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黔的貧嘴驢 3:驢逃逃貴陽交學費》再過十天就是國慶節了,天氣卻是這麼炎熱,剛才在火車上接到市長發來的短消息,說是歡迎我來到中國避暑之都貴陽,可是這裡明明比福建熱啊,市長肯定是正確的,忽悠我的是老天爺。我四處尋找冷氣機的遙控器,這個從火車站廣場拉我來住宿的女人連忙說,我們貴陽是涼都,是全中國最涼快的地方,不需要開空調的,她的口氣與市長一樣,這整個星期我走的都是民風淳樸的少數民族地區,心裡喪失警惕性,居然相信她說的鬼話。晚上回來,房間裡還是非常熱,熱得睡不著覺,又沒有電風扇,衝涼算了,卻仍然沒水。從住進來開始,老板就對我解釋市政在維修自來水管道,然後在某個時間,服務員會通知我開始洗澡,等我洗完澡洗好衣服,想再洗一把臉,水卻沒了。要等早晨起床水龍頭才會有涓涓細流,而衝廁管裡的水隨時都很猛,天天如此。打開窗戶,迷迷糊糊睡去。只一會兒,就被蚊子咬醒,我都快被蚊香熏暈倒了,它反而如魚得水。我事先預交了三天住宿費,這些天裡水、電被嚴格控制,最後走的時候才知道,那個女人是搞中介的,提成客人交費額的百分之二十,招待所老板的純利潤被嚴重削減。我出站後應該往右邊走,那裡的旅社更實在。往左誤進訓驢場,交了學費。傍晚七點鐘,我在火車站廣場登上“兜風貴陽城之旅”巴士,投幣五元。這是拆除頂棚的雙層公共汽車,配備講解員。坐在上層,車子徐徐開行,微風撫面,行道樹的葉子緩緩擦過護欄。天暗下來,到處是立交橋和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到了“河濱公園”站,少男少女成雙成對相擁下車,車上空蕩蕩的,八點鐘回到火車站,又補滿俊男靚女。火車站廣場公共汽車總站後頭還有一條街,全是飯鋪,賣的是飯、粉、面、餃,走過略過,十字路口往前是鐵板燒、燙鹵店街,往左是烤店街,撿自認為可口的坐下來吃就是了,價格很公道的。早晨起來,還是在火車站,坐上公共汽車,往花溪方向前進,再換乘中巴車到達青岩古鎮。青岩古鎮建在小山包上,街道用石板砌成台階,隨山勢曲裡拐彎的,很悠長,兩旁都是傳統民居,岔巷子裡的院牆用片石壘就。古鎮的頭尾兩端有門票站,但是腰部與新鎮區相連,從這兒可以進入,只是不能參觀必須驗票的景點。古鎮裡以賣地方特色食品為主,各攤店的老板會熱情的叫客人試嘗,我吃了玫瑰糖,最後沒買,賣糖姑娘滿臉失望,主要是去得太早了,游客寥寥無幾,她今天的生意還沒開張呢,臉上的表情我再也不忍心回憶了。那個賣鹹菜的老頭做涼拌鹹菜真可口,我試吃完後口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很簡單的鹹菜,本質上就是大頭菜,菜腦切成薄片,菜葉隨便切碎,加上辣味、甜味相拌而已,買了半斤,老板贈送了吃快餐的筷子,我坐在僻靜處慢慢嘗,結果發現人家脖子上掛炮筒式照相機的矮胖男子、腰勒得細細的穿薄透連衣裙的摩登女郎都是在逛街時頻頻伸筷子到塑料袋裡夾鹹菜吃,嗨,我有什麼好斯文的?有三、五個初中女生結成伙伴,往我手裡塞手工疊的紙鶴,說是用來交換捐款,她們積攢起來當學費。