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不停地做噩夢,夢中全是和死亡有關的,早晨醒來,我告訴老公昨晚做的夢,老公說,或許真正看到了也就不害怕了,男人從來是不能理解女人的膽小的,把這一切簡單歸結為矯情。在來之前,老公對燒屍廟就已經非常期待,他自己解釋是純粹出於對印度教文化的神秘和印度人對於生死態度的好奇,就像去印度一定要去恆河一樣,這是尼泊爾旅游不可或缺的經典節目。可是對於我來講,死亡只是純粹地代表了一種永恆的分離和失去,代表了親人的眼淚和無盡的悲痛,死亡跟文化沒有任何關系,對於死亡的那種深深的害怕遠遠超過了獵奇的心理。可我根本沒法說服老公,所以盡管我心裡怕得要命,不過我還是跟著老公去了今天的景點:帕斯帕提納神廟,也被稱為燒屍廟。
我們去了昨天的那個天橋,那裡有一堆小巴,老公去稍遠處打聽路線,我站著天橋下無聊地東張西望,“需要幫助嗎?”很漂亮的普通話,回頭看到一個尼泊爾的年輕人微笑著問我,我感激地向他打聽去燒屍廟的車子,他指著不遠處的小巴告訴我,這個小巴可以直接到那裡,尼泊爾人就是這麼熱情,所以,我很推薦這種小巴,倒不光是為了省錢,還能更多地了解這個城市和生活在這個城市的人們,這樣旅程就會變得更為豐富。今天的小巴還是三輪摩的,不過我們已經很習慣這種小巴了,車子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下了車環顧四周,完全出乎我的預料,這裡絲毫沒有我們所認為的那種陰森的感覺,普通的就像一個公園的入口,門口好多當地人笑眯眯的三三二二邊說邊往裡走,這使我緊張的心情好歹緩和了一些,我們跟著人群往裡走,馬上就有一個保安叫住了我們,很有禮貌的讓我們到一邊去買票,250RS一個人。拿著門票我感到那個恐怖的地方應該就在附近了,我害怕地用圍巾把整個頭包住,通過圍巾看出的世界朦朦朧朧,我想只要不是很真切,應該可以衝淡害怕。走過一排長長的平房,據說這裡是專門收留那些沒有錢,但生命接近終點的老人,應該被稱為臨終關懷的地方。再往裡走,就到了巴格馬蒂河,這條河因為最後要和印度的恆河彙合,所以他在尼泊爾人的心目中,就如同印度的聖河一般神聖。
我們從架在河上的橋向下看,橋南面的河岸上有六個方形的台子,應該就是燒屍台,橋的北面也有幾個這樣的台子,據說這裡是王族舉行火葬的地方。我們坐在對面的台階上,這裡應該就是給旅游者觀看火葬的地方,可是奇怪的是,這天來看的旅游者並不多,反倒是有很多的當地人,因為今天是印度教的一個節日,當地人穿著鮮艷的衣服,帶著孩子,高高興興地好似來逛公園一樣,年輕人更喜歡三五成群,嘻嘻哈哈地趴在橋上往下看,更為有趣的是,成群的猴子攀著橋墩,邊找食物邊和人一樣看著熱鬧。燒屍廟的熱鬧

