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時,聞知不丹國王主動廢棄君主制,帶有強制性地在這個喜瑪拉雅山南麓的小國搞普選民主,便有些好奇甚至產生了去瞧瞧的念頭。本以為可以先到西藏,也許在藏辦個邊境旅游手續就可以過去轉一兩天的,就像越南的邊境游一樣。誰想一打聽才知道不丹與中國沒有外交關系,也就不存在任何旅游交往,別說邊境游,就算正式簽證也尋不著廟門的。恰好兒子當初在澳洲留學時有玩得較好的不丹同學Tashi,畢業回國後作為不丹政府所支付的留學費用的補償,必須在政府部門任職五年,於是進入旅游機關工作。請兒子聯系Tashi,在不丹辦好入境簽證及旅游許可,訂好不丹(Drukair)航空公司曼谷至廷布的往返機票,傳真過來,就有此次不丹五日游。因為7月9日不丹航空公司飛廷布的班機清早5點50分要從曼谷起飛,我和兒子都沒雅興再到泰國入境,只尋得8日夜裡8點25分由廣州起飛的泰航TG679航班奔曼谷。這班最晚的飛機,到曼谷可以不必出機場關閘直接轉機。泰航這班機若能晚點兩三個小時就妙極了,但沒有,它基本按時起飛。寬體的波音777飛機大約只坐了百余位旅客,三分之二的座位是空的,於是好睡覺。等機上服務結束,躺在三人位上基本可以伸直腿,一覺睡到被叫醒時飛機已經到曼谷了,當地時間不過22點出頭,還有得捱。曼谷機場很大,堪稱不夜之城,去到國際轉機櫃台詢問,不丹航空公司要到下半夜3點才開始辦理登機手續,即便算到此時,我們也還有五個小時得在機場裡熬。從二樓轉悠到四樓,兒子開始發牢騷說曼谷機場雖然超級巨大但不如新加坡機場人性化,那裡不但有電腦游戲供乘客消遣,甚至還有淋浴設施,供轉機乘客洗澡的。而且坐椅很多,可以躺下小睡。這裡坐椅非常少,多半還是鐵椅子,空調強勁冷得沒法睡。許多乘客靠著自己帶的毯子,尋個僻靜些的地方鋪墊躺下。我倒是覺得還沒差到那個地步,二樓內外各八間吸煙室,無論空間還是設施都比北京、廣州機場的吸煙室舒適,更宜於人類逗留,坐在裡邊抽煙,望著巨大玻璃隔斷外川流不息的人群,也算一種享受。或許是因為無聊吧,人在機場裡晃蕩,腦子也在不停地轉悠。國內來的旅游團遇到好幾個了,不知怎麼的,一眼就能看出來,而且早就經歷過,香港的旅行社一般都訂最便宜的午夜航班,這時刻正是抵達曼谷的“旺季”。外國的乘客更多,大抵都是三三兩兩,沒瞧見有二三十人一團的,各色人種都有,看來曼谷機場已經成為世界各地交流樞紐之一了。間或還能瞧見各國的航空公司機組人員走過,空姐們打扮各異,唯駕駛員的制服雷同,似乎各航空公司達成過某種默契。七八位黑人空姐引起我的注意,看來她們服務的是一架大飛機,否則不會有那麼多位空姐。只見她們昂首挺胸健步前行,拖著小行李箱並沒妨礙相互間說笑,心底裡的陽光全都寫在臉上。我不禁想:五十年前她們的前輩是啥模樣?我所受到的教育裡黑人都是悲慘的,不是奴隸就是戰士,剩下的只有難民了,完全沒有眼前這種形像,充滿自信的健康與開朗。又回頭想想,五十年前俺爹媽也一定不敢奢望坐飛機的,倘若有飛機在頭頂的高天上經過,他們說不定會踮起腳來張望藍天。甭說他們,四十二年前大年初一,我們一伙高三同學騎單車“行大運”奔三十多公裡外的新機場只為看看飛機是如何起飛降落的。那是一座軍用機場,至於民航,我們那兒根本不存在。結果是白跑一趟,我們忽略了年初一空軍也不訓練的,遠遠地只瞧見幾架米格17型飛機,都蒙著深綠色的篷布。那時,誰敢想像自己還能坐上飛機呢?世界變化得真快。總算等到登機時間了,不丹航空公司的空客319飛機並不大,百余乘客就使之基本座無虛席,其中有二三十個“黃袍加身”的和尚跟我們同機,他們不知多久洗一次澡,機艙裡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汗餿氣味。所幸他們是到印度加爾各達去做佛事的,飛機從加爾各達起飛後這股氣味便消失了。照理說加爾各達應該是大城市,可是舷窗外瞧機場,根本就不像任何中等城市的機場,倒有點像是廢棄的舊機場,所見之處雜草叢生,一只老鷹很悠閑地從我們眼前飛過,看樣子像是機場的常客。