唉,想那古時候的“孟母三遷”,就是母親為了杜絕兒子受生意人潛移默化變成老板而把住所遷離商業區,現在的年輕女子倒好,身陷商品經濟的洶湧大潮裡,不去賒批土特產來“提籃小賣”,卻玩起空手套白狼的游戲,這似乎已經成為文化潮流,想起曲別針換別墅的故事,明眼人評價說,用一枚曲別針加上三年陪睡應該能得到別墅。回到花溪區,花溪公園就在汽車站對面,無非就是河邊種了樹木花草圍起來賣門票,沒太大興趣。想去鎮山布依寨看“石頭當瓦片、蠟染”,雇了帶棚的三輪摩托車。摩托車開行幾分鐘後停下,司機指著某處大門上方的“布依寨”三個字叫我付車費、下車,然後駕車沒命地逃跑。走進“布依寨”,卻是喝茶、吃飯的茶餐廳,這哪裡是鎮山啊?是花溪公園的後門,地名叫平橋。又交學費!貴陽畢竟是漢族占壓倒多數的省會城市,拌驢索、陷驢坑很多。平橋是一座很平的橋,橋下的淺水壩攔住花溪河形成湖泊,是開放式的游泳場,在湖裡嬉水的姑娘們大呼小叫,湖濱臨水地帶擺著許多竹躺椅,已經調整到最佳觀察位置傾斜度,躺椅右邊有茶幾,老板娘正准備送來茶水、酸奶、雪碧、啤酒、鹵鴨爪、牛肉干、香煙、瓜子、花生、望遠鏡等;如果自認為長相足夠帥,可以召喚馬夫,他會扶你上馬,手牽韁繩在湖岸邊慢行。上游是跨步過河石墩橋,游客熙熙攘攘,腳在跨石墩時眼睛千萬別盯著穿比基尼泳裝的姑娘啊,以免落水。平橋就有公共汽車回貴陽,終點站在貴陽河濱公園旁邊的總站,這才發現去鎮山布依寨的起點在這裡。河濱公園建在樹木茂盛的山崗上,老人們在林間草地裡跳舞、諧奏各種樂器,一群少數民族婦女在兒童游樂場玩旋轉木馬,滿臉的滿足相,這是什麼族呢?帶隊頭子自豪地說:“她們是苗族人,日子過得比蜜甜,國家關懷少數民族成長,撥出專項經費發展文化衛生教育事業。”山背後是河邊綠化帶,石凳子隱藏在茂密的灌木花草叢中,大姑娘小伙子摟在一起互相啃,全然忽略從河水裡冒上來的刺鼻臭味。晨起,前往黔靈公園。黔靈公園就在貴陽的鬧市區中,是帶峽谷的高山。今天是星期天,游客特別多,至少有好幾萬人,以老人家為主,他們拼老命往裡擠,入口的檢票員還能喘氣算她們命大,門票的事就別提了。平地上全是跳交誼舞的老太婆,吵死了。買來魚食喂鯉魚玩,然後一直往前走,就到溪水源頭,看到泉水池子汩汩湧出清水。邊上樹林的幾只猴子施展絕技,隔十幾米遠,就能凌空從樹枝上蕩到門樓上,快樂地飛檐走壁,身手極其敏捷。最後是冗長乏味的山區公路,走到底可以從後門離開公園。後門外是菜市場,很多人在買刺梨,這東西是野生的,嘗了一口,那個澀啊,我的舌頭好像再也拖不動了,本來可是油嘴滑舌的啊。走到合群路,已是午餐時間,小吃店多啊,結果坐在邊上的客人告訴我,白天算得了什麼,晚上才叫多呢。走上飛碟式行人過街立交橋(兼商業城),管你是吐魯番火焰山、赤道幾內亞、桑拿干蒸室、請君入甕加炮烙,遠比這兒遜色,密密麻麻的冷氣機根本不頂用,我熱昏了頭,居然繞上一圈回到原來的街口,精神崩潰,我明白了,飛碟是火星人發明的。走到嶄新的古老城門,太陽實在大。從城牆下來在大樓的陰影裡看到賣刺梨的,已經脫除澀味,泡在糖水裡,味道非常非常好,超過梨子,慢慢嚼吧,都是維生素啊。