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十一行走常州、鎮江、揚州、高郵之間(3)
在學古典文學時,汪中是作為清初的一位有代表性的詩人來學的;焦循是作為戲曲家出現在古典文學和中國戲曲史中;王念孫和他的兒子引之是古代漢語的最後出現的總結式人物,當年《讀書雜志》還被我以為是他家竟能出版雜志。多年以後,我覺得讀書到的知識真是支離破碎,也許就是為了給日後的讀書留出頓開天地的空間。
也是文學史中,提及鄭板橋,總是掛著揚州八怪,然而揚州八怪都是書畫家,別是一個領域,不過由此對於揚州便頗為注意,閑書讀多了,才注意到本來在文學史上並不占主要位置的焦、王、汪等人均為揚州人(大揚州的概念)。後來知道焦循這個為讀書十余年不入城市的窮人竟是達官貴人阮元的表姐夫,跟著表內弟當了若干年的幕僚;又知道五四時期著名的無政府主義者劉師培竟是另一位揚州學問大家劉文淇的重孫。
再後來始知,那些在文學史上不占主要位置的人物們在其它領域的成就了得,而他們又共同成就了“揚州學派”。其實直到章太炎還只提吳、皖,揚州的這些學者仍據師承分在兩派中,但後來人們越來越不能忽視揚州這個清初最繁榮的商業城市,不正是鹽商們對藝術文化的附庸和消費、市民社會的發達,保證了揚州八怪的生存和形成嗎?
這樣的揚州吸引吳皖兩派大師的居揚,期間於書院的講學,影響了大批的揚州學子,上述諸位正是其中的佼佼者或影響所及者。他們由師承下來的學術之專精,於揚州走向會通,所以說“揚州學派”更具有社會性意義,更能體現揚州這一城市的地域特色:興趣豐富,融會貫通。另一個把上述諸家歸於揚州學派的理由是,幾乎他們每一個人都對揚州的歷史、地理、文化、政治給予了關注,並寫出了專著。
其實,揚州學派中的許多位我們在另一段文學史中也相遇過,那就是乾嘉學派,這是當年評價很低的一個歷時很長、大家眾多的學派,歸根到底還是要反映清初的文字獄對文化的鉗制,封建時代嘛、民族壓迫嘛。但是有一點被忽略了,那就是潛心研究漢學,乾嘉學派,肇始於顧炎武,流緒於俞樾、孫詒讓,始終咬住古字古音,在經學、史學、音韻、文字、訓詁、金石、地理、天文、歷法、數學等諸多方面,把漢學完整地傳承下來,並深入地研究下去,揚州學派諸公在其中居功甚偉,甚至包括做著滿清王朝高官的阮元,這恐怕是異族統治者,始料未及的。
不過,揚州好像對自己值得驕傲的祖先並不太在意,早幾年為准備揚州之行,就在打聽,但沒人回復。此次在揚州,又是向不同的人問起,連葉家橋這樣從地圖上看離城市很近的地點,都得到“那是鄉下呀,很遠的”的回答,揚州人鹽運天下的氣蓋哪裡去了?連游客中心這樣為游客服務的地方,服務員也僅知道何園、個園、瘦西湖這些聯票上有的景點,稍一偏離,便以不歸旅游局管為理由拒絕,揚州人的融會通達哪裡去了?
從鎮揚汽渡過到江北,先訪了瓜洲古渡,然後穿揚州城而過,直接奔黃玨鎮,因為查到的比較詳細的焦循墓的位置是到黃玨鎮沿雕菰路向南不遠處入農田,只好一切到黃玨再說了。焦循的《劇說》是我讀了幾遍的,因為畢業論文與戲曲有關;以後關注民俗,又讀他的《北湖小志》,了解記述身邊事像的眼光;後來又知道他對數學還頗有研究,寫過《加減乘除釋》,太佩服了!而且他還是一個窮人,為了一部書,能賣了老婆的陪嫁首飾,真有貧賤不能移之儒者之風。
從瓜洲至黃玨有多遠,反正我上午10點離開瓜洲古渡,走到16路車站,換29路,再換3路,再找到焦循墓,已經是1點了,有數碼相機的照片為證,總共才花了三塊錢,真要感謝揚州如此好的交通條件。下車就遇到麻煩,首先當地人不知道雕菰路。焦循應該是黃玨的名人了,要不怎麼會以他的雕菰樓來命名鎮上的道路呢?可惜這種命名只是對外鄉人的標榜,當地人並不領情。
但是說焦循在當人心目中不占份量,也是不對的。問雕菰路,沒人知道,改問焦循墓,開始人們也是一臉困惑地重復著我說出的三個字音,我猛然覺得他們一定把三個字當成了一個人或村莊一樣的地名,於是改問道:您知道焦理堂的墓在什麼地方。對方高聲叫到:焦理堂嘛!然後指著停車十字路口的其中一個方向:一直走。就這麼簡單,我應該想得到的,2001年在江西找辛棄疾的墓,也是問而不得,改問辛稼軒,馬上得到興奮的回應。
那是一條水泥路,甚至還用隔離花壇分出快慢行來,只有一側有住房,因為資料顯示,焦循墓在一片農田中,而且北可望黃玨鎮,我想不會遠的,便隔幾步路就問一問人。但又應了我的一條經驗,婦女大多搖頭,即使能夠指出方向,也不願意具體告知,今天還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時代嗎?還是頭發長見識短?甚至絕不能與陌生人講話呢?