世上幾乎所有機場都費盡氣力驅趕鳥類,為的只是怕它們鑽進噴氣式發動機裡造成飛機墜毀,這裡似乎並不在於。不遠處一位背著舊步槍的軍警人員在遛達,大概是守衛正在給我們的飛機加油大型油罐卡車。飛機再次起飛,直奔不丹首都廷布的PARO機場,雲層似乎越來越濃。飛了不久,駕駛員廣播說今天大家好運,右邊可以看見Mt Everest(珠穆朗瑪峰),中間那座最高的就是。我們正好坐在右舷,看見無邊的白雲上漂浮著三座山峰,中間那座看上去確實最高。隨著飛機的前行,我們離這座地球頂峰越來越近,厚厚的雲層大概只遮蔽到喜馬拉雅山的山腰,近距離觀看此山,簡直就像電視裡看見過的月球表面一般灰暗、陰冷,絲毫看不出有什麼生命存在的跡像。接著飛機似乎在下降,鑽進厚厚的雲層,窗外一片白茫茫。再接著飛機又鑽出雲層,就像奇跡發生,舷窗外竟然成了一片綠色,巨大的山坡上覆蓋著濃密的植被,你根本無法想像眼前的景色跟剛才看到的死寂之間是如何過渡的。飛機越飛越低,它忽左忽右,正在巨大的山谷裡順著山勢飛行,感覺驚險之余也感慨駕駛員技藝之高超,尤其令人叫絕的是,飛機一個急劇轉彎接著便迅速下降隨即在跑道上著陸了。下了飛機,環顧四周郁郁蔥蔥的大山,以及頭頂上碧藍的天潔白的雲,贊美這高山美景之余也懷疑這世上恐怕再難尋這種山溝裡的機場了,不但跑道夾在大山之間,跑道的兩端也都是大山,飛機一起飛就得轉彎,否則就要撞山。無怪乎這裡只有不丹航空公司獨家經營的六條航線,看來別的航空公司也沒雅興飛這樣的機場。算是對這個喜瑪拉雅南麓之國的初始印像。拍過幾張照片然後進入關閘大廳,過海關時便領略了這個山國的特色:海關人員宣布帶了香煙的必須納稅,每條香煙繳稅30美元,拆了封的也不例外。該死,我在曼谷機場免稅店買的兩條駱駝煙總共才32美元,如今卻得交60美元的關稅,於是想循慣例交海關保存,五天後我出關再帶走。人家不准,不納稅就得填表簽名宣布“自願放棄”,那個制表的關員還特別強調說“你永遠也不會再得回這兩條煙了”。進了關才知道,不丹國內嚴禁賣煙,但不禁吸煙,通過導游只能買到印度產的“NAVY CUT”十支裝香煙,每盒一美元,煙味不咋地。又奇怪的是,不丹對於任何電子產品皆不打稅,我們帶著三台單反相機,其中有一台幫Tashi買的D80新機,原來生怕會惹麻煩,誰知人家連問都懶得問一句。出了機場大廳門口,Tashi迎候在門外,上來獻過哈達就跟兒子熱烈擁抱,他們從悉尼的理工大學畢業時分手,到現在已經三年多了,屬於老同學重逢那種親切與熱烈,然後上了“現代”越野車,直奔首都廷布。他兼職做著一家旅游公司的經理,並告知說我們父子倆算是來不丹的第一個中國旅游團,還僅限五日游,此前尚無來自中國大陸的旅游團,有中國人到此均不是以旅游團形式入境的,但台灣、香港、新加坡早就有眾多旅游團來過了。不經意間我們此行竟然“創造”了歷史,中國不丹之間的民間旅游交往從此開始,甚為榮幸。只是當我們回程到柬埔寨之後才得知梁朝偉、劉嘉玲飛往不丹完婚,我只聽說過這兩位的大名,卻從未看過他們演過的影片,很有些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淡然,兒子則跳起腳來責怪他的同學Tashi,倘若安排我們晚幾天到豈不是太妙了?應我的要求兒子數了一連串他倆演過的影視片,我竟然連一個也不知道,代溝的一個體現。接著,兒子從報上看到不丹國王親自操心森嚴保衛這一對活寶的介紹,也就不那麼遺憾了。不丹共劃分成20個區,大抵古時都是些部落,公元7世紀時曾被西藏的吐蕃王朝吞並,歷時200年。然後就是各喇嘛教派割據,1616年,西藏佛教竺巴噶舉派領袖阿旺·納姆伽爾喇嘛到達不丹,先後戰勝寧瑪、拉巴、南因巴等教派, 成為第一位統一不丹的人物。“不丹”國名就是從梵語“西藏的邊陲”音譯過來的,其舉國信奉的佛教也是從西藏傳過來的,高僧基本上來自西藏,竺巴噶舉派成為不丹的國教。阿旺·納姆伽爾自封為沙布隆(亦稱法王),即最高宗教和政治領袖,集神權、政權於一身,沿襲下來就有今日不丹。不丹的語言、文字都屬藏語的一支,1865年英不《辛楚拉協議》割去了不丹的噶倫堡,現在正是西藏那位大喇嘛的棲身之地。