的“雙不政策”，既給我們在目的地的外出活動帶來諸多不便，也給Limo車公司送去許多白花花的銀子(例如，從我家到舊金山機場，單程40分鐘左右的車程，收費$150)。從另一個角度看，“雙不政策”既給了我們最大的人身安全保障(這年頭在美國，能有一份相對穩定的工作已屬不易，更得珍惜在一個如此強調安全、把員工生命真正當人的命去對待的公司裡工作的機會)，也給了我與司機們“小蔥拌豆腐”以了解當地市井生活的機會。
(我不清楚“Limo車”應該怎麼譯成中文，下文中就稱它為“禮車”吧。)
在溫哥華機場接我的是一位滿頭銀發、比我更顯老態的“的爺”。
07年12月去阿利桑那州的鳳凰城，接送我的禮車司機是78歲。
怎麼我就此落入到“老人幫”的隊伍中呢?
車一開動，“的爺”他就開始自我介紹，“我叫喬奇，今年87歲了…我開禮車開了卅多年了，從來沒出過任何交通事故…我很喜歡這份工作。我喜歡和來自五湖四海的客人交流 … 我交到很多好朋友。我的老婆也是這麼認識的 …”
是你把她騙上你的車? 對不起，我只是開個玩笑。
我知道你是在開玩笑。是她自己上我的車的。那個時候的我，可是個大帥哥哦 …
你現在看上去也挺有風度的。
是的。是的。都這麼說…這份工作很輕松，我還可以做很多年。唯一的麻煩是每年這個時候，參加高中畢業舞會的學生們。得特別地小心他們 …
喬奇，走起路來，顛發顛發;說起話來，喘發喘發;開起車來，彎發彎發。坐他的車還真讓我的心抖發抖發抖了起來 …
喘發喘發的喬奇彎發彎發地開著Limo把抖發抖發的我平平安安地送到了Hyatt。
我給了他$20現金的小費。
這是慷公司之慨。出差期間的所有小費是實報實銷的。原油價格的飆升使得公司這幾年是富得混身冒油。我得盡我的社會道義，劫富濟貧，替天行道。這也使得秘書在每次處理我的帳單時都不忘嘀咕我一聲“左羅”。
經喬奇同意，我倆一起照了一張合影。
哪知道喬奇竟然還開口要我付車費。
我的秘書從來不出這樣的差錯。我找出定車單的付本給喬奇看。她不但已經付了全額的車費，還預付了20%的小費。
是的。是的。微微一紅的臉似在責備記憶力的衰退。
為了讓乘客放心他的高齡駕車，一路上喬奇他是竭力地“喘發喘發”。這下，喘功被他自己破了一半。
也許是為了…，喬奇主動問我是否打算去維多利亞一日游，可以包他的車來回，但不是公司的禮車，是他的私車 …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他是用自己的勞動換取他夫人和他倆人的生存(做他的太太一定知足惜福了)。我實在不忍心去撲滅他眼中閃著的希望之光，等我到了87歲時(茅山道士不是算出我陽壽91嗎)，我的境況肯定還不如他呢。
見我答應了下來，滿臉展笑的喬奇讓我等著，他去附近的旅游中心替我拿旅游小冊子。其實，像Hyatt這類旅館都有住客的旅游服務。喬奇不是不知道，只是記不住了。廿分鐘左右他顛發顛發地顛了回來，把他自己的那份定車單交到我的手中，他手裡捏著本該給我的小冊子，要向我握手道別 …
此時此刻，我的心不再發抖，而是開始發緊，一陣陣地收緊 …
3. 中年的哥
在加拿大五天，除了87歲的喬奇，我還遇見過二位女售貨員，一位在郵局裡賣給我風光明信片，一位在布查特花園禮品店賣給我所選的貨品，她倆看上去都有七老八十的高齡。區區三例足以說明在加拿大工作沒有年齡上限的限制，或說，在加拿大的職場少有年齡歧視。區區的三例並不能說明大多的加拿大公民都會需要工作到這樣的高齡。但是，在一個幼有所靠、壯可所為的國度，偏偏老乏所養，“逼”得低收入的老人為了生活而工作到80, 90 … 於我真是不可思議的。
難道加拿大的老人，要做到90，才能安享晚年嗎?
加拿大退休老人的社會福利在哪裡?
在溫哥華的最後一個晚上，我問了把我從“玉麒麟海鮮酒家”送回 Hyatt 一位中
年的哥。
“他需要錢”，的哥猜測。
他說，加拿大的退休福利是“中看不中用”(他的原話是“It looks something when you don’t touch it. But, it’s really nothing when you need it.”)
的哥告訴我，依他的收入，他只能住在每月月租CD$800的單間，這800塊的房租包水費、垃圾費和暖氣費。不包電費。也不包伙食。他苦笑地加上後一句。
現在房租每年在漲，再漲下去，我就得搬得更遠的遠郊去 …
[幾天前，我親口問過斯坦利公園附近的一個單間公寓的值班經理，她那裡的月租是CD$1350起價]
在他給我開發票的時候，我才注意到變速杆附近放著有一架 iPod。這 iPod 還開著呢，正在播放“假如我有明天 If tomorrow comes to me”。
這是我的唯一的娛樂。我從小喜歡音樂。我的住所沒有電視機、沒有收音機、沒有CD播放機，我吃在車上、息在車上，這車就是我半個家 …
你總不會工作到87歲吧。在告別時我故意地笑著問，純粹是為了緩衝氣氛。
不會，絕對不會。我只會工作到我的最後一天(他的原話是“No, absolutely not. I only work till my last tomorrow”)。一個更嚴肅的苦笑。
他簡直就是雨果筆下的笑面人再世。
“笑面人”使我的心又一次地緊收。
我頓時想起先祖母說過的一句話: 有鈔票玩遍世界，沒鈔票就要做到腳骨發直。
套用商先生的“如果要…就…”格式造句，就是“如果要做到腳骨直，您就來加
拿大!”
4. 尾 聲
五天後，我在Hyatt大廳等禮車送我去機場。雖然不確定司機是誰，但十有八九應該是喬奇。
北美各地的禮車公司，像有個行規似的，不但統一使用同一型號的黑林肯，而且對同一位客戶，盡可能地次次安排同一位司機接送，讓顧客有“專車接送，專人伺候”的感覺。專業又敬業的禮車司機和顧客及顧客的家人相熟之後，彼此建有信任和感情，“家的感覺”就這樣溫馨地延伸到禮車中。
喬奇比約定時間提早了五分鐘到。一見面就面帶色地埋怨我為什麼不用他的車去維多利亞。他幾次打電話留言在我的房間，我都沒回(事實上是我沒查聽錄音留言)。
風水輪流轉。這下是輪到我紅了好一陣的臉。
一路上彼此少有交流。
他不開口。
一貫老臉皮的我，因為沒用他的車，也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寬慰他，希望他能早享晚年，也是小曲難唱口難張。
就這樣默默地到了溫哥華機場。
喬奇他默默地為我拉開車門，伺候我下車，接著打開行李箱，默默地取出我的二件行李。
我又給他$20小費，又默默地遞給他一包當天中午我在“悅海大酒家”專門為他買的廣式點心。
這是什麼? 問得輕輕。
六只生煎包。希望您喜歡。答也輕輕。
喬奇，默默地接過包子，默默地轉身，默默地走向禮車…頭一直低著，不看我一眼。
倒是我，模模糊糊地目送他的車遠去，遠去 …
加拿大是一個幼有所靠、壯有所為、老有所養的國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