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黔的貧嘴驢 4：驢汗黃果樹》如果坐火車到安順市，出站後稍微等等就會有途經黃果樹大瀑布的班車拐過來接。大瀑布入口處私人開的旅社比較多，很干淨，老板整天洗啊洗的，想想底下轟鳴的青綠瀑水就好理解了，住下。我沒急著進風景點玩，先找郵政所蓋郵戳，為了具有紀念意義，查看“識途老馬”（地圖冊）後走到黃果樹鎮，這裡有教堂，有郵政所，大瀑布入口那兒的人矢口否認存在這個鎮子，外地汽車必須繞道行駛，勤勞的黃果樹人民沿公路建起連續不斷的遮擋視線高牆，安上尖利的鋼鐵倒刺、彎鉤，誰也別想揩油。鎮裡有許多私營的酒家、賓館，居高臨下建在欣賞大瀑布的位置上，隨便走進一家歇歇腳，老板很大度，沒要求我交錢或者品茶、吃飯。把靠背椅搬到涼台上坐定，“轟轟轟”聲中，但見彩虹飲水，似乎水花飛濺，天寬地闊，無邊綠地圍繞著瀑布，在木棧道上行走的游人不比螞蟻大。想買“黃果樹”牌礦泉水喝，老板抱歉地說，沒聽說過這個，你要口渴了吧台飲水機裡有水。那我買“黃果樹”牌啤酒，老板說，早幾年就停止生產了。“那，還有什麼東西是這個牌的呢？”“只有香煙。”他們都在打撲克、看電視、聊天，就是沒人看瀑布，我還專門去掉路費跑來玩，老板說，我們在這兒出生，在瀑布聲裡長大，一切習以為常，只有外地人會覺得好看，某些人卻投入巨資在公路邊砌高牆擋攔客人視線，我們布依族人做不出這樣的事，拆遷指揮部千方百計地要拆掉所有能看到瀑布的民房，現在剩下的幾棟都是少數民族的，過一天算一天吧。什麼時候公路邊的遮擋視線高牆改成防護行人墜河的矮牆了，我們才可以吹噓已經進入文明社會。回到大瀑布入口處，回旅社，心涼半截，我曬出來的辣椒沒了。到貴州的第一天在凱裡市看到這種一尺多長的火紅辣椒，覺得非常可愛，鮮椒才賣八毛錢，所以買了一斤，過了幾天到都勻市時去水庫游玩，無意間吃了這種辣椒，味道居然是甜的，像吃水果，菜場裡才賣七毛錢，故而再買一斤，生怕把它給悶壞掉，這一路上都拿出來晾曬，偏偏又特別經得起曬。弄丟了就失去對親友炫耀的本錢，但是價值太低，怎好大聲嚷嚷呢？老板娘揚手指點：“下午太陽西斜，曬不到了，我幫你挪到牆拐角那邊。”布依族老鄉心地善良！大瀑布出口處形成售賣黃果樹特產長街，姜糖很對我的胃口，可惜火氣太大，吃了舌頭難受；波波糖與“波”毫不相干，就是用蠟紙包著的一小團甜粉，我沒經驗，剝開包裝紙就往嘴裡塞，喉嚨被嗆，引起劇烈咳嗽，像墨魚逃亡似的嘴巴裡猛然噴出黑霧，還好吃糖時是倚走廊欄杆面對院子，正確吃法可能是要先喝水潤口。早晨出來散步，的士司機攛掇我去天星橋玩，說那是人間仙境，大瀑布算什麼啊。弄了老半天我才明白，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原來黃果樹大瀑布只是替天星橋墊底，想看天星橋必須先看黃果樹，二者門票捆綁銷售。思考了漫長的時間，司機快要打哈欠了，我決定：乘坐途經黃果樹的班車去關嶺縣玩。關嶺縣的鵝肉粉干那才叫好吃，吃了不過癮，又專門吃帶湯的鵝肉，味道好啊。誰想，轉過來一條街，都是賣花江狗肉的小吃店，狗肉切得紙薄，在我心裡把鵝肉給打下台。肚子實在撐不下，粉干就免了，叫老板娘隨便抓一把狗肉，她下鍋燙熱端來，呃，呃，賽過鵝肉。