旺楚克王國始於1907年,本來去年應該慶祝百年誕,據說年頭不吉利,改在今年大慶,在十月份。PARO機場在首都廷布西邊大概五十余公裡,PARO區不屬於首都廷布市,是不丹的第二大城市,若知道廷布也只有4萬居民,可知PARO會有多大。按照我的估計,充其量只相當於國內大一點的村而已。6、7、8月算雨季,也是旅游淡季,人就更少,梁、劉居然會選擇這裡大婚,一定是被“狗仔隊”逼上梁山的。到廷布的路上經過一座古廟,Tashi停下車向我們介紹,說是跨越山澗的那座吊橋是西藏那位大喇嘛來此廟參拜時捐資修建的,那座廟並不大,據說很有名氣,全因廟後山上那一壁巨石,說是有靈魂的絕壁。再行一程,到達一座鋼制橋梁,上有標牌顯示為日本援建。橋下的河流就是PARO區與廷布市的界河,有警察設崗哨檢查過往車輛的證書之類。據說各區之間都有這樣的檢查站,後來果然遇見。車到廷布時開上了高速等級的路面,大約五六公裡,全不丹惟一的高速路,上邊還橫跨著惟一的立交橋,大約五十米長。Tashi還介紹說,全不丹沒有一處紅綠燈,只有兩處交通崗,都在廷布市內。倒是不丹的民居與官房給我留下很深的印像,他們具有同樣的風格,很精細的木工手藝,還有,基本上看不見殘破的房屋,很多房屋的牆壁上都畫著正射精的陽具,問及Tashi是否不丹民族崇拜生殖文化,答復說了一個不短的故事,大意是反向警戒,說那玩藝是萬惡之源,畫在牆上只是作為提醒。然後知道不丹沒有多妻限制,男人娶幾房全看你是否養得起,絕大多數人還是一夫一妻的,往往有幾房妻子大抵屬於姐妹同嫁。而後,在數處賓館、餐廳瞧見現在那位年輕國王同他的四位妻子合影照片掛在牆上,四個女人確實很像,問Tashi她們是否屬於四姐妹?他也不知道,唯不知是否屬於“故意不知”了。不丹國民對於旺楚克國王的崇敬是由衷的,沒瞧見有什麼歌功頌德的跡像,即便是保皇黨,我們也尋不著歌頌國王的濃墨重彩,充其量只說他和他的父王都是“好國王”罷了,隱隱約約看得到一種尊嚴。完全不似我們那般失魂落魄地謳歌革命領袖的,無論多麼肉麻的詞彙都會拿出來顯擺。反過來,我們尋得幾份反對黨的報紙,也找不到貶損國王的言辭,大抵只是論述只有民主體制才可以保證不丹的昌盛繁榮,捎帶著也瞧見他們盛贊國王的明智,你很難找出對立兩派的分歧點,他們的調門幾乎一致。我們已經知道那裡有平民百姓不辭勞苦跋涉幾百公裡參加投票的故事,問及不丹的民主選舉,然而就連Tashi這樣的留學生也弄不清楚其究竟。詢問多人後得出的結論是:老百姓並不知道民主制是何方神聖,“既然國王說它好,那就一定是好”,積極投票大致是為了表達對國王的崇敬,而不是對那個體制的向往。惟一情緒低落的是某些僧侶,一旦民主體制的憲法生效,他們就徹底失去了過問政權的資格,只剩下念經的權利了。只是此類僧侶並不多,他們現在仍在各個“城堡”裡相當於區政府雇員般處理政務,憲法付諸實施之後他們要麼還俗可以繼續從政,要麼棄政回寺院。看來,不丹的民主體制所做到的只是“在宗教與政治權力之間砌一堵牆”,抹掉政權的意識形態色彩。其實,不丹現在絕大多數僧人都屬於不聞朝政只管念經的,出家或還俗皆自由選擇,無論出家多久都可以還俗,信教與不信教應該還算自由。歷來不丹只有寺院辦教育,窮人送孩子進寺院不光有教育可受,連吃飯錢也省下了。只是現在政府辦學校,免費教育直至高中畢業;倘若考上政府出資的大學,繼續全免;若有本事考出國去,政府依舊包下留學的全部費用,唯獨需簽訂合同畢業後回來進政府機關工作五年,Tashi就是這類留學生,目前拿月薪300美元,比本地那些同事略高些。但他嫌少,因為結婚了,還養著8個月大的孩子,妻子原本是一家公司的市場營銷經理,生育後就當全職媽媽,沒了工資。聽說生孩子沒有政府資助兒子憤憤不平,說他在俄羅斯留學時看見那裡有很高的生育補貼,母子都夠花銷了,若雙胞胎或一胎以上還有獎勵。Tashi苦笑說不丹不是俄羅斯,不過好在全不丹都是免費醫療,無論多大的醫院都免費,當然僅限不丹公民。兒子笑了,說真小氣,不打算來不丹發展。Tashi當然知道這是笑話,但言談中我們也知道中國人定居不丹恐怕極困難的,那裡對於這個巨大的北方鄰居始終懷著“敬而遠之”的戒備,始終不建交就是這種戒備的體現,我們父子成為首個中國旅游團也可以旁證一些問題,Tashi說,據傳今年十月可能會開放中國旅游團。