男人對此往往都很積極,即使不能陪同前往,也願意多帶你走幾步,起碼都知道我所打聽的人或事,並引以為自豪,貌似有些學問者如是,引車賣漿者亦如是,年長者如是,孩子也如是。我在幾個房屋間的荒徑上打了幾個來回後,幾乎是最後一次,我向一扇門裡問路,一個年輕的女人來應,搖頭之後,一個正在她身後板凳上做作業的十來歲男孩走了出來:就在那邊,從前面的房子過去,路過一個水塘就到了。我對童言有所顧忌,他卻說:我去玩過的。
來到男孩指的兩幢房子之間,中間是菜地,選了一側像是路的牆根走去,被一個婦女叫住:不通的!卻把我向遠處指,正好來了一個男人,了解我的目的後,指著另一幢房子邊荒草,叫我走,我相信了他,不久進了稻田。頭一次走錯就是進了稻田,看到指路者所說的水塘但無法靠近,所以這次一方面很提心,另一方面決心即使掉到田埂下濕泥裡,也要走到水塘邊。
一邊是豐收在望的稻田,一邊是水塘邊的葦草,目光鎖定田中那片柏樹和一小段漢白玉的欄杆,那裡肯定是了。2001年是踩著稻茬拜訪辛棄疾的墓,今天能夠在飽滿的稻穗簇擁下來到焦循墓!踏上漢白玉欄杆的基座上,才知道這墓是進不去的,荒草一人多高,攀上欄杆也望不出所以,幾次試探都沒有地方可以下腳,不知道草中有什麼咬人的東西,更不知道墓的位置怕一腳踏去有辱先人。
我選擇放棄,沿原路返回,對面來了兩個年輕人,其中一位主動跟我打招呼:進不去的,早就沒人管了。再說那也不是真的(這一點資料中說過),我小的時候老人們也要回憶焦循墓的實際地方,但都沒想起來,只好在這兒建了一個,假的,沒什麼好看(這與資料不同,資料說知道地方,但已是農田,於是遷在城邊更近處)。年輕人言談間充滿悲憫:哪有焦下村(又是資料裡說的),只有焦莊,但沒一戶姓焦的,都姓張和闞,他家沒人啦。
問他們來干嗎?答曰:在塘裡打魚,玩玩的,又不會打麻將。問他那座面向水塘,收拾得干干淨淨的新墳,他自豪地說:那是我家的祖墳!小伙子很健談,一邊脫衣下水,還在一邊跟我說:焦循啊,就是一個學者。
暫別揚州,先去高郵,因為要留出兩天的時間,好買張聯票,省倆錢兒。一位朋友問我去高郵看什麼,除了盂城驛和文游台,當然是王氏紀念館。這裡紀念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家人。龔自珍曾拜訪過嘉興太守王子仁,他是吏部尚書王安國的曾孫、王念孫的孫子、工部尚書王引之的兒子。祖孫四代同為進士,可貴的是家傳小學,尤以王念孫和王引之出色,所以龔自珍寫詩:一脈靈長四葉貂,談經門祚郁岧嶤。儒林幾見傳苗裔?此福高郵冠本朝。
讀過漢學家吉川幸次郎於1957年寫的《高郵舊夢》,追述他1931年(民國二十年)春天,他27歲時游歷高郵的經歷。他寫道:那次到江北……要去揚州以北沿大運河北上30公裡的鄰縣高郵縣……這裡是18世紀末,清朝的古代語言學大家王念孫、王引之父子的故裡。《廣雅疏證》、《經義述聞》、《讀書雜志》、《經傳釋詞》等等著作,大多以父子共著的形式流傳下來……高郵是否還有他們的故宅?這裡是否還住著他們的後裔?我曾在北京、在蘇州,向一些似乎會知道這些事的人打聽過,但結果都不得要領。因此,就想自己親自來高郵訪一訪。
吉川坐了四個小時的小蒸汽船,而我只用一一個小時多一點的時間從陸路北上。吉川感覺到“道路比起揚州來要寬闊而清潔”,我也感到高郵比我想像得大得多。來到王府,吉川寫道:“這裡好像就是了,像北京見到的大官家的宅第一樣,大門上塗著顏料,裡面可見高高的喬木……因為知道主人不在家,也就沒上去與當值的看門人說什麼。轉了一圈後,就向西走去,果然就到了西邊的城牆。城牆不高,出得城牆,就看到大運河中河水蕩漾,泛著茶色。在它的對面,高郵湖的水卻呈現出清粼粼的光潔,遠遠地閃爍在遙望的視野中。這風光真是明媚之極。”如今已經是歡迎參觀的紀念館,我比吉川幸運嗎?
