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情柬埔寨

作者: hy0174

導讀我將要赴一個未知的熱帶叢林中的國家,在那裡,古墓麗影中勞拉得到了神秘的時間三角形,梁朝偉埋藏著花樣年華的秘密。我喜歡有著強烈民族色彩的地方,似乎那樣可以徹底忘掉鋼筋森林裡的一切文明的疲憊。傍晚時分,到達金邊,天色已暗。飛機上說著親切母語的一大干人,手上持著各種LP貼士,背著各自的行囊,迅速淹沒在異國的街頭。叫了車,徑直開到Capitol Guesthouse ...

我將要赴一個未知的熱帶叢林中的國家,在那裡,古墓麗影中勞拉得到了神秘的時間三角形,梁朝偉埋藏著花樣年華的秘密。我喜歡有著強烈民族色彩的地方,似乎那樣可以徹底忘掉鋼筋森林裡的一切文明的疲憊。傍晚時分,到達金邊,天色已暗。飛機上說著親切母語的一大干人,手上持著各種LP貼士,背著各自的行囊,迅速淹沒在異國的街頭。叫了車,徑直開到Capitol Guesthouse安頓下來。狹小的樓梯上到3樓,是簡易的客房,衝了冷水澡,站在窗口,透過石頭的窗格可以望見街對面的當地人,穿著寬大的衫褲,搖著芭蕉葉編的大蒲扇,在陽台上三五成群的說著話。

早上醒來,在樓下吃著法式的大面包和洋蔥煎蛋。餐廳裡,各種膚色的人,彙聚一堂,說著各種語言,有一只貓,瘦瘦小小的一直穿梭在我們腳邊。有人向我問好,Chinese New Year,是的,大年初一。在中國這一直都是個團圓的節日,游子在外,無論多遠,總要在舊年末趕回去吃頓團圓的飯。只是我,一再放任自己,遠行,有目的的或者沒有目的的。

走在大街上,看著兩邊排列來錯落的各式門面,高低掛著高棉語、英語和中文的招牌,仿佛回到20年以前走在蘇州鄉下小鎮的街。回頭看Capitol,像一段白色的船艙,隱在石頭原色的建築裡。

沿Monivong Blvd,去參觀座落在洞裡薩河邊金碧輝煌的皇宮。脫鞋摘帽,赤腳踏在宮殿的石磚上,兩邊窗外一路望過去是富麗堂皇的金色偏殿。為拿破侖修建的銀佛寺,在整座皇宮大院裡顯得突兀,帶著殖民的色彩,這座銀灰色的建築,每塊地磚都是純銀制成的,貢著鑲滿寶石的等身玉像。皇宮的對面,見到一所大學,門庭很淺,幾乎可以一望到底,隔著馬路,拍下。

離開皇宮一條馬路河邊的開闊地,有一排危房式的民居,門口有一片寬闊的草坪,兒童們快樂的在嬉戲。河的對岸芳草凄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好在柬埔寨永遠都是夏天。不遠處洞裡薩河與湄公河交彙,流經西貢的湄公河帶著杜拉斯的浪漫仿佛在招手,來自中國北方的富家男子愛上印度支那的法國少女,留下一段叫無數世人千徊路轉的愛情。

在一家有著漂亮藤椅的GH吃當地的酸菜魚,老板娘很客氣,為我免費換上服務生點錯的湯。綠色的餐墊上蠟印著草本植物,拿出在中央市場買的明信片,寫下,一切都好,只是熱。

天熱無風,買了裝在塑料袋裡的摻著青檸鮮榨的甘蔗汁,頓時唇齒芬芳,坐在TOTO上,告訴車夫說要去Killing Field,這座在城市南郊15公裡處的紅色高棉的集中營。不知是沒有說清楚還是沒有聽清楚,最後到的是S21監獄博物館。這裡原是一所中學,紅色高棉掌權之後將其改成監獄,在短短四年間,有10000多人從這裡被送到殺人場,僅僅有7個人活了下來,牆上陳列著數千張照片成了不可辯駁的證據。這些觸人心驚的照片,述說著一個個悲慘的故事,鐵絲網依然還在,教室被分割成4尺長方的一個個磚牢或者木牢,斑駁和牆和透著柵欄射進來支離破碎的光線。拐角處的玻璃塔裡堆放著殘缺的頭蓋骨,紅色高棉殺人只用尖銳的細鐵棍戳入後腦,然後活埋。那些正面側面的臨刑前的像仿佛一點點立體起來,空氣中游蕩著一個個冤魂,滿地的刑具囚禁著他們,不得前進,不得超脫。食人肉的監獄長,至今在逃在不知名處。