最近完成的邊界談判,中國割去了他們數千平方公裡的土地,如此,不丹只剩下38000平方公裡領土了。我們試探了所住酒店的老板或工作人員,他們似乎對於喜瑪拉雅山上的那些不毛失地並未顯示出激憤之情,只是提醒說牆上掛著的不丹地圖就要修改了,現在的圖與實際不符。我回來以後查對我們的地圖,發現它早就把不丹人說被割去的那塊地方畫在我們的國界裡邊,而且那條邊界線更圓滑,似乎我們也可以說不丹占去了我們一點點土地。邊界線這個東西,尤其是在人跡罕至之處的邊界線,如果未經人為勘界立樁,說清楚怕不容易。記得在雲南瑞麗那裡有一戶人家的房屋恰被邊界線穿過,廚房住房各屬中緬領土,那戶人家每日不用出門就可以在兩國間穿梭,也挺有趣。回來路徑柬埔寨,恰逢柬泰間為柏威夏古寺的領土爭端,那座建於懸崖上的古廟在柬埔寨這邊,但進入那座廟的路卻在泰國那邊,從這邊是去不了那座廟的,除非安裝電梯。本來相安無事,誰知聯合國給了柬埔寨一個“世界文化遺產”之類名號,頓時惹出劍拔弩張的爭端來,看來只有東盟跟歐盟一樣了,這樁糾紛才能化解。中國與不丹之間沒有任何口岸可通,我問及Tashi去西藏的亞東有沒有路過去?他竟然不知亞東為何物。其實不丹那座著名的虎穴寺距離亞東的直線距離充其量不過一二十公裡吧,兩國間“老死不相往來”也就無路可循了。對於開放中國旅游這件事,無疑有利於這些酒店賓館,我們住的幾處酒店,除了兩天賓館還有幾位游客之外,其余三晚包括在廷布最高級的半山酒店都只有我們兩位住客。據說不丹政府嚴格控制旅游人數不得超過每年7000人,為了保護環境。現在去不丹旅游每人每天收費250美元,不包括進入不丹的機票錢。全額交政府,反正全不丹只有一家銀行,賬號掛在花旗銀行名下,任何進入不丹的錢都只有這一條通道。政府扣38%的旅游稅,剩下的錢歸旅游公司支配,他們負責用來租車、住店、導游、膳食等服務,要等游客出境後他們才能結算余額拿到賺的錢。好在不丹沒有收門票的地方,除了極少數佛家聖地有禁拍照之外,我們連佛學院的講經堂都得以進入拍照。不過不丹的伙食不敢恭維,所到之處餐飲都一樣:先上一碗不丹湯,淺棕色的跟漿糊差不多,然後自助,一份牛肉或一份豬肉,其余都是素菜,全都是沙拉裹拌。那味道嘗一天還無妨,兩天就開始倒胃口,以後簡直不知用餐是受罪還是享受了。餐畢的水果全是不丹自產的罐頭,當地的蘋果跟雞蛋般大小,恐怕也只能用來做罐頭。只有一次Tashi看我們難以下咽的樣子,探知餐館有魚,於是加了一條紅燒魚,約兩斤大小,味道簡直好極了,一問才知人家是從印度偷運進來的冰凍魚,不丹不准釣魚更別談捕魚了,更不准捕獵,據說連豬肉都是從印度進口的。不丹人養牛,滿公路自己走沒人管,它們吃飽了自己回家。現在有歐洲國家來幫助建立牧場放養牛群,我們就瞧見幾個荷蘭援助建設的牧場連同優良品種的牛群。另一大景觀就是街狗,簡直到處都有,就連海拔3425米虎穴寺面前都聚集著一群街狗。一多半街狗看上去像極藏獒,至少是近親,卻毫無凶像。街狗在公路邊躺著睡覺,汽車過來過去它們全不當回事,知道人們不會傷害它們,很是放心,我們湊到跟前拍照有的都懶得動,睜開眼睛看看又睡了。不丹人基本不養狗,也不吃狗肉,有剩飯剩菜就倒出去,街狗們一擁而上,搶得多少吃多少,總之它們總是從未吃飽但也沒餓死的,躺在大馬路邊大概是為的避免消耗體能。Tashi說不丹政府在廷布近郊建了幾處收容站,那些街狗在街上尋不著吃的就會奔那裡去,終不致餓死。我們去了其中一家門口,還在公路邊上就看見斜坡下橫七豎八趴著睡覺的狗群了。在PARO,我買了一包餅干來喂狗,跟國內喚狗的發音一樣,“嘬嘬”聲剛落,一群狗便跑了過來,以前在加納、南非也試過,看來是狗都聽得懂,無需翻譯。有位台灣來的尼姑把袋裝“康師傅方便面”搓碎喂它們,剛聽見搓揉塑料袋的聲響那些狗就聚過去了,拼命搖尾巴乞望著那塑料袋,看上去它們的悟性並不差。不丹的自然風光絕對一流,有人稱其為“世界的香格裡拉”,一點也不假。第一天下午我們奔廷布北邊的Punakha(普那卡宗)時經過Dochula,那是喜瑪拉雅山一條支脈的山脊,海拔3150米,上邊安葬著不丹歷史上108位高僧,堪稱一處藏傳佛教的聖地。