花江是關嶺縣下轄的鄉鎮，花江廚師最擅長烹狗，走遍貴州無敵手。回大瀑布入口處取行李，的士司機神機妙算，居然懂得我心裡有游玩龍宮的打算，他說夜郎洞無論是水洞還是主景洞都遠遠勝過龍宮，而門票價格是一樣的。我坐上車，一會兒就到了。如果刨除在“碼頭”枯坐等船、小船在髒兮兮的人工池塘和水渠裡慢悠悠地飄蕩，實際游覽時間無幾，主景洞裡實在沒什麼激動人心的東西可看，一百二十元門票就這樣報銷，我們福建省寧化縣天鵝洞的天然暗河老長老長的，漂亮的水上石林密密麻麻的，加上旱洞也只收三十元啊。向導伶牙俐齒的，剛才他就胡扯說船工是因為黃果樹搞慶典實行交通管制道路被堵趕不過來，現在從鼻孔裡發出“哼”聲，鄙夷地說：“福建人收入水平全國最低，來到經濟發達的貴州，當然消費不起了。貴州到處可見福建民工……。”我誠惶誠恐，汗不敢出，羨慕貴州的富裕。同時進洞的上海女游客覺得看到的風景遠遠不值一百二十元門票錢，講解員輕飄飄地回答：“嗤，上海人，哼，早餐只吃一塊錢。”不回黃果樹了，坐當地人乘坐的中巴車前往鎮寧縣縣城。路過石頭寨時無意間發現美景，夕陽西下，太陽柔和斜照，河邊古老的水車鍍上金黃，河水清澈，戲水的姑娘們銀鈴般的笑聲響徹河面，遠處的石山更怪，孤零零多出一個像茅台酒瓶子蓋似的小小峰，不禁由衷贊嘆。布依族司機把汽車停靠在路旁，給我五分鐘時間拍照，實際上花費將近十分鐘，車上的布依族鄉親也沒催促。後來與司機閑聊，他說他們從來不在旅游區買波波糖，也不買超市的，那些地方為了生意上的競爭，價格越賣越便宜，原料越用越差，他們只吃縣城某幾家傳統小作坊的老師傅制做的；蠟染也是良莠不齊，如果游客發現蛻色，比如說額頭被帽子染藍，商販就敢一口咬定他賣的是純手工染的，成本更高，還要再補交錢，唉，旅游發展起來是好事，但是布依人和原先深受布依人同化的漢人的淳樸心地卻開始轉變。縣城很沒趣。天色漸暗，住宿居然比黃果樹那裡還貴，於是趕往安順市。安順市城邊高地有湖，大清早的，游泳、繞湖散步的人挺多的，與老大爺聊聊天吧，結果……“你問安順有什麼好玩的啊？當然是雞婆了，都是業余的啊，昨晚住在旅社裡沒被纏上？你這人不地道，騙老人家不眨眼！自然風光啊？就在這湖邊看看吧。你問龍宮啊？你剛剛不是說玩過夜郎洞嗎？一個吊樣。你問什麼最好吃啊？當然是吃雞了。要我說正經的？唉，好人受氣啊。你看看那邊，”我看到了，湖邊停著兩輛電動三輪車，擺滿鐵皮桶，有人在忙碌，“他們在制作血旺，沒人管啊！” 老大爺憤怒地說。嘔，這個烏鴉嘴，害慘我了，我最愛吃鴨血，豬血也馬馬虎虎對付，在家時鴨血都去菜市場代客殺雞宰鴨攤買，切開時裡面遍布蜂窩，吃時有彈牙感。這些天在貴州吃的總感覺特別嫩滑，而且鴨血豬血沒區別，疑團竟在這裡解開。在貧嘴驢老窩，早點店裡的湯都是開水加味精，如果哪一家看去呈乳白色，那是摻進洗米、撈粉干的泔水，驢胃已經被奸商徹底降伏了。貴州全是肉湯，連吃半個月，苦命的腸胃無福享受啊，純粹靠意念控制才沒有隨地拉稀，現在被這個老頭害得意志崩潰。正好湖邊有廁所，我三步並做兩步走進去，裡頭肮髒死了，屏住呼吸，腦袋裡就四個字：臭格裡拉。
黃果樹大瀑布
夜郎洞入口
夜郎洞廣場
石頭寨的水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