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時候的少年,很文藝!)
日都已經暮了,你來了嗎,我在麗江等你,在三川等你,你說你曾經來過,倘若那一次是無意的,那麼這次就好好的來,真切地看一看,有的故事是編織出來的,有的卻是真有其事,你在年輕的時候的許多夢裡,把樣樣都安排進去了,你費盡心力也就是要一個妥帖的守望,你看到過這片美麗的稻穗了,你感嘆的時候不是亂說的!
我知,彼時你置身的世界,常常使得你失去了那些看風景的心情,每每想到這,我心裡很亂。
在麗江,今年中秋的月亮非常圓,我決計踢開了那些兜兜轉轉的對話,因為在其中我找不到重點,我不會迷醉玩那種猜心的游戲。在那一輪美麗的月亮下面,我和另外一個來自夢鄉的使節進行了長達三年的對話,我聽著那頭的哭泣,是凄然是決然是釋然……我說您請盡情哭吧,在許多沒有對錯和輸贏的來回中,人人都是一扇門,今天你到了我的門前,我要欣然把門打開!
我在七月的時候撒了種子,我在九月的時候,看見了花開!西邊的海岸荒涼,荀麻刺破了我的指尖。種子在黑夜裡萌發,我在路上已經忘記了,我還沒有從燕園的滿地清輝中出來,不意給七月的雨澆個透濕。我在黑暗中像石頭一樣栽倒,我害怕這些拿著真實的利器在手上的人,使你無意輸贏卻要節節敗退。
我聽到誰在呼喚,陌生的名字和陌生的情景,我不希望你在黑夜中躑躅獨行為了我奔波,我就要無言無語的和你對視,我不相信你,會喪失追尋那一片山抹微雲的希望,即使你失去了我也不會失去的,這樣離去的人已經很多,我不在乎再多少一個兩個的,我面對那一片金黃的稻穗想起父輩的囑托,想起他們,還有你,我不願意想起的你的軟弱,想起所有騎單車走過來的歲月,那當今之世舍我其誰的勇氣顯得有些過氣,但是我在記憶的小巷停留過片刻,使我明白真的你,也許是洪水中的一株稻穗了。
我騎單車穿過千家萬戶,我故意把車鈴鐺搖得很響,我想宣布我的來歸,我就是那個曾經在這裡橫衝直撞過的年少的人。然而沒有人理會我,街巷上走著三川的人們,他們談論的話題都是生活瑣事,而且一切理念都保守固執。
夜裡的小街,非常安靜,這是真實的,屬於麗江人的街市,有一分寧靜留給過去,有一分寧靜留給明天天明時候的人們,還有有半分鬧熱由現在造。這裡是喧鬧的,也是安寧的,這裡的人是驕傲的,在眾人擁有的靈活裡面,有著永遠的直到和純正的力量,使我想起遙遠的我,想起那屬於我的曾經的迷惘和惑,想起以前不能理解的父輩們的那些事。
你沒有來,我要去走我的路,我一直有勇氣好好過我的生活。我家的屋,現在是借給了父母相熟的一戶人家的兒女居住,他們知曉了我回來,遠遠的就電話來催促,讓中秋的晚上一定要在他們家裡過。後來堂哥哥來接我,星期天帶我去了一個叫“勒馬回”的地方采橄欖,下午又去跑馬坪試他的新車;這裡過去三十裡地,在金沙江邊有個叫“打馬坎”的地方,季節合適的時候江邊長滿了蘆葦。馬是我最喜歡的動物之一,三川那裡恰好有許多和馬有關的地名,而且個個都是那麼好的。
然而,在三川,人們並不像江邊的人們那樣,會把蘆葦杆拿來編結蟈蟈籠,我有一年把蘆葦帶回家,要拿花瓶插了擺在書房裡,母親見了就說快扔掉,晚上那些毛毛活死你的,母親認為不美的,總是沒用的。
這裡的人們喜歡編結稻草人,讓他們一排一排站立在秋天的田野,也任由草人們襤褸的衣服飄蕩在秋後的風中;在生活裡面沉醉而至無所希望的人們啊,縱然會偶爾說這個名字好,但是人的心裡,不定真的會認為好,或者真識得其中的好,或者只是矮人看場別人叫好也跟著叫好罷了。
但是我們也在裡面,我們不用譏諷他們的靈巧而忘記自我的笨拙。有的人在時刻揀擇對比,有的人從不揀擇對比,有的人不對比不揀擇,有的人對比了也揀擇了,大多數人邊揀擇邊對比,邊對比邊揀擇:一切趨利避害的本能都被人發揮得淋漓盡致,然後他們活得好好的。
我回到麗江,在三川等你!那時我不覺自己老去,按自己的心意走回到了我所從來的地方,去找那些美麗的稻穗,那牛背上的小孩,那勒馬回的洞簫聲聲,懷揣著夢、美好還有諸多的負累回到故裡,在那裡等你。三川也是不過爾爾的地方,怎麼在我心裡總是有非凡的地位!所以我不說,只是跑回到這個地方,靜靜地等。
等來等去,太陽落山了,我們去捉泥鰍,在美麗的稻穗上有許多蜘蛛,他們在勤勞地工作,錯過去了。我們就是那些隨便把鑰匙給了風的人,那在平淡生活中看到奇崛,於無所事事中得到所有的人,忠心耿耿地守望家園,充滿希望又絕望地刻畫一如既往的悲喜……等著是勞苦的,我在將老未老之時,在屬於我自己的故地做一個夢,把自己流放到了過去;然而那些為了等待者而徘徊不前的人們,何嘗不是更勞苦的。我們腳踏著同樣的皇天厚土,呼吸著同樣的重量。
我回到故裡去等待過你,我知我守望的本身是最好的田園。許多詩人為人的迷茫和曖昧寫下了永恆的詩篇,而今我們在自己的迷茫裡只字不提,我們枯竭了,我們干巴巴,而詩,是需要勇氣需要激情的!