當地時間大約下午4點,艷陽高照,藍天白雲以及高大挺拔的喜瑪拉雅雪松,令人叫絕,Tashi說你們運氣真好,我來回好幾次了,都是雲裡霧裡還沒見過這麼晴朗的天。來自印度洋和孟加拉灣的暖濕氣流被喜馬拉雅山脊阻攔,聚集在不丹以及原本屬於我們的藏南如今是印度的阿魯納恰爾邦,便形成了藍天下這類雲海奇觀,但陷入雲裡的機會更多。眼前那天藍如同寶石,大概只有在如此之高處才能觀賞到。風起雲湧,變幻萬千,我們也就沒讓相機閑著,尤其是Tashi,兒子在廣州幫他帶來的D80令他欣喜萬分,在不丹是買不到的,此刻更是忙碌。果然,次日回頭經過這裡就什麼也看不見了。“現代”越野車轉下山脊,一路都是下坡,兩邊高大的雪松密林延綿不斷。Tashi介紹說,除了自家土地上的樹木屬於私有之外,其余的山林都屬於不丹政府所有,但砍樹是嚴格控制的,自己的林地也得經過政府審查批准才能砍樹,而且砍了樹還得補種。除了茂密的樹林還有盛開的野花。我很驚奇不丹的大麗菊和玫瑰怎麼會開得如此艷麗,看上去不丹人種花很是漫不經心,路邊、庭院、圍欄旁,那些無人呵護的花看似野花,然而都開得異常燦爛,尤其是攀爬虎穴寺途中,那些高山杜鵑開在山坡的密林裡,Tashi說春天到處都是這種火一樣的花,不丹原本選定它為“國花”,後因尼泊爾也選用它為“國花”,便放棄了。如今已是7月,早就過了杜鵑盛開的季節,只因這些木本杜鵑生長在高山上,那紅花遂得以“延年益壽”了。下這個山坡汽車大約行了一個小時,山腳下是一條河,河面寬但淺,水流較急。前行不遠又遇檢查站,這裡應該是兩區交界之處了。朝上游望過去可以看見一座市鎮,尤其凸顯的是在兩河交彙處那座城堡。這是不丹最大的一座城堡,建於16世紀,前兩年德國人出資贊助把它修復了,今年5月才完工,如今普那卡宗的政府就在這裡面。我們到此人家正好下班,那些從政的僧人沿著很陡的階梯下到地面,不知回家還是歸寺院。過幾天旺楚克五世一簽署批准憲法,這些僧人就面臨何去何從的選擇。經荷槍的城堡警察允許,我們只能在大門樓內庭院拍照,不准進後院去。Tashi說若是上班時間我們是可以進入內院參觀的,然後就譏笑那位警察扛著杆破槍逞威風,說一般都是讀不了書的混混才去當警察的。不過夕陽照著這座古老的城堡,顯示出一種雄渾與輝煌。當年它們都是戰鬥堡壘,各教派據此割據一方,如今都成為區政府辦公所在地,我們西藏稱之為“宗”的。回頭行駛一段路,我們在不丹的第一夜將住宿在不遠處山上的MERI PUENSUM酒店,據說是四星級,大約跟國內那些優質些的“農家樂”不相上下。只是它建在高處,俯瞰普那卡宗城區很有些居高臨下的優越感。往東南方向望過去,一覽眾山小,雲在山頭繚繞,非常漂亮,只可惜近黃昏了,太陽早已沉淪於西方的大山下,就有些昏暗的感覺。酒店裡還有兩位日本女士一個德國來的三口之家和另一對不知哪國的歐洲男女。餐畢進入房間,電視裡只有一片雪花和噪音,據說酒店的接收機壞了,得明天才能換,我們也累了,便睡去。及至一大早起床,我跑出去拍照,東方日尚未出,那雲山顯得非常有氣派。不遠的山頭上有幾戶民居,Tashi介紹過說無論多麼高山,只要有人修房子定居,政府一定配發電杆電線把電和電視接通。至於勞動力則由住戶自己聯絡。那些電杆都是無縫鋼管制成的,兩個人抬不算吃力,爬大山就另當別論了。不丹的國民經濟主要靠發電,印度不僅援助不丹修了諸多公路,還投資建設了幾座水電站,不丹自耗20%的電力,其余都賣給印度。不丹的幾條大河皆發源於喜馬拉雅山麓,流出不丹時落差數千米,水電資源算是豐富得很,最近印度投資的一座大型水電站就要開工,不丹的GDP可望大增長。所謂“人少好過年”吧,不丹人均GDP已超過1700美元,絕對的“綠色GDP”,不但水與空氣的污染沒有,就連化肥、飼料殘余之類也不存在,不像我們要付出巨大的環境與道德代價換取高增長。不丹的老國王上個世紀60年代提出不能以增長指數取代幸福指數,看來他們確實是如此努力的,也很成功,不丹的民眾衷心擁戴他們的國王並非事出無因。那位留過英的老國王就打算廢棄君主制代之以民主制,因百姓抵制而沒有成功,不過議會倒是建立起來了。