在十字路口的高地上看到古樸的建築群,以為是甲秀樓,走近了看,靜悄悄的,心裡疑惑,詢問路人,那個路過的老頭回答說:“是民國時期貴州省交通廳廳長的私宅,蓋得這樣,難怪國民黨要倒台。口口口口口口(大量的網絡敏感詞)。”我勸道:“解放前蓋的房子到現在還這麼堅挺,說明省交通廳特別重視工程質量,值得誇獎。國民黨不是由於建築質量高才逃跑的,是在軍事上失敗了。都說你們貴州省‘天無三日晴’,可是我來了七八天了,每天都被太陽曬個半死;‘地無三裡平’,但是火車速度比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福建快多了;‘人無三分銀’,這幾棟房屋不是二分銀錢能蓋得起來的啊。”雖然在濃重的閩北口音裡夾帶著錯音字,老頭還是聽懂了,目標馬上對准我,又是層出不窮的網絡敏感詞。這個老頭沒悟性,蔣該死又不是劉阿鬥,還會有什麼事能瞞得住他?你去牆壁上塗寫“共產黨萬歲”試試看,軍統特務包管從天而降。蔣該死坐上龍椅寶座,李宗仁、何應欽諸實力派頻頻砸場子,全賴四大家族扶持,人家四大家族也需要馬子支撐他們嘛,只要不危害黨國的根基,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古時候商鞅搞變法,秦國為此繁榮富強,結果商鞅死得可慘了。終於找到甲秀樓,甲秀樓後門外的露天茶館要去玩啊,茶桌之間全用綠籬隔離,想像坐在森林裡品茶的詩意吧。我研究甲秀樓敞開的後門,為何沒有門神呢?前門可是防守嚴密啊!咳,有一個女人從街上款款走上來,拉起裙子側邊,展現局部玉腿,擠眉弄眼輕啟朱唇對我微笑,風快往裡走,卻有一個女人從茶館洗手間方向吶喊著衝過來,手還在整理裙子呢,硬把她給拽出後門,喝令去買票……呵呵,看走眼了,白費魅功。回旅社小寐,不吃飯了,涯到天黑,乘公共汽車到合群路,嗡,頭昏眼花,街兩邊全是小吃攤,足足擺了一公裡長。要一根鹵好的豬筒子骨,老板娘拿出鋼鋸“唰唰唰”地鋸,用刀背敲斷,下鍋再鹵;小老板慢條斯理地烤豬肉串、羊肉串、牛肉串,“吱吱”聲抓人喉嚨,叫他來十串,什麼啊?要十五串起賣,十五就十五啦。戴上一次性塑料手套,俺敲骨吸髓,活像吹喇叭。後來有一個男子挑著擔子吆喝賣豆腐花,桶蓋得緊緊的,我又不知道豆腐花到底是什麼東西,難道豆腐上長出花朵(似乎好的皮蛋蛋白不也生松花嘛)?豆腐雕刻的冰凌花?買來才看清楚,竟然是豆腐腦,裝在飲水機上用的小塑料杯裡,才半杯,要三塊錢,呸!美女也愛吃小吃啊,源源不斷地補充進來,她們坐的是小轎車。擁有漂亮的小汽車就能擁有漂亮的小女子。夜深了,在立交橋下、屋檐下,躺著許多衣裳破舊的男子,背簍墊在身下,簍子壁緊貼腰、背、頸,背簍的設計完全符合人體工學原理。據說,他們是邊遠偏僻山區的漢族農民,爺爺不親,奶奶不疼,生活極度困苦,文化程度低下,身乏長技,又老實膽小,只會下死力氣當搬運工,如果幸運,會有人雇他背東西上樓,肚子就能填飽,每一趟工錢五毛錢,無力租房。蚊子來咬嗎?治安隊來查證件嗎?街頭混混來敲詐嗎?夜裡有生意嗎?是否在等待天亮呢?

貴陽市青岩古鎮的小巷子

貴陽市河濱公園少數民族玩旋轉木馬

民國時期貴州省的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