流星也許再次劃過天空,按照我自己,我根本不想和他們有任何的關系,哪怕只是打個比方;我曾經種植的小粒咖啡味道非常好,但是當我喝著普洱茶的時候,咖啡也提不起我的興趣了,不是我喜新厭舊,咖啡是好的,但是那完全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東西,我也不會一邊去喝咖啡一邊又去喝普洱,更不會因為要標榜自己喝普洱,而忘記了我們過去,連涼白開也差點沒得喝,背離過去和不敢面對將來同樣可恥!
我從來也不去做那無謂的爭辯,更不把昨天和今天此時和彼時甚至自己拉出去當面對質,我不是故意那樣的,故意是故意不出來的。是的,人人都不敢對人那麼好,唯獨我沒有,我想過自己會被遺棄,任何一種暴露自己的形式都是危險的,最後總要剩下自己在河岸上獨自玩耍,但是我不怕,與其說是我相信別人,毋寧說是我相信自己,如果我們堅持要去得到最好的,如果我們堅持不是因為貪心而是因為有夢。
上天是全能的,他允許我們歡笑哭泣,允許我們為那些錯誤的愛恨跑來跑去,允許我們在很文藝的年少時候暫忘卻成年形貌上的諸多負累,允許我們忘乎所以地像少年人一樣放歌擁吻並聽之任之……他看到我們的心在太陽底下跳動的時候,沒有嘲笑我們並和我們一道淌下了真誠的眼淚,因為愛是最可珍貴和唯一的,唯有愛沒有什麼對錯;但是他不允許你在路上弄假,假的只能和假的互換,我們毫無知覺地犯下錯誤和故意的所為是截然不同的,人可以去知道一切並見怪不驚,但是不能去任意做一切的事,更不能陷入一個一個的深淵;不然大家非但不能得到更多的,連本來該好好擁有的都不能了。
你沒有來,但是你一直也沒有離開,也許書本上可以找到一些華麗的辭藻來代替,但是什麼也不用說,是你的所為使我看到了真實不二的你。我失去了一些,可是最可寶貴的一些也保住了,這是幸運的,而你也是那寶貴東西中的一部分,你得以這麼無遮無阻的進來,必定有一定的道理。我不會跟隨盲人去找到大樹或者扇子,我自己會在森林中尋找到像群的,生來世間,我們當不斷創造自己,創造屬於自己的生活,創造新的自我。
在我小時候出生的那個叫麗江的地方,人們有勇氣為過去而戰鬥,更有決心為明天出離,沒有誰畏葸地死去,人人在生活之中,沒有無緣無故的無牽無礙的誰,有時候我也曾經懷疑過先輩他們的怯懦,後來才知事情發生的許多緣由,知了人生除了激昂的縱橫馳騁,還有那驚鴻一瞥勒馬而回!
如今回去過,更覺那裡生機勃勃,這都歸功於那裡的人們,身不貪榮忠心不辱。佛安排了一切,最後完美地把我們還給了自己。唯有佛能有著這使得萬物重生的力量,唯有佛在千鈞一發之際,讓我們這些無知懵懂的孩子在世道上來去自如,佛樂呵呵地看著我們,沒有責備沒有教條沒有約束沒有話,他深深知道我們是誰的孩子,我們來自何方,我們的過去決定了我們的未來!
每每想起這,我就會很好的感激很好地感恩。無論我們看上去是多麼輕松自如或是步履維艱,我們都這麼好的相親相愛惺惺相惜,我們在路上都是勞累的人,不然就不會暗夜裡無法入睡;然而那些負累我們終究要拋棄掉,那些艱澀和猜忌都會付之東流,我們懷抱夢想而來並死守不放,人在不斷的追索中總會弄清楚自己最想要的究竟是什麼,總也會看清楚站立在你面前的人究竟是誰,那些多余的東西都會被剔除的。
如果你要衡量得失或輕重,衡量聰明或愚笨,衡量這或那,衡量進退得當與否,那麼,這無疑是最傻的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