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三十日下午三點,出租車已經停在麗江一中的門口了。前面站著一個穿黃色運動裝的人,司機告訴問我:這個是來接你的吧?我看到一個瘦瘦的人迎了上來。他和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嗎?”“是我!”我和他就像接頭暗號一樣地心照不宣。
其實之前跟他只是電話聯系了一次,也沒有通報姓名,不知道為什麼他就這樣一眼把我對上眼了。他熟練地打開出租車的行李葙,拿出我的行李,肩背手提地走在了前面。突然間,旁邊閃出了一只漂亮的狗,我沒有任何理由的就認定是他的狗。我跟在他和他的那條狗的後面,心裡暖暖的。這應該是陽光下我們到達麗江第一感覺。
麗江古城的五花石,顯然不是為高跟鞋准備的。我戰戰兢兢地跟在後面,生怕再把腳扭了。他在前面走,那麼重的行背在他身上,我心裡很是不忍。就想讓他把行李箱放地上拖,可是他心疼我的行李箱,說:“不用,馬上就到了”。說話間,就到了在網絡上被稱為《有家客棧》的地方。
《有家客棧》是麗江極少有的全部房間臨河的客棧,河對面楊柳成為整個客棧的背景。一樓活動空間,二樓房間,三樓大平台可看古城屋頂以及夜景。
一進門就看到有茶具凌亂地放在桌上。有人在喝茶。再看,就覺得有點亂。這個“亂”,是指沿河欄杆上的植物,被午後的陽光照著,凋零亂落。我卻無端地喜歡起來。
我被邀請上樓看房間。走廊很寬,一長溜地排著拖鞋,這讓我想起了日本的塌塌米。一個秀氣的江南女子在那裡忙碌著。我猜她就是網絡上介紹的那個上海美妹。果然,她和我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在房裡和房外都放了拖鞋,麻煩你們出門進門換換,主要是為了讓你們住得干淨些。一句話,就把女主人的身份暴露了。
房間簡單但很干淨,我很肯定地決定住下了。就聽女主人喊:“老羅,把行李拿上來。”就見樓梯上他的身影上來了。才知道,他是男主人老羅。
女主人下樓的時候,告訴我放下行李就下來喝茶!對於我這個嗜茶如命的人來說,喝茶幾乎是每天的必備課。想不到在麗江也有這樣的機會。
我拿了隨身攜帶的烏龍茶,下樓,才坐下,旁邊就冒出了那只大狗。冷不防冒出來的它把我嚇了一跳,就聽女主人在那裡說:“拉拉走開”,接著又說“它就見不得別人吃東西”,那語氣,就像母親在親切呵斥自己疼愛的孩子。“拉拉”,一個顯然很受寵的名字。
這是我第三次來麗江,卻是第一次這樣悠閑地坐在一個小客棧,和主人家人一樣地喝茶。
就像和自己的家人商量,老羅很自然地問起了我明天的打算。當他看到我從機場帶過來的旅游推薦書,驚呼起來“哇,這是超豪華的旅游啊!”他建議我,還是選擇更實惠的旅游公司。他說:你別看那推薦書上寫了那麼多地方,其實只是路過,給你玩的是文字游戲。
老羅是四川人,他兩年前才從瀘沽湖來麗江。上海MM喬伊,一個詩意的女子,江南妹妹的靈秀明白無誤地寫在了臉上。她05年來的麗江,07年才開了這家客棧。喬伊說:“今天這裡斷電,晚上我們約了一起去吃斑魚,你要願意,也一起去啊。”這一刻,我覺得一下子就成了這個家庭的一員。
“選擇在這裡生活的人,是沒有抱負,沒有追求的人!”這是喬伊的話。我不知道這句話的對錯?只是馬上聯想到在一本佛教雜志上看到的一篇文章《錢財買不來的是寂寞》。記得是著名學者南懷瑾的文章。整篇文章的大意是“人生的最高境界是享受寂寞”。南老先生說:當夜深人靜時,一個人跑到高山頂上或大沙漠裡,非常寧靜,自己的眼淚就不曉得怎麼會掉下來,這不是悲傷也不是喜歡,那是一種無比的寧靜的空靈,身體的每一部分都自然打開了,心裡的痛苦煩惱什麼都沒有了,就是古人所謂“空山夜雨,萬籟無聲”,只聽到空山裡雨水拍打樹葉的聲音,別的什麼都沒有,那是寂寞的享受,不是錢財能買來的。
在老羅和僑伊身上,在這家充滿家的氣氛的小客棧中,我看到了這種甘於寂寞,只求心靈自由的幸福。
這種寂寞,我今天在到達麗江《有家客棧》的那一刻也體驗到了。麗江這個旅游淡季一點不淡,而街上的喧鬧中,我依然能感覺到那種安靜和寂寞。這可不是每一個踏上這塊土地的人都能感受到的啊!
陽光不露聲色地移動著,靜靜地曬著那把安靜地躺在沙發上的吉它上。桌上的五線譜泛著陳舊的光芒。我問:“老羅,你是搞音樂的嗎?”一邊的喬伊笑著說:“他是搞偽音樂的”。“給我們彈一首吧!”我要求著。那一刻的老羅突然有些靦腆,他竟然說找不到一首可以彈給我們聽的曲子。我起身看著身後書架上的書,老羅的琴聲若隱若現地響起。而當我從樓上拿來筆記本的時候,老羅的琴聲突然就流暢起來。這才是老羅的“偽音樂”吧!
冬日的午後,在麗江的一家小客棧,陽光很溫暖,心很溫暖,老羅的琴聲也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