我見到的門頭不大,門口沒有一個人,只有一塊牌子寫著:聽評話2元。進門的照壁上是“戩(jiǎn)榖(gǔ)”,語出《詩經》,其實就是福和祿的意思,可瞅著那麼有學問。我見到的院落也極小,不像簪纓世家,畢竟是兩百年前的世紀了,即使四代進士,也有終於敗落的一天。月洞門以裡的那尊父子像,還算是完好,其它的展覽已經非常破敗和零亂了,後院在說評話,正講著某家搭擺台,怕人踢場,竟搭了陸丈陸尺,下面的十幾位老人會心地呵呵笑著,就像一個尋常人家的小院。
吉川在引用了多首曾主持紅橋修禊的王世禛詠高郵的詩句後說:“我在高郵的客棧住了兩晚,第三天早上,搭上汽車,駛向更北的一個縣城——寶應縣。我想去拜訪《論語正義》的著者劉寶楠的後人。”我在住了兩晚後,卻只能回頭揚州,因為假期有限。
偶爾查到一個高郵當地的網上面有王氏父子的一段介紹,錯誤百出,深感鄉賢在今天的社會中地位日下。抄在下面(錯字不易,*為丟字,後加正字或補字於括號中;標點不易):
王氏父子:隨著王氏紀念館的建成,王念孫、王引之父子為後人所熟知。王念孫,字懷祖、號石*(臞),乾隆四十年進士,歷任工部水司主事,至永定河道等職。王引之,念孫長子,字伯申,號曼卿、嘉慶四年進士(探花)。授翰林院編修,累官工、戶、吏、禮四部尚書。(其祖孫四代同為進士,故龔自珍贊道:一脈靈長四葉*(貂),讀經門祚郁岩(岧)*(嶤)。儒林**(幾見)傳苗裔,此福高郵冠本朝)
王氏父子的可貴之處在於他們即(既)做官,又勤於做學問,代表作《廣雅疏證》《讀雲(書)雜志》和《經義走(述》聞》,《經傳釋詞》,為清代訓詁學最高舉,國學大師章太吏(炎)說:古韻學到了王氏,已基本上分析就緒了,後人可做的只不過是修補工作。終為訓詁學集大成者。王氏高郵學(“終為……”不通,應移至“為清代訓詁學最高舉”前)部(郭)沫若譽《讀出(書)雜志》,至今尚無人能出其右者。
值得一提的是,王念孫參*(權?)相和*珅的故事曾廣為傳頌。嘉慶四年正月初三,乾隆一死,王念孫昌(冒)死帶頭參加(此為多字)和坤(珅),《王念孫參奏大學士和*珅之奏折》中列學(此為多字)舉了和*珅的種種罪狀,證據確鑿,令人嘆服。正月十八日,嘉慶賜和*(珅)自盡。王念孫由此被譽為“鳳鳴朝阻”
高郵歸來,不能免俗,先去了不能不去的何園、個園之類,在東圈門找了一圈劉文淇的故居而不得,失望之余決定不顧天氣陰沉,出一趟城去一回揚州人說的鄉下。於是約在下午3點多鐘,坐8路車直到終點——竹西公園。果然是鄉下了,擺攤賣菜者已經是農民模樣,再往北沒有公共汽車了,我問一個開著手扶拖拉機的賣菜農民,能不能載我去葉家橋。“我們不去的,你去叫出租吧。到前面黃金壩路口去叫。”第一輛車是一個女司機,拿地圖給她看,她說不認得,用無線電問總台,人家也不知道,她捅了我一下:你去找別人帶你去吧。是啊,天已晚了,女司機,又是鄉下,危險四伏啊,可是我像要打劫的嗎,總之他們覺得離開城裡是不安全的。想起,2001年在河南荊紫關,全店只住了我一人,“你還會是壞人?”女服務員連身份證都不看。領我上樓的時候悄悄地問:你們北京特亂吧?
