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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中的三次美食
旅游中的三次美食,是我津津樂道的,有的雖然經過數十年,還是不能忘記,不能忘記它的氛圍、格局;不能忘記它的香溢、韻味;不能忘記它的濃情、蜜意。
第一次美食,是在紹興喝紹興元紅。記得,那是1965年初,文化大革命前夕,那天,大雪紛飛,晚上七、八點鐘,我和宏書乘火車來到紹興。當時,又冷又餓,兩人在昏昏暗暗的大街小巷徘徊,忽見一條小河邊的小巷口,有一酒家,門口插著一面寫著“酒”字的大旗。我們倆急匆匆地踏著已有兩、三寸積雪的雪地,向酒家走去。
酒家門面不大,有點像《孔乙己》中魯鎮酒店的格局,當街有一個曲尺形的大櫃台,裡面坐著一位戴著紹興氈帽的老板,約40幾歲,看到我們進來,老板站起來,笑嘻嘻的問:“喝啥?”
“一斤元紅。”宏書說。
“好,我給你們燙起來。”老板說。接著就打開了酒壇,從酒壇裡舀出酒到錫做的串筒裡,放在老虎灶的湯鍋裡燙起來。
我們又要了一盤牛肉,一碟茴香豆,一碟帶殼花生,一碟油炸臭豆腐。
一會兒,老板把串筒從湯鍋裡拿出,打開蓋,一股醇香醇香的酒氣從串筒裡衝出來,好香啊,我敢說,這是我喝過的酒中,最香最醇的酒氣。
一口元紅入肚,一股暖流流進腸胃,流遍了全身,真舒服,真愜意,真是瓊漿玉液,仙酒也。
外面是紛紛揚揚的大雪,小河裡停泊著兩只烏蓬船,頂上已雪白了。兩位窮朋友,咀嚼著鮮嫩的牛肉,回味著茴香豆的滋味,感受著孔乙己“多乎哉?不多也。”詼諧風趣的言辭,回憶著少年的趣事,談論著初中的朋友,感慨著窮教師的境遇……
一杯一杯又一杯,一口一口又一口,在這樣的雪夜,在這樣的酒家,有這樣的朋友,有這樣的好酒,怎能不開懷痛飲?
我敢說,這酒是我喝過的酒中最好的酒,現在的五年陳、十年陳、二十年陳,哪能跟它相比?那純度,那醇香,那色彩,那後味都是無可比擬的。應該說,那紹興元紅是貨真價實,真正的紹興元紅,真正的好酒。
半斤酒入肚,那種騰雲駕霧,飄飄欲仙的感覺,真是太妙、太玄、太過隱了,這輩子,僅有這一次。
1975年,我出差過紹興,曾寫詩一首。
過紹興
迎風踏雪朝氣盛,
“元紅”一杯血沸騰,
紀念館裡訪魯迅。
古軒口邊懷秋瑾。
十載風雲流水過,
又來會稽訪古城,
古城新貌振人心,
曹娥江畔汽笛鳴。
75年6月29日
塵世碌碌,歡愉之事不多,像這樣的風雪夜紹興飲酒,讓我終身難忘。
現在紹興的鹹亨酒家,也去過幾次,但與那天夜裡的夜老酒比起來,那酒的香氣,酒的醇度,酒的色彩相差遠了。與那種環境,那種氛圍,那種原汁原味的紹興老酒店,相差太遠了。
第二次美食是在浦江吃椒鹽排骨。2001年5月,建菁、曉明、宏書、茶女等9人,去仙華山旅游,第一站是參觀浦江鄭家鎮的“江南第一家”。參觀完江南第一家,已11時半,看見街上有一家飯店,進去一看,地方不大,是家快餐店,准備隨便吃點再上仙華山。年輕的老板看見我們那麼多人來它的小店,非常高興,把其他的顧客都打發了,把快餐桌拼成一張大桌子,一門心思對付我們。