這位留美的新國王子承父業,總算初見成效了。據報道有老百姓懇求國王,說有那麼好的國王領導不丹,還搞民主制做什麼?國王反問道:要是出了個壞國王怎麼辦?搞民主制你們永遠可以推選好人執政,你們也可以罷免壞人或不稱職的人,只有這樣人民才可能世世代代過好日子。百姓們這才想通了,約58%的選民參加投票改變了這個國家的體制。我聞此不由得想起一句語錄:“掃帚不到,灰塵照例不會自己跑掉。”不同的是,這裡的“灰塵”在民間,是國王拿“掃帚”掃去“灰塵”的。Tashi為我們辦得的旅游簽證,是觀賞這裡一年一度的佛教節日的。早餐畢,我們驅車奔東方的布唐宗而去,那裡有全不丹最大的宗教寺廟,明天開始將會有佛教節的慶賀廟會,路上還有一些景觀和一片無人區原始森林,那種森林是不允許有人涉足的。行出不很遠,路過另一個宗的城堡,路邊是三十多米寬的小河,河那邊是陡峭的山梁,那座城堡就建在山梁上。正停車拍照,MERI PUENSUM酒店打Tashi的手機,說我們遺忘了一條褲子,褲兜裡有鈔票。我這才發現,所有的卡、證件、鈔票都在那條遺忘的褲子裡,現在我們身無分文了。酒店問我們是讓後出發的旅游者帶過來還是擱在酒店裡等我們回頭時自己取?Tashi認為還是保留在酒店為好,並安慰我說,沒事的,在不丹旅游只要不碰上尼泊爾人是丟不了東西的,回程再過去取。於是我們繼續前行,途中車的右邊隔著一條河連續幾十公裡基本上都是茂密的原始森林,看上去連針都插不下去。Tashi介紹說那裡邊有熊,也有人看見過野生老虎。我問他政府是否確認?他回答說:“政府不管這種事,原始森林就是要保持它的原始狀態,政府只是管制不准人進入,至於裡邊有什麼他們並不理會。”我想,倘若陝西政府也如不丹政府般豁達,而不受“政績利益”驅使的話,周老虎是成不了“明星”的。路途中不時遇到很壯美的山與雲,我們也不時停車觀賞並拍照,Tashi趁機演練他的D80,得意地說是“不丹最好的相機”。一路上有幾處寶瓶塔立於路中間,無論Tashi還是司機,遇到這種塔都會圍著它兜上一圈,據說會帶來平安,否則出事。還有一處路中間立著類似中國土地爺神龕的,過往車流都經兩邊駛過,緣由在於它原本就在那裡,即使修路也不能移動它,更甭說拆除了。不丹保護傳統可見一斑。經過Trong Sa宗時我們看見一幅鎮子融合在山腰林間的景像,白雲繚繞在山顛,誇贊不已。Tashi略顯得意地告訴我們說這是他的故鄉,他就是在這座小城長大並考入澳大利亞新南威爾士理工大學的,原本想學建築專業,無奈那裡只招收3D設計專業,只得將就。汽車在山林間繞來繞去,近黃昏時才下山,眼前出現一片平坦的山谷盆地,遠比PARO鎮和機場寬闊多了。可惜離首都廷布太遠,倘若近些,恐怕機場就會選擇這裡。Tashi介紹說,歐盟在此援助建立了好幾個牧場,還援助了不少優良品種的乳牛,正說著,一群體態顯然比不丹牛碩大的牛群占領了我們的去路,路邊用欄柵圍起來的牧場也一個連著一個,我們的車幾乎不停地摁喇叭這才過去。住進賓館,只有我們兩位游客,當下無事,休息然後晚餐。趁著這間隙,Tashi領著去到離賓館不遠處的佛教學院,那裡的課堂以及學生們下課剃頭等都進入鏡頭裡。賓館的院子很大,到處是鮮花還有一個不算小的蘋果園,那些快成熟的蘋果都掛紅了,還跟山楂一般大小。次日清晨,帶著午餐的食物,我們奔Bunthang而去,那裡的廟會很有些名氣,要表演一整天的。山路彎彎,繞來繞去是不丹的特色,所謂“地無三裡平”的確適合於此地,然而山嶺河流森林白雲藍天這些自然景色大致可以在繞的過程中觀賞,偶然還瞧見野生的猴子,它們遠不似峨眉山或廣西龍虎山那類獼猴,瞧見人便靠上來討要甚至搶食物。吳哥窟的導游會不斷提醒游客,對於猴子得離開一些距離,因為它們會搶你手上的小物件,管理機構清理猴子窩點時曾經掏出來一大堆手機、數碼相機等,都是它們的“戰利品”。不丹的野猴見人靠近便遛之乎也,拍它都得用長鏡頭,否則沒門。繞到一處所在,各種汽車停滿了可以停車的場地,周圍搭了些棚子賣些吃的喝的,不丹人都是節日盛裝,大家朝著一個所在而去,少不了的還有許多街狗,它們似乎也不願放過這個覓食的機會。