這個鐘點、這個地點、這個方向,打車的確不點難,終於讓我等到了居頂玉師傅。他認真地看了地圖,想了想:那地方我應該去過的。黃金壩路與上方寺路交界處向西折了一下再北上,因為等紅燈,我看著地圖說:向右以後也有一條路向北呢。居師傅猶豫一下順著我的指示右轉彎了。我估計問題就出在這裡,我們沒有在意那條地圖上沒有標明路名的通往葉家橋的路,而是一直向東走到三星路上才北拐,一直向北,居師傅覺得從地圖比例上看有點遠了,終於看到火車線了,知道肯定走過了。
然而周圍盡是農田,退回到一個垃圾處理場,門口的婦女讓我去問正在機器上操作的工人。這是我第一次這麼近接觸一般情況下避之不及垃圾站,果然氣味熏人,好在工人迎了過來,沒有讓我經過機器轉到後面。他摘下大手套捏著我的地圖,我指給他看我要去的地方。“前面就是三星,肯定不對,你回到後面的路口,向右轉,再問人。”再三感謝後退出,轉告給居師傅。
轉彎處有一個賣水果的,這前不著村後著店的,那麼一大堆水果賣給誰去?居師傅過後為他的生意發愁,我卻有一種唐僧師徒四人將要蒙八十一難之一的感覺。好在那賣水果的給我指了一條正確的道路:看到蓋房的嗎?這邊就有條路向南。那是一片正在興建的小區,這回是居師傅的判斷出錯了:這條路不通的,我走過。繼續向西去,過了小區沒有路了,只好把車停在路邊,我進一戶人家打聽。
一個男人跟我出院,仍指著那片小區:東邊那條路一直進去。“就是你說不通的那條路。”我告訴居師傅。這次掉轉車頭算是找對了地方,過了那片小區,路東便是一個小村,就是葉家橋吧,因為一位老者指著一片瓦礫說:那就是汪中墓,車進不去的。居師傅順著望去:啊!真是的。我還沒有看到,把車挪一下,果然廢墟時站著一堵牆,因為是它的側面,根本看不出是磚牌坊。
居師傅把車停在瓦礫堆外,跟我一起踏著瓦礫斜穿進去,其實墓前還有一條青磚豎扎的甬道,牌坊離墳包如此之近,難道這裡這麼缺地嗎?荒草爬滿了墳包,仿佛填滿了整個汪中墓的空間。居師傅雙手合十拜了一拜,然後進去,讀那碑上的文字:大清儒林汪君之墓,嘉慶十七年揚州舊守伊秉綬題。汪中在當時是很有名氣的,只寫汪君即可讓二百多年來的人們認定這裡即是汪中之墓。
最覺得汪中有趣的地方是他的不做作,因為喜歡荀子,竟給他的兒子起名叫汪喜荀。據說當年來到揚州的考官,臨行前放話:此行就是為了取汪中,結果人家汪先生連參加考試都不肯,真不給面兒。這樣一個人,他躺在這裡,面前是一片狼籍,相信有什麼新的藍圖了吧;背後是正在興建住宅小區的吊車群。以後汪墓會像奧運村裡的北頂娘娘廟一樣,作為遺產占居著不能再小的一塊地盤嗎?應該會吧,起碼它沒有被拆除嘛。
碑前有人奉上的兩只香,沒燒完,還有一張玻璃紙,難道是包了鮮花來的,但沒有看到鮮花一點影子。居師傅說:呀,沒帶打火機,把香點了就好了。逝者為大嘛,對吧。在尊重上,我自愧不如居師傅。4點半了,居師傅催我走,其實他不催我也急——他那車上打著表走字兒呢!