紀念館裡循環放著一部記錄片,英語混夾著高棉語,不完全明白。只記得鄰居憶起美麗年輕的女孩突然被宣布是個敵人,理由是為了追求愛情。在赤柬的高壓政策下,他們結婚僅8天就被雙雙送入S21,5個月後處決。白發的母親20多年後說起他們,依然聲色俱下,淚漱漱地貼著滄桑的臉滴落,哽咽不能語,反反復復地問,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人知道,政治總是如此。被越南附屬,被暹羅強占,被法國殖民,被日本占領,從君主到赤柬再回到君主,柬埔寨走過了它沒有人敢回首的年月,由Kampuchea到Cambodia,直至1999年終於平亂內戰。

離開壓抑的S21,在陽光下走,太陽明晃晃的,分外的亮。我還沒有完全從陰霾的上海冬天中舒緩過來,心底沉重,也不打算再去殺人場。收到朋友們發來的短消息,要打仗了,趕緊回來。在飛機上已經知道了前一天的泰柬衝突,所有的泰國外交官均已經撤回,更加好奇的要去看看事發地,叫過MOTO,不敢直接說要去泰領館,只說去鄰旁的日領館。下了車,痕跡猶在,黑牆,破車,水桶,焚燒後的一切顯得凄涼,調到連拍檔,隔了欄杆,按著快門。路人往來,警惕地打量,幾個白人記者和我一樣,鬼祟得在各種柵欄縫隙中拍著新聞照片。感覺到反泰的情緒和火藥味,高棉語中“暹”是“暹羅”,泰國的古稱,“粒”是“擺平”“擊退”的意思。可見古往今來暹粒就是兩國相爭之地。我不喜歡政治,千秋功過,自有人評說。

回到河邊,一天耕作之後城市已經變的熱鬧。當地人過著簡單小富則安的生活,一字排開地毯,盤腿坐在上面,吃著各種街邊的小吃,游樂場中人頭攢動。在小販處買了500RIEL一大瓶的水,夕陽落在洞裡薩河面上,一圈圈蕩開來,在金邊的第一天,就這樣過去。

搭船去暹粒,吳哥的所在。碼頭上已有許多人,船很小,頂上坐滿了人,背著各式的背包,欄杆高不過腳踝,感覺隨時會滑到河裡。在艙裡坐著,吃了藥,不多時已經昏沉沉地要睡去。每一次船體搖晃都可以聽到頂上的人在尖叫,隔一時,便會有人捂著胸口,喊著It’s so terrible,下到船艙。在柬埔寨,票價格均一,先買先有座。街頭巷口到處可見嚴重超載的現像,車頂,車尾,甚至踏板都站滿了人,非常熱鬧。有汽車的人家很多,都是TOYOTA的舊款,一輛2輪的摩托坐4個人,對於他們也實在不為過。如果飛機翅膀也可以坐,也許又是一番奇觀。快到岸時,河道變窄,草搭的屋子建在水上,當地的漁民,瘦,黑,赤腳,靠捕魚為生,也賣些自家種的蔬菜。冰塊是他們奢侈的商品。搖晃著,駛過長長的紅土飛揚,進城。

住在Popular GH,喜歡它的餐廳,設在2樓的露台上,四周種滿了葉子寬大的熱帶植物,竹簾卷下來,桌上鋪著麻質的台布,穿著吊帶裙子的老外們各自盤踞一張桌子看書,空氣裡是叢林的濕度和溫度,浮躁過後,變得安靜,讓人不想離開。我一直喜歡這樣的日子,可以穿的隨意而鮮艷的夏天,有簡單的生活。暮色中,攀上巴肯山,落霞血紅中劃過一縷紫色,千年的吳哥在隱沒在其中,訴說著我們聽不懂的往昔。

早起,坐在MOTO後,任頭發飛舞。心中的吳哥,一點點的近了。南門外,54個石雕的半身像,在橋兩邊一字排開,一邊代表神靈,另一邊代表惡魔,他們手上拉著眼鏡蛇化身的巨蛇王。The Bayon裡謎樣的佛臉微笑,表情各異,安詳中帶著神秘。49座雕著四面佛臉巨大的佛面塔,環繞著須彌山。穿著橙色僧袍的僧侶像一個個活的道具,間或出現在這有著詭異微笑的寺廟裡。