河對岸的台階上今天排著有好幾具屍體等著火化,裹著桔紅色絲綢的屍體在家屬的陪伴下被抬到河邊,在河水裡浸泡,這時家屬依次會把花環套在死者的脖子上,家屬雖然悲痛,卻沒有哭爹喊娘的那種聲嘶力竭,只是不停地用河水洗過的雙手撫摸死者,用頭輕觸死者的臉龐,也會和死者合影。然後家屬退到後面,四五個人抬著死者繞著燒屍台不停轉圈,嘴裡似乎是嘀嘀咕咕,不過因為離得遠,我也看不真切。這時燒屍台下面早已墊上了木頭,屍體放在木頭上,並在身上架上三根粗粗的大木頭,最後在上面密密地覆蓋了稻草,然後就在下面點了火開始焚燒,這時家屬也就全部退場了,整個焚燒的過程會持續很長時間,然後那些工人會把燒完的東西一股腦地用掃帚掃到河裡,有些孩子就專門等在河裡找尋死者身上的一些首飾之類沒有燒化的東西。 與死者告別的過程,很短暫也沒有過多的悲傷,這與我們傳統理解的死亡有著極大的區別。死亡,出於人的一種本能,總是令人心懷恐懼和不安,而我們的電影和文化甚至與死者的告別儀式,都無一例外地宣揚著,將去的未知世界的孤單和陰森,更多地讓生者對於死者孤身上路的難以割舍的悲痛和永遠離去的深深的緬懷。而印度教相信生命的輪回,輪回中死亡和再生都是為了獲得解脫,而每一次的再生,就會越來越接近最後的解脫,那麼可以這麼理解,每一次的死亡,只是為了下一次的再生,或者是為了最終的解脫,於是死亡變得不那麼恐怖和讓人不能忍受的悲痛了,與其說是與親人的生離死別,不如說是為親人再生的祝福。 蒙著圍巾的我坐在對岸看著這一切,也看著那些大人小孩,臉帶微笑看著死亡的儀式就如同看著一場普通的演出而絲毫沒有驚慌,更有人在浸泡著屍體的邊上用河水沐浴,當然也有人把大桶的垃圾直接傾倒在聖河裡,垃圾隨著聖河飄過屍體,飄向這個沐浴的人,因為畢竟是聖水,沐浴的人絲毫不受干擾,捧著聖水不停地澆頭洗臉,如此毫無懼色地直面死亡,在讓我深深驚訝的同時,也對死亡有了重新的認識。生和死如影隨行,死未必就是代表了終結,恰是醞釀的又一次的再生,就在這些代表著死亡的燒屍台的正對面,供奉的正是代表著生命繁衍的林迦的一組小佛塔。生和死組成了這個世界生生不息的循環,如同迎接出生一樣地坦然面對死亡的到來,那麼在有生的每一天都能如自己所願的那樣活著並快樂著,不過要讓我們真的和他們一樣灑脫很難,但是我們不妨用他們對待死亡的理論來開解自己,模糊生死的界限,更讓活著的每一天都變得簡單而又快樂。因為長時間的焚燒,空氣中彌漫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嗆人的味道,雖然我已經遠沒有來的時候那麼害怕和緊張了,但是難聞的味道還是讓我用圍巾蒙住了臉,我們繼續走上台階,台階的兩側擺滿了地鋪,出售各種小吃零食,這裡有很多非常狹小的洞穴,大小剛好夠一個人坐下,這些洞稱為隱士洞,專門是供苦行僧修行用的。真正的苦行僧,顧名思義應該是天降大任於斯也,必先勞其筋骨,苦其心智,正是這種苦心潛修的過程,才能達成日後的大業,不過苦行僧為了能達到與神靈的溝通,常常需要借助毒品的幫助。許多國外的雜志都是以苦行僧的形像作為介紹尼泊爾旅游的代言人,苦行僧在人群中到處乞討,看到我們這些旅游者就擺出姿勢給你拍照,然後問你要錢,所以其中不乏許多不正宗和冒牌的。
苦行僧