仍從小區邊的路退回到問路人家的門口,然後一直向西,見到一條很正規的小路轉向南,說它正規是因為建成多年,周邊的植物興替了多少代,已經形成自然一體的環境了。“這裡我認得了,我說我來過的,再往西就上黃金壩路了。”居師傅現在信心滿滿的。果然不一會兒,我們來到最開始應該左轉卻向右的紅綠燈。“你看,我們要是這麼走,就沒麻煩了。”居師傅似乎松了一口氣。
本來想叫他送我的竹西公園門口去乘公交的,但在黃金壩路和邗溝路、竹西路交界處有人打車了。我下車前,居師傅寫下他的地址,讓我把幫他在汪中墓前的照片寄給他,一看地址:灣頭,哈哈,唐代運河抵揚州的茱萸灣是也,可惜這次沒有排上計劃,沒想到請位開車的師傅就來自那裡。
經過兩度尋找焦循墓和汪中墓,雖無大的波折,但的確承受了沒有預期的壓力,我決定在阮元這裡放棄了。阮元墓還不像前兩位,已經查到小地點,資料裡說阮元葬於槐泗鎮永勝莊雷塘阮氏祖塋,但我在兩份電子地圖上,永勝莊離雷塘甚遠,也沒有信息表示揚州有兩個雷塘,後來在旅游地圖上看到雷塘距離城市的直線距離與汪中墓差不太多,但隔著蜀岡,走起來可能有點麻煩,加上火車票的問題干擾了我的游程,我必須趕到南京去,最終決定放棄,畢竟揚州城中還有阮元家廟可以去瞻仰。去阮元的家廟是在回揚後的第二天一清早,據說毓賢街上原有文選樓,阮元據此為居,他是一個很顧念家族事物的人,與叔侄們一起在宅邊又建了家廟,後來阮氏後人居住的宅院被大火焚毀,而家廟得存。此次訪到這裡,四面圍牆,廟邊的通道也是通向後面的住宅區,始終圍著廟轉。正想拍照撤退時,廟邊上屋的門開了,一位老婦出來倒土,忙上前打聽,她說從她屋裡可以進去。仿佛進屋下了個台階,總之有種低矮的感覺,這可能是一間廚房,南門進來,北牆上有門通後屋,而西牆上有門,直接進了阮元家廟的小院。雖是秋天,院內綠色滿眼,高大的柏樹和滿地灌木倒也熱鬧,建築幾乎看不出舊樣子,倒像是一排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蓋的辦公用房。出門再看照壁,應該是原物,但“太傅文達阮公家廟”,應該是後寫上去的。阮元最後位在太傅,但除了家廟和在雷塘的墳之外,並沒有在揚州是園林薈萃之地建自己的園子,據說是因為揚州人好以園主之姓加個“園”來稱呼某處園林,他怕園子建成了,自己的名諱就被掛在人們的嘴上。其實以阮元的通達,只是不想有此身外之累罷了,連生日都要躲出去的人,還要園子干什麼呢?或者他已經到了無需結交人而人自來巴結他的身價,無需鹽商們巴巴地修個好園子,以博皇帝或權臣們的另眼相看。行前曾在網上查到一文,台灣的學者所寫:“民國 88 年(1999) 1 月 31 日,由揚州大學張連生、趙葦航兩位教授陪同,對揚州學者遺跡作了詳細的考察。”人家是專門研究揚州學者的學者,有對口單位接待,當然可以直抵目的地,而且有專車以節省時間。他們的具體選種是,“上午赴邗江縣槐泗鄉永勝村雷塘阮氏祖塋,訪察阮元墓,又到邗江縣黃玨鎮南首,考察焦循墓。下午,赴揚州東北郊上方寺西北葉家橋,考察汪中墓。又赴揚州市區毓賢街8號考察阮元的阮氏祠堂,及祠堂右側的阮元故居”。第二天去高郵參觀王氏父子紀念館。
得出的結論是“除王氏父子紀念館保存稍好外,大部分殘破剝落,像阮元這樣的高官,不論是阮氏墓園、祠堂、故居,都已蕭條到了極點”。他們樂觀地說:“這次的訪問考察,不但奠定了雙方合作研究的基礎,並激發揚州大學與揚州市政府徹底研究、整理揚州學派著作的決心。揚州市政府已決定撥款,整理阮元、焦循、汪中、王氏父子等學者的文集。”照我此行的情形看未必。

(焦循墓)

(王氏紀念館)

(汪中墓)

(阮元家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