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怒江到獨龍江(6)尋訪紋面女經歷了之前“充實”的一天,我們四個人都睡了懶覺,其實說是懶覺,8點多也就醒了,八戒、悟空先出去逛了下,說是冷的不行,後來我也出去了,KK沒跟我一起,她一直睡著。稍微在村子裡頭轉了下,四處走走看看。差不多十一點,去天水小吃部等待吃中飯,外面的太陽特別好,我們和狗狗們一起曬著太陽,有只狗個頭特別大,都趕上狼了,不過性情很溫順,也很貪嘴的說,有東西吃,它一定會跑過來,這會兒正繞在我身邊。
老板的女兒阿香正背著她五個月大的弟弟,小姑娘也算有獨龍族血統,所以我努力地觀察她的長相跟我們有什麼不同——似乎眼睛更細長,臉型更小,鼻子滿高的,有點接近於東南亞人的長相,的確緬甸離這裡也就僅僅是一山之隔。我們送了她一些鉛筆,小姑娘很淳樸,去問媽媽拿來煮好的野生山藥給我們吃,還細心地剝去了皮,開始我不知道是什麼,只覺得長相不太好看,但既然是阿香給的,我就都吃光了,吃在嘴裡軟軟糯糯的,像煮透的土豆。後來回家跟媽媽講,才知道野生的山藥真正是好東西。
吃好飯,想讓阿香給我們帶路去看紋面女,不過她老爸不同意,說還要干活。其他幾個小朋友也都不肯——倒不是我們像壞人,因為她們已經算做家裡一個勞力了,不上課的話,都要幫著媽媽,帶孩子,打豬草,做種種家事。
既然沒人帶路,我們只好自己走。沿著獨龍江,看山水相映,藍天白雲,真是很舒服的感覺,哢嚓了幾張照片後,去江邊小坐了一會。因為心情大好,所以我接連發了幾個消息給朋友,讓他們猜我在哪?得到的答復基本是:怒江?丙中洛?見他們都答錯,我很得意地回復說:怒江前兩天去過了,現在在獨龍江!打上一個大大的驚嘆號來引起他們注意,收到A朋友的短信是:溜索了?——我暈,直接忽視;收到朋友B的短信是:啊!高黎貢山!——這個正合我意,也巧,出門時正好是11月,和他討論過當期《華夏地理》雜志的主題,正巧就是高黎貢山,誰想到我真能來啊~~恩,顯擺完畢,我滿意啦,繼續上路。
這會兒是大中午,天熱的不行,山裡就是這樣,溫差大,走得我汗也快出來了。忘記是悟空還是八戒路遇了一對男女,拎著馬甲袋像是剛采購完東西,正准備回家,經過詢問我們才知道他們就是住前面山上的村子的,跟我們順路,於是和他們一起走。一路交談得知,這是對小夫妻,男的叫木軍,女的叫魯花英,分別是23和19歲,剛結婚一年。得知他們都是獨龍族,於是我們又詢問了點關於紋面女的事情,不想花英指著木軍說:他奶奶就是紋面女。
我們都驚訝極了,趕忙確認:是真的嗎?
木軍說是的。我當時心裡真是狂喜啊~~這真叫運氣好不叫運氣好,叫RP爆發啊!不但有人可以帶路,還少了我們尋找的時間。真是太好了。不過高興歸高興,馬上就有累人的事情了,我們跟著木軍花英夫妻走了有一個小時,過了水庫和橋,我們看見右邊似乎有幾處房子,木軍搖頭說不是,從這裡走。我看到那條小路後,狂汗了一記,反問:從這裡走?