越往裡走這裡越像個公園,郁郁蔥蔥的大樹夾雜在排列有序的神廟中,不少廟宇因維護不利而殘缺不全,一任破碎的磚瓦滿地都是,早已沒有了神廟的莊嚴肅穆,反倒更像一個管理不善的公園。從這裡往遠處看,可以看到博德納大廟上高高懸掛的五彩經幡,順著台階往下,看到一座大大的紅白相見的印度風格的神殿,好多印度教的信徒排著隊進入神廟,我們因為是非印度教而被拒絕入內,這個神廟非常雄偉,我們只能在圍牆處細細打量,倒是這裡的猴子最為活躍,不停地在樹梢上嬉戲、玩耍,從寺廟前面的橋上一路過河,朝著博德納的方向,你一定不會迷路的,一路跟著天上的經幡總能找到廟的方向。
一路走過來,到處高高飄揚著五彩的經幡,這是藏族人生活區的最明顯的標志,好多四十年代因一些特殊的原因遷移過來的藏族人就定居在這裡,不過因為與中國內地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這裡的西藏人大多經商,而且生意也做得非常好,從他們蓋的高高的房子和開的各種好車就可以看出這裡的藏族人生活條件很好,路邊到處看到一推推人在賭博,孩子也擠在中間,有錢就會變壞難道每次都會靈驗?當看到雄偉的博德納高高矗立在廣場的中央,在高聳的白色圓頂之上,一座金色的方形建築的四周繪有佛眼,雖然和猴廟有些相似,但是佛眼卻很有區別,博德納的佛眼,看著好像若有所思,當你仰面注視時,感到這雙佛眼也正緊緊地注視你,但是眼神卻是讓人感到溫暖,正午的太陽無遮無攔地直射下來,可是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喜歡太陽的熱烈,周身被火熱的太陽照耀得快要化了,看著碧藍的天空,和潔白的大佛塔,覺得此刻的一切顯得多麼的勃勃生機,又是多麼值得去好好珍惜,特別是剛看到過死亡,更覺得在藍天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最美好的。博德納大佛

跟所有的藏傳寺廟一樣,好多虔誠的藏民圍著轉經筒順時針地繞著圈,我也跟在他們後面,虔誠地祈禱。廣場的四周全部是一些商店和飯店,我們看到竟然有用中文寫著的成都飯店,覺得非常親切,跑到二樓的成都飯店,更讓我們吃驚的是,老板說著一口流利的普通話非常健談,他說他是西藏人幾年前從拉薩過來,老婆是成都人,他們現在的身份是難民,我們總覺得難民就代表了沒有國家而過著一種顛沛流離的生活,他說他現在唯一受限制的就是,不能擁有自己的房產。我們點的土豆絲和醋溜白菜,味道很家鄉的,他說所有的原材料都是從國內運過來的,和老板告別時,我們衷心希望他能真正過上他希望的生活。
虔誠的人們

博德納是一個非常令人賞心悅目的地方,你大可以在廣場周邊的咖啡店的頂層露台上喝著咖啡,欣賞著藍天下被五彩的經幡點綴得無比聖潔的博德納,也可以想像著沐浴在黃昏夕陽中那些轉經人的拳拳之心。在我看來,經過帕斯帕特納神廟的生與死的思考,博德納大佛那充滿靈性的雙眼,給了我脆弱的心靈以無限的安慰。
靈性的佛眼

每天下午,加德滿都要經歷一場大雨的洗禮,好像是一場不變的約定一樣,剛才還是陽光燦爛、萬裡無雲的天空,突然就拉下臉,我們急忙招叫了一輛出租車回酒店,一陣急風暴雨後,天空慢慢放晴了,我們在TAMEL大街的超市帶了一罐冰淇淋,照例帶去酒店的露台享受兩人世界的清靜,今天的心情跟往日終究還是有些異樣。打了一個小盹,整個感覺神清氣爽,我們決定去杜巴廣場,一進杜巴廣場,裡面人山人海,廟宇上掛著的紅色帷幔都已全部換成新的了,整個杜巴廣場沉浸在一種過節一般的快樂中,一個當地人告訴我們,明天就是印度教重要的節日屠宰節,這個節日對於他們就相當於我們的過年和西方人的聖誕節,非常之重要。印度教著名的泰利珠神廟,明天也將開放,因為這個廟宇是一年開放一次的,所以這時正在給這個廟張燈結彩呢。還有明天的主角,那個將要被屠宰的牛和羊,也被成群地趕到廣場,可憐的他們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呢,依然樂此不疲地低著頭找著地上的吃的。那個當地人說,明天整個杜巴廣場將會血流成河。晚上我們還是決定去桃太郎吃晚飯,老公點了天夫羅很好吃,晚飯花了640RS,今晚THAMEL大街沒有了往常的熱鬧,好多的店已經關門回家過節了,我們因為天天在這裡晃悠,也早失去了新鮮感,不知道明天的屠宰將會是怎樣的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