進了一處裝飾得五色繽紛場地,兩邊是兩層木樓,擠滿看客,其中不少來是自歐美日本的旅游者。約莫容得下兩三個籃球場大小的場地上有一群本地美女組合正在自唱自跳,那舞蹈比較文靜,不丹女性筒裙下邊,卻是現代世界通行的皮鞋、運動鞋,不知算不算傳統與現代的結合。寺廟的正房有三層高,前面搭建了現代商業常用的雨棚,像是我們這裡的主席台。一群小和尚坐在裡邊不知算啥,還有幾位成年喇嘛吹奏藏人那種長喇叭,擊打大小不等的扁鼓。不時跑出來一個戴著面具的小醜類角色,他毫無規則地在場上場下折騰,手裡捧著一根木棍制成的道具,看了半天我才發現那是一根木制的陽具,根部刨平一段寫著些文字,既無法看清也無法看懂。跟正房對面的一面,站著一排不丹男人,他們姿態各異穿著卻是一致的,區別只有花色。不丹的制服也是這種服裝,不管何種顏色、條紋,袖口翻出來統一的白色,寬約20釐米,不丹的正式場合包括工作場合是必須穿著這種服飾的。正式的表演皆由男性舞者擔當,化妝似乎有些女性化,衣裙都非常花哨,舞蹈起來則大起大落連續旋轉動作十分劇烈,與剛才那些美女組合的文靜舞步形成強烈反差,大約這舞蹈算是不丹的原生態吧。節目之間也沒有什麼介紹,一組演出結束那些美女立即填補空隙,又一位小醜也跳出來補場,所不同的是,下一組演出登場他們並不跟著美女組合退場,依舊在場上場下穿插。除了小醜之外還有街狗,它們似乎也無所顧忌地上場下場,一有人驅趕就立即夾著尾巴逃竄。觀看了一通演出,知道了是咋回事,也拍了足夠的照片,時已近午。我們需要找個空地野餐,Tashi問及,我表示已經夠了,不必再看下午的表演了,於是我們開車離開,繞來繞去回到正規公路,不丹的公路干線基本上是印度替他們修建的,大約相當於國內三級乃至四級公路的水平。尋得一處草地鋪開席布,兒子說有街狗過來了,果然,一只大黃狗沿著公路小跑過來,狗鼻子果真如此靈?我們吃賓館給備的餐,那只大黃狗就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垂涎,扔一片裹著沙拉的土豆片過去,它就邁著紳士步伐不緊不慢地過去吃掉。沒多大會兒又奔來一只小一些的狗,它的紳士風度沒了,開始上演餓狗撲食的精彩,只是那只小狗也靈活機動,居然還搶得多些。我們吃飽了,Tashi把剩余的食物全都倒給狗兒,兩只狗爭搶著吃,那只大狗似乎還有點謙讓,挺有趣的。下午還參觀了最古老的寺院,這座寺院的建築師也是建拉薩大昭寺的建築師,規模大概遠不如拉薩大昭寺。這裡的正殿不准拍照,我對於這類僧啊寺啊皆無雅興,只圖看個稀罕。接下去奔不丹最大的寺院,那裡據說有釋迦牟尼當年插在泥土裡的拐棍,如今長成參天大樹了。進了院子,確實很大,而且樓宇也建得很雄偉。一群不丹信徒正在立很高的幡旗杆,許多烏鴉飛來飛去,哇啦哇啦叫個不停,看上去不丹人並不在乎這種鳥之凶吉的。這裡明天也要開鑼,另有一台廟會大戲要上演,但Tashi說明天這地區有大雨,而且這台戲名氣尚無我們看過的那麼好。我尋思看過一個就夠了,並不想多看哪怕一場。回到旅館,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已經戒煙兩三日了,對於我這個每日兩包煙以上的老煙杠而言,居然沒什麼感覺,只能歸功於不丹的大氣環境。Tashi介紹了負氧離子之類,還說不丹幾乎沒有抽煙的人,雖禁止出售香煙,人們並無多少不滿。沒禁售酒,但也沒什麼人喝酒,所以商家也極少賣酒。這才想起自打到不丹起確實沒看見吸煙喝酒的。不料司機說他可以搞到印度走私煙,想要的話他就去買。煙癮於是來了,沒多久他就拿回來一盒,那煙味跟不丹菜一樣,不敢恭維。次日一早,我們起床回廷布,果然陰霾滿目,還夾雜著不大不小的雨點。汽車沿著前天過來的公路奔走,路上的景致因為雲層的變幻又是一種形像。到Tashi的老家,下去拍些照片,再奔MERI PUENSUM酒店取遺失的褲子,路上瞧見一伙人正在玩射箭,隔著百余米距離分別辟出一小塊平地,插了許多旗,用的是現代體育比賽專用弓箭,這邊射過去,然後那邊再射回來。Tashi說射箭是不丹最普及的體育運動,瞧這山連山的國度,要開展其他項目恐怕也不易。回到首都廷布,汽車直接上了半山上的賓館,整個廷布盡收眼底。