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驛到了雞鳴驛,會有時光倒退幾百年的錯亂感。土坯茅房,真是破舊得精彩,就是整個中國,都未必找得到這麼原汁原味的、未有現代修復痕跡的元、明、清村落。
現在看著它破舊,當年,它可是進出北京城最大的驛站、古代郵政事業的樞紐、來往商賈的休憩之地。店鋪、飯鋪、當鋪,一派繁榮。
雞鳴驛自元代建成驛站。但是在此之前的遼代,它可是蕭太後的御花園。這裡更是讓鐵腕人物——慈禧,落淚痛哭之地。當年,八國聯軍攻占北京城,化妝成農婦的慈禧西逃避難。第一站是昌平,誰料想昌平城門緊閉,於是隨從們大喊:“老佛爺駕到”。不喊還不要緊,這一喊,城樓上的官兵反而劍拔弩張地威脅:“再往前,就射死你們”。真是:寒冬喝冰水,點滴在心頭。無奈,只好改道雞鳴驛。雞鳴驛官民得知慈禧來了,集體出城迎接,伺候周到。鐵娘子悲喜交加,估計是一股暖意驅走由裡至外的冰冷,竟然感動得嚎啕大哭起來。沒想到吧,河北懷來,這個一片土色的驛站,竟有如此來頭。真不能小覷了它。中國傳統城郭的城樓是兩兩相對,兩座城樓之間有一條筆直的中軸線道路。但是雞鳴驛的東、西兩座城樓卻並不完全相對,它們之間的道路是弧線型的。可是,為什麼會這樣呢?現在想想辦法讓城樓對上,把路弄直,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誰真要這樣弄的話,雞鳴驛的居民就會跟誰急。原來,當初是故意這樣設計的。河北懷來是平原地區,刮大風時直來直去,居民無處可避,所以,利用不對稱,錯開修築城樓,使之間產生弧度,這樣就可以避開穿堂風了。雞鳴驛依雞鳴山而建,名字也是源自雞鳴山。提起雞鳴山,那也是來頭響當當,決不遜色雞鳴驛。雞鳴山,這個名字是唐太宗李世民給起的。除了李世民,清代的康熙也曾兩次爬雞鳴山。只不過,第二次只爬了一半就回去了。為什麼呢?原來,聽說山頂有刺客埋伏著,於是康熙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吩咐侍衛上山頂巡查,果然發現了刺客,所以,康熙的第二次雞鳴山之旅,中途放棄了。現在爬上雞鳴山,除了坐坐當年康熙做過的大石頭外,更可以見識一個奇觀。那就是雞鳴山山頂的一座橋。奇在什麼地方呢?剛才說了,懷來這塊平原多風,山頂風尤其大,但是,站在這座橋正中時,感覺不到一點風,當站在橋一側,把頭探出橋身外,就又受大風吹了。說完大風,再說說當地的民風,那真是淳樸得可愛。執著於尋找慈禧行宮的游伴請了一位導游老爺爺,可老爺爺對慈禧並不感冒,反而擔心我會感冒,不停的問:“姑娘,你冷不冷”? “這樣會不會感冒”? “還是穿上外套吧”。我恍然大悟,是說我露在跨欄背心和吊帶毛衫外的赤裸雙臂,難怪這裡的人都會多看我兩眼,我還以為我比較好看呢。雖然覺得這裡有點保守,我還是依言穿上了外套,還是要入鄉隨俗嘛。之後,導游老爺爺帶我們倆進入一個從外面看還算齊整,裡面卻荒廢了的院落,裡面的房子倒塌了一半,雜草長到我的腰那麼高,深一腳、淺一腳地來到最裡面的房子,這個房子只剩下一面牆壁,四副好幾百歲的壁畫呈現在牆壁上。我震驚了,沒想到在這麼破敗不堪的地方竟然有如此精致的壁畫,壁畫的內容又是如此的駭人。老爺爺說這裡原來是個地府廟之類的廟宇,壁畫上畫的是陰曹地府裡的情景(老爺爺的原話記不清了)。更令我震驚的是如此的歷史文物竟在倒塌的房屋內經受風吹雨打,沒能得到科學的保護。後來,又看了其他廟堂遺跡裡的壁畫,神仙壁畫、世俗壁畫,其藝術水准似乎不是幾百年前普通鄉村廟堂壁畫可比的。這些精美的壁畫進一步印證了當年的雞鳴驛不僅是連接京城的重要郵政樞紐,更是一個繁華重鎮。不僅如此,老爺爺還帶我們去了幾戶人家,居然,居民家裡也有幾百年前的壁畫,只是更加生活化,比如:灶王爺的壁畫,等等。我又陷入矛盾之中,從文物保護的角度考慮,應另行保護這些壁畫,或安排居民另擇新居,但是從整個古鎮的人文保護的角度考慮,人永遠都是地區特色的主角,將居民撤離,這裡也就成了沒有生氣的房樣子了。如何是好?進入人家家裡,當然要給點錢。一次,在一家門前,游伴進去了,我卻有點不想進(不是因為錢),老爺爺拉住我寬大袖口的一角,邊往裡拉我,邊說:“一個人五元,兩個人也五元”。我真是沒他力氣大,看來七十多歲的老爺爺身體很硬朗。這裡的居民很有意思,經過他們家門口時,他們有時會問“要不要吃農家飯”?但是他們卻不問“要不要看看我們家的壁畫”?老爺爺帶我們去他們家時,他們卻很爽快地讓我們參觀,不時地還問:“要不要吃農家飯”?我說壁畫是雞鳴驛的靈氣,因為它是那樣地隱藏著,與人們的交往一樣,不深交就不知此人的真性情。所以,如果不是比其他游客停留時間長,游覽得更細致,也就沒有想到請導游老爺爺,那麼我們就會像其他人一樣錯過這裡的靈氣。最後,說說吃的。雖然游伴說:想吃這裡的“自己家養的雞下的蛋炒的飯”,但怕趕不上下午沙城回北京的火車,所以沒有在那裡吃午飯。不過我知道,除了雞蛋炒飯外,雞鳴驛還有好吃的熏肉,還有煎餅夾雞蛋和魚子醬,恐怕只有雞鳴驛人才想得出把魚子醬抹在雞蛋上夾進煎餅的吃法。2004年和2006年世界文化遺產基金會公布的世界百大瀕危文化遺址,河北省懷來的雞鳴驛兩次上榜,真是讓世界人們著了兩回的急,不過,近幾年的保護性修復已經使它度過危險期,希望今後它受到更大的重視,越來越好,不,越來越保持原樣。

(雞鳴驛)

(雞鳴驛的東、西兩座城樓不在一條直線上,之間的路是弧線的)

(西城門)

(民居)

(雞鳴驛壁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