幾百上千年前,吳哥王朝在這兩百多平方公裡的土地上修建了眾多廟宇、神殿,直至衰落遷都,吳哥窟隱沒在這片叢林之中,直到十九世紀才被重新發現。這段被遺忘的時間,這些千年的笑臉注視著世間滄桑,我們無法去體會。許多國家參與了吳哥的修復工程,在Chau Say Tevoda外看到中國的國徽印在工程說明上。皇室洗浴的Sras Sran,有非常好聽的發音,在上天的一次嘆息中,滄海桑田,鬥轉星移,換了人間,水依然清澈,光榮與夢想化作了一堆頑石。

終於見到在柬國旗上無數次見過的3座塔尖在叢林中慢慢地近,慢慢的高大起來。午後,游人不多,我在其間樂不往返。Angkor Wat,它的美,它的沉靜,它的滄桑,矗立在藍天下的剪影。外殿門外,幾棵孤伶伶的大數,有著怪異如人臉的樹冠,沒有人知道它意味著什麼,蕩出憂郁溫暖的氣息,久久不能散去。花樣年華中,梁朝偉對著樹洞訴盡衷腸,演繹出一幕那個年代隱忍的生活。找了個樹洞,我埋藏起我的秘密,塞了把枯葉堵上,只有老樹明白的秘密,和吳哥一同跌入時間。吳哥的美,刺痛人的心靈。

暑熱,揮汗,是痛快的。蒸發的還有所有塵世。繼續的走,Ta Prohm,銀發皇帝Jayavarman Ⅶ用來祭祀他的母親。勞拉在這裡找到時間的三角形。寺內倒塌了的石塔和圍牆這一堆那一堆,千年的樹,伸著細長的胡須滲透進岩石的縫隙,盤亙交錯,緊緊擁抱在一起不能分開。蝴蝶飄過的長廊裡,清煙起,勞拉揀起那朵茉莉花,狂莽的叢林和靜默的巨石進行著世紀的較量。

Jayavarman Ⅶ修造用來祭祀父親的Preah Khan,殘岩斷壁,霸氣猶存,雕滿飛天女神之舞,身軀妖嬈,穿著緊身華麗的衣裳及頭冠,時間蝕不去裙擺上的碎花。常常地想,這些巨石采自何方,這些藝術的設計師的造詣可以驚為天人。Neak Pean裡的5座聖池,鏡池玉樹。吳哥是數10處遺跡的統稱,Victroy Gate外大多雕像都缺了頭,精美的浮雕也被削去一片片,駕車的SAM說,這些都被賣到了泰國。問,何以允許如此?SAM不解,他們都是柬埔寨人啊,只要提成給政府,何不可?許多佛像都以Jayavarman為摸樣,這個面容清秀的皇帝,是否還能長眠依然?

爬上陡峭的Ta Keo,台階不及腳寬。信佛的人相信,通往神祭的地方是艱辛的。這座未完工的素面寺廟,想告訴我們什麼?

在吳哥的第3日,穿過大片叢林,摩托帶著風吹得臉疼。一路上農田、雨林、竹樓,一派熱帶田園風光。Banteay Srei的紅岩牆在綠色叢林中突現著曾經有過的文明。壁龕裡優雅的天女,廊柱上栩栩如生的動植物,宮外牆上引人入勝的神話和一方開著睡蓮的水池。小巧而嫻靜,容易讓人想起無數美麗的童話和仙女。

叢林深處隨處可見樹著“Danger,No enter“的木牌。SAM說,3年前那裡都是地雷,現在已經陸續拆走。即使如此,在吳哥城裡仍是可見眾多缺手斷腿的人。SAM看了我一眼,他沒有說出是,那都是中國當年軍援的塑料地雷。

要離開暹粒的前一天晚上,我遠遠的望著那片沉睡著吳哥王朝千年文明的叢林,夜色很靜,樓下各國的背包客開著歡樂的Party。讓店主把木瓜、牛奶果、菠蘿還有許多不知名的熱帶水果,混著煉乳和碎冰打成奶昔,抱著香甜的椰子,我在明信片背後寫著,被遺忘的時間,被驚醒的岩石。夜涼,穿棉麻的長袖衫,掩飾不住一抹傷感。歲月長河裡,我們抓不住什麼。永遠明亮的背景,永遠黯然的宮殿。沉沒的流光。



(吳哥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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