這是一家夫妻店,夫妻倆用大油鍋炸排骨,忙得不亦樂乎。端上來的椒鹽排骨,散發出誘人的香味,一咬上去,面上是松脆的,裡面的肉是鮮嫩的,特別入味,有點羊肉串的味道。不一會兒,一盤椒鹽排骨就搶光了。
好的東西就是令人難忘,過了好幾年,茶女還惦記著那小店的美味,說:“那椒鹽排骨味道真好,吃了一塊,想再撿一塊,可盆裡已沒有了。”
這一對浦江夫妻的菜燒得非常入味,如西施豆腐、腐皮青菜都得到大家的贊賞。我們建議他們在這裡開家規模大一點的飯店,相信他們一定會發財的。老板說,這裡不久就要拆遷了。
不知,這對夫妻現在在哪裡開店,如果知道,我們一定會專程趕過去,再品嘗一回這特別入味的椒鹽排骨。
第三次美食是在武當山享受的。2005年7月17日,我們杭州還可以旅游社的八名旅行者,徐世錚、許有昌、曉明、泗明、惠莉、玉潔、建菁和我,按年齡排列,老許老大,玉潔是老八,自助游來到武當山。
武當山奇峰聳立,雲霧飄渺,一派世外仙境的格調和韻味。
晚上6時,我們在武當山鎮安排好住宿後,來到武當山最有名的太和玄大酒店吃晚飯。該店號稱“烹玄武佳肴,集百家之精,弘道膳文化”。
自助游除了可以自由地隨意地欣賞風景外,還可以嘗到各地的特色佳肴,享受到中華美食的精華,這是參加旅游團隊的人絕對享受不到的。
點菜時,我們問,這裡有什麼特色菜,服務員介紹了雞汁蘿蔔。蘿蔔還有什麼好味道?我們納悶。
不久,雞汁蘿蔔端上來了,是一盆白色的蘿蔔片,上面還有一些綠色的毛豆,可謂貌不驚人。可是一撿起蘿蔔片,放入嘴裡一咬,奇跡就出現了。這雞汁蘿蔔真是好吃,再來一片,再來一片,一會兒,一盆雞汁蘿蔔就沒了。
吃完了雞汁蘿蔔,回味著,回味著……竟不知道怎麼來形容它的美味。只覺得這是從來沒有吃過的蘿蔔,就是鮮,就是純,口感特別好。大概道教集天地之精華,把這些精華都輸入到雞汁蘿蔔裡去了。
再回想一下,其實,這雞汁蘿蔔的造型也非常美,白色的蘿蔔片疊成一個圓,上面是S形的一串綠色的毛豆,看起來,就像八卦。這道菜可以說是“味鮮形美”,雞汁蘿蔔被列為太和玄大酒店佳肴中的佳肴,美味中的美味,是當之無愧的。
一生跑過許多地方,進過許多著名的酒家和飯店,也品嘗過各地許多美味佳肴,然而,不能忘懷的,津津樂道的,還是這三次美食。之所以不能忘懷,是因為這些美食貨真價實,極富特色。
貨真價實,極富特色,這是美食的先決條件,即內因。毛澤東在實踐論中說,內因是根據。貨色不好,味道不好,沒有顧客的認可,你的店名氣再大,裝璜再好,也是枉然。
有一次,有朋自遠方來,想請他們好好吃一餐,就選中了大名鼎鼎的樓外樓,想樓外樓的西湖醋魚、叫化雞都是中外馳名的佳肴,讓他們嘗嘗杭州的名菜,想不到,樓外樓名氣那麼大,生意那麼好,燒的菜竟不盡人意,水平還不如一般的菜館,讓人大失所望。於是,下定決心,從此,再不進樓外樓。
我在旅游中吃到的三次美食,兩家都是名不見經傳的小店,連店名都不知道,但它們卻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裡,我敢說,此生絕不會忘記。
這就叫“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2009年1月2日