這是一條山路,不僅陡,而且隱蔽,要是我們四個人瞎找,絕對不會認為這也是一條路!寬約半米,兩邊都是樹,路明顯就是人踩出來的,因為完全是因地制宜,沒有任何石塊鋪砌。爬山我最怕了,555,感覺比在獨龍江走的那一小時還累,花英特別好,幫我拿外套,還扶著我走,最後總算是爬上去了。
獨龍族確實是高山民族,住在這麼高的地方,而且每天要這樣上上下下。後來我們總結說,住在高原的少數民族都很高大,住在高山的少數民族都很矮小敏捷,是啊,不然怎麼爬山啊。
我們四個陌生人走進了木軍家,說是家,其實只有四方的一間,說家徒四壁有點過分,但也差不多了,屋子裡有床,有電視和影碟機(應該是唯一的兩樣電器),屋子當中生著火,是照明和取暖之用,門口坐著幾個男人,看樣子是剛干完活,小孩子們進進出出,長相都很漂亮。開始我們也還比較拘束,只是找到紋面奶奶,幫她拍了幾張照,奶奶不會說漢語,少不得要花英在旁邊翻譯,奶奶已經90歲了,骨瘦如柴,但身體似乎很好,這個天氣,她竟然還穿著短袖。
爐火旁坐著的是爺爺,據說有一百多歲了,也是很瘦弱,但精神矍鑠的樣子,一只小貓正偎在爐火邊。我們去烤火,聊天,雖然語言不通,不過比比劃劃總還是能理解個大意的。交談中得知,紋面的奶奶其實是爺爺的小老婆,還有個大奶奶住在那邊山上,我們問:是不是那時候爺爺家算比較有錢啊?不然怎麼娶得起兩個老婆?得到的回答是:也不啊,可能那個時候就是這個習慣吧。這時,我們對於這家人的興趣,已經遠遠大於紋面女這回事了,至於紋面的來由,我們也就沒有多問,回去再google吧。
下午天熱,他們很客氣地請我們吃米酒,有了前一天的經驗,這次我沒敢多喝。喝米酒的時候,看見一個在外面休息的小伙子,長相很帥,帶帽子的造型有點像張衛健,花英說那是他弟弟,叫魯軍。小伙子今年才16歲,92年生人,聽得我真是羨慕啊。90後!我們覺得他特別上照,就請他配合,不用擺什麼POSE,只要站著就好,然後我們四台相機一通狂拍,小伙子不好意思了,我們就在後面追著拍。不過這會光線也好,很柔,金色的光打在他黑黑的年輕的臉上,別有味道,我們齊齊被小帥哥迷住了。並且一致認為他該去報名參加個選秀活動,他的條件比蒲八甲好多了!
後來似乎是放得開了,小帥哥開始配合我們拍照,還不嫌煩地聽我們一通通的恭維表揚,“呀,這張太好啦。”“魯軍,你的眼睛很像張智霖”,“對的,酒窩很像林俊傑”,在這麼一翻折騰下,我們似乎也熟悉了,也不拘束了,而且爺爺奶奶的拍照欲望也被調動起來了,我們在外面光線好的地方給他們一家人拍合影,讓他們和心愛的牛牛一起拍照,他們似乎也很高興,配合我們擺各種姿勢。
就這麼在人家家裡折騰了一下午,最後他們還招待我們吃了晚飯,是用玉米、青菜還有一些谷物放在一起煮~~坦白說,並不好吃,不過這是他們吃的食物,我不能浪費,雖然最後還是剩了點青菜,但我很努力地吃了。花英這個小妮子到底是小丫頭,一個人拿著個蜂窩在吃,估計是零食吧,怕我們吃不慣,給我們吃了蜂蜜,天然的,很濃稠,跟我們平時吃的不一樣。
臨走時跟爺爺奶奶還有他們一家人說了再見,花英還帶著她的小侄子,要送我們回去,小侄子穿橘黃運動衫,身手矯健得很,號稱從這裡到學校只要走半個小時,這段路,我們可是走了兩個小時啊。一路上我跟花英聊天說話,大約我們給了她弟弟魯軍很多鼓勵,也描繪了很多藍圖,她也開始對我們生活的那個城市有了興趣:
花英問:去上海玩一次要多少錢啊?