Tashi接到電話說小家伙病了,於是急忙趕回去了。我們進入餐廳吃晚飯,這才知道這間廷布最好的賓館今天只有我們父子倆入住。夜裡打了一個電話到金邊,確定一下返程機票,統共不過十來分鐘而已,誰知一結算電話費竟要86美元,宰豬啊!次日一早,餐罷,Tashi來了,孩子的病已經治好了,接著驅車PARO市。照例先進入賓館安頓下來,照例這賓館還是在山坡上,門口可以看見PARO市中心區的模樣。然後Tashi從賓館帶上午餐,我們驅車前去虎穴寺。傳說8世紀時,將佛教傳入西藏地區的大師白瑪桑貝哇騎虎從西藏來到此地降妖服魔,於是建立此寺。寺廟建在海拔3425米的絕壁上,只有一條路可以進出,現在已經禁止外人進入寺內,哪怕是僧侶也不准進去。街狗例外,它們竟然跑到這麼高的地方,只因寺內的和尚不時施舍些食物罷了。路上遇見那些扛米上山的和尚,可知他們的盤中餐不折不扣屬於“粒粒皆辛苦”的,卻舍得喂狗。山腳下停了許多汽車,都是上山的游客的座駕,然後大家都得准備考驗自己的耐力,上山約需爬4個小時左右。也有不丹虔誠的教徒來此朝拜的,他們和游客一樣只能爬到對面山頭,對著虎穴寺跪拜以了心願。我們就遇到兩位老者,一打探才知道人家都七十多了,猶不辭艱辛,信奉的力量大約真是無窮的。攀爬確實很辛苦,好在氣候宜人,並沒出多少汗。老夫自幼喜好爬山,但都是些小山,廣西那些山都不高,泰山、黃山、華山、武夷山也都是爬過兩次的,張家界就更多了,四進四出。但它們都不算高,最高的還數雲南六庫那座高黎貢山,不是主峰但也有差不多三千米,都是十年以前的事了,如今年過花甲,好漢還不言當年勇何況我還不算好漢。暗自下決心,這回搏他一回,“廉頗老矣,尚能山否?”試試看。爬到大半,腿不軟心不慌只是覺得那個肺不夠用,大口大口地喘氣依舊覺得缺氧。爬到大半,忽然想起自己的血壓高,頓時心就慌起來了,逞這個強值得麼?萬一有什麼意外,這鬼地方可就要樂極生悲哩。猶豫著爬了一陣,決定還是不爬剩下的那一截了,一只街狗從身邊小跑過去,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狗與牛者准予上去”,我還是打退堂鼓吧。年輕的不丹司機陪我下山,兒子跟Tashi繼續往上爬。我一路下山,天開始下雨,不大不小的山雨。忽然想到:心裡有鬼,惦記著血壓問題,勇氣與耐力都失去了,若是有其他的軟肋呢?比如端著別人掌控的飯碗,或者被人捏著小辮子,從哪裡來那種所謂“大無畏”精神?由此聯想到那些被“文字獄”恐赫著的文人,“株連十族”者有之,“凌遲”者有之,殺頭還算便宜的,你怎麼能指望他們“敢想,敢說,敢做”?胡思亂想之中汽車已經回到賓館,那裡剛住進來二十幾位台灣的尼姑團,總算今晚這裡不至於只有我們父子倆了。聽見台灣腔調的普通話,多少有點親切,問她們的領隊是否去爬虎穴寺?那位領隊連連擺手:“不去!不去!不去!那個地方太難爬,在底下看看就好啦!”於是頓時掃蕩了剛才的失落感,她們都比我年輕得多,還有信奉作支撐,很安慰。等到司機回去把兒子他們接回來,日已西斜,拿過相機連上筆記本觀賞,虎穴寺大致與料想的差不多。兒子說:“老爸幸虧你回頭了,爬上去確實累,也就那麼回事,好多人都半途而廢下山了。”不過他說上到頂的還有一位83歲的老頭,每年都要上來一兩次的,又有些自嘆弗如了。Tashi的妻子帶著兒子也來了,明早我們就要登機離開,她說來送行。早上9點50分,我們乘坐不丹航空公司的飛機飛曼谷,跟我們同機的還有不丹奧運代表團,5位運動員一位團長,既沒有鮮花鑼鼓相送,也沒有記者相隨,靜悄悄的。坐在候機廳裡,這才看見他們的團長掏出一個袖珍小相機,給三男二女五位年輕人拍了張出征照,算是踏上征程的紀念。不丹,一個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就算是小國寡民吧,也很不錯的。(2008-8-3 首發凱迪甜蜜旅程)

(一個宗的居民市鎮)

(高僧墓地留影)

(山居凌雲)

(山村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