我說,我們這次大概花了四千元。
哦。花英聽後簡短地應答了一聲,我突然想到,這個數字也許對她來講太多了,我又想了想說,“其實兩千就可以了,你只要負責來,我們招待你。”
花英笑笑,似乎還是覺得勉強。我於是問她家要賣到貢山的牛,能賣多少錢,她說牛有800-1000斤,能賣四千元左右,封山後一家人就靠這筆錢生活,我心算了下:封山有半年的時間,四千元要給一家人生活半年,登時我沒了想法,也對他們的貧困生活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一頭牛養大要一到兩年時間,不到需要錢的時候,他們也不會輕易賣牛的,所以牛對於他們來講,是非常重要的財產。
當時的氣氛有點沉重,於是我隨便找了個話題:其實我想帶塊那個毯子回家的,顏色很鮮艷的。我說的那個毯子是獨龍毯,用手工編織,據說原材料是山上野生的和自己種植的麻,將麻搓成線後,用多種植物的液體染成各種各樣的顏色,獨龍毯質地結實耐用,可防雨,也可用來作墊蓋被褥一類。
花英聽後說,那我們回去拿。我急忙攔住她,說:不用了,太麻煩,我隨便說說的。就這樣又繼續走了一會,走到山下的一排新木板房,花英告訴我們說,他們明年就要搬下來住了,我們問爺爺奶奶下來嗎?她說,他們不下來的。大概住慣了。
看著一排排的嶄新的小木屋,我想他們的生活還是可以不斷得到改善的,雖然這種改善可能是以放棄掉一些民族特性為代價的,但是畢竟可以讓他們的生活脫離貧困,更接近現代生活。花英指著新房子的一間,說她要去姐姐家裡拿點東西,我們於是繼續往前慢走,然後在路口的石頭上坐著等她,約莫過了十分鐘,花英急匆匆跑來,手裡多了樣東西。我當即心裡一沉,這正是我剛才說過的獨龍毯,花英這是跑到她姐姐家去拿了。我怪自己多嘴了,然後又用上海話跟其他幾個人商量說要買點東西給他們,八戒悟空KK本來對這家人家的印像就很好,這會看見花英又特意去拿東西送我們,當然也十分願意。
這種感受是相互的,人和人之前的純真和善良在有一方以誠相待的同時,另一方也會給予回應。
又走了半個多小時,終於到了村子裡,我和KK負責把花英和她小侄子帶到燒烤攤吃點東西,悟空和八戒去采購了,考慮到這會天已經黑了,於是又多買了個電筒,打算給他們回去用。八戒把買好的衣服遞給花英的時候,突然語拙,她也是那種很真很直的人,花哨的話並不會說,想了半天跟花英說:今天也是很有緣分遇到你們,這個算是小禮物吧。
然後又請他們到我們的住處又做了會兒,拿了些我們帶進山的食物,不少是零食,可能他們沒吃過,就當是嘗個新鮮吧。聊了會天,花英說要走了,的確這會也晚了,就送他們出門,看著小小的電筒光走遠,心裡還是暖暖的很感動。
我們四個在房間裡回憶這一天的時候,也無不感慨,很多真的東西,美的東西,都藏在這些不為人知的深山裡。如果你想知道什麼是淳樸,善良,熱情,毫無戒備,如果你身上已經缺少了這些東西,不妨來這裡看看。
聊著說著,都幾乎睡下了,突然響起了敲門聲,開了門,看到張大哥那張可愛的圓臉,“林妹妹,你們怎麼都睡下啦,下雨啦,出不去嘍!”聽到這個我一骨碌爬起來,果然外面飄起了雨絲,雖不大,但對於我們來說不算是個好消息,我一面擔心花英不知走到哪裡了,一面擔心這雨會不會對明天出山有影響。見我情急,張大哥又正色道:沒問題的的,會出去的,不會讓你們在這呆半年的。
我問他們明天走嗎?因為他們本來計劃在這裡呆上四五天,不過現在情形有變。張大哥問了余總以後,說是打算明天也走了,悟空和八戒也起來了,外交部長親自出馬,自然又為我們爭取到了蹭車的機會。我們打算明天跟他們的車出埡口,再跟何師傅碰頭,然後出山。
他們一行人今天去了八坡,據說殺了頭獨龍牛,吃了燒烤,還帶回了一個牛頭,牛頭血淋淋的,但這並不是最駭人的,想到這牛可以讓花英家過半年,如今就這麼吃了,心裡小小的不是滋味,其實我邏輯上也有錯誤,他們吃也不會白吃吧,總是要給錢的。這時覺得跟他們算是緣遇到,但不是真的同路,彼此的取舍、愛好是不同的。
是夜,大家各自休息。約莫兩三點鐘,八戒接到一個電話(這裡的信號很詭異,90%時候只能發短信,電話打不通,但個別時候可以通),我們的何師傅到了!他坐著大卡車竟然半夜摸進獨龍江了,這個事跡可比我們徒步的那兩個鐘頭壯烈多了。於是定好明天一早就坐何師傅搭的那部大卡車出去,到埡口換我們的小長安。末了,何師傅還說,因為下雨了,很多在這裡的民工也要撤了,所以明天還有三十個民工跟我們一個車出去。
就說嘛,獨龍江之行的奇遇還沒有結束,出山的經歷,下回再說。
從怒江到獨龍江(1)讓我們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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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怒江到獨龍江(2)一路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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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怒江到獨龍江(3)金色的秋那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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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怒江到獨龍江(4)入山驚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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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怒江到獨龍江(5)小概率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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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香,她的弟弟和大狗)

(紋面的奶奶)

(小帥哥魯軍)

(木軍、花英一家人)

(紡織獨龍毯的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